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越清眠认同。
苍莫止狡黠一笑:“我这也是给老四机会。”
“怎么说?”越清眠没明白。
“大皇兄、二哥和我都不在京中了。他那舅舅荣安将军虽是靠蓉妃和他起来的,但巴结他的人也不少,都是之前押老四能继承储君之位的。等二哥带上士兵们一走,京中可就空虚了,不正给了老四可以反的机会吗?”苍莫止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到底苍闻启会不会按他想的做,只能说一半一半吧。
越清眠惊讶:“他真敢?”
“不确定,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好机会。他能提出去守灵,就是在给自己找可以翻身的机会,不想被禁在宫里。这样好的时机,他不会无动于衷。”苍莫止自认对苍闻启还是有所了解的,就算他不上钩,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动作。
越清眠越想越觉得苍莫止的分析有道理。如今,东边之行是必须的了。这样也好,不用等师父来找他,他就可以先去见师父了!
第92章
如苍莫止所料,苍川之上了折子,主动要求带兵出征后,大臣们几乎没有反对的,只有人担忧苍川之没有出征的经验,怕是不好调度指挥。
见群臣们这个态度,苍川之就知道这事妥了。他们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能不能获胜,而是有人站出来,他们就安全了——这腐朽的朝廷,是该整顿了。
苍川之作为皇子中没有外戚在朝的,即便他各方面表现的都很优秀,站他这一队的臣子依然是最少的。尤其是在苍莫止手废了之后,他们这一支仿佛就被默认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
所以苍川之主动请缨,对已经站队的大臣们来说简直求之不得,而对没有站队的大臣来说,这也是一次看清风向的好机会。如今四皇子去守灵了,慎王可以直接踢出局,二皇子就算得胜,在长幼上来说,大皇子都是更有机会成为储君的。与其关心二皇子如何才能获胜,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巴结上大皇子一脉,以后的荣华才有着落。
面对大臣们对他没有经验的担忧,苍川之顺势表示可以让苍莫止与他同去,苍莫止现在是打不了仗了,但计谋策略上经验十足,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的情况下,苍莫止就是最优选。
但周载帝却是有顾虑的,他不希望苍莫止再有战功,哪怕是作为军师。否则这番万一胜了,那他势必要封苍莫止一个亲王,到时候再想动他,可就难了。
“苍莫止身体不便,去边关怕是不妥。可否有其他人选能与川之一起?”周载帝严肃地问。
此时皇上是怎么想的,大臣心里都有数了。可谁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前都没接,现在就更没有接的必要了,一个没打过仗的皇子,跟着去做军师,不确定性太大。
殿下一片沉默。
周载帝脸色越来越冷。
这时,有武将站出来,道:“陛下,如今朝中有能力有战功的武将都各司其职,实在不宜轻易调动,剩下的大多经验不足,还需要磨练,就算愿意跟着二皇子一道去,恐怕也难起到应该有的作用。”
他一开口,立刻就有其他武将附和了:“正是。陛下,东边关能守到今日已是不易,如今若不能旗开得胜,便会大大影响士气。二皇子身为皇子,愿意出征,也是代表陛下安抚军心了。所以还得有个各方面都有能力,且令人信服的武将跟随,提供有用的策略,才能一击得胜,振奋士气。”
“臣也这样认为。慎王虽身体不如从前,但论经验,不是一般武将能比的。而慎王与二殿下又是一母兄弟,自然不会出现军师的话将领不听的情况,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武将们都这样说,就等于是把周载帝的话头堵死了。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能拒绝,毕竟东边关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于是周载帝当朝下旨,苍川之带兵出征,苍莫止做军师同行。
苍莫止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圣旨一到,他们便出发了。
这次虽是出征,但越清眠还是带上了阿凤,阿凤既然跟着他学药,也理应让师父见上一见。
同时,他们也带上了足够的粮草。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粮草更能收买人心了,只要他们早到,将士们的心就会因为他们的到来安定下来,念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好。
一路畅通无阻,苍莫止一行终于在苍川之之前到达东边关的白山村,也是东边关军暂退之所。
到了边关地界,越清眠就看到不少医棚,也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但他并没有下车,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罢了。
苍莫止的到来自然是将士们乐见的,先不说他手怎么样,至少经验就比那些只会做表面功夫的主将强出十万八千里。
一下车,苍莫止的气场就足以震慑一干将士,这是多年战场上杀伐决断养成的,绝不是京中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有的。
“诸位将士,此次战败本王相信与诸位无关,诸位已经尽力了。如今尚骑将军已被押往京中,副将已经尽力谋划,朝廷理应给你们一个交代。而在朝廷下旨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协同二皇兄,与大家一起,把东边关夺回来!”苍莫止中气十足。
“夺回来!夺回来!夺回来!”将士们随之呼应。
苍莫止表情依旧严肃:“我带了粮草与药品前来,在出兵前,我希望大家多吃多睡,养好身体。强健了,才有力气去应敌!”
“是!”将士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苍莫止十分满意:“副将何在?”
“末将在!”副将出列。
“午饭后到我帐中来,我要了解一下军中情况。”苍莫止道。
“是!”
之后就是慎王府一行的安顿时间,他们自备了帐篷,不需要将士们帮着动手,他们自己很快就搭好了。只有苍莫止的帐篷用的是军中的,主要是为着离主帐近些,这样等苍川之来后,方便商量策略。
越清眠带着阿凤和十六住一顶,晚上他多半会去苍莫止那里,所以如果他过去,影七会过来帮着看这两个小的,倒不用他太操心。
“到了军中不要乱走,多待在帐篷里,如果有事会叫你。你要想出门,就让你哥陪着,知道吗?”越清眠提醒阿凤。
十六虽然也没跟苍莫止打过仗,但听影卫们说的军中纪律肯定比阿凤多,让阿凤跟着他,错不了。
“知道。”阿凤看到那么多士兵,就已经不想出门了。
现在苍川之还没到,军中的一切都处在准备阶段,苍莫止带来的人除了帮着打探城中情况外,并没有其他安排。
于是越清眠叫来了影四,请他再帮自己送一封信给师父。
这次离的近,影四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没出两个时辰,就带着越芫华的口信回来了,让越清眠晚上过去找他。
越清眠心情特别好,立刻挑起了衣服,想着见师父,总得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些。而他师父让他晚上去,他也没有半点怨言,他明白师父的顾虑,同时,他也不希望其他同门看到他。
苍莫止向副将了解完情况,就来到了越清眠帐中,知道他晚上要去见师父,忙问:“不带我?”
越清眠看了他一眼:“我连阿凤都不带,带你干嘛?”
“那怎么一样?”苍莫止觉得自己现在是最有资格见越掌门的,毕竟他身份不一样了!
越清眠笑道:“不带你,我有许多话要跟师父说,你跟着碍事。”
苍莫止:“……”
见他一脸失望,越清眠又安慰道:“下次,下次带你一起。”
苍莫止知道越清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越掌门,肯定是想他了,便顺了越清眠的意:“那你跟师父多说点我的好话,以免他不待见我。”
越清眠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怎么可能?我师父以前就很喜欢你。”
“两码事,现在我可是抢走他爱徒的人。”
越清眠哈哈大笑:“行,帮你说好话。”
夜幕降临,越清眠根据师父的作息时间,悄悄进入师父的帐篷。
“呦,身手变好了。”看到自己的爱徒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帐子,越芫华的笑容里既有惊喜,又有欣慰。
“师父。”越清眠跪地行礼。
越芫华赶紧把他扶起来:“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越清眠看着师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越芫华打量着他,很是欣慰道:“不错,没有我看着,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越清眠鼻子一酸,他的师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会先关心他好不好的:“师父,你的身体好了吗?”
越芫华笑道:“我都能出来行医了,自然是好了。我当时虽伤了头,但并不太严重,你师叔们齐心协力地救我,自是无虞。就是醒的慢了些,又养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到底是年纪大了啊。”
“师父才不老。”越清眠见师父面红眼亮的,就知道不需要他操心了。
“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哪能不老啊。”越芫华对于年纪增长并没有任何抵触,对他来说这就是自然法则,“快坐下,我泡了铁皮石斛,是谷里今年新收的,味道嫩着呢,你肯定喜欢。”
说着,就给自己和越清眠都倒了一杯。
越清眠扶着越芫华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座,又尝了一口石斛茶,还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越芫华笑说:“你住的小院里的铁皮石斛没被火烧毁,反而长得更盛了。那些小药童见状,就给摘了不少,都交到我这儿来了。”
越清眠温和地笑说:“师父留着喝也好。”
越芫华看着他:“清眠啊,为师觉得你沉静了不少。”
若是以前,他的爱徒应该更活泼才是。就算是谷里的大师兄,也不免有些孩子气。现在倒是看不太出来了。
越清眠只能道:“可能是这一年遇到的事太多了。以前师父在,遇上事了大不了找您。但自己在外就不一样了,就算莫止能帮我不少,但总没有您在的时候安心。”
这话说的越芫华心里舒坦极了,也感慨极了:“是师父不好,受了伤没顾得到你,否则也不能让他们把你逐出师门。”
他醒来没见到越清眠,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问之下,知道爱徒被逐出了医谷,即便明白这是权宜之策,他心里也是千万般不愿意。
越清眠笑意未变:“我知道,但这在当下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也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如今医谷重开,您平安无恙,我就放心了。”
徒弟变得这样懂事,越芫华反而不适应了。他也明白,越清眠这是长大了,孩子一旦长大,就不可能再回到依赖的状态了。他与一般的父母一样,心里既高兴又不舍。
“给我说说,你在延州可好?”越清眠在信上已经说了一些,可他知道那不是全部。
师父想听,越清眠自然知无不言。
越芫华听后叹道:“看来你在延州并未吃太多苦,这我就放心了。莫止治理有方,是延州百姓的福气。对了,我听说他的手……”
“好了。”越清眠笑说。
越芫华眉峰一挑:“你治的?”
“对。”
越芫华哈哈大笑:“好样的!不愧是我最得意地弟子!”他还想着若苍莫止手不见好,他得亲自出山才行。
“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算是上天眷顾吧。”越清眠道。
“什么上天眷顾,这是我徒弟有本事!”越芫华的语气别提多骄傲了。
说到这儿,越芫华想起今天叫越清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对了,你见过蔡屹了吧?”
越清眠不知道师父怎么突然提起蔡屹,但还是点头:“之前丞相送大皇子到延州找我调养,我们见过一面。”
越芫华收了笑意,说:“前几日他来找我了,问我是在那儿捡到的你,以及当时你身上可有带什么东西。”
第93章
越清眠皱了皱眉:“他问这些干什么?还特地来找您,前些日子他离开延州时,没说要来东边关啊。”
朝中正是事多之时,送大皇子到延州对丞相来讲已经算是“不务正业”了,可他毕竟是大皇子的舅舅,担心大皇子的身体,亲自护送,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忙完正事不赶紧回京,而是跑到东边关来找他师父,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就是啊。他年轻时,为师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没说过什么话,算不上熟。突然跑来问你的事,多少是有些贸然了。”越芫华道,“我也问了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他说见到你后觉得实在眼熟,仿似故人,在得知你是被我捡到的后,就想要打听一二。我听他话说的虚,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不过又觉得这可能关乎你的身世,所以便与他说了。”
越清眠是他从小养大的,什么性格秉性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从不担心越清眠找到亲人就忘记他这个师父,倒是担心他亲人品行不端,带坏了越清眠的名声。
越清眠想了想,说:“丞相当时也没与我多说什么,我估计他心里可能也不确定。”
越芫华认同他的想法:“也是。反正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说实在的,你当时的襁褓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丞相就是想证明都没那么容易。”
越清眠见过自己被捡时身上的东西,一直由师父保管着,他也没在其中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是因为没有线索,从而从未想过找寻家人。若真是有苦衷才把他丢掉,肯定会留下线索,以求来日相认的。
“没有生辰八字我倒觉得挺好。省得以后有谁拿我和莫止的八字去合,再给我搞个八字不合的结论,惹我生气。”越清眠笑说。
他从未纠结过自己的身世,因为他在医谷真的过的很好,如果不是有人突袭医谷,如果他与苍闻启没有走的很近,或许他就会与师父一样,一生行医,无忧无愁。
“说到这个,你能和莫止在一起,我是真没想到。”越芫华重新笑起来,“怎么没带他一起来见我?”
他早先就听闻了朝廷的安排,所以也一直在等越清眠的到来。他原本以为苍莫止应该会跟着一起来的,怎么说身份都不一样了嘛。
“他是想来的,不过我没让。我与师父有那么多话想说,他在也插不上话。”
“说的也是。”越芫华想着下次他再专门找时间见一见苍莫止,得好好教教他要怎么对自己的徒弟好。现在军中正需要安排整军,估计苍莫止也很忙,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对了,师父。”越清眠扬起嘴角,“我收了一个小药童。不知道您听没听说京中毒医的事,那小药童原本是毒医养出来的药人,后被我所救,就留在了身边。我看他对药挺有兴趣,加上他自己主动提了,我便让他跟着我学药了。改日再正式带他来拜见您。”
“药人?”这是越芫华没想到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种丧天良的作法没想到还没在南方完全灭绝,你能把人救下也是积德了。”
“嗯,他很听话,现在身上的药性也退了不少,但要完全没有药性,还得几年工夫。”越清眠如实说。
越芫华点点头:“的确急不得。既然是你收的小药童,那改日带来给我看看,我也帮着把把脉,看看接下来的用药方向。”
有师父帮忙,越清眠自然是乐意的。要保证阿凤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在用药上是绝对不能马虎的。师父在温补这方面比他强,有师父帮他斟酌药方,定能事半功倍。
“那就拜托师父了。”越清眠笑说。
“与我客气什么?”在越芫华心里,他是没有把越清眠逐出师门的,那越清眠捡的小药童,自然得算是医谷的一员。医谷中孤苦的孩子很多,他作为掌门,自然是要都照顾到才行。
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越清眠不想影响师父休息,明日师父还要给百姓看病,便先告辞了。
刚出门准备沿小路离开,就被一声轻轻的“大师兄”给叫住了。
越清眠转身就看到了小师妹申桃。
一年多未见,申桃看着又长了大了不少,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所以在越清眠眼里,申桃还是那个活泼又不失稳重,不开心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我已经不是你大师兄了哦。”越清眠不知道谷里其他人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所以尽量不与他们套近乎,以免因为他来见了师父,被别人说师父处事不公,偏袒于他。
申桃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想,你都是我大师兄。”
她记得越清眠对她的好,一开始她学医不开窍,是越清眠一点一点教她怎么样记的更快更牢。有一次她上山迷路,也是越清眠找到大半夜才找到她,她扭伤了脚走不了路,是越清眠背她下的山。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总是第一时间去找越清眠帮忙,越清眠对她来说仿佛无所不能,尤其是在医术上,总能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越清眠笑了:“让别人听到怕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申桃懂事,但也有她执拗的一面,尤其对她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上,“大师兄,你过的好吗?”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很好。师父重伤时,我没能贴身照顾,好在有你和师弟照顾周全,师父才能好的这样快。”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申桃声音不高,她心里清楚,她想见越清眠是她从未怪过越清眠,但别人未必这样想。让其他人听到声音找过来,对越清眠来说未必是好事。
“如今大师兄住哪儿?”申桃问。
“我随慎王过来,暂时住在军营中。”越清眠如实说。
“慎王?苍莫止?”申桃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些,“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他没欺负你吧?”
这两个人天天打架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越清眠失笑:“没有。小时候打架是不懂事,长大便好了。”
“这样吗?”申桃明显没有那么相信。
越清眠笑说:“如果我们不合,他带我来军中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倒也是。”申桃被说服了。
越清眠突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再见到申桃时,她已经枯瘦的快不行了。虽然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今天见着了还健康的申桃,申桃又还愿意认他这个大师兄,那他肯定得提醒几句:“小师妹,虽然现在医谷已经休养完毕,但当初到底是谁冲进医谷杀人放火的还未可知。如今我不在医谷了,你作为师父的弟子,理应为师父分忧,谷中人的饮食用药都要格外当心。另外,有什么人与你接触,与谷中人接触,你也要心中有数,以免给心存不良的人可乘之机。”
申桃表情严肃起来,往常大师兄在的时候,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大师兄不方便回谷,她的确应该担起责任来。
“我知道了,大师兄放心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行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大师兄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
回到白山村,苍莫止还没睡。浴桶中盛了热水,越清眠现在回来沐浴刚好。
“这么晚还给我准备这些,太麻烦了。”越清眠没回自己帐子,他这个时间没回来,影七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便直接来了苍莫止这儿。
苍莫止放下手里的笔,笑说:“知道你爱干净,到了地方肯定得让你舒服地洗个澡。”
他已经洗过了,头发都晾干了。
越清眠脱掉衣服,便泡进了浴桶里。
苍莫止拖了凳子过来,坐到桶边与他说话。自然地就问起了都与师父聊了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但蔡屹的事他得跟苍莫止说一声。
苍莫止听完脸上没了笑容,却也并非警惕或者生气,片刻之后,道:“你知道丞相为什么年纪与父皇差不多,却两鬓全白了吗?”
越清眠:“我上哪儿知道去?”
苍莫止轻叹:“我与丞相交际并不多,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这件事。丞相与妻子感情深厚,但成亲六载,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子。可那孩子在一次蔡府出行时,居然丢了。蔡府都找疯了,当时我父皇刚登基不久,在皇后的请求下,也派了大内侍卫帮着寻找,但结果一无所获。丞相几乎是一夜白头,他的夫人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身体都不是太好。”
越清眠眉头一皱:“怎么会出这种事?”
皇后娘娘的娘家,下人肯定是够用的,守卫也不可能松懈,怎么还会出现丢孩子的事?尤其还是嫡子。
“我也不清楚。”苍莫止说,“虽然丞相没明说,但看他这举动,似乎是与这事有关。”
越清眠略想了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是那个丢了的孩子,且丞相是看我眼熟或者像谁,才对我有此一问。那大皇子见我数面,应该更早发现才是。”
“倒也是。不过也可能是事情过去太多年,加上当时大皇兄年纪不大,如今也就留心不到了。”如果真如他们想的这样,苍莫止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苦恼了。
第94章
在这样的不确定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无法判断这件事的走向,也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
越清眠用手指轻拨着水面,看似有些百无聊赖:“别想了,八字没一撇的事。若丞相真的确定了,恐怕早来找我了。我看多半只是个误会。”
苍莫止只是不希望越清眠有负担,便顺着他道:“嗯。眼下最重要的是战事,别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头。
说到战事,苍莫止又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军中情况,发现军医不足。我在想要不要与你师父说一说,开战后请医谷的人来帮忙。”
由于东边关长年没有战事,将士们的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有一两个大夫在这儿就足够了。直到战事起了,才发现人手紧缺,有些伤员甚至都要自己给自己上药。
“自是可以的。”医谷并不是没帮过此类的事情,要怎么安排都是驾轻就熟的。
而且以医谷众人的医术,能够最大限度地减轻伤亡,等于是给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事你去或者我去都不妥当,所以我想等二哥来了,让他去请。”作为新上任的主将,他二哥去请合情合理。就算医谷对越清眠有所不满,也不会说什么。以免越清眠去请,遭到哪个不长眼的冷言冷语,或者令越掌门为难。
“如此甚好。”越清眠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更正式些,也不会让人觉得医谷是乱掺和。
水温降下来,越清眠也洗好了。他出来擦拭时,苍莫止就去铺床。
军账里的床难免硬些,他怕越清眠睡的不习惯,就又往下面铺了两床被子。
头发擦拭到半干,越清眠上了床,靠着枕头等头发全干。苍莫止刚躺下,这会儿见他上来了,便挪了挪位置,脑袋枕在了越清眠腿上。
越清眠手指勾着他粗硬的头发,这可是苍莫止难得能显得温驯的时候:“你今日了解完军中情况,觉得怎么样?这仗能打吗?”
苍莫止没敢托大,只说:“眼下还不好说,得看二哥带来的增援如何。不过如你所料,咱们先带来了粮食和草药,能让将士们吃饱饭,有药医,影卫们私下听到他们都心怀感激,觉得比起朝廷,还是我更靠得住。”
这种事在苍莫止领兵出征的这么多年中是真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获得人心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难。
越清眠语气轻缓地说:“放在其他军队,咱们给的这点雪中送炭,在家国忠诚面前,自是算不上什么的。但这里情况特殊。你说过,主将多半都是关系户,这样的人哪能服众?其他人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却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敌不过一个草包,甚至可能那些会拍草包马屁的,都比他们这些自己爬上来的容易升迁,这种不平衡不是一两天的积累。”
“之前没有战事便罢了,现在战事当前,他们被草包一通指挥,命差点没了,这些年对于不公的积冤必然是要爆发的。咱们在这个时间入局,让大家知道谁是与他们一心的,谁能带给他们公平,他们自然就愿意站在谁这边。”
“是啊。”苍莫止叹了一声,“比我预想的要顺利,的确让我意外。”
越清眠笑说:“这也说明当今皇上是真的用人不明,甚至可以说是荒唐。”
苍莫止握上越清眠的手:“以前年幼时并不觉得,直到这两三年,我才明显地感觉到朝堂上的腐败。不知是我之前失察,还是父皇年纪大了,对执政没了手腕了。”
越清眠并没有马后炮指责周载帝治理无方的意思,只是客观地说:“哪怕是千里之抵溃于蚁穴,那蚁穴也不是三两日以形成的。如今朝堂如此,应该是从你父皇登基之时,就开始逐步溃败了,只不过是现在才看到腐坏的一面罢了。”
苍莫止叹气:“我有时会有些担忧,无论之后的继位者是谁,真的有办法扭转如今腐坏的一面吗?”
越清眠倒是不纠结这个问题,只问:“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不想。”苍莫止回的毫不犹豫。
曾经,苍闻启也多次对他表示自己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结果却是步步算计,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原本在被欺骗后,越清眠应该是不会再轻易相信皇子不会向往那个位置了,可话从苍莫止嘴里说出来,越清眠还是信的。
“那你操心什么?”越清眠笑问。
苍莫止一怔,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对啊,我操心个什么劲儿?”
越清眠笑起来:“退一步说,就算你哥登基也没搞好,你若觉得厌烦,我大可以带着你避世而去,难道咱们还能饿死?”
苍莫止也终于笑得轻松起来:“那我以后就跟越大夫混了。”
“没问题。”越清眠并不担心未来,只要苍莫止好好活着,他也好好活着,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其他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