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趁延州没下雪,上山能方便些。”越清眠之前还觉得最好下一场大雪,现在倒觉得也许今年雪迟迟不来,是有老天的用意的。
“如果没有你,这次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苍莫止道。他甚至想过让二哥把他转到其名下的庄子卖了,还能筹些钱。不过卖庄子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找到买家的,估计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有如果。”越清眠喝着茶,淡淡地说,“我已经在这儿了。”
他不一定处处都能帮上忙,但他在,就不希望苍莫止过于忧心。
苍莫止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虎牙都显得没有那么锋利了。
皇宫里——
议了几天事,依旧没能解决粮草问题。
这天,皇上没叫别人,只把二皇子苍川之叫到了书房。
“莫止这几日可有与你通信?”皇上手指揉着额头,一脸的疲惫,堪比前些日子头疼发作的时候。
苍川之面色恭敬,五官深邃,但气质上并不张扬。相较起周载帝,苍川之和苍莫止都更像他们的母妃一些。
“是有,说了些延州的事。嵊山关开战,最紧张的肯定是挨着它的延州,莫止担心是必然的。他在延州消息闭塞,只能找我来问了。”苍川之心里明白,若说苍莫止完全没联系自己着实不现实,毕竟那是边关开战,就算是个住在边关的普通人,若京中有亲戚,可能都得打听一下。
周载帝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他心里清楚,苍莫止和苍川之毕竟是一母同胞,就算苍莫止不来信,苍川之作为兄长,肯定也是要去信的。
“讨论了几天,都没有个结果。我见你一直没说什么,是没有想法还是不便说?”周载帝问。他的四个成年的儿子中,最稳重且有主意的就是老二,遇上为难的事,其他几个都不如老二能帮他想办法。
“倒不是不便说,只是儿臣自觉不合适,想再琢磨着有没有其他办法。”苍川之语气谨慎而诚恳,完全挑不出一点错来。
“眼下大家都无计可施,你有什么想法就说一说吧。合不合适的,由朕决定。”周载帝是实在没办法了,这些官员没一个能出个有用的主意,不是想让各地无偿募集粮草,就是表面说的好听,实际希望嵊山关早日结束战事,如此就不怕粮草紧缺了。
平时不觉得,一到这种关键时刻,需要官员们出主意的时候,他就觉得朝廷简直养了一帮废物。战事是嵊山关说短时间内打赢就能打赢的吗?地方是无偿让人家出粮,人家就愿意的吗?弄不好就是人心散了,大惠危矣。
“儿臣是想,朝廷准备粮草需要时日,但嵊山等不得,不如先从蓬城边关调用一部分粮草。如此嵊山关的将士们有了底气,打仗必然格外勇猛。而蓬城并无战事,粮草也不紧缺,只要朝廷借这个时机筹集好粮草,给各方补上,既不全伤将士们的士气,又不会有损朝廷尊严。”苍川之早就收到了苍莫止的信,只不过他一直没说,就是在等这个所有人都没主意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皇上才会充分考虑他的建议。
周载帝琢磨了一下,说:“这是个办法。只不过如果到时候朝廷还没收齐粮草,又当如何?”
苍川之不急不缓地说:“眼下大惠并不缺粮,只是缺银两。加上之前广橡县的地龙翻身,导致原本的粮草规划出现了变故,这些都属意外。”
他这话等于是抬了周载帝一下,让周载帝觉得朝廷目前这样,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天灾惹的。
这让周载帝心里舒服了不少:“是啊。如果没有天灾,如今也不必这样纠结了。这次也是朕大意了,老四成亲花费太高了些,现在想来,广橡县受灾,皇子的婚事的确不应该如此铺张。”
皇子的婚事不该铺张别人难道不清楚?能在朝为官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心里是有数的。没有站出来提醒,无非是苍莫止走了,京中皇储之争更为明朗,少一个皇子,苍闻启就多一份机会。谁都不想得罪苍闻启,他又是皇子中第一个成亲了,大家便顺水推舟了。如果没有这次的战事,苍闻启婚事铺张这事大概都不会被人想起来。
“四弟是我们中第一个成亲的,父皇和母后看重理所应当。”苍川之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有的时候越是不说,皇上才会越愿意琢磨,都明着说了就没意思了。
周载帝叹了口气,按着额头的手更用力了。
苍川之继续说:“边关战事,儿臣身为皇子,更应该节俭用度,为边关粮草出一份力。儿臣虽无私营,但这些年庄子上的收成还不错,也得了些银两。儿臣愿意将银两捐出,为边关买粮,虽然只是微薄之力,却也是一份心意。”
周载帝深感安慰,现在他急需这样的安抚,能让他在头疼之余,心中好受一点。
“你有心了。”周载帝叹道,“若其他人也能有你这份心,朕何必这样愁啊。”
他的话音刚落,达安就进来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周载帝没避开苍川之,道:“让她进来吧。”
皇后仪态端庄,但今日用的头面却十分简洁,又不乏朴素之美。
行过礼后,皇后开口说了来意:“如今战事当前,后宫虽不得干政,但臣妾也想尽绵薄之力,所以想要缩减后宫开销。虽然眼看腊月,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但后宫嫔妃都是老人儿了,您又几年没选新人,过年什么样大家都见过,省一年无妨的。”
有了皇后这番话,皇上心里似乎更舒坦了些。
皇后看了苍川之一眼,又道:“这是大皇子向臣妾提议的,大皇子也愿意节约用度,为皇上出一份力。”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功劳肯定都归大皇子了。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苍川之,点头道:“锦商有心了。那就这样办吧。”
“是。”皇后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随后又问,“皇上身体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
“那就好,皇上要按时服药才行啊。”
“朕知道了。”
这时,达安端着药走了进来,皇上屏退了两人。他与皇后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很多事他不会与皇后说,就像他现在头疼欲裂,只有喝了越清眠给开的药才能缓和几分。可他不会告诉皇后,皇后若问,他便应付过去。
高郯当天喝了药,第二天就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胃口也比之前好了,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劝两人早日成亲才是,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以后身体不适找不到人医治了。
“莫止老说越清眠是个小神医,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高郯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这时属下来向他汇报,说粮草已经装好。高郯便起身去做最后的检查,如果没问题,下午就能出发了。
苍莫止听到消息,也带着越清眠赶了过去,不过没进军营,粮草都停在外面,对他来说也比较方便,他还是希望越少人知道他来过越好。
记官把粮草记录拿给高郯看。高郯皱了皱眉:“你这笔都劈叉了,就不能换一支?”
记官微笑道:“军中什么物品都紧缺,能有个用就成了,又不是给皇上写折子,您和王爷看的东西,能看懂就行。”
高郯不赞同:“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以后有人来交接蓬城事务,翻出你的记录一一对照,发现你写的字都是劈叉的,多丢人?”
记官看的淡:“我又不怕丢人。”
高郯把记录递给苍莫止,苍莫止看过后又递给越清眠。越清眠没看,只将记录合上,他不是军中人,没必要看,就是跟苍莫止过来看看,看着粮草出发,他也安心些。
“你不丢人我丢人啊。库里若没笔了,你就去街上买一支。再不行,让老纪给你做一支,他笔做的不错。”高郯嫌弃地说。
他一个武将都看不下去了,可见这写出来是有多别扭。
“那我让纪叔给我做一支,正好前几天杀的狼狼皮还在。”记官是能省就省,边关不比京中,甚至不比其他城乡,还是要省着的。
“行啊。”高郯道。
听到这儿的苍莫止一下来了精神,一把抓住了高郯,问:“你身边有人会制笔?”
高郯被他拽的一愣,感觉怎么这么有劲儿呢?不过很快又被他的提问转移了注意力,回道:“是啊。纪叔家里遭难前,是学过制笔的。”
“可是信得过的人?”之前苍莫止并不知道有纪叔这么个人。
“当然啊。”高郯理所当然地说,“纪叔的家里人出行路上遭了贼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当时他在学制笔没跟着一起去,这才活下来。后来他觉得在老家总会想起伤心事,便离乡谋生,结果没找到需要制笔师傅的活计,饿晕在路上,被我父亲捡回了家,这才在我家做起了下人,照顾了一阵我的生活。后来我到京中为官,他便被我留在了老家。这不是前些年我受了伤,我爹娘不放心,让他到京中照顾我,他才过来的。”
苍莫止与越清眠对视一眼,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就是了吗?!
“高将军,把你纪叔借我一年,怎么样?!”苍莫止激动地说。
“哈?纪叔一把年纪了,我都准备给他养老了,你让他跟你去延州?”高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苍莫止:“你放心,肯定累不着人,而且有清眠在,肯定把你家纪叔养的白白胖胖的,比跟着你强。”
“你这是什么话?”高郯不乐意了,他给纪叔养老也是很诚心的好吧?!
苍莫止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我这儿真的是燃眉之急,要是成了事,亏不了你。”
听他这么说,高郯也耐下心来:“你要干什么?”
苍莫止把他拉到一边,将自己养兔制笔,要带延州百姓发家致富的想法告诉了高郯。
高郯一琢磨,这可是好事。若是延州富裕起来了,以后他要打仗,延州就可以成为他隐藏的后备力量,何乐而不为?
“那咱们具体谈谈?”高郯来了兴致。
他有兴致了,苍莫止是一块石头落地了,反倒不急于一时了,说:“我要陪清眠出门逛一逛,晚上或者明天咱们再谈吧。”
“嘿!你这个人真是……”怎么这么重要的事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是人干的事吗?
苍莫止一笑:“没办法,过几天我们就回延州了,再不逛逛就没那空闲时间了。粮草下午出发,别晚了哈。”
说完,苍莫止手一松,就不管他了,转身往越清眠那边走,边走边道:“剩下的交给老高就行,咱们走吧。”
越清眠冲高郯笑了笑,便跟着苍莫止一起离开了。
高郯简直无语,可他又不能去破坏人家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能咬牙忍了。正要转身往回走,他突然瞥到自己被抓乱的衣服,顿时身形一僵——苍莫止已经有力气把自己的衣服拽成这样了?!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看着苍莫止在那儿说个不停,高郯不自觉地看向苍莫止的胳膊。苍莫止的胳膊还是那样垂在两边,只有左臂在走路时会有轻微的摆动。他又看了看越清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个让他兴奋的想法,但他不敢确定,只能静待结果。
“没想到居然这样找到一个制笔师傅。”苍莫止很开心,自己的计划总算可以进行下去了。
“慎王吉人自有天助。”越清眠笑说。
苍莫止哈哈笑说:“有没有天助我不知道,但我有你助是真的。”
越清眠也不与他客套,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一早吧。后天就进腊月了,也该回去了。”想到回去后能跟越清眠一起准备年货,他就很开心。现在粮草的问题解决了,百姓明年的生计也有了眉目,让他前所未有地盼望新一年的到来。
“也好。”越清眠说,“希望回去的时候延州还没下雪,我们也可以上山转一转。”
苍莫止道:“王府后院到了冬天就光秃秃的,如果上山能遇上梅花树,我给你折几枝带回府上,也好填点颜色。”
“好啊。”越清眠没有拒绝,这种小心意他是很乐意收下的,“对了,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苍莫止一副无有不应的样子。
“我看后院也没种什么名贵的花草,要是开春了你没有种花的规划,那不如划给我种药吧。”
“种药?”这个是苍莫止没想过的,“来正村的地不够你种的?”
一般来说应该没有人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在大惠,一个府上没个花园,尤其还是王府,这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就算花园这种东西平时没什么用,最多就是春夏招待客人赏花时,向外人展示一下府上的奇花异草,彰显府上实力。尤其是在京中,不少人非常重视后花园,认为那就是府上的另外一层脸面。布置越好,说明主人越有品味,也说明主人能够招揽到能工巧匠,慢慢也成了各府私下攀比的存在。
“来正村种的药都是要一两年就能采摘入药的,一些年头越长越好的草药,对村民来说不合适,等不起那么长时间。”越清眠说,“我想着你也不是爱赏花的,咱们府上也不招待外人,与其耗费银两在后花园上,不如给我种药算了。”
别的苍莫止都没听进去,就听到了“咱们府上”四个字,顿时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了,赶紧道:“行,你看着办就好。不过也别太累了,浇水除草什么的,让下人去做就好。”
越清眠扬起嘴角:“行。”种药田并没有种农作物那么费劲,一些皮实的草药病虫害也少,甚至对光照要求都很低,适合养在后花园里。
蓬城的街市还是很热闹的,边关若无战事,百姓们的生活其实和别处无异。
这里苍莫止熟,越清眠想逛什么他都能找到,不用打听,也不用绕路。
“你在蓬城时,最常去的地方有吗?我是说除了军营之外。”出了药铺,越清眠问。
这次来蓬城对他来说算不上收获满满,却也买到了不少他想要的草药,而且都是今年秋天刚到的,无论品质还是药性,应该都极为不错。
苍莫止笑说:“有一家酒馆我常去。”
越清眠嫌弃道:“就知道喝酒!”
“没有没有。”苍莫止连忙否认,“那家的卤肉特别好吃,我是去吃那个的。”
苍莫止并不嗜酒,这点越清眠是知道的,只是赶上节日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会喝上一杯。也有喝多的时候,不过并不闹人就是了。
受伤后苍莫止有没有借酒浇愁越清眠不清楚,反正他见到苍莫止后,苍莫止是没碰过酒的。
“带我去尝尝?”越清眠提议。
苍莫止犹豫道:“卤味做的比较糙,你不一定吃得惯。”说白了,就是没有越清眠喜欢的纯瘦肉。
越清眠笑说:“没事,买一份带回去,晚上让厨房做面条吃,配着卤味正好。”
苍莫止想了想,说:“也行。”如果越清眠吃不惯,还有面条可以填饱肚子。
而对越清眠来说,他只是想尝尝苍莫止常吃的东西,味道如何,并不重要。
买好卤味后,两个人又买了不少蓬城特有的吃食、糖果之类。这些干果放久一点也不会坏,就当是提前囤年货了。
东西买的越多,苍莫止心里越是感慨,蓬城是边关,但各方面条件都比延州好一些,就算好的不多,那也是强上一些的。比起蓬城,延州的百姓过年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一顿肉还不一定。
见他似乎突然没精神了,越清眠奇怪地问:“怎么了?困了?”
“不是。”对着越清眠,苍莫止没有隐瞒,把自己所想说了。
越清眠能明白他心里的落差感,也知道因为苍莫止心系百姓,所以才会有些烦恼。
越清眠拿了颗松子糖含在嘴里,仿佛回到的小时候,那时候他师父每次出门,无论带他还是不带他,都会给他买上一把松子糖。他会留一些,再分给师弟师妹,他们师兄妹三人就会比谁吃的比较慢。待下次师父带糖回来,还有余下的那个人就算赢,可以多分两颗。
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三个都忍不,最后都是不可能剩下的。倒是苍莫止第一次到医谷的时候,为了尽地主之谊,也为了彰显友好,越清眠还大大方方地分了苍莫止几颗。然而是苍莫止并不喜欢吃糖,最后都让越清眠吃掉了。
“医谷腊月二十六都会杀年猪,可热闹了。”那些家禽牲畜都是谷里自己养的,每年都能养的可壮实了。
苍莫止对松子糖并不感兴趣,但越清眠跟他说话时,嘴里会呼出甜丝丝的味道,让他觉得暖暖的。
“府里也要杀年猪的。”苍莫止说。节里的讲究他不想省,毕竟是第一年和越清眠一起过年,他希望一切都能安排妥当,让越清眠开心一下。
“府上没有猪,是要去买的吧?”他们才到延州几天,就是天天给猪喂开胃的草药,估计也肥不了那么快。
“嗯,从仰月城买。”买成猪价格会高不少,养户养了一年,肯定是要买个好价格的。
“既然都是要买,不如给村子里和城中的百姓都买一头,每一户分上一块肉。肯定是分不多的,却能让百姓觉得你心系他们,以后会更愿意跟着你干。”越清眠说这番话并不是异想天开,他去过不少村子,都有养村猪的传统。
在不甚富裕的村落里,百姓家自己买个小猪崽养实在困难,所以就举全村之力养一到两头猪。到了年底,全村人围在一起杀猪,每一户都能分上一块肉,多少不说,总归是过年了,年饭桌上能有肉,就足够让人开心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苍莫止从来不亏待愿意与他齐心协力的人。既然村民愿意跟着他种药养兔,那他也应该有所表示,团结人心。
“嗯,也不用每户分很多,主要是让大家乐呵一下。”
“好,回去我便安排。”买几头猪他还是负担得起的,“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想不到这么细致。”
越清眠笑了笑:“我能帮上你的不多,想到什么就跟你说一嘴罢了,要不要做还得你自己决定。”
苍莫止不这样觉得,正是因为越清眠提了,他才会细细思考,而且越清眠的提议都不是乱说的,必然是对他有利的,他肯定会听的。
转眼到了回延州的日子。武将随性惯了,也不必不舍话离别。越清眠提醒高郯记得让人找他述症,高郯应了,说年前一定让人去。
十六点好自己的东西,就要往越清眠的马车上爬,越清眠来了,他基本就不跟着苍莫止了。而这几天,苍莫止一直跟越清眠待在一起,弄得他没事可干,仿佛一个吃白饭的小废物。这回起程了,他要跟着越清眠,让自己看起来得力些。
刚要掀帘子进去,腰带就被抓住了。
十六疑惑地转身,就见苍莫止站在马车边。
“王爷?”十六疑惑地看着他。
苍莫止指了指自己的马车。
十六立刻道:“王爷,我跟着越大夫就好,途中方便保护他。”
苍莫止面无表情地说:“去我马车上。”
见苍莫止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了,十六抓了抓头发,没明白他家王爷这是怎么了,平时保护越大夫这事王爷可是比谁都上心的。
已经上了车的越清眠冲十六笑了笑,让他听苍莫止的话。
十六没法,这才下车去了前面的大马车。
而苍莫止并没有过去,而是抬腿进了越清眠的马车。
越清眠就知道苍莫止不会无缘无故赶十六,但苍莫止进来,他的马车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等越清眠开口,苍莫止就主动道:“不让十六跟着,他话多,来的一路上已经让他给我吵的头疼了。”
“你可别冤枉十六,他也没有那么话唠。”越清眠为十六说话。
“反正让他自己待一车。”苍莫止想跟越清眠坐一起,但没想到合适的理由让越清眠到他车上,这才用了个笨办法。
越清眠轻笑,如果是以前,他应该会很不想跟苍莫止待一个车,但现在不一样了。
“也好,你把鞋子脱了过来躺好,我给你按一按头放松一下。”越清眠说。这些天苍莫止一直为嵊山关粮草的事操心,虽然现在解决了眼下之急,但按医药理论,之前操过的心,上过的火,会在以后的某一刻以另一种方式找回来。所以他还是先帮苍莫止放松一下,把这些天来的火和燥去一去,才不容易生病。
这苍莫止能拒绝吗?肯定是不能的。赶紧按越清眠说的,躺到了小枕上。
车子缓缓驶出,越清眠侧着身子为苍莫止按着,姿势不太得劲儿,可马车上就这么大的地方,总不好让苍莫止枕他腿上吧。
越清眠的按摩手法自是没话说,把苍莫止按的昏昏欲睡,就从来没这么舒服过,以至于他一时没分清现实还是做梦,竟一把抓住了越清眠的手。
被他这么一抓,越清眠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他一停,苍莫止便瞬间清醒了,一时居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僵直在那里,脑子里闪过无数要解释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越清眠倒没想那么多,眨了眨眼睛,问:“做梦了?”
他知道自己很容易给人按着按着,对方就睡着了。
越清眠主动给他递来了台阶,苍莫止肯定得顺着下,于是立刻松开了手,假装揉了揉眼睛,说:“抱歉,可能是睡糊涂了。”
“没事。”越清眠笑了笑,“你是武将,睡着了也保持着警惕很正常。”
越清眠以为是因为苍莫止时刻警惕,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碰他了,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很正常。
而苍莫止就很心虚了,他知道那是越清眠,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伸手。不过也只能含糊地附和着,赶紧把这一段揭过去。
但这次拉手好像在苍莫止心里装上了一个念想——越清眠的手很细,握起来很舒服,也不凉,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让他想再握一次,握久一点。
赶了四天的路,终于回到了延州。
马车刚在府前停好,良伯就迎了出来。
“王爷,越大夫。”良伯给两个人行礼问安。
“良伯!”十六欢叫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跑过去抱住了良伯。
良伯笑应着,轻拍十六的胳膊,眼睛都眯在一起了。
苍莫止问:“府上一切都好吗?”
良伯答:“都好都好,影七今天一早又带着人上山去了。二皇子的信前两日刚到,放到您书桌上了。”
苍莫止点点头:“让厨房烧上水,清眠要沐浴。”
出门这么多天,越清眠向来爱干净,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沐浴。
“已经烧上了,一会儿就让人抬水去芳苓院。”良伯笑说。
正说着话,阿凤也跑了出来,但站在门口就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想出府,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见阿凤和他离开时无异,越清眠放了心,又见他呆呆站在那儿,越清眠就冲他伸出手。
阿凤愣了一瞬,便像小兔子一样冲了过来,倒是没撞进越清眠怀里,而是抱住了他的手臂。
越清眠笑问他:“在家都按时喝药了吗?”
阿凤点点头,转头看到十六,眼睛更亮了。
苍莫止看着挂在越清眠胳膊上的小阿凤,突然觉得心里呼呼往外冒酸水。可阿凤又不是十六,他能把十六扯下马车,但不能把阿凤拽下来。索性眼不见为净——先去把二哥的信看完吧,这个比较重要。
来到书房,信被放在书桌最中间,封口完好,字迹无误,苍莫止这才拆开信。
苍川之的字有力而工整,是让人看了都自觉羞愧的程度。苍莫止已经习惯了,细细阅读起来。
苍川之说已经跟父皇提了去蓬城借粮一事,父皇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应该是会同意的,只等下旨了。估计信到延州不久,圣旨应该就能传到边关去。
而在他向父皇提出愿意拿出自己的钱为集粮出一份力后,皇后和大皇子也随即跟上。当然,他是提前让人“无意”向皇后身边的人透露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跟的这么快,说要缩减后宫用度。其他人那里倒还好,只有蓉妃私底下抱怨颇多,觉得饮食差了,儿媳妇到宫里给她请安,她拿不出像样的吃食,觉得丢人。
皇后一提出节俭,他们这些出宫建府的皇子们肯定在用度上也要缩减。他和大皇子还好,都是孤身一人,平日天天进宫读书,没有太多应酬。老四就不一样了,他新婚,别人正是巴结他和四皇子妃的时候,四皇子作为新妃,应酬格外多。要彰显自己的身份,衣服头面都得华丽,就算这些都是婚前置办的,在所有皇子后妃都节俭的情况下,就老四家招摇,实在不像话。所以大小应酬上,就他们两个显得最尴尬。
而在他与皇后提出捐赠及节约后,丞相知道了,也主动捐了银两。丞相一动,其他官员多少也捐了些,勉强可解燃眉之急了。
看到此,苍莫止松了口气,至少他弄回来的粮不至于没捂热乎就要分走。如果延州能有足够的存粮,那才是真正的近可攻退可守。
之后苍川之又在信中关心了苍莫止的身体,知道越清眠跟他去了延州,他心里放心不少。让苍莫止务必保重身体,以求后报。另外还说了乐月很喜欢他送的头面,只是不便写信,他便代她说了。来日方长,他们都好好活着,总有团聚的一天。
虽然苍川之的话很简洁,但苍莫止能从中感觉到来自兄长浓浓的关心,让他对未来更有盼头了,一切都还未定,所有人都有机会。
越清眠被阿凤抱着胳膊回到院里,一打开屋门就发现他屋里放了不少大口陶缸,里面都堆着泥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法事。
“这是什么?”越清眠指着那些陶缸问。
良伯率先回道:“是影七他们去挖的参,不知道如何保存才好,就弄了些土回来埋着,等您回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