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信了颜束的邪,此时正侧着脸微微垂下眼睛看向身边的人。
颜束手里拿着两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绳子,准确来说这绳子的一头还绑着一个铁钩。
这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
裴放顺着问:“你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那边儿。”颜束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的房屋,然后把铁钩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评价:“感觉不错,应该好使。”
裴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普通的院子,房屋楼顶晒着白天没收玉米,几个装玉米的篓子安静地待在院子里。
他总算知道颜束手里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位少爷的想法还能再出其不意点吗?真的什么农具都能用得上手。
两人此刻正站在与学校教学楼平行的一栋危楼上。
他们脚下的楼有五层高,跟学校教学楼的层数恰好相同,而这个方向是颜束带着裴放绕着学校外围转了一圈,火势最小的一面了。
“拿着。”颜束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一个给裴放,“我只演示一次。”
只见颜束捏住铁钩上端一截绳子在侧面摇了几下,扬起胳膊飞速抛向对面隔了一条马路的教学楼。
还好这条路并不是很宽,绳子的长度也完全够。
不远处传来“叮”的一声,铁钩卡在了对面教学楼天台内侧的水泥墙的洞上。
颜束往后用力拉了拉绳子,确认卡结实了,这才转过头吩咐裴放:“别跟不上来,普通人。”
裴放:“......”
“普通人”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裴放拽了拽铁钩和绳结的松紧程度,正要开口回几句颜束方才的话。
然而身边那人却没给他机会,颜束往后倒退了几米,看准了距离忽然加速冲了出去。
一阵疾风从身旁刮过,裴放几乎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刚刚还站在身边的人就只剩下了残影。
绳子紧紧缠绕在颜束的腰上,他一只手向上伸着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扑向了没有保护栏的高楼边沿。
裴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是瞬间的事情,对面的火光映着颜束丝毫没有顿挫的身影,却好像被无限拉长的电影镜头,一帧一帧地通过视网膜传输进他的脑海里。
大火、绳索、一个背影、一跃而下......
心跳喧嚣而上,裴放彻底发了怔。
眼看着那道身影跃出高楼的刹那,他彻底发了怔,心如擂鼓间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一步,伸手抓向那道残影:“回来......”
可惜他的声音只是下意识的自语,如同噩梦萦绕深眠时的一声呢喃。
急速下降的颜束并没有听见。
风声呼啸,带着大火灼烧的烟灰和爆裂的碎渣,从颜束飞荡而过的身体四周擦过。
绳子的长度能够使颜束下坠到这栋教学楼的三楼教室。
由于是晚上,教室的门窗都是紧紧关闭的,那扇玻璃窗户在颜束的瞳孔中急剧放大,速度仍然在增加。
这样不行,直接撞上去的力度不一定能让他破开这扇锁着的窗户,如果一次没能成功,下坠的重力会直接把铁钩拽落。
三层楼的高度,加上方才自己助跑的加速度,就算撞不出脑震荡,也得摔个全身骨折吧。
此时,颜束忽然猛拽了一把绳子,借力将自己双腿弯曲式横抬起来。
这一下也使得卡在天台水泥墙里的铁钩不堪重负的蹦了出来,顷刻间脱落,颜束双臂挡在脸前,用尽全力踹碎了玻璃窗。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他急忙又一个反蹬翻滚,避开了地上的碎玻璃,直直撞进了一排排书桌椅子里。
一连“咚咚咚......”好几声撞击,桌椅缺胳膊少腿儿地倒了一地。
安静下来时,颜束曲着一条腿背靠在倒塌的桌椅,揉了揉手腕,抬眼从方才被他踹碎的窗户看了出去。
视线恰恰与还在对面楼站着的裴放隔空撞在了一起。
这样的距离不算太远,刚好够他们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颜束挑了挑眉,有些示威似的得意,却又在看清裴放的表情后收敛。
夜色中,火光映亮了裴放的脸,颜束就这么清楚地直视着——那个人没了神色,站在高楼很边缘的位置,仿佛下一刻就会坠落。
颜束眯了眯眼睛,他从一堆倒塌的桌椅中站起身,缓缓走到满是碎玻璃渣窗边。
他远远望向还在危楼上的裴放,伸手捏了捏鼻骨,莫名有些烦躁。
然而没有持续到一秒,颜束的大脑迅速把这样的情绪归结于“裴放这个人活着一秒就是危险”的情况。
于是,他抬起手,手心向上,手指弯曲往里勾了勾。
一个极其挑衅的动作。
仿佛在说,怎么不敢跟来了?
裴放不久前的怔愣仿佛只在颜束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此时看见这人直挺挺地站在窗户边,还有力气挑衅自己。
高楼上的冷风一吹,他已然恢复镇定,默默摁下刚刚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对着颜束勾唇一笑。
——这人必须死。
裴放拿起脚边的绳子,在手上抻了抻,学着颜束的动作,干脆利落地甩了出去,一只手拽着绳子拉了两下就跳下了危楼的边沿。
而另一边,颜束把手缓缓放到腰间的匕首上。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刹那间,一道寒光闪过,刀刃直直向裴放的正面方向削了过去。
然而角度偏差有些大,匕首显然向裴放的头顶上飞去。
裴放眼神骤然一凛,立马反应过来。
这人的出手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紧拽在手里的绳子。
什么路数?真特么阴险!
三四层楼的高度,就这么摔下去,也太丢面子了,回去还怎么立足。
眼看着匕首飞速旋转,裴放当机立断放松了抓绳子的那只手,身体快速往下降。
刚过第二层的高度,他只觉得绷紧的绳子猛然一松,整个人彻底失重,往地面摔去。
裴放直接一甩手里剩余的绳子,缠在一旁的树枝上,他顺势借力缓冲,然后才松了手向地面滚了几圈,稳住了身体。
紧接着,“叮”的一声,匕首掉落在他的脚下。
裴放站起身,抬头看向三楼窗户边。
那人直立在原地,手里把玩着匕首的刀鞘,微微皱着眉。
看起来像是在心疼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还真是狼心狗肺啊,白对你这么好了。”裴放看了颜束两眼,立即破开教学楼一层还冒着火光的窗户,就这么冲了进去。
啧......没干掉,还惹急了。
颜束收回刀鞘,随意卸了一条桌子腿握在手里,预备着等会狭路相逢,他也好有个顺手的武器。
不知道裴放是不是一路飞上来的,颜束刚走出这间教室,就在楼道里看见了他。
“在等我?”裴放身上没有被火燎到的痕迹,甚至连一点灰也没有粘上。
“等你来送死。”颜束丝毫没有掩饰,把楼道边倒地的垃圾桶用脚尖一勾踢了起来,抬腿踹了过去。
什么下三滥的招数,简直像街头混混的打架会用来拖延时间的小手段。
裴放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只好闪身往后避。
再抬眼时,对面的人已经从三楼的栏杆翻了下去,两三下就到了地面上。
“既然想杀我,跑什么呢?”裴放手撑在栏杆上,背后是汹涌的火光,他却像个出门遛宠物的闲人。
颜束背对着拍了拍手上的灰,侧过半张脸,冷哼了一声没理那人,大步流星地绕过地面的中心花坛离开。
从进入这个学校的教学楼开始,颜束打心底已经存疑,这里的不寻常比外面这座小镇还要让他觉得诡异。
当时,他们从外面看这所燃烧中的学校时,颜束就已经发现四周的树木全然完好,这也是为什么他敢拉着裴放进来的原因。
从裴放的行为举止来看,这人恐怕没进来前跟他一样,不清楚这里面的实际状况。
没错,这里的大火和浓烟引燃不了任何的外来物,更像是一场实景影视投放。
所以他在进入的时候,没有被呛到,裴放从一楼闯进来,身上也只是沾了些灰尘。
灰尘......颜束看向自己的双手,仍然残留着刚刚翻下栏杆时蹭上的灰。
那不是燃烧落下的烟灰,而是很多年没有打扫的那种积灰,厚厚的一层。
颜束像是确定一般,飞快地走向最近的实验楼的一楼的窗台,伸手抹了一把。
灰尘立马沾染在他周围的空气中,颜束用胳膊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半步。
这么厚的灰,这学校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才对。
颜束回过头看着他走过来的地面,也是一层灰,只有他一个人踩过的脚印。
在深夜和大火中,说不出的违和。
整个学校简直荒芜的像是小镇上的一座孤坟,那么白天那些孩子既然是从学校里面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仿佛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没等他思考两秒,身后一阵破风声袭来,带着凌厉的寒光。
颜束背手一棍,架住了来自身后的偷袭。
刀刃划过木制桌腿的表面,留下一道很深的划痕。
裴放见一招没能得逞,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停手,再次踹向颜束的膝弯。
颜束瞬间调转了木棍的位置,猛然用力下砸,冲的正是裴放踢过来的那条腿。
来不及收回来了,裴放只能硬生生抗下这一棍。
“上赶着找揍。”颜束嘲讽了一句,又是一脚回踢送上。
裴放侧身躲闪,低低笑了一声:“一点儿也不会心疼人。”
这人言语上的温柔不及手底下,刀刀都是往致命的位置扫,颜束手里那根木桌腿很快已经被削成了抽象派雕刻品。
这场火灾嗡鸣声越来越大,炙热的温度沿着空气渗进人的皮肤里。
不多时,两人都已经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裴放再一次踹开颜束轮过来的木桩,“这里的火不是烧不到外物吗?”
颜束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体:“怎么?还打算继续装模作样?”
没等裴放反唇相讥,颜束再一次拎着手里的东西逼到了跟前。
三拳两脚拼下来,裴放反握匕首往晃到身后的颜束刺去,忽然间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绳子?不对,触感不是麻绳......
就这么一瞬间晃神的功夫,颜束踢掉了他手里的匕首,直接把裴放那只已经被钳制住的胳膊往反方向扭转。
裴放顺势转身,另一只手很快被颜束三两下也绑在了一起。
他现在算是知道,这位惯会就地取材的少爷用什么绑他了。
“不太好吧,小少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裴放看着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皮带,冲着面前冷脸的人挑了挑眉。
颜束收紧绑人用的皮带,无视掉裴放瞥向他裤腰的视线,眼神居高临下地转向裴放:“没掉,失望吗?”
“当然了。”裴放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时候,仍然不忘调戏人。
颜束没再接话,拽着人就走。
因为靠近中心花坛和教学楼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不断冲刷着他们的神经,好像分分钟就能把人蒸发成水蒸气似的。
必须找一片远离建筑物和植物的空地——学校的操场。
然而,临走出教学楼范围的时候,颜束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站在靠近燃烧着的四季青丛的墙边位置,一只手提起捆着裴放双手的皮带,杀意毕现:“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哦?”裴放觉得有点意思。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要怎么才能出去?”颜束声音很轻。
看着这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俨然不会再想听他瞎扯,大有“听不到我想要的就搞死你”的魄力。
“出去当然是要完成系统任务了。”裴放很巧妙的避开前两个难缠的问题,直接回答了一般人最渴望知道的出路。
毕竟死在这里,知道再多也没什么用。
“还有呢?”颜束猛然往前一推,把人抵在温度不低的墙面上,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这里的火确实不会灼烧外来物,但不代表被这个温度一直烤着就很舒服。
裴放咬了咬牙,脸色却有些奇怪,视线也直直穿过颜束看向他的身后,缓缓笑了起来:“欢迎来到......囚、笼、空、间,我是谁不重要,但你的命在我手里。”
“囚笼空间?”颜束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似乎是听到什么令人反感的东西。
他的眼神,有问题。
裴放跟他是面对面站立,他看的方向,应该是从学校里面看出去的大门才对。
可是......
颜束猛然回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此时的学校外面密密麻麻围满了人,虽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他们为“人”。
这些显然不是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那群人,而是这个小镇上原本的居住民。
颜束看到了那个白天抱着孩子离开的女人,此时手里正紧紧抓着学校的大门的铁栏杆,一下又一下地来回摇晃。
那女人眼神涣散又空洞,仿佛一个盲人,但又像是死死盯着他们的位置,嘴里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然而这样状态的人并不只有那女人一个人,而是学校铁门之外的所有居民,都在缓缓靠近这所学校。
他们有的奋力撞击学校大门的铁栏杆,有的伸着手胡乱往里抓,更有人张着嘴咬住这栏杆不松口。
慢慢地,学校大门口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批又一批的居民还在往里挤,面目凶恶得如同要撕烂学校里的一切。
这些哪里还是什么小镇居民?这分明是......
“丧尸围城?”靠在墙上的裴放忽然低低出声。
这边话音刚落,学校铁栏杆门那边就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
学校门口拥挤的小镇居民越来越多,一波又一波不断撞击着年久失修的铁栏杆大门,生锈的焊接处岌岌可危,已经开始松动了。
“这门恐怕撑不了多久。”裴放离开滚烫的墙面直起身。
颜束看向他:“进来会怎么样?”
这些小镇居民不算是他们这种直接空降的外来者,所以这群居民不能免受大火的灼烧。
然而,拥挤在大门口的人群却像是无知无觉,大火燎上衣服、头发也仿佛没有痛觉,皮肤被火烤出难闻的焦味,居民们也只是眼睛空洞血红,依旧撞击着铁栏杆。
“没看过丧尸片么?”裴放举了举绑在一起的手腕,“当然是吃人了。”
颜束没理他举起双手的暗示,自顾自地说:“这里火光太强,还是先离开吧。”
学校大门出不去,自然要从其他地方破窗了,颜束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铁栏杆大门,二话没说转身就找出路去了。
裴放:“......”
敢情“还是先离开吧”这句话不包括他,颜少爷的态度是打算让双手被缚的他自生自灭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到底义无反顾地跟着颜束进来这地方,也勉强算是生死相随了吧?
裴放心里顿时愤慨万千,打算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斥责颜束这种抛弃队友的无良行为。
正想开口……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一切。
学校那半吊子装饰性大门终于被这群丧心病狂的家长们踩在了脚下。
伴随着周围燃烧的火焰,尘土飞扬间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开始响起,回荡在学校的上空。
【触发任务:黑夜追逐。】
【每晚出门找孩子的小镇居民精神堪忧,请在他们的盘问下尽全力生存。】
听见声音的颜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自然也听到了再次响起了广播声。
马后炮。
颜束在心里腹诽着,这东西每次都在事情发生后才不急不忙地出来播报,堪称恶劣。
“死了爹的报丧样儿。”颜束淡淡出声。
裴放蹙着眉,脸上的表情没了刚才的放松。
他望向学校顶楼那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骷髅头。
虽然他很久没有进入过任何区域的囚笼空间,但如果没记错的话——“黑夜追逐”这项极大影响生存率的触发任务应该会在第三天或第四天晚上才会开启。
除非......有人提前与提供个人支线的NPC交涉过了?
可从白天的状况来看,这批明显是刚被拉进来的新人,连地方和任务都不清不楚。
唯一一个算得上可疑的,也只有过于敏锐古怪的颜束,巧的是这人作为自己的任务目标,裴放几乎寸步不离,因此不可能会是他。
这件事没来及细想,只见那群家长已经张牙舞爪地冲着裴放而来。
“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把孩子还给我。”
在一片似哭似吼的声音中,裴放挣了挣被绑住的双手,纹丝不动。
真不亏是少爷,这皮带质量果然是一等一的好。
裴放踹了一脚身旁四季青丛的水泥边沿,连忙跟上颜束已经快要消失在转弯处的身影。
这边颜束已经找到一间温度不怎么高的教室打算翻窗。
“喂,把这玩意儿给我解了!”裴放跟着进来,闪身晃倒一个马上要扑到他身上的小镇居民,又紧忙抬脚踹开另一个抓他脖子的。
谁能知道这镇上的居民居然无孔不入,学校大门后有那么一大群撞门的,这教学楼后面破窗而入的也不在少数。
显然,颜束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正被三五个人围攻,这些人像是不知疼痛和疲倦似的,被踹倒在地,十秒之内又能爬起来继续朝颜束扑过去。
所以百忙之中的颜束只抽空给了裴放一个眼神。
不过倒是让裴放看明白了这位少爷的意思,他在说:求我。
裴放瞬间不太爽,这白眼狼还真是难搞。
即使两人都知道联手才能更快冲出这个如同火化间的学校,但一个比一个能抗,谁也不想先拉这个面子。
像是报复这种难搞的态度,裴放一脚把扑过来的人踹向了颜束那边。
察觉到后方一阵劲风,颜束连忙闪身,拎起手里那个“抽象派雕刻品”的木棍往后抡了过去。
“邦”的一声,那位被裴放踢过来泄愤的人瞬间倒地,没了动作。
见状,两人都开始下死手,不一会儿,这间教室已经恢复了安静。
颜束看向倒在地上的人,眼神里露出了一点探究的意味,那边的裴放立马开口了:“我人美心善的小少爷,这可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不必动恻隐之心。”
“你大爷。”颜束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一眼裴放。
“行,请问大爷现在能解开了么?”裴放拖着嗓子低头一笑,走上前把绑着的双手举到颜束面前,又颔首靠近颜束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回去再陪你玩这个......”
话音未落,只听“咔嗒”一声,裴放手腕顿时觉得松了下来。
他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看着颜束撩起衣服,把皮带重新穿进裤腰上,腹肌一下清晰地暴露在周围炙热的空气中,隐隐有些薄汗。
这人不仅五官冲击力十足,就连腰也这么的......
裴放眼睛很轻地眯了下,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睛。
“走了。”颜束扯下衣服,“出去后,你最好能说明白这是什么鬼地方。”
“知无不言,我的救命恩人。”裴放半真半假地回应了句,跟着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里是千子镇,大概有七八万人口吧。”
“这就是你去镇政府翻出来的信息?”
“拜托,就外面这个形式,这现在很有用的信息!”
“哪里有用了?”
“至少知道,咱们是绝对从外面那群人手里逃不出去了。”
“......”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又都沉默下来,气氛的凝滞让外面晃荡的各种声音愈加清晰,传进耳朵里,有种绝望的气息。
这其中一个人正是出了院子就被裴放甩掉的梁卓,他不知道从哪又给自己找了个同舟共济的队友,两人正猫在一个黑漆漆且空间不怎么宽敞的地方。
“这狗窝可真难闻啊。”梁卓对面的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
“你就知足吧,正因为这里味道大,外面那些人才找不过来。”梁卓同样捏着鼻子,这狗窝还是两人不知道被追了几条巷子才勉强找到能安安静静缓口气的地方。
梁卓发现自己跟丢了裴放之后,就开始自己一个人在巷子里绕来绕去,一不小心就绕到了镇政府那里去了。
他也是在门口碰见了这个跟自己此时蹲在一起的男人。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打算进去找找线索。
那男人在外面给梁卓望风,梁卓偷偷翻窗户进去翻东西。
然而那间办公室里面大多数东西都是锁在柜子或抽屉里的,只有寥寥几份文件在桌面上摆着。
梁卓刚翻开一页,就听见外面传来那男人吹口哨的信号,连忙又翻了出来。
出来后没等他下地站稳,就被人拉着一路狂奔。
他开始以为他们偷偷进镇政府被小镇上的居民发现了才会被人追着打,但是两人每拐进一条巷子,那些居民看见他们就挥舞着双手朝他们抓过来。
这仇恨值传染的竟然这么快吗?
身为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大学生,梁卓可是把《行尸走肉》刷了好几遍,立马就领悟了这群居民的无差别攻击。
他立刻带着那男人先寻找能掩盖气味的藏身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梁卓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就这么遇上了一个救命地。
这处狗窝四面是木板,顶部盖着一层厚度适中的塑料泡沫板,应该是大型犬的狗窝,刚刚好能容纳两个蹲进去。
此时两人蜷缩在狗窝里,非常的憋屈。
那人收了收腿,颇有些嫌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生怕自己身上也染上这样臭烘烘的味道似的,嘴里嘟嘟囔囔着:“你不是白天抱上两个靠谱的大腿嘛,怎么人家到了晚上就把你甩开了?”
听完这人的话,梁卓眼神暗了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是有点难过的,不知不觉就想说点什么,大概是一直以来太过压抑自己的情绪,让他现在对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产生了倾诉欲。
“其实,我本来有个大哥的,我没见过他,只偷偷看过一次背影,我总觉得颜束的感觉跟他很像……很像。”梁卓缓缓说着,好像在解释自己并非是为了贪生怕死才去抱大腿的人。
“没见过,你知道个屁,乱他妈认亲。”那人有些烦躁,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但他刚刚靠着这个大学生才躲过一劫,不得不耐着性子。
“对,我没见过他的样子,从小爸妈就告诉我他丢了,有一年他回来过一次,爸妈不让我见他,我偷偷躲在门后偷看了一眼,只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可他也只回来过那么一次,后来再也没他消息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而前几年我再问起,爸妈说他已经死了。”梁卓的声音起了些波澜,压抑着情绪似乎隐隐有些激动,“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活着,我记得那个背影。”
那男人看着梁卓的脸色,有一瞬间觉得非常奇怪。
按理说人口失踪,这家人居然也没去报警,而是默认人已经死了……还不让小的见,这是有多不待见大的。
但这样的情况下,外面的危险随时而至,男人越想越烦躁,随口抱怨着:“先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再说吧,至于你这么个没什么本事还添乱的大学生,他们怕是想摆脱你还来不及,更别提你还找哪门子的哥,你哥有那么冷血?”
他越说越气,继续发泄道:“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保不准外面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梁卓目光停滞,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第一眼看到颜束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人自动带入大哥的形象,所以跟前跟后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添麻烦,此时被人不留情面的戳穿,忽然有一种自己果真是个拖油瓶的心烦意乱。
他甚至起了让这人立刻消失的不正常心理。
于是梁卓立马反驳:“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人家再厉害,也没有救你的义务吧。”
“切,救我?我稀罕吗?”
“你不稀罕酸什么酸,少在背后说三道四。”
“什么时候用你教训老子了!”
两人半句话没说到一起就脸红脖子粗的嚷了起来,越吵越凶,声音一下盖过一下,像是要掀翻这个狭小的空间。
“啊!”
“妈呀!”
忽然,两人同时惊呼向两旁倒去,视线直直看向这狗窝的上方猛然伸进来的一只手。
反应过来后,梁卓立马捂住了嘴。
那男人却吓得不轻,一直踹息着抖个不停,那只手刚刚差点戳进他的眼睛里。
这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呜呜啦啦”的声音向这个不堪一击的狗窝靠近着。
梁卓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想去拉那个男人,但那人显然没有梁卓这种刷了很多遍丧尸片才形成的定力,看见梁卓伸过来的手再一次丢了魂儿地大叫起来。
这下坏了!
没等那男人挣扎出狗窝,上面忽然同时伸出了好几只手。
其中一只手正好抓住了梁卓的肩膀!
“这里不能待了,快走。”梁卓紧忙用力拍开肩膀上想掐他脖子的手,一边喊一边挣扎着想从狗屋的小门爬出去。
这里面待了两个成年男人本就挤得慌,此时旁边还有一个快要神智失常的,更是乱作一团。
梁卓往出钻的动作更是刺激了男人,那人大吼一声,一把将梁卓推开。
“滚开!”
梁卓被掀到一旁,又得躲着上面伸下来的手,一时之间非常狼狈。
那男人抓住机会就钻了出去,在狗窝内闪闪躲躲的梁卓却没听到这人逃跑的脚步声,只听见那人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然后一阵拖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