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完了!
随着梁卓这一声惊呼,三人脚下的高楼刹那就粉身碎骨式化作废墟。
不必说,这五层楼的高度摔在一堆玻璃、钢筋、水泥里,显然是必死无疑的。
“你的邪祭没有成功过,你难道不想脱离这里吗?”颜束的身体急速下坠,他冲着上空喊道。
下一瞬,几人坠落的下方白光闪现。
裴放适时闭上了嘴,堪堪止住了到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的猜测跟颜束的话其实差不多。
王建那天说的话,恐怕也是从这个女人嘴里得知的。
三年前,学校的一场大火导致千子镇上没有居民再把小孩往这所学校送,这也是他们为什么白天看到的学校是落灰且寂静的。
至于这一场大火的原因,在他们见到这个女人之前的却费解,但现在显然很清楚,是因为那场所谓的邪祭。
不言而喻,如果三年前那场邪祭是成功的,便不会有如今这场不真实的梦境。
被埋在土里的孩子们,燃烧了整个学校的大火,邪祭的目的都是有所求,她到底想要什么?
此时,三人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裴放默不作声地看了颜束一眼。
他虽然很久没有自己进入过囚笼空间,但是系统也会经常有任务,针对于进入到这里的那些“特立独行”的危险分子,进行圈禁、驱逐或者招安等一系列手段。
可追杀这样的任务,他也是第一次碰见,所以他才会从别人手里接这个任务。
不然就主控室那些要忙的活,就算威逼利诱也能找到人替工,他还不是很放在眼里。
说到底,他也想看看,能让系统这么忌惮,下达追杀令的人,到底有多么危险?
可颜束的洞悉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这种人通常是非常危险的,同时也特别能让人信服。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种人“为我所用”,这也是系统一贯的风格。
所以,追杀任务之下显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裴放眼下还不能判断颜束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这人的一系列试探信息的行为,包括拿梁卓威胁他的时候,都明晃晃地表明这是个“一心想出去”的初来者。
但颜束手腕上的纸带……以及他对于这里离奇事件的镇定,偏偏能从一团乱麻似的线索中得出最精准的判断。
这些都不是随随便便靠聪明和天赋能拥有的,而是习惯,一种潜意识里早就培养成性的习惯。
他得留这人一条性命,必要时候为我所用,俨然会是不小的助力。
裴放想,系统不敢要的人,那他偏要定了。
“我脸上有花儿吗?”颜束不太友善的嗓音撞上裴放溢出来的思绪。
颜束随即配上一个冰凉的眼神递送给了那个直勾勾盯了自己好久的人。
裴放失笑:“长得像花儿。”
颜束面无表情:像你大爷。
目前他们所在的地方再熟悉不过,就是那座所谓的“出生点”院子,只不过这里没有了杂草丛生和让人反胃的“装饰性NPC”。
眼前的院子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干净整洁并且饱含惬意的生活气息。
“这也反差太大了吧。”梁卓环视了一圈,不由自主地说。
之前他们眼里的这院子,说是鬼宅也不为过,现在这里有着漂亮的小花园、灶房里还正做着午饭。
女主人从灶房的窗户探头出来,冲着里屋的人喊道:“成平,吃饭了。”
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但脸上的笑容明媚幸福,跟那个双眼流着血泪的女人大相径庭。
“这是那个女鬼?”梁卓不可置信,“她好像看不见咱们。”
“不过是假象罢了。”女人的声音从三人背后响起,不再具有攻击性但仍然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裴放问:“这是你生前的住的地方?”
女人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有些艳羡的看着幻想中的自己,缓缓开口:“这不是我住的地方,是张成平的屋子,我不属于这里,是一个从外地来打工的人,是他收留了我。”
外来者......
“你嫁给他了?”颜束看着屋里的男人已经来到灶房帮忙端饭。
女人点了点头:“我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那你识人不清啊姐姐,这面相完全是一副家暴男的模样。”梁卓指着幻象中的张成平比划。
裴放瞥了梁卓一眼,若有所思地开口:“有点面熟,好像在那里看到过。”
“学校里的荣誉栏上,他是校长。”颜束接着说。
“你们说的都没错。”女人语气不再平静,连带着周围的幻象都开始颤动,“跟他婚后不过一年,这男人便原形毕露,喝醉了就对我拳打脚踢......”
场景画面随着女人的情绪瞬间产生了变化。
“说,你他妈是不是贱货,每天出去是不是想勾引别的男人。”张成平在学校荣誉栏上一身笔挺的西装,为人师表的斯文模样被彻底撕烂,他对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毫不留情又是一脚,“贱人,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他娘的不安分......”
张成平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完全不像是一所学校的校长,手里的酒瓶砸向女人的头。
梁卓捂着眼睛,不忍看这幅画面,轻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每天出去买菜也算不安分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了。”女人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梁卓愤然出声。
女人眼睛有着一团雾气,似乎是想哭,但又因为死去多年,早就不知道怎么流眼泪了。
“我怀了孩子。”
随着女人的声音,画面再次转变。
“青青,你原谅我吧。”张成平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朝自己脸上扇,悔恨不已地留着眼泪,“咱们一家三口以后好好过。”
裴放:“所以你动摇了。”
名叫“青青”的女人点头:“是。”
“可惜好景不长,对么?”颜束有些懒得再看下去了,于是引导她的情绪发生变化。
后面的故事所有人几乎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再把她的悲剧重复放在别人的眼前,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我怀着孩子胆战心惊,生怕他哪天发疯,伤着我的孩子。但是没想到,他这次虽然没再对我动手,倒是跟别人勾搭上了......”
画面随着女人愤恨的言语,急速变化着。
一会儿是张成平对她的好,一会儿是张成平搂着别人女人。
“他们那一对狗男女杀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想把那女人带进门,就要杀掉我跟我的孩子!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女人的情绪十分激动,她抓这自己的头发,嘴里都是对张成平的怨恨。
而这一段的场景是如夜幕的黑暗,没有详细的画面表露。
也许是太过悲惨和难过,青青的回忆里将这一段描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她永远接受不了未出世的孩子死在肚子里的事实。
“青青,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们,你想做什么?”裴放语调温柔,试探着问道。
这女鬼活着的时候能搞出“邪祭”那么大的动作,死后又潜伏在千子镇三年不走,很显然怨念颇深,所以没搞清楚她想干什么之前,想拿到最终任务点最好还是切勿硬碰硬惹怒NPC。
然而,有人听着这一句“青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想救回自己的孩子?”颜束冷酷依旧。
其实一眼看穿这女人的想法对他来说不难,对裴放来说也不在话下,真不知道他对着个NPC在这犯什么病。
女人止住近乎疯狂的情绪,又变回那个柔柔弱弱的青青。
她说:“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我,就被那对狗男女害死了,我作为一个母亲,难道不该救他吗?”
常言道,人死不能不复生,所以大多数人才会都会说节哀顺变这种表达,所以这位青青的言语听起来确实不怎么精神正常。
哪里有什么高超的医术能救回来一个还未出世就死掉的婴儿,这也太有悖正常逻辑了。
梁卓思来想去,只觉得毛骨悚然,问:“所以你去拜神求佛了?”
“神佛都是不管人间生死,吃着香火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害人精。”女人面目逐渐狰狞,“要不是......”
这一秒,颜束和裴放同时转头看向那女人。
“算了。”女人忽然止住了话头,随后转向颜束,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你刚说,知道我一直不成功,所以是愿意帮我脱离的吗?”
“可以。”颜束挑了下眉,一向只有冰冷的眼神多了份狡黠。
“真的吗?你知道怎么才能成功?”女人惊喜往前了两步。
她此时就像是一个开心的小女孩,想拉住颜束的胳膊,但被这位生人勿近的冰雕闪开了。
裴放皱眉,不知道颜束在卖什么关子。
只听颜束稳声说:“把能救你那未出世婴儿的办法告诉我,我替你做这场邪祭。”
这特么是什么狂言妄语?!
梁卓睁大了眼睛,却看见裴放同样皱着眉,显然也没有提前知晓这么个惊天雷。
眼下没人能从这句话中瞬间反应过来。
周围的黑暗逐渐散去,几人重新站在被大火包裹的学校废墟中,熟悉的电流声穿透上头回荡在千子镇。
【最终任务开启:千子镇进入永夜,请阻止这里即将降临的浩劫。】
【最终任务点值:5】
第17章 真相
这次的最终任务发布不同于往常,特意强调了任务点,好像在提醒这里的人,出去的必要条件。
这种“马后炮”的事情,系统也不是一次两次做了。
“净会坑人。”梁卓跟着两位大佬混久了,好像胆子也变大了,吐槽分分钟出口。
然而,欺软怕硬的系统不惯他这个有样学样的毛病。
【警告:含有侮辱性质的发言,判定为F级危险人物,六级惩罚机制准备就绪。】
但没想到的是,此条警告一出,梁卓异常兴奋。
“哎,你们听到没?我也是危险人物了!oh yes!”梁卓跳了起来,举起小臂给了自己一个加油的手势。
颜束转过身,直接无视了这货的中二行为。
梁卓:“六级惩罚是什么?”
裴放:“没体验过,罚站?打手心?”
系统:……
某二货显然没有察觉,继续说:“啊……我怎么才是F级啊。”
这次裴放也忍不下去了:“差生废话多。”
系统再次:……
电流声滋滋啦啦地响着,似乎还是有些气性的。
危险人物等级是能跟差生相提并论的吗?
此时,在学校里的居民们看见三个大活人突然站在这里,就忍不住往上扑。
他能根本不能在原地停留超过一秒,四面八方都是“找孩子”的小镇居民。
几人被逼无奈,只能先找地方藏身。
颜束当机立断:“校长室。”
“颜哥,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梁卓看着他,还有点心有余悸,一边被颜束拖着跑一边问。
这位说变脸就变脸,倒戈速度堪称一流,上一秒还能救他,下一秒就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实在让梁卓不得不的多担一份背后捅刀子的心。
“与其担心他是不是开玩笑,还是先问问他会不会松手,把你丢给后面的丧尸吧。”裴放一句风凉话吹来。
梁卓立马闭上了嘴。
事实证明,颜束可能根本没听到梁卓刚才的问题,他行动迅速的找到了残破不堪的校长室。
在坍塌中还有两面墙支撑着,其余位置被塌下来的大块水泥斜着遮挡着,也算是一个封闭空间。
“从窗户进。”颜束用匕首把窗户四周的碎玻璃渣刮掉。
这种容易刮伤人,倒不是说怕蹭伤之类,只是血腥味对于那些小镇居民来说,确实吸引力十足。
“真细致,比那位青青还体贴几分。”裴放看着他的动作,一脸戏谑。
颜束先把梁卓推了进去,不耐地转过头:“喜欢就送你去给她当祭品。”
“唔……那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裴放故作沉思。
连“家徒四壁”都够不上,并且还漏风的校长室一片狼藉,但颜束进来后仿佛没事人一样往墙上一靠就进入了假寐状态。
裴放更是不寻常,他就那么盯着那位冰雕的侧脸出神,目光幽深。
梁卓蹲在地上头脑风暴。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第一个忍受不了这种跟“等死”没多少区别的状态,猛然站起身:“我说哥哥们,想想办法啊?就算穷途末路,死也要拼到底啊。”
“要死跳窗出去左转。”颜束没睁眼,应了一句。
梁卓委屈:“……”
裴放忽然从一堆木头残片中拿出了一张相框,里面的相片被砸烂了一部分,近乎看不清人相。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裴放问。
“知道什么?”颜束这才睁开了眼,眨了一下后看向裴放手里的照片。
裴放:“她不对劲。”
一旁的梁卓听见两位大佬开始破案,即便听不懂,也猫在一旁认真点头。
颜束直起身:“你不也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推测。”裴放笑。
到这个地步,颜束有些懒得跟他互相试探,摆出了一幅不合作的冷面。
裴放把照片顺手递给在一旁凑着看的梁卓,说:“挺聪明的一个女人,可惜生前心术不正,死后也不得安宁。”
梁卓还是有点懵:“什么意思啊?那个青青不是个受害者吗?”
颜束出声接话:“如果她不是青青呢?”
那她是谁?
只瞬间,梁卓觉得背上流下了冷汗:“可她那些回忆画面……”
“那不是回忆画面,是她的想象画面。”裴放打断道。
见这位傻白甜还是一脸震惊地懵圈,裴放继续解释说:“举个例子,你晚上做梦的时候,会看到你自己本身吗?”
梁卓:“不,不会。”
“而这里是她的梦境,已经有了她的主观本体,又怎么可能再在自己梦中塑造一个客观体出来。”裴放一边在倒塌的破烂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一边说。
这样一解释,梁卓的脑回路突然就被打通了:“难怪颜哥说那女人把自己画成那副样子,敢情她是在掩盖本来样貌!”
“找到了。”裴放从被灰尘和杂物的堆积的角落,拿出了一份脏兮兮的报告。
“这么容易找到,确定系统没放水?”颜束有些质疑。
裴放挑眉:“你可以更明显地夸我厉害。”
“……”颜束忍住没骂出声。
那报告上面赫然有四个大字:死亡证明。
“郭倩。”裴放看着死亡证明上的名字,“看来张成平确实怕了这个疯女人,把这东西都放办公室里了。”
“所以那女人是郭倩,不是青青?”梁卓突然想起之前幻象里有说过,张成平在外面有女人,“她就是那个害死青青孩子的第三者?”
颜束瞥了一眼死亡报告:“不对,张成平的原配应该没有孩子,怀孕的是这位郭倩。”
“对啊,这样就说得通乐。”梁卓一拍脑袋,“所以那些幻象里的想象画面,是张成平给郭倩吹了枕边风,所以她知道。但张成平肯定不希望这个没名没分地孩子出生,于是用了些手段把郭倩的孩子打掉。”
裴放点了点头,难得赞许:“嗯,你还有救。”
“不过……郭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邪祭,显然不是完整的,所以当年她没能成功。”颜束摸着下巴思忖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脑子里闪过一星半点什么东西,可频率太快,让人无法捕捉。
为什么呢?
他是在哪里看过相似的故事情节:还是以前无意间在网上刷到的段子?
或者是他……记错了。
很多碎片式信息就像是飘在大海中的垃圾,当你不把它放大看时,就能完完全全忽略掉它的存在。
可当你一旦实施搜索时,却又意外,自己的脑子里居然有这么个东西。
裴放上前一步,眼睛紧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颜束摇头,更像把受阻的脑子晃清楚似的,“猜的,不一定对。”
“说来听听?”裴放慢慢放松肢体,垂着眼,像在哄人似的。
颜束犹豫了下,顿了两秒后,说:“邪祭的出处我不清楚,但从她梦里反映出全体疯魔的居民、操场地下埋着的孩子、学校的大火……学校这里该是被当作一个祭坛,操场地下埋着不止一个孩子,为那个未出世的胎儿续命。”
“千子镇……所以是,一千个?”梁卓忽然睁大了眼睛问。
颜束透着点疲惫:“是,她用这里的所有孩子当祭品,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天衣无缝的盖过去,所以……”
“所以才有了所有小镇居民对她喊打喊杀,从而反映到梦里形成夸张恐怖的一幕,郭倩才是外来者。”裴放说着,看了眼颜束越来越白的嘴唇。
他的状态不太对。
“那邪祭为什么会失败?”梁卓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反社会的现象,追着又问。
这次是裴放回答他:“郭倩的孩子未出世,连婴儿都算不上,她却用了这么多已经有行动力的孩子当祭品,大概是不符合邪祭的条件吧,对吗?”
说完,他看向颜束,对面的人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你怎么样?”裴放伸手去触碰颜束的额头,状似无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邪祭是什么来着?”
颜束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下意识回答:“婴灵祭。”
他妈的!
电光火石之间,颜束拍开裴放的手,迅速拔出匕首往他的左胸腔刺去。
攻击在眨眼间,裴放反应敏捷,立马侧身闪开,却还是被划破了衣服。
“你知道这种邪祭的名字,不是新人吧。”裴放眼神冰冷,周围气压骤降。
颜束唇线紧抿,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的大脑此刻正在急速清理他的搜索功能,他似乎触碰到了那片空白的边界,但是被强烈的应激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疼痛就是最直白的反应,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的敏锐度。
所以连裴放这王八蛋如此明显的套话都没听出来!
什么新人老人,什么鬼邪祭,颜束通通不想知道。
他现在并不想跟裴放扯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想逃。
这里太窒息了,看见面前那张面孔,颜束就深感呼吸不畅。
还不能倒下,他还有事要做。
静默了两三秒的一言不发之下,颜束忽然从窗户纵身翻了出去。
“拦住他!他状态不对,别让他出去!”裴放预感不好,一向习惯指挥的他立刻发出指令。
但身边的梁卓一个懵成俩,没等他反应过来,颜束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该死!你待这里别乱跑!”裴放骂了一句,叮嘱完梁卓,跟着飞快从窗户跳了出去。
“啊?好!”梁卓忙点头蹲在角落。
整座学校已经是一片火海中的废墟,那些小镇居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找过来,也是因为在火海中行动受限。
颜束能去哪里?
不管他是谁,他的用处已经很明显了,裴放决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裴放踹开两个扑过来的人,捂住口鼻快步向学校外走去。
对,颜束渴望出去的心比谁都强烈,他那么聪明,完成邪祭所有人会困死在这里,他猜得到。
但在郭倩的梦里,如果那女人不主动出现,他们甚至找不到人,还怎么阻止这场邪祭。
所以还有一个办法,裴放没说过。
——就是找到死者的尸体,然后毁掉。
生魂因执念不灭不消,这种东西可以引人入梦,但也有害怕的东西。
那就是,他们无法直面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所以张成平才会把郭倩的死亡证明时时刻刻放在身边,他也害怕女鬼寻仇。
可是,找到尸体也许不难,但郭倩会让颜束那么轻易得逞吗?
千子镇进入了永夜,代表不会再有白天,他们只能在这个女人的梦境里行动,如同活在监视器之下。
并且郭倩在自己的梦里,想置人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这也是颜束在幻象里说要替那女人完成邪祭的理由。
颜束从一开始就摆好了棋局,先降低郭倩的警惕性,再请君入瓮。
这人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是有多少缜密到毫无缝隙的心思,每分每秒都在琢磨着算计别人。
该不会刚刚的头疼也是装模作样在骗人?
裴放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是郭倩给他留下的信号。
裴放说的没错,那女人确实聪明,但可惜被多年来的怨念迷昏了头,一心只有邪祭的成功,早就忘了当初的目的。
且不说邪祭的成功能不能让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重新回到她肚子里,而是她本身已经疯魔太久了,她不想让所有人活着。
颜束前脚刚在院门前站定,就听见里面的声音飘了出来。
“你终于来了。”
霎那间,一股强烈的风从里面猛然吹开了院门,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拉着颜束的胳膊,将人拢了进去。
两扇门重新合上。
院子里还是幻象中那副温馨明媚的样子。
像许多年前,她刚来这里工作,到校长家里拜访,第一眼见到张成平那样。
脸上仍然涂抹着两行血泪的郭倩躺在院子的摇椅里,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乍一听,像是什么地方的民谣。
这女人把千子镇的所有人引入梦境,外面乱得天翻地覆,她自己却在幻象里岁月静好。
颜束只听她哼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了。
郭倩识时务地停下来,眼神有些期待:“不打算反悔了吗?”
“直接说吧。”颜束没看她那张有些让人倒胃口的脸。
“哈哈哈哈……”郭倩笑出声,“事先还是要说好,以免酿成王建那样的惨剧,你说对吗?”
威胁他?
“哦。”颜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郭倩眼珠子转了转,才说:“你跟我来。”
颜束这才把视线放在她的脸上,跟着郭倩进了里屋的房间。
裴放站到“出生点”院子里,紧紧握着拳头。
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里屋房梁上悬挂的尸体也依然挂在那里。
那是王建被缝合以后的尸体。
灰尘、杂草、残肢……寂静和阴森交织着,伴着裴放的默然一同沉在这座院子里。
可就是没有颜束的身影,也没有那个女人存在的痕迹。
是这里没错,他们一定在这里。
找不到人……除非那个女人又把颜束拉到了幻象里。
邪祭是不能在虚无的幻象里完成的,但交易可以。
跟NPC的交易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除非梦境主人的允许,任何人都是无法进入到那样的幻象里。
就如同此时他跟颜束,明明同时身处同一个地方,却相当于被空间阻隔。
与此同时,颜束被郭倩带到里屋的地窖里。
地窖并不新奇,很多地方储存东西都会用到这种地窖,但奇怪的是,这个地窖的被建在室内。
三拐两拐后,颜束看到了一个摆着红蜡烛的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类似于香炉的铜器。
“坐吧。”郭倩眼睛微微弯了弯,看着颜束一笑,示意他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这里就是你那邪祭开始的程序?”颜束坐下来打量了下四周,漫不经心地问道。
郭倩在那香炉似的铜器里一边捣鼓着,一边有点抗拒地回答:“不然呢,你别乱看了。”
颜束好像没发现她尽力掩盖的不安,反而开始哼起刚刚郭倩哼的那首民谣。
郭倩身型倏然僵住,她有些气愤:“谁让你学的!”
“记性好,我也没办法。”颜束靠在椅子上,一副大爷样儿,就差没把腿搭在这桌子上。
郭倩的脸色变了又变,情绪显得十分激进,让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动荡。
地窖墙上上的泥土也松动了些。
郭倩最终还是好声好气地开口:“别管那些了,还是先忙正事吧。”
颜束看着她把香炉往前推了推。
“你会帮我完成祭祀对吧?”郭倩声音很轻,像是在念咒语似的,“你会帮我的,你与我为盟……”
颜束不吃这一套:“帮?别自欺欺人了。”
香炉里刚刚冒起的一缕青烟即刻又缩了回去。
郭倩差点暴起,覆在香炉上的手紧紧握着,仿佛那就是颜束的脖子。
忍了又忍……
半晌,大概是见这种催眠法行不通,郭倩又挂上一副笑脸:“歃血为誓,代表你会完成这次邪祭,这样总可以吧。”
颜束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知道郭倩被看的心里发毛,才听见对面那冰雕干脆地开口:“可以。”
随后,颜束抽出从裴放哪儿抢来的匕首,动作迅速地往手指上一划,鲜血瞬间顺着破开的口子留下来。
郭倩往后挪了挪,说:“你的血滴在里面,说你会完成邪祭。”
“我会……”颜束将手指靠近香炉。
郭倩显得有些激动:“对,你会完成!”
“不,我会杀了你。”
忽然间,颜束瞬间调转方向,沾血的匕首甩向对面的郭倩。
上面有血!
郭倩连忙往旁边闪避。
匕首擦着她的胳膊钉入身后的土墙里。
只见郭倩的胳膊沾上颜束的血,像是被强酸腐蚀似的,很快那一片血肉模糊。
颜束一脚踹翻了桌子,红烛瞬间熄灭。
地窖氧气稀缺,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蜡烛还在燃烧着。
这女人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骗他留下什么誓言,至少也得拿出诚意。
点两根蜡烛,拿个唬人神志的香炉,可是骗不到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