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封灵三清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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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凡蹙眉问:“薛义理他们没找郎中给你看吗?”
“看了。但只是开了几贴药方,说是气血亏空。”萧覃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我的药还在楼下熬着,应该快好了。”
齐钰道:“我去拿吧。”
厨房倒也不远,就在楼下,一大早宋思凡还用过。他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里面还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在里面。齐钰也没多想,以为是谁起早了来找吃的,推门便走了进去。
他的突然到来让里面的人吃了一惊,连掩饰的动作都忘记了,僵在原地足有片刻。齐钰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即定在了他的手上:“公子覃的药是在……你在做什么?”
对方猛地一个激灵,就要收手,却被齐钰一把抓住:“这是什么!”
他夺过那人手里的东西,倒在手中,竟然倒出了白色的粉末。齐钰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什么,最初的不敢置信后,转为了熊熊怒火:“你竟然敢给公子覃下毒?!”
对方惊恐地看着他,齐钰却蓦地冷静了下来,直接抬手敲晕了他。
他望着那盅被人下了毒的药,径直端起来倒光了,头脑中的想法却定了下来。
齐钰看着脚边昏倒的人,对方晕倒之前分明是想要喊人,说明他不怕被更多人发现,也说明……这件事经过了薛义理的授意。
他攥紧了拳头,恍然发现薛义理比他想象得更有野心,也更加可怕。
他在用毒药,慢慢控制萧覃,他分明是要把萧覃当做只受自己掌控的傀儡!
好像从一场荒诞无稽的戏剧中猛然醒了过来,曾经固执坚持的信念此刻开始摇摇欲坠。
什么复辟燕陵,什么夺回故土,仿佛是一场骗局,一个笑话。
手指被烧得滚烫的药罐燎过,齐钰被烫得一缩,又狠狠咬紧了牙关。
不行!他要带宋思凡和萧覃离开这里!
玉佩也已经当掉了,足够这一路上的开销,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要离开,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齐钰沉沉想着,推开门,脚步急促地要往楼上跑去。
然而下一秒,一阵钝痛从后脑处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大喊,就被一记闷棍敲晕过去,随即失去了意识。
“怎么还没回来?”宋思凡端着冷掉的茶水,忍不住道,“拿个药要这么久吗?”
萧覃也在疑惑:“不应该啊,这都有一会儿了。是不是我的药还没好,齐兄多等了会儿?”
宋思凡平白觉得有些不安,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他匆匆下了楼,径直冲进了厨房里,正想喊对方的名字,一低头,却看见地上倒着一个人,不知死活。
宋思凡愣了一秒,立刻转身冲了出去,刚到客栈门口,却看见一辆马车已经向南驶了出去,快要消失不见。
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做出了反应,他飞快地奔向了屋外的马厩,等牵了一匹马出来,才猛地回过神。
他压根不会骑马!齐钰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取笑过他。
心急如焚中,宋思凡眼一闭心一横,踩住马镫,纵身一跃,竟然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他紧紧握住缰绳,试探道:“驾?”
纹丝不动。
眼看马车已经渐行渐远,快要变成远处的一个黑点,宋思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恐惧。
下一刻,他用腿用力一夹马肚,猛然一提缰绳:“驾!”
马匹发出一声嘶鸣,随即载着他飞驰而去。
齐钰是被不断的颠簸晃醒的。
他的脑袋仍在嗡嗡作响,眨了好几次眼,视线才渐渐变得清晰。
耳边有人在说话,像是苍蝇在飞,齐钰不耐烦地挥手去赶,却被人突然抓住,用力一拧拧到了身后。
他一下子疼清醒了。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紧接着,罗湛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打了个招呼:“齐公子,你好啊。”
昏倒前的一幕幕重又出现在眼前,齐钰挣扎起来,怒道:“是你!是你指使别人给萧覃下毒!对不对!”
罗湛挑眉:“毒?那可真是诬陷啊。我们怎么会谋害王室血统呢?”
“薛大人为了燕陵的功业,可谓煞费苦心。”他用陈述事实的口吻,耐心道,“公子覃他不够聪明,也不够有野心,甚至想要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我们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听话,这都是为了他好。”
“放你的屁!”齐钰骂道,“你们分明是为了自己!你们是要篡权!!!”
虚伪的笑意消失无踪,罗湛淡淡看着他:“你是这么想的?”
“那就没必要谈了。”他站起身,拍拍手,“把他绑起来,扔下去。”
身后钳制着自己的手换成了绳子,齐钰很快被五花大绑。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绑到了悬崖边。
齐钰瞳孔缩紧,呼吸静止了一刻,继而硬着头皮问:“你要做什么?”
只是站在这里,他就能听见悬崖下咆哮的江水声,掉下去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齐公子,你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不听话的人,就没必要活着了。”罗湛皮笑肉不笑地说,“来人,送齐公子上路吧——”
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骤然闯了进来,有人怒吼道:“都给我滚开!”
马匹冲出树林,横冲直撞地撞进了人群,瞬间将罗湛带来的人冲得四散开来,更有甚者直接被逼得掉下了悬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转瞬被汹涌的波涛吞没。
宋思凡拼尽全力一拽缰绳,马匹尖锐的嘶鸣划破长空,终于在悬崖前堪堪停了下来。
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跳下来,给齐钰解绑,紧张兮兮地问:“你没事吧?”
齐钰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张了张口,答非所问:“宋思凡,你会骑马了?”
宋思凡还没回答,忽然目光一凝,一把推开了对方。
齐钰被猝不及防一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见方才被马撞倒在地的罗湛扑了过来,和宋思凡翻滚在一起。
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去死!”
宋思凡仰躺在地,死死地抓着罗湛的手臂,试图制止刀尖下落的趋势。只是他一个文人,手上没多大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离心口越来越近。
齐钰身上的绳子还没完全解开,他想方设法让自己站了起来,随即心一横,径直往罗湛身上撞了过去。
宋思凡看见了他的动作,神色一滞,大喊道:“不要!”
然而齐钰已经下定决心撞了上来,丝毫没留余地。罗湛顷刻被撞下了悬崖,而他在地上翻滚了数下,将要掉下去的时候,宋思凡一把拉住了他。
对方额头青筋暴起,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却还是抓着他不放手。
“齐、钰!”宋思凡呼吸困难,“你、该、减、重、了!”
他料想中,齐钰此时应该大怒,并且牙尖嘴利地反驳自己。但对方只是低头看了眼脚下深不可测的江水,语气竟出乎意料地很平静:“宋思凡,你松手吧。”
宋思凡蓦地瞪大了眼。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齐钰喃喃道,“我连累了沈孟枝,连累了楚晋,连累了萧覃,现在也连累了你。”
“闭嘴!”宋思凡哑声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良久的沉默,仿佛无声的对峙,一个人在等对方松手,一个人咬着牙苦苦坚持。
半晌,宋思凡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哽咽。很快,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愧悔。
齐钰脸上挂满了泪水,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好像要将所有的愤怒、无力、自责、痛苦,尽数宣泄一空。
“对不起,”他哭喊道,“对不起……”
手臂上的力道一松。
宋思凡再也抓不住他,眼睁睁看着黑沉的江水将人吞没,嘶吼道:“齐钰!!!”
声音在空寂的山谷里回荡,他望着齐钰消失后溅起的浪花,随即闭上眼,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江水汹涌,很快将一切吞没。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 开启枝楚冒险之旅(bushi

第149章 山洞·“那里面是死人。”
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回荡在洞穴里,在一片静谧之中,显得漆黑的道路愈发幽深。
楚晋抱着怀里失去知觉的人,走进了漆黑的山洞中。
湿透的衣摆随着脚步走动,水珠规律地滴落,滴滴答答,永无休止。
从水里上岸后,他已经走了很久,但还没走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他感受到沈孟枝的体温在不断下降,即便他将对方抱得再紧,也阻止不了他热度的散失。
楚晋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依稀辨认出前方是一个宽敞的洞室,似乎还有人留下的痕迹。
他将人暂时先放了下来,对方却好像短暂地恢复了意识,抓住他的手,轻声喊道:“楚晋……”
“我在。”他反握住对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他,“你冷不冷?我生点火。”
沈孟枝的指尖太凉了。衣衫浸透了水,湿淋淋地贴在他身上,只会剥夺他更多的热度。
楚晋起身,往暗处摸索,摸到了两块石头,甚至还有几根烧了半截的木头。石面还有摩擦过的痕迹,似乎之前也有人用它生过火。
他手法娴熟地打磨着两块石头,不多时便生出了微弱的火苗,移到木头上后,很快便越烧越旺。
火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这的确是一处洞穴,只不过不是先前的那一个。无论石质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尽相同。
两个人的影子在石壁上跃动,变得又高又长。
火焰瞬间驱散了寒冷和潮湿,沈孟枝倚坐在石壁边,眼底被火焰映得发亮。
“我不知道你还会这个。”他望着楚晋手中的石头,语气却没有多意外,好像对方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习以为常。
楚晋走到他身边,闻言,道:“我还会很多。”
他蹲下身,神情认真地去解对方的衣带,动作轻柔缓慢,但沈孟枝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打了个寒战:“做什么?”
“帮你把衣服烤干。”楚晋已经脱下了他的外衫,又去脱他的中衣和里衣,“不然你会着凉。”
他抬起眼,对上了沈孟枝垂下的眸光。他的嘴唇没有血色,面色也因失血而显得苍白,如今却被火光笼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暖色,照得脸颊微微泛红。
被扯得凌乱的领口大敞,露出素白的肌肤上,两抹锁骨深陷下去,积了一小攒阴影。
沈孟枝迟钝地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没有挣扎。他本能地信任对方,闭着眼,像砧板上的鱼,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任自己上身被剥了个干净。
楚晋把他抱到了离火源近一点的地方,冷僵的手脚渐渐暖和起来,沈孟枝有点昏昏欲睡。
过了半晌,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鬼使神差地睁开眼,隔着摇曳的火光,看见了正在脱衣服的摄政王。
他站在光与暗的交汇处,半湿的长发披散开,随着动作垂落到脸侧,遮住了神情。光影变幻,照得他身上时明时暗,在朦胧而隐晦的光线中,露出骨肉匀称、劲瘦紧实的上半身。
火苗劈啪作响,火势有一瞬间变大,照亮了他动作时,胸膛和腰腹处紧绷起来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如描似削。
摄政王的脸太过惊世绝艳,总让人忽略他的其他,不知道他繁复的衮衣绣裳下,藏着的肌理漂亮而力量感十足的身材。
沈孟枝望着他出了半天神,反应过来后,心虚地想要移开视线,却被摄政王抓了个正着。
后者眉梢眼角带着隐约的笑意,问:“躲什么?亲也成了,又不是没有见过。”
沈孟枝脸颊被火烤得有点发热,他扭过头,心想,他从前见过和现在看见,分明是两种东西。
楚晋用石头和木头搭了个架子,把滴水的衣服搭了上去,移到火边烘烤。水珠四溅的声音在洞中叠叠回响,伴着木柴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竟然显得出乎意料的安宁。
他走到沈孟枝身边,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脸颊:“你的脸有点热。”
沈孟枝默不作声。他身上的水渍在慢慢蒸发,肩颈紧绷,裸露的皮肤泛起一种介于冷白与暖粉之间的颜色,像一块温凉细腻的清玉。
只是他脸色依旧很差,唇色发白,紧紧抿着,眉头也不自觉地蹙着。
楚晋目光停留在他平直的嘴角,忽然道:“那天你还没来的时候,兄长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沈孟枝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吸引:“什么事?”
沈云言和楚晋在地牢里聊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他先前确实在意过,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问起。
他全身心都在等对方的答案上,也没注意到楚晋伸手,悄无声息地探向了自己的后背。
“他说,”楚晋垂着眼,“他目前还没有要成家的打算,所以听说你成亲后,他很高兴。”
这样闲淡平适的闲聊让沈孟枝精神松懈了稍许,他想了想:“兄长的确不怎么拘泥于儿女情长。”
说的好点是不拘一格,说直接些,沈云言就是野惯了,沈恪也管不了。
“嗯。”楚晋冲他一笑,“所以他告诉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个小侄子或小侄女。”
沈孟枝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他对上楚晋的眼睛,张了张口,心虚和羞恼一口气压上来,压得心口沉闷,头脑也一阵发懵。
下一刻,后背的穴位被人飞快点过,他表情空白了一瞬,紧接着猝然弓起身,猛地咳出了一口浊血。
这口血好像把他全部的心力都耗尽,也冲垮了他强撑的精神,沈孟枝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筋疲力尽地向后倒去。
楚晋脸上的笑意转而不见,仿佛只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露出破绽。他紧蹙起眉,在沈孟枝面前伪装出的若无其事的平静后便是深深的忧色,一把捞住了沈孟枝后坠的身体,手心按在他腹部,凝起精纯无比的内力,往他体内送去。
沈孟枝已经撑了太久,若任压抑已久的污血吊着他的这口气,他只会更加痛苦,楚晋只能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借着光亮,他也终于能看清对方的伤势。流血的手指和肩头被踹出来的淤青,还算容易处理的外伤,可他还是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在疼得抽搐。
沈孟枝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颤抖不稳的气息倾洒在胸口,从昏沉中挣出一丝清明,抓住了他轻柔按在腹部的手,指尖安抚般蹭了蹭。
力道很轻,也很痒,像是猫儿在轻挠撒娇。
楚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绪,放轻声音问:“还有哪里疼?”
内力游走过全身经脉,源源不断,暖洋洋的。沈孟枝觉得痛感缓解了许多,眉头舒展了些许,想了很久,才说:“旧伤疼。”
楚晋一愣,看向他腹部的那处剑伤。
楚戎的一脚踢在了他的上腹,将他的肺腑都震伤,连带着这道旧伤撕裂一般作痛。沈孟枝那时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了,现在却好了很多,只觉得有点麻,又泛起绵绵的痒意。
楚晋一言不发地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他的体温偏高,肌肤相贴,正好可以温暖沈孟枝的身体。
内力不要命地往对方体内灌去,试图缓解对方的伤势,楚晋低声道:“你累了,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
他的话似乎比这令人发困的暖意还管用,沈孟枝眼前涌上阵阵黑暗,一颗心却安定下来,沉沉睡去。
他醒来的时候,洞里的火已经微弱了许多,不知时间已经过了多久。
他身上已经穿了一件贴身的里衣,被烘烤得温暖干燥。沈孟枝动了动,发现自己仍缩在楚晋怀里,坐在他腿上。头被他的手护住,轻轻靠在对方的胸口,耳畔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
楚晋背靠在石壁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一只手仍然贴在他的腹部,内力没有了先前那般汹涌,但却始终没有断开过。
沈孟枝望了他许久,随即张开手臂,轻轻抱了他一下。
他动作幅度很小,但楚晋还是醒了,睁开眼的瞬间便恢复清明,低头看向对方,见他面色好了些,松了口气。
轻松过后便回过味来,他眼底染上一点笑意:“刚刚好像有人偷偷地抱我。”
沈孟枝不知道他究竟睡了没有,嘴硬道:“没有。”
听见楚晋的闷笑,他更郁闷了,推了他一把:“放我下来。”
摄政王自然不会听话,将人圈得更紧,低头埋进他颈间,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太多想说的话堵在心口,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又不知从何说起。
汹涌的情感缓慢平息下来,他低声道:“你吓死我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那天就不该放你走。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不安和后怕几乎要化为实质,沈孟枝只能尽可能地回抱对方,轻声道:“梁王来犯时,大肆屠杀城中人,薛义理不顾百姓安危,不见踪影……我没有办法,楚晋。”
那时的情况紧迫,多耽搁一分便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他只能冒险与梁王对峙。
楚戎那般恨他,就不会轻易杀了他。只要他活着,就能等到来救他的人。
现在想来,还是九死一生,惊险无比。沈孟枝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胥方,对得起满城人。”楚晋紧紧抱着他,“是他们、是那群人要跟你说对不起。”
他缓缓道:“会有那一天的。”
沈孟枝笑了一下,又咳了声,边笑边咳:“好……你压得我胸口疼。”
楚晋松开他,抵着他的背,帮他站起身来。
伤势暂缓,沈孟枝终于有精神关注目前的处境,观察了一周这个山洞后,开口问:“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楚晋也站起身来,不太放心地扶着他,道:“胥方郡守府的山洞连着一条地下河,我们被卷到河里,一路漂到了这里。”
这应该已经到了另一座山体下,只是他们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楚,更别提辨别如今到了哪里。
他顿了顿,又道:“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只能向前走,看看能不能出去。”
沈孟枝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木头,许多已经焦黑发潮,像是已经丢弃了很久。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里之前也有人来过?”
“嗯。”楚晋道,“我们如果继续向前走,兴许还会看到他们留下的印记。”
其实在走进的山洞的瞬间,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只是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他垂着眸,在脑海里搜寻有关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沈孟枝忽然开口:“这里有一个小洞。”
那洞口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有半人高,他扶着石壁,刚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就被人突然拽住了手腕。
他愣了下,回过头,看见楚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别过去。”他说,“那里面是死人。”
作者有话说:
别看枝现在能站起来,其实他又在强撑着呢)

沈孟枝瞳孔轻缩:“……楚晋?”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行为举动似乎只是源自下意识,楚晋怔了下,缓缓松开手。
额角隐隐抽痛,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沈孟枝拉到了身后,道:“你在这里,我去看一眼。”
说完,他捡起一截木头,引燃当做火把,随即慢慢向那个低矮的洞口靠近过去。
先前脑中闪过的画面快到令人捕捉不及,楚晋只能模糊辨认出那是一个死不瞑目的男人,脑袋被一柄木锹砸烂,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洞里。
这段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记忆无比清晰,却又像是把另一个人的经历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楚晋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洞口边。
这其实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坑,没有光线,下面是一团浓黑。楚晋将火把举高,火光瞬间照亮了坑底的一切。
他的神色缓缓变了。
一具属于男人的白骨躺在石坑里,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仍然保持着挣扎的动作。颅骨上有深深的裂痕,像是被钝器重击所致。
楚晋目光在这具尸骨上停顿了很久,随即慢慢移到一侧,看见了一柄从中间断开的木锹。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走了出去,沈孟枝站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问:“里面是什么?”
楚晋道:“一堆死人的骨头。”
沈孟枝联想到他之间的反常,蹙起眉:“你为什么会……你来过这里吗?”
楚晋眸光微微闪烁:“我不记得了。”
这种感觉格外古怪,就好像他曾经是旁观者,亲眼看见过这里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沈孟枝轻声道,“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那明显微弱下来的火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否则没有食物,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楚晋道:“我背你。”
沈孟枝摇摇头,拒绝了他,摸向对方的手,道:“一起走。”
他脸上的血色还未恢复,语气却很坚定,楚晋说也说不得,拗也拗不过,只得低声嘱咐:“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两人回到临时起的篝火边,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继续沿着洞口延伸的方向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留下的缝隙越小,到最后几乎只容一人通过。此外,阴寒之气愈盛,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片刻时间沈孟枝就几乎察觉不到半边身体的存在了。
他脚步慢了下来,撑着压迫头顶的石壁,抑制不住地低喘起来。僵冷的四肢仿佛不听使唤了一样,定在了原地,肺腑里如同结了一层寒冰,连心跳都逐渐滞缓。
下一秒他被人拥进怀里,掌心相贴,温暖的内力如一道暖流淌入体内,短暂地驱散了寒冷。
楚晋探过他每一寸脉络,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头一次体会到无从下手的感觉:“怎么了?哪里难受?”
沈孟枝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冷得浑身都在发抖:“……好冷。”
明明他口中说着冷,额头却沁出汗来,浑身都变得滚烫起来。
若是寻常的发热,应该不至于如此怕冷。可对方重伤未愈,若不尽早退烧,只会诱得伤势更加严重。
“你觉得冷吗?”楚晋飞快思考着对策,同时轻声问他,“哪里冷?”
他并没有觉得冷,而对方的反应却像是如坠冰窖,他找不出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只能愈发心焦。
沈孟枝张了张口,苍白的唇动了动,想说自己更像是中了毒。
但一阵尖锐的耳鸣却让他失了开口的力气,他眼前黑了下去,意识重新恢复过来后,他看见楚晋的衣襟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浓稠的红色第一次让他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温热的血顺着领口,淌进身体,楚晋神色一片空白,低着头,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这一幕与从前那个噩梦般的场景缓缓重叠。
楚晋的呼吸遽然急促起来。
磅礴的内力倾巢涌出,不遗余力、永无止境地涌入沈孟枝的身体,成了维系他生命的最后一根丝线。
只是根基被毁后,他的身体便如同破了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洞,灌入的内力只能在他体内停留片刻,随即便无可挽回地流失、溃散。
这根丝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掉,所以不能停,也不敢停。
四处溃散的内力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风墙,呼啸着试图冲开禁制。狭窄的石洞开始摇晃,在铺天盖地的内力压制下,如同纸糊,摇摇欲坠。
沈孟枝勉力睁开眼,看见楚晋的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的脸颊、脖颈、手臂,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那是输送的内力过载的后果,当最后一丝内力也彻底耗尽,便无法再生,他的根基也会无可逆转地彻底毁掉。
疼痛转为了麻木,沈孟枝知道,这是人濒死前的预兆。他撑不了太久,也不愿看见楚晋因为他自毁修为。
“够了……”他轻声道,“楚晋,别管我了。”
他率先松了手,转瞬又被人死死攥住,这次连同另一只手也被一齐抓住了。
汹涌的内力一滞,紧接着,排山倒海般遽然爆发,将两侧的石壁轰然震塌。
血迹顺着脸侧蜿蜒,楚晋抓着他的手,把他抱进怀里,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别怕。”滚滚内力将他的声音切割破碎,“我会带你出去的……不怕了,孟枝。”
你傻不傻?
沈孟枝无声无息地动了动唇,想要问他,眼泪却率先涌了出来,滚落在他的衣襟上。
他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扭曲,到最后,耳畔倏地静了下来,他坠入一片荒芜的黑暗。
那根断掉的丝线,被人抓在手心,系了一个死结。
沈孟枝以为自己死了。
他睁开眼,茫茫然地盯着头顶木梁层叠的穹顶,觉得与话本中写的阎罗殿不太一样。
而且,他浑身酸软疼痛,丝毫没有做鬼轻飘飘的感觉。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脸颊被人用手轻轻蹭了蹭,那人低声问:“还难受吗?”
沈孟枝一愣,扭过头,发现楚晋正躺在他身侧,疲惫地看着他。
他身上多了很多细长的裂口,血液已经干涸,看上去格外狼狈也格外憔悴。沈孟枝挣扎着起身要去检查他的伤势,却被按回了地上:“别起来,我没事。”
楚晋说完便咳了一声,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沈孟枝察觉到他手心波动的内力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仿佛将要枯竭的泉水,却还是缓慢地、不容拒绝地往他体内输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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