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 by无棋
无棋  发于:2024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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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心算?”宋父前半辈子在种地,后半辈子在跑商,听都没听说过。
大嫂绘声绘色地给宋父解释什么是‘听声心算’,“……我可跟你说啊,听说你们家那先生,不需要经过计算,只需要听一遍数字,就能得出算术的结果,可神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一口唾沫一句话,把当日发生在城西北的事情讲给宋父听。
这这这,听声心算,对峙学院学子。
宋父越听越懵,这里面的讲的,是他们家那位周夫子吗?
顾不上这些老邻居们,宋父连忙回家,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身后的邻居还在叫他的名字,“宋哥——哎,这宋老哥怎跑得这么快!”
他们还有好些问题没有问呢!
宋父进门时,正好碰上周自言从侧厅堂出来。
还不等宋父开口询问,周自言先拱手问安,“宋主翁,在下有些事想与送主翁商议。”
两个人就近选择旁边的石桌石凳,周自言斟酌着开口道:“宋主翁,先前你与我说需要住在家中,那时宋公子每日都宿在书院,并无不妥,可现在宋公子回家来,在下还住在家中,是否有些……”
王小妞说的对。
他一个单身汉子,宋卫风一个恰逢婚龄的单身小哥儿,说出去总归不好听啊!
“这……”宋父没想到周自言说的是这件事,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周自言说得在理,“瞧我,都没注意到这种事。以前在村子里,除非分家,不然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亲戚探亲也就是在屋子里打个地铺……”
他们村子里也有忌讳,但同住一个村子,彼此都知根知底,很少会有外来人。
所以并没有镇子上这么讲究,这才导致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周自言之前的月钱里包含了吃住的费用。
现在周自言得搬出去住,这部分钱自当重新补齐到月钱中。
宋父这么好说话,周自言也放心许多,“多谢宋主翁。”
宋父不仅慈心爱子,而且勤恳善良。
能在马鸣沟遇到宋家人,是他走运了。
宋父又问起那天在马鸣书院发生的事情。
周自言摆手道:“当日只是想去看一看书院的风采,谁知正好遇到那谢姓学生,出口便是诽谤,还要挑衅在下。也是没办法了,才与他比一比。谁知道这位马鸣书院出来的学子,于算术一道,腹中确实没多少墨水。”
“原来是这样。”宋父终于明了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周自言的本意并不是为自家儿子出头,但他最后却是维护了宋卫风的脸面。
这般爱护学生,又清正坦荡。
宋豆丁这个老师算是找着了!
想到那天群情激动的情况,周自言相当头痛。“当时还有不少围观的民众知道了宋家的地址,还望宋主翁多担待。”
“不妨事不妨事。”宋父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事,“交给我处理!”
“周先生,咱们也相识这么些时日了,你我之间就不要再用尊称了,我没读过书,总是这么叫来叫去,听着怪别扭。”
宋父平时都粗言粗语,可一到周自言这里就得文绉绉,他实在受不了,“我年纪大概与你爹相差不远,不如就叫我一声伯父。”
周自言并无不可,起身对宋父行礼,双手平放胸前,两臂前倾以示尊敬,“宋伯父。”
“哎哟哎哟。”宋父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正经的礼节,连忙把周自言扶起来,“伯父平时不怎么回家,小儿和卫风就拜托周先生了。”
从这天起,宋卫风就不再去马鸣书院门口蹲守,也不再清晨天不亮时便开始晨练。
他珍重地收好学士服,换上简便的行衣。
一边陪着宋父管理铺子,一边在家中温习功课。
虽然周自言和宋豆丁不用在早起晨练,可看着宋卫风这个模样,他们宁愿继续和宋卫风在清晨斗智斗勇。
宋父自从知道周自言想搬家后,就在帮他留意租赁信息。
但想找一间价格合适,又离宋家近的房子并没有那么容易,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不过,那些经常上门打扰宋父的人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
谢金玉被书院记大过,遣返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这件事既然能被老百姓从城西北带到春六巷,就证明已经在整个城西北传开。
好面子的谢金玉,这下里子面子都一起丢了。
得知这个消息,宋豆丁跳到宋父身上,被宋父抱着转圈圈。
父子俩高兴地差点摔着。
宋卫风也舒了一口气。
但书院还没说要怎么处理他,他暂时还是只能待在家中。
周自言得知这件事,心中微微点头。
不管是新掌院还是山长做的判断,这个书院看起来还不是无药可救。

终于了结一个大事,宋豆丁吵着闹着要去外面吃大酒楼。
宋父大手一挥,批给宋豆丁一点碎银,打发他出去买零嘴。
又额外塞给宋卫风几张银票,让他也出去转转。
至于宋父自己,准备约几个老伙计去喝新酒。
宋豆丁左看看宋卫风,右看看周自言,把他们俩推到各自的房门口,“夫子,哥,你们快去换身衣服,这身衣服太不好看啦!”
宋卫风左脚踩在门槛上,皱眉,“豆丁,不过是出去转转,为何要专门换衣服。”
周自言也不理解小豆丁的脑回路。
宋豆丁不管,“我不管,我不喜欢你们现在的衣服!”
一个穿着深蓝色练功服,一个穿着大袍,一点都不相配。
不好看,不好看!
换掉,全都换掉!
“你这孩子……”无法,宋卫风只能关门换衣服。
周自言也被推进去。
周自言没什么打扮的心思,换一件法翠外袍,就当换过了。
出来时宋卫风还没换好。
他就站在半尺之外,并不靠近宋卫风的卧房,只留一点余光关注宋卫风这边。
不一会,宋卫风推开厚重的宝塔纹榉木卧门,插接式格心将迎进来的日光分割成一个个小块。
宋卫风仰头看了看现在的日头,眯起眼睛道:“快晌午了,咱们待会一起在外面用膳吧。”
宋豆丁巴不得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好!”
周自言觉得也不错。
他自来到马鸣沟,还没正儿八经吃过马鸣沟的美食,今天正好跟着宋卫风这个本地人好好尝一尝。
三人来到街上,沿街摊贩不胜枚举,一眼望不到头,入耳全是人声。
这边是摊贩在叫卖,那边是车轮子滚过的轰鸣。
周自言身前是美貌小娘或清俊小哥,站在珠钗摊前,互为对方选择精美的珠钗。
这根是白玉的,正适合清俊的小哥。
那个是红宝石的珠翠,放到小娘头上正合适。
素手起落间,温软的笑声如莺鸟枝头,直把摊贩逗得面红耳赤。
身后的宋卫风牵着宋豆丁,他换了一身更显年轻的程子衣,藕色长袖攒到手腕,一点绛红点缀袖边。
宋卫风或是嫌脑后长发积攒热气,一口气把胸前的头发都顺到脑后,露出一侧小巧圆润的耳垂。
正正好让周自言看个清楚。
周自言注意到宋卫风今日没有带长根耳坠,只挂了一枚浅色的圆玉,衬上宋卫风鹅蛋一样的面庞,白润如珠玉。
“周大哥,你在瞧什么?”身边的目光有些灼热,宋卫风侧目。
宋豆丁也跟着看过来,眼神在周自言和宋卫风之间转个不停。
周自言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后,连忙移开视线,“那边有人在卖花,多看了两眼。”
宋卫风换不换耳环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怎么净盯着别人家的小哥儿看不停?
宋豆丁还在看他的夫子和哥哥,越看眉心越夹。
大大的眼睛里逐渐蒙上迷惑。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啊?怎么怪怪的嘞!
马鸣沟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镇上只有一家庄宅行。
路过庄宅行时,周自言抬脚便想往里走。
宋卫风拦下他,“周大哥,这里是买卖房屋的,你进去作甚。”
“宋主翁没说吗?我准备搬出去了。”周自言挥开折扇,“现在你回家了,我一个外人总住在宋家不是个事儿。”
“……”宋卫风指尖微微用力,唇线僵直,并没有说什么,把手松开。
宋豆丁糖葫芦忘了咽下去,眼巴巴看着周自言,“夫子,你要离开我吗?”
周自言用扇柄轻点宋豆丁的额头,笑道:“你想得美,我会找一个离宋家很近的房子的,到时候天天检查你的功课。”
庄宅行里坐着好几位牙人,周自言在他们手上看过几十份资料,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要么是价格太贵,要么是离宋家太远,总难圆满,令人心生遗憾。
唯有一座一进院子,正好就在宋家旁边。
院落大,地皮新。
可惜这座院子早前就被一户姓王的人家买走了。
周自言留下宋家的地址便离开庄宅行。
宋卫风和宋豆丁等在门口,只留给周自言一个清薄的背影。
周自言摸摸鼻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宋卫风待他冷淡了一些。
可是没有理由啊。
豆丁手里的糖葫芦还是他给买的呢,难道是因为他只给豆丁买,没给小哥儿买吗?
“走吧。”周自言背手上前,“已经过了晌午了,不如找个地方先用膳。”
“这边。”
果然如周自言猜得那样,宋卫风只答了两个字,冷冷淡淡,毫无感情。
周自言扯住宋豆丁,悄悄在他耳边询问,“你哥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哥有不高兴吗?”宋豆丁还在舔糖葫芦,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模样。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袋,钝感力有时候也是个优势,“没事,挺好。”
宋卫风不是奢靡之人,所以他选了一家普通却干净整洁的饭铺。
一踏进去,周自言就看到被擦净的桌椅,还有阵阵食香从后厨传来。
小厮打着毛巾过来迎客,将饭铺里有的菜说成一段贯口。
口齿清晰,没有半点停顿。
饭铺虽小,确实精华。
宋卫风询问过周自言的口味后,熟练地点好菜肴。
周自言好奇问道。“卫风常来这里吗?”
“这里是王小妞家的饭铺呀!”宋豆丁举着手回答,“刚刚那个哥哥就是王小妞的二哥。”
“王小妞?她家原来是做吃食的啊。”周自言想起来了,小朋友团里唯一的小姑娘。
“小妞家有两个儿子,一位女儿,再有就是小妞自己了。”宋卫风帮周自言和宋豆丁放好食盘和水碗,“只是今年年初,小妞的姐姐走了,现在家里就小妞一个女儿。”
提到王小妞的姐姐,宋豆丁叹气,“唉!”
周自言看不得宋豆丁这个小孩叹气,夹起宋豆丁的小肉脸,“为何叹气?”
宋卫风默了一下,将王小妞家的事情告诉周自言。
去年,王家女嫁给洇水街的杀猪户。
那杀猪户姓张,和宋家这种从乡下搬家到马鸣沟的家庭不一样,张氏是实打实的马鸣沟人,家中兄弟甚多,亲戚也多,而且都在马鸣沟居住,祖上就是干杀猪的。
那张氏一家因为经常宰杀动物,极为迷信。
家中日日供养一尊佛像,以求神佛压制他们身上的血腥气,不至于招惹脏东西。
张氏当初求取王家女,就是因为他们家合了八字,觉得王家小娘旺夫,适合张家。
谁曾想,订婚以后,张氏他娘便摔了身子。
非说是王家女面相不好,命里带煞。
王家女被张家磋磨了一年,今年开春就去了。
周自言皱眉,“王家没说什么?”
宋卫风叹了口气,“能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家再怎么思念女儿,也只会说一句,是王家女命不好,福薄。”
“……”听完以后,宋卫风也陷入沉默。
宋豆丁拿筷子戳桌面,不甚开心,“小妞好想去祭拜她姐姐。夫子,我没有办法能帮帮小妞吗?”
周自言放下筷子,他就说了么,自己就是个劳碌命。
敲敲桌子,提醒宋豆丁,“豆丁,你可还记得我曾交给你的一些律文和当朝政策?关于孝道的。”
“唔……我想想。”宋豆丁坐回到椅子上,托着腮帮子开始思考,“我朝孝行天下……唔,若有不赡父母者,剃发受刑仗三十……”
“大庆几大恶行,第一为叛国,第二为背祖,这第三,就是不孝。”周自言说,“王小妞的姐姐过早去世,留下父母与小妹,无法行孝道,那么作为王小妞的丈夫,那杀猪户理应代劳。现在杀猪户不仅不行孝道,还故意逆行,反让王小妞的父母伤心难过,已经违反了大庆律令,理应开堂受审。”
大庆重孝道。
律文规定,女子和小哥儿嫁人后,必须定期向娘家汇报自己的情况,以免娘家亲眷相思之苦。
若是嫁得近,还需带着自己的相公时常回娘家照看二老。
虽然家家户户情况不同,不一定全会按照律文的规定行事。
但律文就摆在这,是标杆,是规矩。
只要王小妞家想告,那杀猪户一定会被惩治。
不过民间对于官衙讳莫如深,大多不到万不得已从不会去官衙告状。
这才造成民间多少冤枉事。
“真的吗?”宋豆丁脑中一激灵,“对啊,夫子讲过的,这些夫子都讲过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袋,安抚他,“豆丁,你学学问是要做什么,还记得吗?”
“是为了当大官!”宋豆丁答得飞快。
周自言循循善诱,“那你当大官,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是为了,像‘总宪’大人一样……
想帮我哥把谢金玉关起来,想帮王小妞去祭拜她姐姐,还想……”宋豆丁想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己的想法,“还想帮助很多很多,像我哥,像王小妞这样的人。”
“没错,你学学问,做大官,都是为了将来能成为庇佑一方百姓的官员。”
周自言偏头,告诫宋豆丁。
“既然如此,就要学着用自己学过的东西,去帮助你想帮助的人,希望你能时刻记得你现在的想法,若你只知道埋头看书,不懂人间疾苦,那你就违背了你现在初心。”
周自言伸出食指,戳了戳宋豆丁的左胸膛。
一颗炽热的心脏正在跳动。
宋豆丁以手撑额,弯腰行礼,“多谢夫子教诲,豆丁知道了。”
宋卫风愣愣地看着宋豆丁。
记忆里的小豆丁,不是爬树掏鸟就是下河摸鱼,每天都玩得脏兮兮。
现在的小豆丁却已经可以背出大庆律文,还明白自己走在怎样一条求学之路上。
好像瞬息之间就从一个只知道上房揭瓦的小皮猴子,变成一个初具君子之风的小学士。
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这位周先生。
是他一点一点教导小豆丁,让小豆丁明白这世间的道理,让小豆丁改变自己。
所谓为师之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周自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太想这样做。
况且听宋卫风的意思,王家长辈似乎并不在意王家女的事情……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而宋豆丁惦记着王小妞的事情,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他满脑子都是周自言刚刚说的话……
心中渐渐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晚,众人熟睡之时,宋豆丁翻开周自言给他买的藏书,找到其中一本讲解大庆律法的书籍。
一页一页看过去,把能用到的律文条例全都写下来,再逐字逐句的背诵。
翌日,又到休沐日。
宋豆丁顶着两个小黑眼圈,急匆匆跑到王小妞家门口,正好遇到在院子里挖泥巴的王小妞。
好好一个小女娃,鼻头,脖子,还有手上全是泥巴。
旁边只有她奶奶在晒苞谷。
“王小妞,王小妞!”宋豆丁扯着他那大嗓子和叫魂一样叫王小妞的名字。
王小妞一听,连忙扔掉手里的泥巴跑出来,“豆丁!”
宋豆丁自从开始识字读书就格外爱干净。
看到如此脏兮兮的王小妞,他忍不住离远了一点,“王小妞,你怎么不洗手!”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嘛!”王小妞把泥巴摸到自己的衣裙上,还故意展示给宋豆丁看,“喏,干净了!”
宋豆丁探头探脑地往王家看,“王小妞,你家还有没有大人了?”
从自己的小围兜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帮王小妞擦手。
周夫子曾经这么做过,所以他现在也要这么做!
“豆丁……”王小妞被宋豆丁擦手的动作震住。
虽然豆丁比她大,但平时豆丁只会咋咋呼呼,所以她半点没觉得豆丁可靠。
但是今天怎么……怎么这般像哥哥呢……
“今天只有我和奶奶在,爹娘还有哥哥们都去铺子里了。”王小妞红着脸把手抽回来,“哼,豆丁你劲儿太大了,我才不要你继续给我擦手。”
“你毛病好多!”宋豆丁被王小妞拒绝,气愤地把手帕收回来,赌气瞪眼。
“豆丁,你今天有什么事啊。”王小妞举着一根手指到,抵到嘴边,“你来找我玩吗?”
宋豆丁献宝一样从怀中拿出一堆他抄写的律文,神秘兮兮地对王小妞说,“王小妞,我知道怎么让你去祭拜你姐姐了。”
王小妞想也不想,直接回头对屋子里的老妪喊道:“奶奶,豆丁叫我出去玩,我去啦!”
老妪头也不抬,一边翻动苞谷一边嘱咐王小妞,“哎哟……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王小妞拉着宋豆丁跑到巷子中一处空地上,小声道:“豆丁,你不要骗我啊,你怎么能办到?”
宋豆丁把自己手上的律文一条一条指给王小妞看,“你看这些,这些都是咱们大庆的律文,我昨晚看了一晚上,那杀猪户犯了其中好几条,咱们拿律文去堵他的嘴,准能堵住!”
“……唔,豆丁,你认字,你说是就是。”王小妞不认字,也不明白什么律文。
但宋豆丁不一样,他说杀猪户犯法那就一定是犯法了,只是,“可咱们怎么去找他啊。你也知道,家里只有我娘还记着姐姐,爹和哥哥都不允许我们提姐姐的名字。”
“咱们自己去呗。”宋豆丁塞好这些宣纸,“叫上大山二棍还有庆庆,人多力量大。”
“宋豆丁,你疯啦,没有大人跟着你不怕回来被打屁/股啊!”
一听宋豆丁又要单独行动,王小妞吓死了。
王小妞那天也听到了宋豆丁的惨叫,在家中也被耳提命面训斥了一刻钟,她已经深刻明白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管做什么都要有大人跟着才行。
“咱们还是叫上大人吧,你爹,宋家哥哥,或者我爹我哥。”
“王小妞,你咋这么死板。”宋豆丁气得跺脚,“你忘了你爹你哥什么态度了?他们不松口,就算叫上我哥又有啥用!”
王小妞家出事的时候,宋父和别户邻居其实都想去帮忙。
但这件事毕竟是王小妞家的家务事,王家男人又没死,外人去插手的话,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听。
而且当时王家并没有声张,他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你说得对!王小妞努努鼻子,吸鼻涕,“他们怕丢人,我王小妞不怕!走,我们自己去!”
“就是,咱们自己去!”宋豆丁拉住王小妞的手,一起去叫其他小伙伴,“小妞,你别怕,我宋豆丁一定会保护你的,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豆丁,你对我真好。”虽然宋豆丁总是呛她,可王小妞知道,豆丁对自己是真好。
其他三人一听要去帮王小妞,纷纷都从家里跑出来。
五个还不到周自言腰高的小孩坐上牛车,直奔洇水街而去。
宋豆丁等人到了洇水街,还知道不要莽撞,偷偷和其他铺子的人打听张屠户的事情。
意外得知自从王家女去世,他们家的佛像就莫名其妙的摔了三次,而且张氏的老娘也摔了老腰,卧床至今。
更离谱的是,张氏的两个哥哥,全都接二连三地遭遇小意外。
街坊邻居都说张屠户这是杀生太多,遭了报应了。
只是张家把这一切都归咎到王家女身上,说是王家女煞到他们家了。
宋豆丁调兵遣将,“大山,二棍,你们帮忙守着周围,一旦张屠户的亲戚兄弟回来,就吹口哨,咱们就跑。”
庞大山和二棍对视一眼,点头,“好。”
“蒋庆庆,你嘴皮子利索,等会钻到人群里质问张屠户。”宋豆丁又转头面对蒋庆庆和王小妞,“小妞,到时候你就哭,大声哭,一边哭一边喊你姐姐的名字,一定要哭得肝脏肠子都要流出来。现在洇水街有这么多人,张屠户一定不敢做什么。”
王小妞握拳,“好!”
蒋庆庆也郑重点头。
宋豆丁把手背伸到身前,“这次是为了王小妞,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
“好!”剩余四人把手背都压到宋豆丁手上,一起鼓劲打气。
安排好一切后,王小妞率先出动,就着手边的土把自己抹地脏兮兮,然后跑过去跪在张屠户面前,大声哭嚎,“姐夫……姐夫!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祭拜姐姐吧,姐夫,求你了!”
“自从姐姐嫁给你,每天都挨你的打,现在人又没了,你却不让我们娘家人去祭拜姐姐!姐夫,姐夫,我求求你,求求你!”
“姐姐,我好想姐姐,我姐姐,嫁给你的时候还活生生的,一年时间,怎么人就走了啊!”
王小妞也不笨,她想着娘是如何哭诉的,稍微一改词,变成了她的话。
张屠户本在剁肉,被王小妞这一嗓子吓到,差点伤到自己。
“王小妞!”他沉下声音,怒瞪这个小姑子,“你今天来做什么?”
“姐夫,姐夫……”王小妞还跪在地上,又哭又嚎,“昨晚、昨晚我娘梦到了姐姐,姐姐说她死得冤啊!她死得冤啊!我娘哭得从梦中醒来,差点昏过去,姐夫,姐夫我求求你,就让我们家去祭拜祭拜姐姐吧!”
洇水街人多,现在听王小妞这么一哭嚎,全都围过来。
想看看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小女娃哭成这样。
这个时候,宋豆丁背着手出场了。
“你这个小女娃怎么哭得这么凄惨?”宋豆丁装模作样的把王小妞扶起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有什么委屈,这里这么多叔叔伯伯,婶婶嫂嫂,一定可以为你做主的!”
街坊邻居一看小女娃哭得凄惨无比,全都心软。
“小女娃,你莫哭,快说你有什么委屈,今儿伯伯帮你了断!”
“就是,咱们这这么多人呢!”
“小女娃,你快讲!”
王小妞哭着又把她姐姐的事情讲了一遍。
有宋豆丁在旁边引导,这次讲得清晰无比。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欺负人吗?
好好一个姑娘家嫁过去,不到一年便病逝。
夫家竟然还敢不让娘家人去祭拜,这要是能行,这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休要胡说!”张屠户猛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拍,“你们家收了我的聘礼,你姐姐嫁给我,那自然是我们家的人,是我张屠户的妻,夫为天,夫说什么便是什么,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女娃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小妞愤而起身,指着张屠户,“我姐姐嫁给你,那你凭啥打她!”
“你姐姐做事笨手笨脚,又引得婆婆生气,如此不贤的妻子,我为何不能教育?”张屠户慢慢擦手,“你姐姐本就身子骨弱,病逝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情,与你一个小女娃有什么关系?!你家大人呢?叫他们出来!”
张屠户说着,把手中刀扔到菜板上。
力气之大,竟然生生在菜板上劈出一道裂缝。
宋豆丁和王小妞全都一激灵。
众人被张屠户这么一说,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这人都嫁出去了,自然就是夫家的人了,那惹得夫家和婆婆不喜,受点磋磨也是应当。
在场这么多大媳妇小新娘的,全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至于病逝,大抵就是福薄罢了!
蒋庆庆一看不妙,立刻从人群中钻出来,混迹在第一排,用袖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现在人都死了,你自然是说什么都对了!”
接着又跑去另一边,换了一个声音道:“那你又为什么不让人家娘家祭拜啊?”
蒋庆庆人小,钻来钻去像泥鳅一样滑溜,看热闹的众人还真没发现他的身影。
却都被他的话带走思维,纷纷应声。
“是啊,就算妻不贤,那人都死了,让娘家祭拜一下也不为过吧?”
“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呢,人死了都不让祭拜,什么道理!”
张屠户被这些小孩的胡搅蛮缠惹烦了心情,挥着手中刀吓唬他们,“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阻碍老子做生意!”
宋豆丁摸着胸前的律文,深呼吸,大声与张屠户对峙,“张屠户,你可知我大庆律文其中一条,便是要孝敬父母,善待亲眷,哪怕婚嫁以后,也要履行为人子女的职责。可你现在身为王家人的女婿,却把王家二老气得夜不能寐,甚至拿刀威胁王家小女,你是何居心!”
宋豆丁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藏在衣袍下的两条腿正在疯狂打颤。
感觉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
但他不能晕,也不能退。
当初是王小妞他们帮自己赶跑了传哥哥闲话的坏人……
这次,他也一定要帮王小妞!

宋豆丁这话一出,又让围观的百姓震惊了。
眼前这小娃娃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已经懂得大庆律文了?
“小娃娃,你不要欺负我们这些叔叔伯伯没读过书就胡说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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