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门—— by听且行
听且行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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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慢慢穿上衣服,看着实木桌上一堆又一堆的文件,又开始忙活起来。
“打工人的命呐,真惨。”

太阳已经高高架在头顶,所有人的一天在忙碌中开始了。
剩下的九个人三三两两散开在这座走不出去的小镇中,在各处可能藏人的地方寻找着任务中的孩子。
颜束没有迟疑地在前面走着,脚步不慢。
刚刚被他接好胳膊,神色还有些难过和茫然的梁卓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不见裴放。
两人方才三言两语之间,看起来是达成了某种合作。
虽然看起来都极其不情不愿,但奈何各有所图。
人一旦想要什么,对自身以外的东西有了欲望,就会有所牵制,不得已束手束脚。
颜束想要出去,起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而裴放受人之托,保梁卓一命。
两人看穿了彼此,于是达成了共识,也不再拖拖拉拉地互相试探。
所以分配也在不言而喻之中,一个走任务,一个找线索。
半个小时之前。
满嘴跑火车的某人终于被迫履行了他“知无不言”的承诺。
“每个囚笼空间的规则不相同,但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活着逃出去。其中必要条件就是任务进度,系统发布任务一般会按时间点来,就像我们待的这个,每天清晨会给出通知。有的会在进入后直接给出全部任务,也还有更奇葩的......”裴放本来头头是道,说到这里时却忽然顿住了。
颜束:“?”
梁卓追问:“什么奇葩的啊?”
这位唯一的老玩家突然卡带,剩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裴放微微蹙了下眉,平静开口:“忘了,记不清了。”
看着对面的人虽然脸色毫无波澜,但颜束总觉得,这人的心情好像突然间更差了。
“那触发任务和支线任务什么意思?”梁卓问。
裴放这才把注意力拉了回来,说:“影响生存率吧,这里系统搞出来的,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也没什么大作用。”
系统:......
【警告,请各位注意言论,三级惩罚已就绪。】
三级惩罚?
这是在威胁谁?
于是,其他地方一帮正在边找孩子边闲聊的人,听到这条播报后,全部开始胆战心惊地回想自己刚刚说过什么。
然而,发出此“反动言论”的这位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甚至有想再怼两句的想法。
梁卓适时出声,把人制止了:“那出去的条件是什么?”
“任务进度点足够。”裴放继续说,“这个囚笼空间有十个点,任务越多越分散,像眼下这种我没猜错的话,最终任务一般占五个点。”
“拿多少能出去?”梁卓瞪大了眼睛。
裴放:“六个。”
梁卓头大了,单手捂面:“那就是前面做的再好也没用,最终任务完成不了,还是得死。”
“聪明,说对了。”裴放打了个响指。
梁卓:“......”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必死无疑的聪明。
“什么破规则。”颜束不屑一顾,态度依旧傲慢。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电流声。
所有人同时望天,结果那阵声音呲啦了半天,最终还是哑了火。
“看来它比较怕你。”裴放轻笑,左肩膀轻轻碰了下颜束的右肩膀。
颜束瞪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分开找。”
“行。”裴放挑了下眉,接着一步一步靠近面前的人,“小心点,别磕着碰着,让人心疼。”
这话说得缱绻万分,但听在颜束耳朵里却变了味。
好似在警告他:小心点,别让我逮到机会,一定搞死你。
颜束抿了抿唇,显然不打算做口舌之争。
他没给裴放一个眼神,转头就走。
经过一天一夜的摸索和探查,颜束心中大概有了解到,这小镇不管多么诡异,至少已经有两处地方明摆着表现出不正常。
一个是“出生点”小院,另一个则是学校。
昨天晚上前半夜,颜束眼睁睁看着几个孩子进入到那院子里,并且屋子里有女人的声音。
首当其冲,所以他们刚刚跟裴放分开后,颜束带着梁卓直奔那个小院。
很快,两人便站在了院门口。
异常的气氛下,身边的梁卓难得敏锐一回,察觉到了颜束的不对劲,问:“怎么了?咱们不进去吗?”
颜束微微眯眼,没说话。
——门上的封条不见了。
这跟昨天确实不太一样。
“还是先进去看看吧。”梁卓见颜束表情微动,于是走到门口推开了大门。
颜束默认后跟了过去。
院子还是昨天晚上那副样子,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台阶上依然灰尘满布,院子的杂草也没少。
“咱们刚来时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梁卓环视了一圈,“哎,这里灰好厚,简直像刚出土的文物。”
颜束像是听不见似的,径直往屋内走去。
他昨晚没机会进去看一眼,今天当然不能错过了。
答案仿佛摆在了眼前,就等着他们揭开似的。
“颜哥,等等我。”梁卓这傻白甜好像忘了是谁刚才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此时又亲亲热热地贴上前去。
随着梁卓话音落地的同时,颜束一脚踹开了屋门,他胳膊横在鼻子前,瞬间闭上了眼睛。
“咳咳......噗……”跟过来的梁卓没这个意识,被里面的灰尘呛的一阵咳嗽,眼睛也被眯得睁不开。
过了好一会儿,梁卓咳得通红着脸才平复下来,他揉着眼睛,问:“颜哥,怎么不进去,这里面有什么啊?难不成真是出土文物?”
颜束放下胳膊,睁开眼后,确实站在门口良久,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有什么啊?”梁卓正打算睁眼,也想看看屋里面。
旁边的颜束开口了:“劝你最好别睁眼。”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似的,仿佛能带动一阵风,扫过梁卓的耳后,让人不寒而栗。
梁卓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台阶以下:“好,那我离远一点。”
再睁开眼时,梁卓自认为已经退到安全距离。
“啊!妈呀!”他还是吓得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看到,屋子里面地上是厚厚的一层灰,周围却没有任何的脚印,可屋子中间却吊着一具尸体。
即便那尸体面色青白,梁卓也认出来了。
“王、王......建。”他颤颤巍巍出声,然后看向了颜束的背影。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镇定地站在门口,跟那具被勒得目眦欲裂、死不瞑目的尸体大眼瞪小眼的。
那画面也太惊悚了......
刷惯了丧尸片的梁卓,显然不是很能接受搞气氛的惊悚片。
颜束没走进去,仍然站在门口观察着里面:“不是被人害死的。”
梁卓:“啊?”
“没听懂?”颜束回过头,换了一种说法,“害死王建的,不是人。”
“我我我......知道了。”梁卓还是不能直视那个被吊死在房梁的王建,那尸体的眼神仿佛在索命一般。
显然,颜束不怕被索命。
他凑上前,观察着尸体上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此时浮现在颜束心里的,是那天晚上他听到的那个女人声音,以及王建在他们接孩子时说的那些话。
乍一听好像被吓到的胡言乱语,当时没人在意,此刻想起来突然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全部是初来乍到的外来者,王建怎么会知道这镇上的相关事情。
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吗?
可颜束明明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小镇上的居民时,这里的人明明是慌慌张张躲了回去的。
不难看出,小镇上的居民对于外来者的害怕和排斥非常明显,又有谁会主动告诉王建那些没由来的事情。
颜束的眼睛在王建的尸体上不断扫视着。
一件本身就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用同样不寻常的眼光去看待,那是不是就变得正常且合理化了。
荒废已久的院子、封着封条的大门、半夜三更出现的女人,穿门而过的小孩......还有纵火的嫌疑人以及突然提前触发的任务。
一件又一件诡异的事情逐渐在颜束的心中被一条细线所勾连到一起,而王建那天所说的那些话就是连接这些事件的那根针。
“在院子里找找看,应该还有惊喜才对。”颜束站在台阶上,对院子里惊魂未定的梁卓说道。
梁卓闻言点了点头,立刻在杂草覆盖的院子里拨来拨去的开始寻找。
不一会儿,一声喊破嗓子的“卧槽”便从一个杂草半人高的角落冲了出来。
颜束循声走了过去,只见梁卓慌不择路地朝自己扑了上来。
他眼疾手快地抽出腰间带着刀鞘的匕首横在身前,冷静地止住了梁卓要扑到他怀里的动作。
“那那那......那里......”梁卓半句话说不完整。
颜束接着说:“那里也有一具尸体。”
“被分分分......”
“被分解了肢体?”
梁卓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颜束:“你你你......”
“我怎么知道?”颜束哼笑一声,突然阴恻恻地靠近梁卓,声音比冰块还凉,“因为是我干的。”
梁卓刚受过惊吓,此刻又被颜束刺激到,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就要倒下去。
颜束顺势捞了他一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勾起嘴角的轻笑,带着得逞后的狡黠。
好看的要命......梁卓愣了下,堪堪回过了一口气。
紧接着,梁卓就听见身边那人再次轻飘飘开口:“真好骗。”
梁卓:“......”
敢情颜束那句“我干的”是逗他的?把他吓个半死很好玩?
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恶趣味!
梁卓顿时有点幽怨,开口喊:“颜哥......”
“行了,看出来是谁的尸体了么?”颜束恢复正经。
“没仔细看,太瘆人了。”梁卓一点也不想回头。
颜束也没强人所难,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拨开挡住视线的杂草,看见了那一堆血糊糊的东西。
两只胳膊两条腿,外加一个身体,头颅滚在一旁。
“张玲。”颜束回过头,走过去拍了下梁卓的肩膀。
梁卓抖了一下,说:“张玲不是死在了那边的院子里,就咱们住的那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知为何,梁卓看着眼前的院子,忽然想起刚到这里的那天凌晨,这里爬满了各种各样尸体的残骸。
被冷风一吹,梁卓打了个冷颤。
“走了。”走出好几步的颜束看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
梁卓这才从被魇住的恐惧中脱离出来,忙不迭跟了上去:“不在这里继续看了吗?”
颜束没回头,说:“这里封住的东西已经出去了。”

封住的东西?
直到两人走出了这院子,梁卓仍然还没从那一堆断胳膊断腿中回过神,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颜哥,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死?”梁卓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脑子里却像一团浆糊。
昨晚后半夜,触发任务使得所有小镇居民失去理智暴走,那些早早回到住处睡觉的人自然躲过一劫,那些半夜要走的人也免不了死在这场灾祸中。
这就是裴放所说的,降低生存率。
但有两个人的死亡显然不同,王建和张玲。
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都没有接孩子,而他们死后又都被扔进了这个院子。
“不是巧合。”颜束说。
“啊?”梁卓有些懵,但颜束开口的一瞬间,他脑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猛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胳膊,断腿,头颅......”梁卓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张玲被分解的肢体,他怎么能忘了,他见过类似的啊,就在昨晚的前半夜。
“我知道,我见过,我见过!”梁卓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激动的跳了起来,“昨晚我睡不着,想去找你说话来着,但是推开门就发现有东西在你屋子里......”
听着梁卓手舞足蹈地叙述,颜束拇指磨砂着匕首的鞘,眉目间有些慎重的思虑,打断了他:“一些断掉的肢体。”
梁卓疯狂点头。
白天的时间过得似乎很快,没多久太阳已经到了西边。
两人站在临近黄昏的阳光之下,周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见颜束久久不开口,梁卓憋不住了:“颜哥,你在想什么?”
颜束抬头看向这条小巷的尽头,如同他们刚来时那样狭长宁静,他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然后才敷衍地看向梁卓:“找孩子。”
说完,颜束转身就走。
这院子里的东西,或者说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关键所在了。
昨晚他翻进这院子后,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屋里便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时候门上还贴着封条,但两个小孩却能穿门而过,像是电视剧里没有身体的游魂。
两个小孩......
昨天所有人都接了孩子,除去王建和张玲。
那就是还剩下两个孩子没人接,所以他昨晚看到的那两个小孩就是没人接走的孩子。
再回到王建身上,这人跟他们一样刚到这里时,还算是个脾气不好的正常人。
后来则是在学校门口接孩子时,又见过王建一次。
颜束平常没有关注别人的习惯,所以也不清楚那时候的王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再后来,这人就不见了踪影。
张玲莫名其妙地死后,大家才关注到王建失踪了。
恐怕在这样一个地方,失踪后活不了再正常不过,所以昨晚也没人去用心找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让人觉得王建死在了张玲后面。
不对,颜束想,王建才是先被杀的那个,而且也是被分尸了。
梁卓昨晚前半夜看到的那些东西,应该就是被分尸后王建的肢体。
颜束刚刚确实仔细观察了那具被掉在房梁上的尸体。
由于装着完整的衣服,看不见四肢的情况,但脖子上有缝合的线。
不知道是不是死不瞑目,王建眼睛虽然睁得很大,但眼球却很奇怪,两个黑色瞳仁朝着相反的位置,不像是人死前的任何正常反应。
况且眼周的皮肉很松,堪堪兜着眼球,快掉下来似的,让人有一种这眼珠子被挖出来过,又被重新塞回眼眶里的感觉。
手法不可谓不残忍。
这些推测和观察,颜束没告诉梁卓。
倒不是故意隐瞒什么,而是看见残肢断臂就害怕成那个样子,这小子要是听了这些,大概得吓疯。
身边带个傻白甜已经够累了,他可不想帮裴放看着一个疯子。
“咱们现在去哪?”梁卓以为颜束是漫无目的的找孩子,于是开口问。
“去找你的靠山。”颜束随口回答。
梁卓听完,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学校没有人,是一所荒废很久的地方。
裴放在学校各处都翻了个遍,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更别说找到什么小孩了。
昨天白天接孩子的时候,他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倒是有奇怪的地方。
偌大一个学校,从学校出来的孩子就只有十来个,跟他们这些人显然人数相同。
学校像个摆设。
裴放倒是见怪不怪,他进过太多的囚笼空间了,早就已经适应了系统里各种的不同寻常和刻意安排。
虽然没能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但他倒是乐意在学校各个领导的办公室翻一些陈年旧账来看看。
学校重建的预算表和规划图纸。
“重建?”裴放正拿着手里翻阅,这学校发生过什么,才经历了这种规模不小的重建,而且依旧荒废了。
裴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跟着手上动作一顿。
他走出这间办公室,站在五层高的楼道上往下面扫视。
“消防工作做得真不错。”裴放点评道。
这所学校但凡能放通知的广告栏以及空白的墙上,都被贴满了消防知识,几乎走两步就会放置一个消防设备。
一个学校有这些东西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太多了。
像是遭受过一次大火,就有了防备那样害怕。
想到这里,裴放不由得开始斟酌昨天后半夜看见的那场大火,只包裹着这所学校,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大火显然不是昨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因为它不仅昨晚没烧出学校范围,学校今天还是那副重建后的完整样子。
这些事情放到别人眼里,肯定跟闹鬼没什么两样。
但在裴放看来,这就是解开迷雾的关键了。
很显然,只有相信眼睛看到的,只要把摆在面前的东西摊开就行了。
“白天正常的学校,晚上着火......”裴放盯着手里的预算表喃喃出声。
“白天那些居民精神正常,手里抱着孩子,晚上就失控,出门找孩子。”一道声音接着裴放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陷在沉思中的裴放猛然抬眼,冷漠且充满攻击。
眼中是被突然打断的不耐烦,也是对于未知的敌意,到底在什么环境中生存的人,才会时时刻刻充满戒备。
直到看见来人,裴放眼里才散开一圈涟漪似的,有了带着活气的波动。
“你来了。”裴放放松了肢体,仰着头。
颜束视线扫过他手里的东西:“在看什么?”
“一来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打算先说句好听的?”裴放轻轻一笑。
“......”颜束直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裴放闪过他的动作,把手背在身后,眼睛微微垂下,描画颜束的嘴唇,问:“想我么?”
而颜束也没再动手,只是蹙着眉,眼睛不眨地看向面前的人。
没人再开口说话,气氛沉了下来。
空气似乎都在缓缓紧绷,像一跟拉紧的线,勉强维持这表面的平静。
“王建的尸体找到了。”先打破僵局的是颜束。
他知道,裴放这人不好糊弄,所以只能先给出带有诚意的线索了。
然而,裴放:“......”
这人是直男还是木头?想跟他调个情,他满脑子是王建的尸体?
“行,还有呢?”裴放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此刻也没了什么逗人的心思。
颜束拿起来看了两眼:“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听到的女人声音吗?”
“嗯,进来的两个小孩我也看到了。”裴放点头,等着颜束继续说。
“院子门上的封条消失了。”颜束声音无波无澜。
囚笼空间里的东西都不能算作客官存在于现实里的活人,用系统的话说,他们都是无攻击性NPC。
但是如果只放在这个囚笼空间里来看,那些小镇居民勉强可以称之为——活着的人。
所以在囚笼空间里有活着的人,自然也有“死去的人”。
裴放:“他们不是活人。”
类似的话,裴放之前有说过,那些小镇居民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是相较于他们而言。
这次颜束依然听懂了,相较于那些小镇居民,那个女人不是活人。
“你这边呢?”颜束说完了自己的发现,自然也需要裴放的信息交换。
大概是刚才撩人结果吃瘪了,这回裴放倒是难得没有扯犊子,正经点了点头:“刚刚你也说了,这里的白天和晚上很不同。”
“囚笼构造?”颜束问。
他倒是思维发散,已经能上升到系统层面考虑问题了。
“不是。”裴放眼睛闪了下,似乎是站累了,给两人都拉了椅子坐下,“囚笼空间虽然是系统构造出来的,但里面的人、事、情景等任何东西都是自发形成的。”
“你的意思,这里昼夜情景相悖,是囚笼里面的事件因素导致的。”颜束理解得很快。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人喜欢。”裴放挑着眼尾瞧人,对颜束的一点即通从心底升起了疑问和防备,“若不是第一次见你,差点要以为你比我在这系统里里待的时间还长了。”
这是一句试探,颜束听出来了。
虽然前半句是夸人的,但后半句听着让他很不舒服。
颜束冷着脸:“谢谢,你倒是挺讨人厌。”
“呵。”裴放舌头在口腔内顶了下侧脸,没话说地哼笑了一声。
颜束没兴趣跟他扯这些,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点我不知道的。”
“那你总得给点甜头。”裴放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那小子的命。”颜束缓缓抬眼,出声威胁。
此话一出,裴放果然停住了脚步,他静默了两秒才开口:“时间不多了,要找孩子先找到那个女人。”
说完,裴放便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他习惯性地先看向楼下,好巧不巧就看到梁卓那个傻白甜活蹦乱跳着四处乱转。
裴放想起颜束威胁他的眼睛,心想,这人真是嘴比心硬。
颜束待在那间办公室里没动,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他飞速在脑海中整理目前刚从裴放那里得到的已知信息。
学校重建的资料摆在这里,起码说明这所学校是已经重建过的。
至于重建的理由,昨晚的大火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面前。
白天,夜晚......为什么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时候,裴放提防着他,仍然藏着掖着不愿意沟通,到底该怎么撬开这人的嘴。
也是,谁会对一个威胁自己的人真心实意,颜束摁了摁鼻梁骨,有些烦躁。
“哎!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请等一下!”
忽然,楼下传来了声音,是梁卓。
颜束睁开眼,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向下看去。
楼下的梁卓正好抬头也看见了他,一时抓住了主心骨似的朝他喊:“颜哥,原来你早都到了。”
“发生什么了?”颜束问。
“我刚刚找不到你,看见了一个女人,就想问问,结果她都没看我一眼,一闪人就没了。”梁卓事无巨细地汇报。
但颜束在听到“女人”两个字的时候,已经两三下从五层跳楼式地往下翻,看得梁卓一阵心惊肉跳。
“你......你没事吧?”梁卓看得两腿发抖。
颜束拍了拍手上的灰:“人在哪边?”
“那那那边儿。”梁卓指了个方向。
是操场的方向。

颜束快步冲到了操场,确实有一个身影站在操场上,却不是什么女人。
“裴放。”颜束叫了不远处那人一声。
“嘘......”裴放竖起食指放在唇上,“我找到孩子们了。”
操场是200米跑道三千平米的标准面积,旧得看不出塑胶跑道的原来颜色,外围绕着一排枫树,在秋冬交替的季节下飘着落叶,树枝摇摇欲坠地挂在不怎么粗壮的树干上。
树干后面也并不能藏人,这一圈看过去,操场上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连个鬼影子都藏不住的地方,孩子在哪?
然而裴放看着他的视线没有移动,似乎带着神秘的愉悦。
这样的态度昭示着这不是一个玩笑话。
颜束眼睫微微垂下,像是在思考,心里却在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啊,操场怎么会没有遮挡物呢?
他看向自己的鞋面——地面不就是最大的掩盖。
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知道脚底下踩在些不明不白的东西,肯定是要吓得跳脚。
反观这两人,一个发现后静待着兴奋,一个站得笔直又冷漠。
不正常的反应比这里诡异的事物更加瘆人。
“死了?”颜束抬了抬眼皮,神色有些惫懒,颇有些事不关己的意味。
裴放:“他们本来也不是活的。”
“那个女人也在下面?”颜束问。
“应该是,别的地方她怕是也去不了。”裴放终于把黏在颜束身上的视线撕了下来,放到了操场的地皮上。
颜束双手抱胸,稳稳当当地踩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背后传来不重不轻的脚步和累死累活的喘气声。
“体力这么差,你们学校没有体育课?”裴放侧身看向跑过来的梁卓,随口调侃。
“天呐哥!你不知道八百米就能要了一个大学生的命吗?”梁卓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来这里不到两天,大学四年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好吧。”
裴放忽然愣了下,没有再接话。
只是看着梁卓瘫坐在操场的跑道上顺气,满头大汗,扯着自己的卫衣领口。
他的气压急速降低,方才的活跃度直达负数,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裴放在自问中不能够理解。
学校有没有体育课?也真是可笑。
他是什么人,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又怎么可能触碰到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然而这种脱口而出的闲谈,仿佛是刻进生命里,怎么也难以消除的痕迹。
颜束状似无意地盯了裴放一眼,转而收回视线。
他没有尴尬,他天生没有这种情绪,即便他根本不明白这两人随口的闲聊。
学校,八百米,活了二十五年的颜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知道一个正常人应该经历的人生阶段,但这些对于他遥远的仿佛是宇宙之外的另一片星际。
之前颜束也试图去思考过这二十五年的人生是怎么活过来的,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所以在楼下面馆老板问起他的家庭、学历、工作以及未来规划时,颜束只有沉默,越来越长久的沉默。
三年前,颜束从白色的病床上醒来时就是一个人,他有身份证,有住址,有一间公寓,甚至银行卡里足够的钱交医院的费用,潜意识里这就是他。
零零碎碎的数据拼凑出的一个完整的他,可他融不进这片平和热闹的人间,精神始终游离在世界之外。
颜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进入稳定的工作体系,只有在健身房里挥着拳头打沙袋时,似乎能让人稍微找回那么一点本身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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