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笑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
“都是阿凤埋的,做的可细致了。”良伯帮阿凤邀功。
“这么厉害?”越清眠看向阿凤。
阿凤抬眼看着越清眠,赤色的瞳仁全是乖巧。
越清眠笑说:“既然这么能干,要给阿凤奖励才行。明天早上就让你十六哥哥带你去逛街,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来出银子。”
阿凤显然是高兴的,只是现在他还没学会怎么自然地去笑,只能轻快地点点头。
这些参在这边不会久放,过几日就会拿到南方去换粮,越清眠想着把上面的泥土简单收拾一下,便装盒放好。至于村落的人要怎么处理,再由他们自己安排。这事倒是不急,越清眠准备明天再开始干。
傍晚,影七带着人回来了,又是收获不错的一天。而影七回来了,也就能告诉越清眠之前挖了多少,阿凤不识数,只会埋。
“可能是村民们都不敢往深山里走,我们上去后,还真挺容易挖到人参的。太小的我们没拿,想着再让它长两年,太大的遇的也不多,倒是这种中间大小的挺多。”说着,影七把今天挖到了展示给越清眠看。
原本他以为不会太容易找到,毕竟那是人参,又不是杂草,每天能找到一两棵都是烧高香了。结果没想到每天都能遇到七-八棵,仿佛不要钱似的。不过中间也遇到过尚未冬眠的野兽,可能是没吃饱,攻击性很强。若不是他们武功好,恐怕也不敢再随便进山了。
“说明你们运气好。”越清眠对这个收成也是意外的,他更愿意把这个成果当成是老天对苍莫止的眷顾。
影七跟他报了参的总数量,越清眠估算着说:“再去了五日左右应该就够了。这东西不能贪,这样以后再去挖,山神才能再眷顾。”
无论有没有道理,他们医谷一直是这样做的,每次上山采药,都不会直接采尽。
晚些时候,苍莫止处理完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事,来到越清眠的院子。这会儿阿凤已经恢复了和十六待在一起的日常,苍莫止心里舒坦不少,便与他说了二哥来信的内容。
“说好听的是朝廷上下齐心协力,说难听的就是皇上没钱让底下人筹呗。”越清眠觉得实在可笑。堂堂一国之君,在大惠还未开始衰败之时就已经拿不出钱来了,不可笑吗?不知道自己兜里有几个子儿,就敢那么铺张地给苍闻启办婚事,难道不可笑吗?现在好了,朝廷上下都在为皇上收拾烂摊子,而最应该拿钱出来的苍闻启却没拿出一文钱,真是更可笑了。
“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官员们能拿出多少银子?”苍莫止手指轻敲着桌面,“不贪的每个月的月银就那么多,都拿出来了自己日子过不过了?贪的就更不敢拿了,如果一下拿出太多银子来,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贪污吗?”
“也是。”越清眠无奈地摇摇头,“不说那些了,我跟影七说再挖五日应该够了。你得安排一下出发的队伍。”
“没问题。”苍莫止是一天都不想拖的,“明天我跟他们一起上山,你要来吗?”
越清眠想了想,说:“我不去了,过两天再去也行,我得去买些盒子,把参装起来。”不然运输途中碰断了,压碎了,可都是损失。
“好。”苍莫止没意见。
“对了,过几日影二就能自己走路了,这次去南方让他跟着队伍一起吧。南方现在暖和些,他走这一趟骨头能有个冷热过度,从咱们这儿去南方基本不会有问题,从南方回来遇冷了有可能会不适。万一如此,我也好尽快给他调,别把剩下的不适带到明年入冬去。”
越清眠如此上心,苍莫止真觉得天下没有比越清眠更好的人了,连对他的属下都这么上心,真的很难得。
“就按你说的办。”苍莫止笑说。
随后越清眠双问了苍莫止手臂的情况,苍莫止说没有之前那么麻了,对冷热的感知也越发明显了。越清眠满意地点点头:“对了,有个事我一直忘记问你。高将军说我眼神不好,是什么意思?”
苍莫止笑容一僵,顿时说不出话了。
越清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苍莫止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编:“那个,你之前不是和老四走的近嘛,老高看不上老四的做派,可能觉得你看人有问题。加上我和老高的关系好,他肯定是向着我的,咱们认识的又早,你向着老四不向着我,老高多少得有点意见。”
编到这儿苍莫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越清眠倒没多想,他与高郯在京中并未见过,自然也不认识。不过高郯在京中养伤,又是朝廷官员,知道他和苍闻启走的近,并不稀奇。
“所以你和高将军说过不少咱们小时候的事?”越清眠问。若非如此,高将军应该不会对他说“久仰”。
与其让越清眠知道他酒后没管住嘴,不如就这样误会着得了,于是苍莫止应道:“是啊,军中无聊,就会说起些过往的事。”
“原来如此。”越清眠没再追问。
苍莫止松了口气。
腊月十九这天,是王府南下队伍出发的日子。他们伪装成买药的队伍,尽量不惹眼。
这次从影二到影七全去了,还带了十多个侍卫。去程并不麻烦,主要是运粮回程时,需要的人手多。
越清眠原本想画个地图,方便影七他们找地方。但想到自己对苍莫止说的是他听说的,画地图肯定就露馅的。于是越清眠只把要往哪儿去,每次会路过什么城什么村都写清楚,反正到了地方再打听也不难。
“路上万要当心,安全是第一位的。”苍莫止提醒。就算没粮,他的影卫和侍卫也要在。
“王爷放心,属下等绝不鲁莽行事。”影七道。
“好。其他我也没什么要叮嘱的,路上不必太急,朝廷的粮会先送到两处边关,我们时间充裕。”苍莫止说。借粮的旨意已经送抵边关,朝廷的粮草也开始购入,应该不日就能从京中出发。
影七一一应着。
十六依依不舍,他也想跟着去,可想到哥哥们都出远门了,他得留下来保护王府,这才没有主动提。
阿凤跟着一起出来送行,眼里也有不舍。
良伯给准备了不少吃的,就怕他们路上吃不好,操心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随着影七的一声“启程”,数十匹马一齐奔出,带起尘土。冷风吹过,尘土被吹散,只剩下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片雪花悠然飘落,缀在越清眠的鼻尖上,化了。越清眠抬起头,看向零星掉落的雪,微笑道:“莫止,下雪了。”
苍莫止随着越清眠一起抬头,原本零星的雪花变得密集起来,雪片也越来越大。
十六开开心心地笑道:“下雪啦,下雪啦!”
阿凤伸手去接雪,他不知道是没见过还是见的实在少,这会好奇的不得了。见雪落在手上变化了,他便伸出两只手,想接更多不会化的。
越清眠看他傻傻的,笑意更深了,对他道:“回院子去看,身上积了雪衣服要湿的。”
苍莫止怕越清眠因为阿凤没见过雪想多跟他讲讲下雪的景色,忙道:“赶紧回去吧,等雪厚一点,让你十六哥哥带你堆雪人。”
“好耶!”十六开心地拉着阿凤往回跑。
苍莫止很满意,又凑到越清眠身边,说:“如果雪大了,我们到我的院了也堆一个。”
越清眠笑着点头,这个对他来说有点幼稚的行为因为心境不同了,他也觉得很好。
回到房间,越清眠烤着炭火,将留下来的大人参弄干净装盒,准备放库里。这个年份的人参可以说是救命首选,千万别浪费了。
下雪让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心也跟着静下来。桌上的红梅花开的很是单薄,却是苍莫止跟着挖参的队伍上山特地给他折的。野生的梅花长的很是寒碜,但香气半点不减,映着这样的雪景,很是合适。
阿凤坐在窗前抱着小猫,看站纷纷下雪的雪花,就像个假娃娃。十六磨了墨,铺上宣纸准备习字。
书房里,苍莫止拿出一副画像慢慢展开,上面画的是越清眠,确切的说是越清眠十八-九的时候,漂亮而明媚。这是他在军营时画的,那日是蓬城初雪。以后每次下雪,他都会拿出来看看。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厚度已经没过一半的小腿了,正应了越清眠想要的瑞雪兆丰年。
越清眠是被嬉笑声吵醒的,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就见大家正在院子里扫雪。雪这样大,人走路都困难,就别提堆雪人了,还是把雪扫了是首要的。
不过扫雪也没耽误十六玩。他扫一会儿就要握个雪球丢其他影卫。
阿凤拿个小号的扫把,动作不算灵活,但干的很卖力。十六的雪球都是避开他掷的,还要把自己握好的雪球给阿凤,让他也丢一个。
阿凤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掷,雪球砸在了大概两步远的地方,别说打到人了,真是连边都没蹭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越清眠也跟着笑起来,影卫们这才注意到他醒了,纷纷向他问安。
越清眠把窗子开大了些:“王爷院子的雪扫好了?”
影九回道:“侍卫们去扫王爷的院子了,王爷让我们几个来扫芳苓院。”
越清眠点点头:“扫出方便走路的宽度就行了,剩下的让阿凤和十六玩吧。”
“是。”影卫们应着。
“对了,过年想吃什么菜都报到良伯那儿去,每个人可以点一道菜。”越清眠想起这事,赶紧提醒他们。
过年的事苍莫止交给他了,他就想着过年得让大家吃好。昨天晚上良伯来向他会报新衣制作进度时,他提了这个想法,良伯很是赞同。反正这大雪封路的情况下今天应该是不能出门采买了,正好借这个时候统计一下,之后采买的流程就交给良伯安排了。
影卫们高高兴兴地应了,谁不希望过年的时候吃上自己喜欢的菜呢?
越清眠又提醒他们通传下去,每个人都要去良伯那里说一道菜,谁都别落了。说完,便关上窗换衣服了。
等他换好衣服又洗漱完出来,就看到自己门口放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黑豆做的眼睛,红豆做的嘴巴,手是分叉的小树枝,又丑又可爱。
越清眠第一个想法是十六做的,但一转头,就看到站在廊下,笑看着他的苍莫止。
“你做的?”越清眠指着那个丑雪人。
“嗯,是不是很可爱?”苍莫止一副邀功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嗯……”这话应的很违心,但因为是苍莫止做的,再难看也是有好感加持的。再说,苍莫止就一只手,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苍莫止见他这样懂欣赏,更开心了,说:“今天厨房做了馄饨,我一个人吃早饭没意思,就想过来跟你一起。”
越清眠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先进屋吧,外面冷。”
苍莫止没有任何停顿地进了屋。屋里的炭火这会儿已经熄了,越清眠把门窗打开换气,等着仆役一会儿送新炭盆过来。
炭盆跟着早饭一起送过来,两个人说着买年货的事,府上已经准备了不少了,年猪也订好了,估计小年前后就能送到。第一次自己张罗过年的事,的确有些手忙脚乱,总觉得东一榔头西一扫把的,但好在都不是大事,完全能安排过来。
“接下来你就没有别的安排了吧?”越清眠问他。朝廷一般小年就封笔了,到正月十五才再上朝。他们延州完全可以比京中更早封笔。
“是没什么事了,我还想着若得空,我再去嵊山关看一眼粮草情况,又怕去多了让旁人多想。戴黎倒还好,就怕别人多想。”有些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越清眠想了想,说:“你要去也行,反正不过两天就能回来。正好天寒了,我可以弄些温补的方子,草药咱们这儿都有,可以直接运过去,让将士们都喝上。战事当前,补身也很要紧。”
苍莫止叹道:“你总是能想到借口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再这么下去,你脑子里的方子早晚要被我掏空。”
苍莫止这话一听就外行了,不过他本来就是外行,越清眠笑道:“不会的。你有要做的事,还是正事,我肯定会帮你的。”
苍莫止看着他,良久之后,突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他:“越清眠,你会离开延州吗?”
越清眠莫名其妙的地着他:“你要离开的话,我会跟你一起离开。你要不离开,我离开了去哪儿?”
苍莫止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又追问:“我手好了你也不走吗?”
“不走。”越清眠笃定地说。
“只要我不走你就不走?”苍莫止再次向他确定。
“嗯。”越清眠没有犹豫地回答。
苍莫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越清眠,你说话要算话。”
越清眠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说话不算,苍莫止实在不必这么反复确定。可他又能理解苍莫止的啰嗦,因为在意,所以总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于是越清眠笑问:“要拉钩吗?”
虽然幼稚,但若能让苍莫止安心,也可以。
“要。”苍莫止已经不在意幼不幼稚了。
越清眠向他伸出小指。
两个人的小指勾在一起。
越清眠笑着吐槽他:“你可真幼稚。”
苍莫止挑眉,并不否认。
这时,丫鬟送茶过来,越清眠看到提醒她:“脚下当心些,别踢到我的小雪人了。”
丫鬟经他的提醒才看到小雪人,忙笑道:“越大夫,这东西放这儿太不显眼了。”
“知道,一会儿给它挪个地方。”越清眠随意地说了一句。
苍莫止很是得意地看了丫鬟一眼,对自己做的东西得到越清眠的喜欢很是自豪。
丫鬟自然不明白自家王爷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她还有很多活儿要忙,也没细想,便离开了。
饭后,越清眠把雪人小心拿起来,放到廊下的坐凳楣子上,这样既不会被踢到,也不容易化。
苍莫止很满意,还抓了点雪来,给小雪人固定一下。
十六拿着千字文来找越清眠认今天的字,就看到那个小雪人,惊呼:“越大夫,这是哪来的丑东西啊?你要是喜欢小雪人我给你做呀,我做的小雪人也很好看的。”
苍莫止横眉冷对。
十六一下反应过来,但实在想不到能夸的词,他可不是时时都能拍马屁的人,只能尬笑着抓抓头发。
越清眠笑出声来,一早能有这样的好心情,一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今天让你家王爷教你认字,我要写个方子。”越清眠道。
十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苍莫止的表情。
越清眠高兴,苍莫止自然是气不了了,轻哼了一声,说:“走,去我院子里,别打扰清眠。”
“哦。”十六蔫了吧唧地跟着去了,琢磨着现在考虑拍个马屁会不会太晚了。
两个人还没走出芳苓院,良伯就匆匆赶了过来,见苍莫止还在,松了口气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苍莫止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人了?”
他好歹是个封地王,宫里三天两头来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越清眠倒是没有意外,对他道:“应该是皇上头疼又严重了,你去看看吧。”
苍莫止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努力摆出一副担心表情,跟着良伯去了。
不出越清眠所料,来人果然是为了皇上的头疼。原本皇上喝了越清眠第二次给的药方已经大好,但才没两天,边关开战的消息就传到了京中,接下来就是粮草的事,皇上操心的日夜不得安枕。
不过这次来人并没两手空空,而是带了不少赏赐,说是苍莫止第一次离京过年,皇上不放心,让人准备了些吃的用的给送过来。
如果苍莫止是十几岁的小儿,恐怕就信了,然而当经历的事太多了,这种小恩小惠已经打动不了他了。何况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越清眠来的。
苍莫止是一百个不想管,但现在还没到他能拒绝的时候,只能让良伯去请越清眠。
越清眠也不想让宫里人在延州逗留,赶紧给写了方子,并提醒对方请皇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国事,最好能休息上两三个月,否则他可能也没办法了。他现在用的是师父的方子,如果皇上头疼再不好,只能想办法去请他师父了。
来人慎之又慎,一刻都不敢耽误,拿着药方就离开了。
苍莫止问:“如果父皇迟迟不好,你真的没办法吗?”
越清眠用帕子擦着不小心沾上的墨汁,无所谓地说:“办法肯定有,但一来我不想进京去给他治;二来皇上歇一歇,那些牛鬼蛇神才有机会蹦跶不是?”
苍莫止一下来了精神——对啊!他父皇要休息,这个时候无论是想争权的,还是想显示自己的,都会跳出来刷存在感。届时无论对方表现如何,至少对他来说说应该注意谁,应该防谁,就一目了然了!
第46章
小年这天,越清眠一早就起来了,今天的事很多,而他要做的是早早出门买糖瓜。这事本轮不到他做,不过良伯说他们第一年到延州,请府里的贵人帮着买糖瓜,图个好彩头。
越清眠没听说过这个讲究,不过良伯开口了,大家又一致觉得府上的贵人就是他,所以他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左右苍莫止去了嵊山关还没回来,他待在府上也没有特别的事要做,不如出门逛逛。
年节将近,再贫苦的百姓也会在这个时候买些家中平日不舍得买的,让自己和家人觉得一年的辛苦没有白忙。所以越清眠即便出门够早了,到了地方队伍还是已经排的很长了。
这次他出门没带十六,也没带阿凤,留两个小的在府上参与包饺子。阿凤肯定没干过,估计会觉得有趣。
“诶,你们听说了吗?腊月二十六每户都能领到一块猪肉。”
“听说了,今年可以少买些肉了,省下的铜板能买不少东西呢。”
“是呀,听说城外的三个村也分呢。”
“我还听说啊王爷要带他们养兔子,种药田,不知道能不能成。”
“种药田?那不耽误种地吗?”
“哎呦,咱们延州每年能种出多少粮来你心里还没数吗?而且咱们就一茬儿的粮,剩下的时间就没事干了。这种药就不同了,我听说不少草药很是耐寒,在来正村那样的地方种着过冬都行。”
“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嘛!而且你想啊,种的粮够吃就不错了,延州的粮想有多余的往外卖那是做梦。还不如再种些草药,长个一两年的,能卖个好价钱。”
“倒也是。你说若是种好了,咱们在延州的药铺抓药是不是也能便宜些。”
“有可能的。”
越清眠听着百姓们的闲聊,不自觉露出笑意。百姓们只要记着苍莫止的好,苍莫止这样劳心劳力的就没白费。
“要我说,你们就是会被这样小恩小惠收买。”一个看起来六十左右的老头佝偻着背,不屑地说道。
原本聊的高兴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表情五花八门。
老人继续说:“王府能缺钱吗?人家是王爷,能缺钱吗?既然不缺钱,却只给一小块猪肉,难道不可笑吗?”
越清眠目光一冷,若对方不是老人,这会儿他的拳头应该已经招呼上去了。
排队的人既觉得不合适,又隐隐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人都是贪婪的,但凡得到过一小块,就会希望再有机会拿到一大块,没有人能拒绝免费得利。这种获利并不能改变生活,但能算是一次意外惊喜。但很多人容易把惊喜当成应有的常态,而且时间一长,还会觉得理所应当。
老人又继续道:“王爷不过是第一年过来,想收买人心罢了,以后日子怎么样,还两说呢。山高皇帝远,就算王爷在延州胡乱治政,为所欲为,也不会有人管的。”
周围人都沉默下来,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越清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别失手把人打了:“如果慎王什么都不给你们,你们又当说什么?”
他一开口,周围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他。
老人眼睛一瞪:“那像什么话?哪有到封地后不免税的王爷?”
越清眠笑了:“理都让你说了,王爷给你免税优待你觉得是应该的,给你猪肉过年你又觉得的少,你怎么不去抢啊?”
老人大概是没想到会有年轻人这样跟他说话,简直是不敬老!
越清眠没有罢休,继续道:“王爷的钱哪来的?你给的吗?不是你给的你怎么给安排的这么明白呢?王爷有今天这个地位,是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打出来的,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因为投胎好,就能封个王。”
越清眠的话明显说动了许多人,别的或许大家不能理解,但苍莫止的战功是没有人能否认和抹杀的,这一点他们必须认同。
“你觉得分的肉少,你看不上,但没必人拉着别人和你一起,不一定所有人都缺这口肉,但总有人是需要的。”越清眠不接受别人说苍莫止的任何不好,除非是他自己吐槽。
老人怒瞪着他,一时没想出反驳的话。
这时有人提着装满菜的篮子路过排队买糖的队伍,看到越清眠后,惊喜道:“越大夫,您也出来买东西呀?”
越清眠仔细一看,竟然是尤贵的媳妇,前此日子还因为风湿下不了床抱不了孩子,现在就已经能自己出来买菜了。
“是啊,买点糖瓜。”越清眠恢复温和的态度,“你这是买完菜了?”
“是呢,正赶着回村去。听说今天王爷给我们来正村的猪就会送过去,我还想赶着回去看猪呢。”尤贵媳妇笑眯眯地说。
“猪一早就运出门了,这会儿应该走到一半了,你估计是看不到它进村了。”越清眠微笑道。
“这样啊,没事,我回村后去村长家里看也一样。”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加上刚才尤贵媳妇喊他“越大夫”,这让不少好打听的百姓猜到了越清眠的身份。这会儿纷纷看向找茬的老人,眼里充满了同情。
“嗯,路上慢些,你现在还是要多休息,不要太劳累了。”越清眠提醒。对于配合度高的病人,越清眠是愿意多叮嘱几句的。
“好的,越大夫。我过年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王爷给了肉,我也不必再出来买了,能好好歇上一阵子呢。”尤贵媳妇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越大夫,我先回去了,刘叔的牛车在城门口等着呢。提前跟您说声新年好了。”
“好,你也新年好。”越清眠笑应了。
尤贵媳妇离开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集中到越清眠身上。
就听那老人哼声道:“我说怎么帮着王爷说话,原来是越大夫啊。”
越清眠嘴角一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一句是说错的。而你,没有一句是说对的。”
“反正慎王就是没有待百姓尽心,还想讨个好名声!”老人这纯是无理狡三分了。
越清眠也不惯着他:“你若觉得延州不好,王爷不真心,你大可以去你觉得好的地方,不必非拘在这里,王爷并没有封门锁界。”
这时旁边的人也觉得老人过于无理取闹了,好好出来买个糖瓜,本来是高兴的事,结果却让自己烦心了。
“清眠?”马匹踏着轻快的步伐跑过来,打断了争执,是苍莫止回来了。
越清眠惊喜道:“我还以为你要下午才能回来。”
大多数人并没见过苍莫止,自然是认不得的。加上越清眠的语气太过自然和随意,任谁都猜不出他这是在跟王爷说话。而且苍莫止未着军服,也未带刀剑,和传说中王爷的形象不太一样,所以百姓们并没认出来。
“赶着跑回来的。”他现在左手的力道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缰绳了,所以跑起马来比之前快不少。他又看了看前面的铺子,知道是卖糖的,“怎的你出来买糖了?”
“一会儿再和你说,你先回去还是等我一起?”越清眠问,跟老人吵着吵着,也快排到他了。
“自然是和你一起的,我去前面等你。”苍莫止说完,便驱马去前面等着了。
其实越清眠刚跟老人吵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只是看到那个场面,特地躲了起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越清眠是一直向着他的,还为他说话,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真是越想越高兴,苍莫止努力克制着别让自己笑出来,以免像个傻子似的。
没一会儿,越清眠就买完了糖瓜,来到苍莫止身边,低声问:“怎么就你自己?”
苍莫止笑说:“进了城我让他们自己去买些想要的东西。小年嘛,也让他们自由一下。”
越清眠赞同:“也好。走吧,回府。”
苍莫止拍了拍马鞍:“上马,我们一起骑。”
越清眠逗他问:“你行不行啊?万一你拉不稳缰绳,我被马甩下去怎么办?”
苍莫止哭笑不得地说:“我都骑了一路了,你说我不行?”
越清眠笑出了声,利落地翻身上马。苍莫止也随即上了马,马匹慢慢跑起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同骑,感觉还挺奇妙的。
路上越清眠正好跟他说了良伯让他出门买糖瓜的事,苍莫止还觉得挺有道理。
说话间,越清眠捏了一块碎糖喂到苍莫止嘴里,说:“快尝尝,你府上的贵人买的糖瓜是不是跟往年吃的不一样?”
苍莫止还真仔细品尝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糖的焦香味更重。”
越清眠笑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不驳他。
苍莫止也把自己这次到嵊山关打听到的情况跟越清眠说起来:“戴黎几经打听,得到一条消息,说治好牤坨首领的是个很奇怪的大夫,善用毒,操着南方口音,身边带了个整日罩着斗篷的小孩儿。我一细想,你之前说遇到过毒医,阿凤这个本来应该在南方的药人又出现在延州,我猜治好那首领的应该就是这个毒医,阿凤应该就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