他叫来庄桉,踌躇了一瞬,问:“庄秘书,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
“秦总说吧。”庄桉很专业,正襟危坐。
秦罹轻咳一声:“我有一个朋友......”
庄桉嘴角一抽。
众所周知,一般那个朋友就是自己。
但他一个打工人,可不敢拆穿老板的把戏,就嗯了一下,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我这个朋友,他有一个很体贴很会关心照顾人的家庭医生,他也觉得这个医生对他很好。但是某天,他发现这个医生接近他是别有用心,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他,他屡次试探,但是那个医生很会装模作样,几次三番都没能发现什么。”秦罹顿了一下,意犹未尽,目光落在自己秘书身上,结尾,“庄秘书你说,我......我那个朋友现在该怎么做?”
庄桉听的从满脸微笑到面无表情。
就算老板刻意把私人医生变成了家庭医生,他也能听出来,这个医生究竟指的是谁。你这样问,许医生他知道吗?
而且说就说了,还强调,他都懒得数短短一句话里究竟出现了多少个“关心”“体贴”“温柔”的字眼,你超爱的好吧!
庄桉无奈叹气,听着眼前男人怕他听不明白,又补充了一部分他那个“朋友”和“家庭医生”的日常相处模式,让他判断。可庄桉心里却忍不住想,现在老板和许医生的关系已经发展到玩情趣play了吗?而且听他们老板的描述,这个play内容还不一般,疑似带着关键词间谍,后续是不是还有拷问play啊?
庄桉直呼玩的花,但是对上自家老板阴沉沉的视线,又心神一凛,斟酌着道:“秦总,我觉得吧,你那个朋友,对待这件事上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秦罹心神一动,面上却一副沉稳之态。
他倾身过去一点,漫不经心开口:“哦?怎么说?”
庄桉看见老板来兴致了,一边心里感叹呵男人,一边装着个为老板分忧的好下属模样,出谋划策:“我认为啊,既然医生装模作样,一点把柄都抓不到,那不如秦总你......你那个朋友也顺势跟着装模作样。”
“具体一点。”秦罹换了个姿势,目光却没动。
“......家庭医生一般不是看病吗,这样的话,不如秦总你......你那个朋友就装一回病,装的晕晕乎乎神志不清的那种,让那个医生误以为你此刻虚弱,这样如果真有什么异心,不就顺势暴露出来了?然后这时候秦总你......你那个朋友就可以抓个正着,医生想狡辩都没办法,之后不就顺理成章?”
庄桉点到为止,给了个暗示。
装,都装!
你装我也装,刺激的play这不有手就来?
看病play和后续的拷问play都有了,他真是个天才,今年的年终奖第一必定是他!
秦罹闻言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朝自家秘书投去高深莫测的一瞥:“很好,回头我就告诉我......那个朋友。”
秦罹心想,他今晚就可以装成发病的样子,按照以往小狐狸对他病情的关心程度,一定会不假思索的过来。然后他就可以趁机观察这小狐狸究竟在他病发时做了什么,平常抓不到马脚,没道理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对方也无动于衷。
今晚,就是一个好时机!
秦罹自得一笑,朝秘书颔颔首。
庄桉也微微一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转头出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却恨不得振臂向整个秦氏宣告,他们秦总超爱的!
秦罹在公司里心无旁骛处理了一下午的文件,到了傍晚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计划,有些心痒难耐。
他赶紧回了山庄。
回到山庄比往常时间要早了半小时,没通知任何人,自己悄悄的去了书房。路过许昔流房间的时候,秦罹停顿了一下,勾了勾唇,眸底透着点势在必得的自信。他悄悄的将书房门关上,打电话吩咐了一下管家。
“钟叔,我现在在书房,等一会儿你告诉小狐......告诉许医生,说我又发病了,叫他来我的书房一下。”
管家大惊:“先生您又不舒服?......不对您什么时候回家的?”
他居然都没发现。
“......这不重要,”秦罹压低声音,虽然书房和不远处的卧室隔了一大段距离,但仍然会怕万一许昔流路过听见了怎么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确认,反正钟叔按照我说的去通知许医生就好,通知完了之后,也不用过来,我好的很,没有发病,钟叔不需要担心。”
管家听的稀里糊涂,但还是提取到了关键词——告诉许医生先生发病了,然后离开不用管。
他答应了。
然后不久之后,管家敲开了许昔流的门。
许昔流讶异问:“怎么了钟叔?”
“难道是秦先生回来了?”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管家笑呵呵的,依旧很和蔼很好脾气。然而想起自家先生吩咐的话,又赶忙收了笑呵呵的模样,作出了一副焦急的表情:“许医生,大事不好了,先生他,又发病了!”
“又发病了?”许昔流傻眼,本来还想今晚和男人开诚布公呢,看来是没希望了。
他转瞬间收了自己的小心思,回去熟练的收拾好东西提起药箱,想了想,怕等会自己窒息,掏出糖瓶倒了一粒先含嘴里提前冷静一下,三两下嚼碎,出门。“那秦先生现在在哪里?”
管家领着许昔流,边走边道:“先生现在在书房,晚上回来之后......”
他觉得多说多错,怕误了秦罹的事,就三言两语模糊过去了:“晚上回来之后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许昔流也没注意到管家的纰漏,一心都是男人这段时间规律吃药不是已经不怎么发病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变得那么严重?
他到了书房门口,管家停下了脚步,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许医生进去吧,先生就在里面,我去准备一些东西,马上就过来。”
许昔流不假思索,答应了:“好,我先进去。”
管家点头,看着书房门在自己眼前合上,脸上的忧心忡忡顿时变成了笑呵呵。
虽然不知道先生此举何意,但是先生这么吩咐一定有他的道理。
做就对了。
他悄悄的离开,下楼,并吩咐所有人不要靠近。
与此同时,书房里。
秦罹早在回到书房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营造发病氛围了。
他回想自己很久之前发病时的状况,仔细思索一番,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没挂起来,而是随手丢到一边。接着又把领带扯了,同样随手乱丢了一通,使得这些看起来乱乱的,心不在焉的模样。然后他自己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把衬衫领口扯开,特意崩了几颗扣子,沾了点水到衣服和自己脸上,揉了揉眼,使得衣服湿哒哒的,头发也湿哒哒,一看就特别颓唐。
出去一看,觉得房间里还是太整洁了,于是摔碎了两只玻璃杯,营造出发病时神智恍惚一派狼藉的景象。
最后,秦罹便坐在这堆狼藉中,调整面部表情,对着书房门露出一个阴鸷恍惚的笑。
准备的这么充分,这不以假乱真?
小狐狸过来后,一定立马就信了!
秦罹略等了一下,听见了书房门外熟悉的说话声,他赶忙收敛心神,装了起来。
许昔流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不禁闭了闭眼,感到有一瞬的血压上升。但嘴里仍萦绕着甜滋滋的玫瑰荔枝糖的味道,令他的心情又好上不少。
又作成这样,看来真是病的不清。
还好,这些东西不是他来收拾,不然他会疯的比对方还厉害。
许昔流叹了口气,微笑,拎着药箱过去找了个下脚的地,把手里东西先暂且找个地方放下,然后试探着喊了男人一声:“秦先生?”
秦罹心神一震,来了!
他不知道以前自己发病时都是什么表现,但知道多说多错,就自顾自维持着阴沉恍惚的样子冲着青年阴恻恻冷笑了一声。
许昔流一听,对味了。
对方没认出他,看来认知出现了问题,但又没有攻击行为,等会儿不用打镇定剂,吃药稳定一下就差不多了。
许昔流思索着,自言自语。
秦罹耳尖地听见。
攻击行为?自己以前发病都是这样的吗?
那他现在安安静静的,是不是不太正常?
秦罹恍惚着目光悄悄打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青年,果然瞧见对方抱着胳膊,皱着眉一副怀疑思索的表情,顿时一震。
自己还没开始试探呢,可不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折戟。
秦罹于是不假思索,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琢磨着攻击行为是一种怎样的行为,一边琢磨一边朝青年扑过去。
许昔流还在沉思,一眨眼就看见男人站了起来,顿时一喜。
难道是好了?
“秦先生......”他刚打了个招呼,想问问,结果就看见男人目光不太对。目光不是清明的,而是还是处在恍惚状态的,视线没有焦点,但黑漆漆依稀浮着血丝的眸子却直对着他,人也晃晃悠悠的朝他过来,还喘着粗气。
许昔流登时便想起穿书那晚他被男人追着攻击的情景,“......卧槽。”
说攻击就攻击,他也太倒霉了吧!
这会儿房间里还没别人,就他一个人,这可不太妙。
许昔流扬声喊了几句钟叔,没回应,有些焦急。但他也不能开门出去,万一男人追着他也跟着出去,满别墅的撒泼,那更要命。
许昔流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人就忍不住的闭了闭眼。
......还是不要了吧,他忍一忍,可以的。
秦罹内心纠结这个“攻击行为”的度在哪里。
以前发病基本没有记忆,对自己以前的发病状况也不了解,只知道清醒过后周边会比较混乱。他现在装模作样,一边按照着自己理解的疯癫凶狠,追着青年满房间跑,担心露馅;另一方面又要顾忌着这个“攻击”不能太过火伤害到青年而使劲收着劲,还要装的虚弱颓败,所以整个人就特别扭曲,也特别心累。
他控制着距离,保持着一种马上要扑到对方实际没扑到,还有因为使劲而发出的凶狠声音,俊脸上闪过一抹后悔。
......如果早知道发病是这样,他就应该换个方式的。
该死,亏大了!
秦罹一边想,一边继续装。
许昔流回头一瞥,嘴角一抽。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后就开始晃晃悠悠的追他,他往哪对方往哪,而且看起来似乎还不太对。
不是最初他印象里的那样不受控制让他打心底的恐慌,反而有一股极为别扭的味道在里面。
说危险吧,不太强。
要说没危险呢,也挺唬人。
歪歪扭扭,四肢乱划,加上俊脸上的阴鸷恍惚表情和时不时发出的低声嘶吼,如果脸侧再有点血......许昔流脑子里蹦出一个词,丧尸。
他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不小心被地上乱扔的领带绊倒,啪唧一下摔到地上,然后又倔强的爬起来,俊脸更阴沉可怖了,疯癫之中竟然还有一丝诡异的尴尬。
不由赶紧扭回头,金丝镜片后的桃花眼倏地瞪大。
许昔流捂住嘴。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能这么想,不能笑,太抽象、太不应该了。
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好医生,这对病人不太尊重,不能想不能想......
许昔流拼命催眠自己,片刻后,没绷住蹦出一声笑:“......扑哧。”
这一声在房间里并不小,后面的秦罹耳尖地又听见了,眸底藏着狐疑。
这小狐狸在偷笑?
笑什么?
难道是在笑自己发病,对方有机会搞事了?
秦罹一个振奋,觉得这该死的曙光近在眼前了!
然而许昔流却是不愿再维持现状了,他只想这诡异的你追我逃的情景赶快结束。
他瞥见自己的包,忽而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猛冲过去。
那个东西!
许昔流在包里使劲掏啊掏,看到包里露出了一个橙色的圆圆的东西,眼睛顿时一亮。
他赶紧拽出来,是一个飞盘。
果然还得拿出来这个。
上回发现男人对这个飞盘有反应之后他就留着了,就是为了早做打算,如果对方发病严重了再拿出来,哄对方乖巧些,他好等对方安静下来再给对方扎镇定剂进行后续处理。
现在果然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许昔流注意到男人原本恍惚的目光定在了他手里的飞盘上一瞬,不由心里一定。
果然有反应。
有了这个就好办了,只要拿着这个再同对方玩几下,对方安定下来,一切就迎刃而解。
于是许昔流四下打量了下,顺势拉过来一张椅子坐着。
秦罹目测着自己和青年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很短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维持所谓的“攻击”而扑过去。
下一秒,他看见青年面对“发病”时疯癫可怖的他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正奇怪着,忽而见对方掏出来一个圆饼飞盘状的奇怪东西,紧接着旁若无人般一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朝他自信一笑。
“嘬嘬——”
“......?”
秦罹脸上伪装的恍惚顿时真实了几分。
什么东西?
许昔流拿着飞盘,整个人也像是对待妖魔手里拿着桃木剑一般自信飞扬了。
他眼见着身前男人身上原本整洁的白衬衫乱七八糟,扣子都不知道崩哪去了,在刚刚同他的追逐中一小片胸膛暴露出来,随着急喘的呼吸而剧烈上下起伏着,有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的液体在那片肌肤上划过,看得许昔流不知为何有些耳热。
他啧了一声,这一刻觉得男人身材还是蛮性感的。
然而下一秒,他观察到对方恍惚阴鸷的眼神直勾勾定在自己手中的飞盘上,又不禁笑了笑,觉得这个东西自己真是带对了。
至于对方眼神里恍惚中暗藏的疑惑,则是被许昔流下意识无视了个彻底。
许昔流拿着飞盘,试探着左右晃了晃,见男人目光跟随着这个更加满意。
一个满意之下,嘴就有些不听使唤,好像某种刻在骨子里的冲动随着这个飞盘也跟着苏醒了一般,令许昔流觉得眼前这个场景,这个走向,莫名的符合某种定律,以至于他一个不留神,就听见自己发出了两声:“嘬嘬——”
“......”
房间里登时一片静默。
静默的不止有粗喘着神情恍惚的男人,还有许昔流自个儿。
许昔流这下明白这场景究竟哪里熟悉了,这不是大街上唤狗狗的通用语言嘛。大街上遛弯,见着任何一只狗狗,都可以嘬嘬两声,几乎全大街的大黄,听见这个声音都会倏地回头,当然,大黑,大白,大花什么的也毫不例外。
这简直就是吸引狗狗神器!
许昔流捂了捂嘴,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秦罹又不是狗,怎么会听这个。
正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犯二行为,就忽然见眼前男人对着他歪了歪头,那表情,恍惚中带着点疑惑,疑惑中带着点乖巧,让许昔流几乎是立马就瞪大了眼睛,眸底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难道对方对着这声“嘬嘬”,居然是有反应的吗?!
......太草了。
如果对方清醒后记得的话,这应该是对方黑历史般的存在吧?
不过也有男人不知道“嘬嘬”含义的可能。
毕竟像对方这样的霸道总裁,似乎不太可能会在大街上招猫逗狗,自然也不会通过“嘬嘬”,和街上的大黄结成深厚友谊。
许昔流此刻心里三分惊奇三分好笑还有四分的咋舌,见男人还盯着自己手里的橙色飞盘,一个冲动,就将手里的飞盘轻巧飞了出去,不远,没使多大力气,只是刚好落在男人脚后面一点,在飞盘飞出去的同时,他还没忍住又嘬嘬了两声。
许昔流意识到,又不禁捂了捂嘴。
没意识到还好,意识到之后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太上头了。
他定了定神,决心不再犯二,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男人身上,脸上神情变得严肃。
但是紧接着,许昔流便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他记得上回自己飞盘不小心丢出去了之后,男人立马就去捡回来了,还强硬的命令他继续,就仿佛丢飞盘捡飞盘在对方记忆里留着浓墨重彩的印象,以至于发病精神恍惚时还记得。但是现在,飞盘丢出去,都落在地上半分钟了,对方也没什么反应,直勾勾的眼神从飞盘转移到了他身上,好像突然对这个东西不在意了一般。
许昔流皱眉。
难道飞盘起作用只是突发事件,而不是必然的吗?
那不然为什么对方没反应?
如果飞盘失去效果,那他就没法以一人之力让男人平静下来,也没办法继续后续的工作。再加上男人刚才还疑似对他有攻击行为,这令许昔流不由开始紧张起来,眼神瞄了下房门的方向,思考自己出去叫人成功的可能性,没注意到刚才自己把心里话都说出去了大半。
满心疑惑却还装的辛苦的秦罹敏锐听见了青年嘴里小声嘟哝的话语:“以前不是会主动捡回来的吗怎么这次没反应......”
捡飞盘?
为什么要捡飞盘?
难道他之前发病过程里还捡飞盘吗?
还有,他的私人医生为什么会坐在他的办公椅上?
还坐的这么熟练?
他发病时发生过的事居然是这样吗?
秦罹惊异,不解,难以置信。
但是当注意到坐在办公椅上的青年皱眉,目光审视的盯着他,像是发现了他装病的蛛丝马迹,并时不时的瞥一眼房门后,秦罹整个人又是一震,紧张起来。不行,现在还是刚开始,他什么重要信息都没得到不能轻易结束,虽然不知道这行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做了吧。
思及此,秦罹不假思索,回身将那个奇怪的飞盘捡了起来。
甚至他回想起刚刚青年嘟哝的话语,还试探性地朝对方道:“......继续?”
许昔流一听,对劲了。
他没听出来男人尾音里的疑惑,只当对方是反应迟缓,现在才反应过来。
于是又舒了口气放松下来,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并将对方乖巧放在他手心里的飞盘又丢了出去。
飞盘再度落在男人脚后面一点。
秦罹:“?”
......这个动作居然不是一次性,而是连续的吗?
他发病时真的这么干?怎么觉得怪怪的。
这一刻的秦罹忽然有了从今往后都要保持精神状态良好的念头了。
秦罹迟疑了一瞬,扭头瞅了瞅那个飞盘,心底抗拒,但还是又给捡了起来,迟疑了一下,再度交到青年手里,乖巧的不可思议。
然后秦罹就看见他的私人医生笑眯眯的把手里的飞盘又丢了出去。
还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脚边后面一点。
梅开三度。
“??”
秦罹眸底装出来的恍惚都更真实了几分。
这一次不用青年嘟哝,秦罹就特别自主的把东西捡了起来然后交给对方,然后又看见这丑东西落在自己脚边,像是一个不打断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恐怖循环。
秦罹:“......”
他一边思索这都什么鬼东西,一边极为配合地玩着这见鬼的抛接飞盘游戏,有来有回,担心自己一个不配合被他那狡诈精明的私人医生发现他在装病,然后他接下来的所有计划都将不复存在。
他在这一刻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理解过“沉没成本”的含义。
几次下来之后,像是有毒一样,秦罹连自己最初的目的都忘了大半,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直到他的私人医生接过飞盘后没有再抛出来,而是收了起来,然后盯着他审视几秒,自言自语了几句:“......看来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秦罹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清。
感到久违的轻松。
所以现在,这小狐狸终于要对他下手了吗?
秦罹正激动着,看见青年回身去打开药箱,一边打开一边又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他耳朵里敏锐地传来对方的话:“啧,这回看着还挺安静,居然没说他那些奇怪的语录......”
秦罹一顿。
什么语录?
他发病时究竟做过什么?
秦罹盯着他的私人医生,想了想,忽而有一点明悟,于是用一种苍凉悲怆愤怒的喑哑语调试探着道:“......如果不能得见光明,那被黑暗吞噬又如何!”
那边青年的身体动了动,转身冲他挑挑眉。
有反应!
秦罹没瞧见青年眼底的复杂怜爱,好像被鼓励了一样,接二连三:
“接受痛苦,然后让世界感受痛苦!”
“呵,天凉了,该让秦章远去死了!”
“......”
他意犹未尽,越说,好像就越回到了那些幽暗对着月光独醒的夜晚。然后就冷不丁看着青年提着药箱走到了他面前,温和怜爱地开口:“好了秦先生安静一点,我要开始准备给你扎针了。”
许昔流拿起针剂,目光定在男人胳臂上,心想还得替对方把袖子撸上去,万一对方动一动衣袖就掉下来了,不如直接把衬衫脱掉?
他沉思了一瞬。
而此时此刻的秦罹也反应过来青年要干什么,居然是要给他扎针!虽说之前发病严重的时候他也被扎过,但那是正常的,如今他根本没发病,是在装病,这一针下去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
秦罹后知后觉感到有一点的玩脱,但他又不想白白放弃自己制造了这么久的机会,于是临机一动,喊了青年一声名字:“......许昔流!”
“嗯?”许昔流一愣,看进男人幽邃依稀带点恍惚的眸子里,诧异:“秦先生你认出我了?”
“......”
秦罹心虚不敢回应。
既不敢暴露自己是装的,又不敢让这一针镇定剂扎进自己血管里。
于是隔了两秒,又轻飘飘喊了青年一句:“许医生。”
许昔流见状犯难。
看男人这准确无误说出他名字和身份的劲,好像又不是那么的疯癫。如果对方认出他,有比较清晰的认知能力,只是神思恍惚的话,那这针针剂就没必要扎,毕竟扎多了也不好,他刚才准备给对方扎也是基于对方疯癫追着他满房间乱跑的状况上的。
许昔流啧了一声,决定看看情况。
他指了指自己,问男人:“秦先生,我是谁?”
“......我的私人医生。”
许昔流闻言点点头,嗯,有自我的概念,比刚才疯疯癫癫没法沟通的样子好太多了。
他环视了周围一拳,又指了指墙上的装饰画,“秦先生,那个是什么?”
“......挂画。”
许昔流再度满意点头,最后拨弄了一下放在旁边的飞盘:“那秦先生,这是什么?”
“丑东西。”秦罹不假思索。
许昔流:“?”
秦罹不懂他的私人医生又在玩什么把戏,正苦恼对方怎么还不露出真面目呢,眸光忽地定在了对方身后放在他办公桌上包里露出来的东西。
那个包在许昔流进门后便顺势放在了办公桌上,之前他的私人医生过去从里面掏出来了那个圆饼飞盘状的丑东西,随后包一直是呈敞开的状态,现在秦罹眼尖地看见包里的一角,斜斜地歪着一个东西,白色圆柱状,分明是那天他从监控里看到了青年换药拿的药瓶!
秦罹:“!!!”
终于,让他给逮到了!
这小狐狸胆大包天,居然随身携带这瓶毒药,还在他发病时塞在包里带过来,绝对是趁他状况不对时做些什么!
秦罹费尽心思钓鱼执法,如今终于当场逮到,心里高兴。
正当他想当场揭开青年的面具的时候,理智却阻止了他的冲动。
他转念一想,这小狐狸狡诈成性,既然能这么正大光明的随身携带这药瓶,估计也留有后手,就像那天一样,他以为自己吃的是有问题的药物,结果对方喂给他的是正常的。
在一切都没板上钉钉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接连几次的失败经历让秦罹警醒,他几乎是瞬间便按捺住了自己想当场发作的念头。秦罹死死咬牙,忍下了心中的滔天怒火,并很快做出决定,打算先趁机取出一片里面的药物快速送去化验,然后拿着有问题的化验结果甩在这小狐狸的脸上,让对方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
秦罹阴森森的露出一个笑容。
许昔流发现眼前男人不知为何表情变了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不由得有些发毛。
这是怎么了?
不是刚刚才正常一点的吗?
“秦先......”他刚开了个口,便看见眼前男人突然有了动作,扑向他,一把把他用力抱住,抱的还特别紧,动弹不得,冲劲带着他不断后退。“唔......”
许昔流的话登时便吞了回去,惊的瞪大眼。
我去,不会医闹吧?
他手上可啥都没有啊!
正惊魂未定挣扎的时候,男人也把他抱的愈紧,他的耳旁也随即传来男人低沉喑哑意味不明的声音:
“许医生,我好难受,头疼......”
许昔流一愣,原本因紧张而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眨了眨眼。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被男人这一抱的动作搞的歪歪扭扭的,跌落下去掉在地上,但他也没空去捡,因为整个人都在对方怀抱的桎梏里,他还能感知到对方的下巴埋在他的颈间轻蹭了几下,蹭的他有点奇怪的难受。
“许医生,我不舒服......”
耳边又传来对方喑哑晦涩的语调,但怀抱却是丝毫未松,男人一边使劲往他身上贴,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一边又牢牢箍住他的双臂,力道带得他不断后退,最终抵在办公桌前。
许昔流后腰被坚硬的办公桌桌边硌的有点难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人有点懵,不知道现在这又是哪一出,但他听见耳边男人难受疑似撒娇的话,还是心软了下,柔声安慰过去:“我知道,秦先生,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