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臣们应的有气无力的,大家都不知道,尚骑将军这一失利,再想挽回局面谈何容易?哪怕再是那些略擅排兵布阵的,也不得不考虑自己和家族的利益,面对一个难赢的局面,若无法得胜,必遭治罪,着实不值。
散朝后,周载帝回到书房,宁禄送了太医院给开的汤药进来:“皇上,您先把药喝了,太医说了,您的药得按时喝,才能保证头疼不复发。”
周载帝叹了口气:“宁禄啊,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皇上何出此言?”宁禄恭谨地问。
“当初老三手费了,朕还挺舒心,觉得少了个威胁。现在倒好,真遇上事了,连个能出力的人都没有。宫里这些官员拿着朕给的俸禄,一个个却像草包鹌鹑一般。现在丞相也不在,朕看着这些人就来气。”
“皇上息怒。”宁禄从旁劝说,“慎王的手伤与陛下无关,就算慎王还在京中,也是无法再领兵打仗了,都是一样的。”
周载帝略宽心了些:“也是。现在让谁去真成了问题,能打的都去驻守了,剩下的要么能力不行,要么经验不行。若派去的人与尚骑将军一个样,那还不如不派,简直是祸害。”
这时,达安端着御膳房刚做好的点心进来,正好周载帝喝完药,能去一去嘴里的苦味。放下点心后,达安边观察着周载帝的表情边道:“陛下,刚有消息传来,说药芳山医谷听闻东边关百姓死伤严重,已经重新开谷,准备去东边关救人了!”
周载帝一脸惊讶,医谷重新开谷,对百姓们来说当然是好事,东边关的百姓也急需救助,但这个时候开谷,太容易让医谷积攒好口碑了,这是周载帝不乐意看到的。
“除了去东边关,医谷可还是其他动向?”周载帝问。
“暂时没有。”达安道,“奴才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周载帝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更沉了。
经过多日路程,乐月公主一行终于抵达延州。
因为丞相蔡屹在,所以乐月不能表现出自己来过延州的样子。好在她因为“毁容”一直带着面巾,不容易露出破绽。
“三哥!”见到迎到门口的苍莫止,乐月一下就扑进了他怀里,然后开始假哭。
戏得做全嘛,苍莫止也是知道的,于是冷着脸,耷拉着手臂继续装不能动,只是嘴上安慰:“没事,清眠在呢,让他给你看看。”
此刻,蔡屹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向他行了礼。
随后苍锦商也下了车,说自己是来请越清眠帮着调养的。苍莫止依旧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大皇兄与乐月一起便是,反正清眠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苍锦商点点头,道了谢,又问了子郁。
蔡屹第一次来延州接苍锦商,就是为着子郁的事,这会苍锦商问起属实正常。
苍莫止道:“他不知你今日到,一早就出门去了。”
“无妨,我等他回来便是。”这次分开的时间不长,可苍锦商还是相当想念子郁的。
让良伯带乐月和苍锦商进府,随后苍莫止对蔡屹道:“丞相大人,招待不周了。我府上地方不大,原本应该请你到府上住,但乐月在府上,再招待别人就显得不方便了。所以我为丞相和一路护送乐月而来的侍卫们包了客栈,请诸位好生休息,”
他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这次没有乐月,他于情于理,哪怕是看在苍锦商的面子上都得招待蔡屹入府,但现在不一样了,乐月一女子,是不便与外男同住的。
“慎王安排妥当,我等没有问题。”蔡屹是明理的,他跟来也是希望知道大皇子现在的身体情况,由越清眠帮着看看,他能放心些。虽然他从未见过越清眠,可越清眠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
于是苍莫止又吩咐了人带蔡屹他们去客栈休息,如此,王府内就没有外人了。
安顿好一切,越清眠才去给乐月把了脉,其实乐月的脉象没有大问题,就是路程上劳累了些,稍微补一补就行了。
“你脸上的疤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去掉,回头我配好了再给你送来。”越清眠道。
“不急的,等丞相他们走了再说。以免露馅。”乐月是相当谨慎了。
越清眠点点头。
“对了,嫂子,我听说东边的战事不太乐观,我哥可有什么打算?”乐月一本正经地问。
越清眠也随她叫了,并未纠正:“你哥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你二哥可有让你带信来?”
“有的有的!”乐月赶紧从包袱里找出一封厚信,不见外地交给越清眠,那意思完全是他可以先看。
越清眠倒是不关心这兄弟两有什么谋划,只道:“你晚些时候拿给莫止吧,我还得去看看大殿下。”
乐月认真地点头:“那嫂子你快去吧,大皇兄为了能跟我一起回来,好长时间没正经吃饭了。”
越清眠笑道:“知道了。这府上没多少丫鬟,肯定有准备不周的地方,若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良伯说,或者跟我说也行。”
“好,嫂子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现在名正言顺地到了三哥的地盘,她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心情自然也跟着放松下来。
越清眠去找苍锦商时,才知道他已经去了苍莫止的书房,两个人正在讨论东边的战事。毕竟是皇子,不可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苍锦商也是这时才知道东边城门破了,整个人震惊不已。
“现在要怎么办?”苍锦商问。
“依父皇的性子,眼下没有可用的将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挑一个差不多的,到东边关试试水,总不能一直没有作为。”这几日苍莫止越想对朝廷越是失望,真的是矬子里面挑不出一个高个来。
苍锦商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父皇会不会让你去?”
苍莫止没有犹豫地说:“应该不会。说句不好听的,先不考虑我的手,父皇大概更忌惮我万一得胜,会积攒更多的威望,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再坐以待毙,那有些话他就不怕和苍锦商说。
苍锦商对他的说法一点都不意外:“如果你不去,我真的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苍莫止面无表情道:“再看吧。别的不说,百姓总是无辜的。”
越清眠这边刚走到书房所在的院子,还没迈进去,影四就赶了过来,没等向苍莫止汇报,就先对越清眠道:“越大夫,刚听到消息,医谷开谷了!”
第90章
越清眠呆愣了一会儿,医谷闭谷已有一年多了,如今开谷,越清眠是高兴的,至少表示医谷已经休养生息完毕,谷内众人已经打起精神了,他的师父应该也无恙了。
而东边战乱,医谷不可能坐视不管,尤其是城门被破的情况下,医谷必然要前去相助的。
比起上一世听到医谷的消息,现在再听,越清眠是轻松的。因为他知道他的师父从来没有不要他,一直是在找他的。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里除了开心,还有欣慰。就算他已经被逐出医谷,就算他再也不能回去了,只要他师父还认他,那他就是有长辈可依靠的。
“还有别的消息要告诉莫止吗?”越清眠问影四。
“没有了,暂时就这一个消息。”影四如实说。
越清眠笑道:“行,那我去跟他说。”
影四没有半分犹豫地应了“好”,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进了书房,越清眠直接说了医谷的事。
苍莫止既惊讶又安心:“这真是太好了,至少百姓们能看到点希望。”
“是啊。”苍锦商感慨,“从医谷闭谷,百姓们遇疑难杂症求医无门,坊间对朝廷毫无表示早已经有所不满了。如今医谷开谷救人,父皇若有心安抚民心,就应该全力支持才是。”
苍莫止嗤笑:“大皇兄,你这话说的的确在理,但朝廷现在粮草都拿不出来,又拿什么来支持医谷?”
苍锦商也是无奈,叹了口气道:“也是。真不知道好好的大惠,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所有的衰败都不是短时间内的结果,一定是长时间的累计正好在这个点爆发出来了。”苍莫止道,“说句不恭敬的话,父皇在国事上的确没有偷懒,但实在没有建树,也没有远见,只守着先皇留下的。这对一个小国来说尚且危险,何况是大惠这样的大国。但凡遇到事,就不是凭先皇留下的银两能解决的。何况现在是一件事接着一件,根本无法周转,就更显得大惠用人不良了。”
苍锦商何尝不知?只是身为皇子,未在其位,实不敢多言,以免惹出嫌隙。
越清眠对这些事并不想发表观点,只是给苍锦商把了脉,然后不太高兴地说:“你可真没少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作为大夫,他是看不得这个的。
苍锦商微笑道:“有的时候不对自己狠一点,是达不到目的的。只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是有点晚了的,否则子郁也不必吃那些苦了。”
“亲身经历后的感悟才是真正能改变人的。”越清眠这是在说苍锦商,同时也是在说自己。
苍锦商当然听不出他的另一层意思,点头道:“说的也是。过程是痛苦的,但回头去看,未尝不是件幸事。”
越清眠给苍锦商写好调养的药方,得到消息的子郁也赶回来了。
子郁回来了,苍锦商肯定就不乐意和苍莫止待在一起了,于是书房里就剩下了越清眠和苍莫止两个人。
苍莫止拉着越清眠的手,轻声问他:“你要不要去东边关找你师父?”
他知道,越清眠只有亲眼见到他师父,才会真正放心。
越清眠回握住他的手,说:“说实话,我是很想去的,但现在不是好时机。当初医谷被毁,就有传言说是因为医谷站队皇储之争,师门也是为了保全自身,逼不得已才将我逐出师门。而我与苍闻启断了往来,就等于是把这个传言掐灭了。现在医谷为了东边的百姓而开,我若这个时候凑过去,是让自己心中安稳了,但传言恐怕又要萌芽了。说句托大的话,我跟你到延州来,却从未违背过医谷谷训,治病救人,不为钱财,倒也积攒下一些名声。这于我和医谷自然是相辅相成的,可于你却未必是好事。”
无论当初医谷被毁原因到底是什么,且就现在来看,延州要的是静,是安,哪怕是好名声,也尽量不要沾。
苍莫止叹了口气,心知越清眠如此选择都是为了他着想。
越清眠笑了笑:“别叹气,就算我不去,也可以给师父写封信。我想师父现在应该也很担心我的安危。你让人帮我悄悄送过去吧,别让其他医谷的人知道。”
他知道上一世师父一直在找他,但不确定医谷的其他人对他是不真的能没有芥蒂,所以眼下他只要跟师父说一声就好。
“没问题,你写吧。”这样苍莫止心里能好受不少。
第二天,蔡屹来到府上,主要是问苍锦商的情况。蔡屹上一次来,越清眠并未见他,他在京中往来这些年,与蔡屹也没有任何交集,这次出面去见,是念在蔡屹作为舅舅,能不远万里地送苍锦商前来,且一路上对乐月的照顾十分周到,故而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露一面。
蔡屹被安排在正厅喝茶,越清眠刚巡视完后花园的药地,他种的药不是一年生的,所以今年的秋收跟他没什么关系。而到这个季节,野草也不怎么长了,每天地里并没有多少活计。
净过手,越清眠来到正厅,还算恭敬地向蔡屹行了礼:“见过丞相。”
蔡屹赶忙放下茶杯,这是他对大夫的尊重:“越大夫客气,不知大皇……”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话也就此打住。
越清眠疑惑地看着他,就见蔡屹眼睛瞪着溜圆,仿佛见了鬼,身体僵硬,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不敢轻举妄动似的。
“丞相,您没事吧?”越清眠疑惑,难道是舟车劳顿,犯什么病了?
蔡屹僵硬地往前迈了半步:“你、你是越清眠?”
越清眠点点头,虽然两上人没见过,但他都来行礼了,蔡屹这话问的就很突兀了。
蔡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不知你祖籍是哪里的?”
越清眠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道:“祖籍并不知道,我自小是被师父捡回去的,祖籍跟着师父算是顺宁府的。”
蔡屹的脸色变了又变,让越清眠都看不出他的情绪,片刻之后,蔡屹又问:“好孩子,你是多大被你师父捡到的?”
“尚在襁褓之时,师父说我当时看起来也就出生三个月左右。”一般越清眠是不会向外人说这些的,但看到蔡屹两鬓的白发,总觉得有些不忍无视。
“三个月……三个月……”蔡屹反复念叨着。
越清眠越听越糊涂,不禁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蔡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仔细看了看越清眠,最后勉强扯出个笑容,道:“是我失态了。大皇子身体情况如何?”
说到后面这句时,蔡屹的表情已经正常多了。
越清眠便将大皇子的情况说了,当然,是添油加醋的版本,不然怎么能让苍锦商留下呢?
蔡屹听完,一点质疑都没有,只是问:“那大皇子要调养多久?”
越清眠琢磨了一下,说:“至少一个月吧。若是别人便罢了,我开个药方回家调养问题不大。但大殿下千尊万贵的,就算我说让你们带人回去喝药,这一路上你们应该也不会放心。倒不如留在这儿调养好了再回去。”
他话说的实在,蔡屹没有任何疑问,只说:“那大皇子就交给你了。”
“丞相放心便是。”越清眠没想到蔡屹还挺好说话的,心里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对了,东城门破了的消息您知道了吧?”
蔡屹表情严肃起来:“昨晚慎王已经派人告知。”
“那您要不要与王爷聊一聊?”越清眠语气很寻常,没有试探,更没有恳请。
倒是蔡屹,很直接地道:“我今日早早前来,就是想与王爷见一面。如今朝中人才紧缺,还想看王爷有无办法。”
越清眠觉得这番话蔡屹可以不必与他说的,不过他也没多想,只道:“那我让良伯带您去见王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越大夫是要去忙什么?”蔡屹下意识地问。话说完才意识到好像越清眠去哪并轮不到他过问,随即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回我……”
越清眠又不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便回道:“今日我要去药铺坐诊,差不多该出门了。”
蔡屹笑起来,笑的特别慈祥:“原来如此,那快去吧。”
越清眠向他行礼后,就离开了。
蔡屹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在良伯的带领下去见了苍莫止。
医谷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很快抵达东边关。
此时东边关城内已经进不去了,百姓们只能流落街头,守关军也撤到了距离城内千米外的村子里,想要养精蓄锐,等待支援。
医谷很快在路上搭起了数个医棚和临时住处,条件简陋了些,好在现在天气还没凉下来,露宿无碍。
一连忙了几日,医谷的人都睡不了几个时辰的觉,受伤的百姓越来越多地来到医棚,在人满为患的情况下,只能让轻伤的百姓再往后走上几百米,去其他医棚落脚。
又是深夜,越芫华检查完病患帐中的情况,又核实了今日守夜的人,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刚洗漱完准备合衣躺下,影四便趁没人注意,跃进了帐中。
“什么人?!”越芫华立刻反应过来,剑也随之出鞘。
影四没躲,因为对方是越清眠的师父,他没必要躲,被剑抵住了也不慌,回道:“越掌门,属下是慎王的影卫,奉命为越大夫给您送信,请过目。”
说完,影四从怀里拿出信来。
“清眠?!”越芫华语气中的兴奋是半点都掩饰不住,一把拿过影四手里的信,将剑丢到一边,还没看就先问,“他可好?我近日打听一番,听说他跟着慎王去了延州。延州那种苦地方,苍莫止到底能不能把我徒弟养好啊?不会瘦了吧?你回去可给我带话给苍莫止,若是我徒弟瘦了,我得跟他拼命!”
影四能说什么?只能道:“您还是先看信吧。”
越芫华哼了一声,又点了根蜡烛,让光亮一些,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小声夸道:“我们清眠的字写的可真好。”这才打开信慢慢看起来。
影四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大概只有越大夫的师父才能没有半点违心感地夸越大夫的字吧……
第91章
越芫华年近五十,但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黑发,保养得宜,身型挺拔,就是个头在男子里算不上高的,不过那一身的药香气倒是让他颇多了几分世上高人之感。
信中,越清眠把离谷后的种种都写了下来,包括现在延州的情况,以及自己和苍莫止的关系。
越芫华看完眼睛都瞪起来了——啥玩意儿?他的得意爱徒居然和苍莫止在一起了?这不得天天打架呀?!哦,不对,他听说苍莫止的手废了,那他爱徒不得天天单方面殴打苍莫止吗?
这倒还是小事,那个苍闻启居然在他重伤时辜负了他的爱徒,简直岂有此理!当初苍闻启那小子可是没少在他面前说好话,还说会永远对他爱徒好,虽然比起苍闻启,他更喜欢苍莫止,但越清眠选了苍闻启,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棒打鸳鸯,何况当时苍闻启并没做出值得他讨厌的行为。
越芫华脸上不怎么高兴地问影四苍闻启现在的情况。
影四如实说了,并提了之前毒医的事。
越芫华皱眉道:“活该!”
影四没法接他的话,就觉得这位掌门还挺活泼的。
蔡屹原本是准备在延州住上七日再离开,但不知怎么着,待到第四日就急着要回去了。
苍莫止想可能是操心东边关的事,两个人已经聊过了,眼下最好以守为主,待秋收结束,朝廷税收上来,届时就有周转的余地了,粮草也就不难供应了。
原挞这次成功攻城,士气正足,避其锋芒并不是坏事。而且若大个东边关城,原挞想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控并不容易。而比起大惠,原挞终归还是小部族,无论兵力还是人手都有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主动进攻。所以只要待粮草充足了,大惠军还是有反扑的机会的。
蔡屹表示赞同,也问了如果让苍莫止去东边关应战,可有可行性?
苍莫止表示自己就算去了,作用大概也和原本的副将差不多,智谋有余,兵力不足,还是难以成事,就算是唱空城计,也得有天时地利才成。
蔡屹并不失望,大惠若想长久昌盛,就必须摆脱对苍莫止的依赖。
蔡屹出发这日,苍锦商亲自去送的。
“舅舅勿要太过劳累,您是一品大臣,为国事出力是应该,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苍锦商觉得最近舅舅有点奇怪,似乎是挺愁的,可在这股愁里又有几分隐隐的愉悦。
蔡屹轻拍了拍苍锦商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延州好好养身体,听越大夫的话,按时喝药。现在朝廷的确是用人的时候,照理说你现在若能在京中为皇上分忧也是好的。可如今朝中事多,又无人可用,皇上脾气也越发暴躁,依我的意思,你还是能躲就躲着吧。”
蔡屹当然希望苍锦商能成为太子,况且苍锦商本就是嫡长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是高于其他皇子的。但他也知道,只要有子郁在一天,苍锦商就难上太子之位,可若没了子郁,恐怕苍锦商也要没了。
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皇子出头,就连最能讨皇上欢心的四皇子这次也沉寂了。所以苍锦商在不在京中都无所谓。在京中万一惹皇上不快了,反而更麻烦。
“外甥明白。”
蔡屹没再多说,便上了马车。队伍很快驶离延州城。
待看不到城门后,蔡屹对家仆道:“不回京城,去东边关。”
家仆一脸不明所以,但主人要去,他们只能听命。
转眼,到了延州庄稼秋收的日子。越清眠和苍莫止特地去了来正村看他们秋收。
村民们喜气洋洋,作为常年种地的人,就算还没收呢,也能知道今年的收成会很不错。其中尤为高兴的是今年帮着越清眠种了药田的,不仅粮食能收的足足的,还赚到了不少工钱,真的是非常满足的一年。
村长一声令下,各家就开始下地收割了。
越清眠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觉得很是欣慰——苍莫止到这儿的第一年,能有这样的丰收,想必百姓对苍莫止都会更加信任。毕竟在百姓看来,有个好收成,就是上天的眷顾,上天能眷顾,那一定有当权者宅心仁厚,感动上天的原因在。
苍莫止握住越清眠的手,心中很是感慨,他从意气风发,到废物一个,再到身体痊愈,治理有方,前半段是他自己拼来的,但后半段,至少有九成的功劳得算到越清眠身上。
越清眠轻声说:“现在延州已经转起来了,笔坊大卖,云家村的兔子供不应求。草药也卖得一干二净,明年的也订出了一半。王府的农田收成也相当可观。到了明年,这些就都不用太过操心了,你也能放松一些了。”
产业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最费心的,等运作起来了,那至少三五年内只要别砸了口碑,都不成问题。
“是啊。延州我是没什么好操心了,但东关边还是让我难心安。”苍莫止并不是想给自己找事,只是身为武将,见百姓被欺,朝廷到现在也没拿出个办法来,实在不能不失望。
越清眠笑了笑,说:“你说如果皇上知道你手好了,会是什么反应?”
苍莫止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老老实实的,他还能留我。如果我再有战功,恐怕他是容不下我了。”
“算你想的明白。”越清眠望着远方,“如果你要去,我倒是不反对,但你得做到将东边关的军队为你所用,然后直取京中。”
这是最主动的局面,如果他们打完东边再放下兵权回延州,就等于是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我明白。我已有了想法,明日让人送信去给二哥,需要他配合我。”苍莫止既然已经决定动了,且又忍了这么久,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两个人牵着手,并没若人怀疑,不知苍莫止手已经恢复的村民只以为是越清眠拉着苍莫止,田间地头窄,这样拉着能站得稳一些。
风吹过庄稼,发出沙沙的声响,对百姓来说,这是温饱的声音,而对越清眠来说,这可以是开战的声音。
阿凤被十六带着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篮子,里面装的都是黄澄澄的柿子。
阿凤像献宝似的拿给越清眠的看,
越清眠笑问:“哪来的?你爬树了?”
阿凤摇摇头:“哥哥去摘的,村边有几颗柿子村,结了好些果子。”
越清眠看向十六,一般阿凤说个大概,十六负责补充:“柿子结的太多,摘不完的话最后就会被鸟吃掉。阿婆说我们可以摘一些回去,还借了我们篮子。”
越清眠捏了捏柿子,有的还挺硬的:“也好,软的回去先吃,硬的让厨房帮着做成柿饼吧。”
“好耶!”十六立刻赞成。
阿凤笑着挑了个最软的递给越清眠。
越清眠把柿子剥开,一半自己吃,一半喂给苍莫止,没办法,谁让苍莫止在外还是手不能动的形象呢。
十六和阿凤商量着要不要再摘些硬的回去,送信回来的影四就赶了过来,将带回来的信交给越清眠。
越清眠满脸欣喜,他就知道师父会给他回信的。
“辛苦了。”越清眠才影四道。
“越大夫客气了。”
越清眠拉了拉苍莫止的袖子,说:“回府吧。”
两个人今天只是来看秋收,并没有其他目的,随时可以离开。
回到王府,越清眠一头扎进房间看信去了。
信上,越芫华跟他说了医谷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必担心。又说苍莫止是个实诚的人,他以前就觉得苍莫止很不错。然后就是一长篇骂苍闻启的话,看和越清眠直想笑。
师父这样有活力,他就放心了。
最后越芫华又叮嘱了越清眠许多,说等东边关的战事过去了,他会找个时间到延州去看他。
越清眠呼了口气,全身上下都只能用“舒坦”两个字来形容。
苍莫止亲自端了茶水进来,见越清眠脸上带笑,便知他是开心了:“师父信上说什么了?”
越清眠没答,只是把信递给他自己看。
苍莫止大致看了一下,吐槽道:“苍闻启占的篇幅好长啊。”
越清眠喝着茶笑说:“又不是什么好话。”
“那也不成。我以为越掌门应该更关心我才是。”苍莫止这话还真是带着几分真心的,越清眠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当师父的怎么也应该多问几句他们的感情状况和相处情况。
“我师父一直很喜欢你,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师父没多说,倒是在越清眠的意料之中,“对了,你不是要给二皇子写信吗?赶紧写吧,趁天黑前把信送出去。”
“也好。”苍莫止没回书房,而是来到越清眠桌前,开始磨墨,准备在这儿写了,“刚才在外面,不方便和你细说。我是想让二哥主动提出领兵前往东边关。”
“哈?你二哥又没有上战场的经验,能行吗?”越清眠觉得这一步走的不妥。
苍莫止笑道:“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可以让二哥提出带上我做军师啊。”
越清眠一下就明白了:“如此,你二哥也能离开京中,皇上就彻底没人能拿捏你了!”
“对。我估摸朝中这么久都没商议出个人来,恐怕别人根本不乐意去,弄不好就是接了个烂摊子,若战败还得被杀头。这时我二哥如果站出来,或许不是最合适的,但加上我当军师的话,父皇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应该会同意。”这是苍莫止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