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师兄,彼此彼此,你也是个狡猾的材料学家。”景长嘉说,“我也要把我那个计算材料学的论文发一发。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沽名钓誉。”
“行,你忙你的,我去写初稿。”万洛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景长嘉也扔开了手机,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眼前的论文上。
这个计算材料学的论文,他原本打算投一个国内的核心期刊也就算了。反正他真的不缺文章。可当光路芯片的念头一起,他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需要计算材料学上的名声,更需要材料物理与材料学里的名声。
所以这篇论文,他得好好选一个投稿方。
交给《数学新发现》,固然符合他们的收稿要求,刊登也显得非常的理所当然。但带给世界的震撼也太小了点。
景长嘉更想要让它刊登在材料学方面的学术期刊上。
计算材料学本质上,是一个依托超级计算机而诞生的交叉学科。依靠计算得到材料的结构性质、性能特征,以此对材料展开更深度的挖掘与补充。
所以计算机算得,数学家怎么就算不得?
大数据模型和人工智能优化,不都得靠数学发展?
我是个数学家,算一算你们材料上的东西,特别合适。景长嘉理直气壮地想着,更加理直气壮地打开了《材料与电子》这一顶级材料学刊物的观望,浏览了许久也没看到对方的投稿方式。
景长嘉:?
你们《材料与电子》难道不接外部投稿吗?
景长嘉想了想,直接给威尔逊打了个电话。
威尔逊人刚落地顿涅瑟斯,还以为是wujiu担心他的安全,接了电话就乐呵呵地笑着道:“我刚刚落地,还没到家呢。”
景长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威尔逊离开龙夏的日子。
他连忙抱歉道:“真的很抱歉威尔逊先生,今天无法去送你。”
“没有关系,wujiu。你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为你送行。”威尔逊笑着道,“你好好做研究,永远活跃在科学里,就是我最想看到的事情。”
景长嘉温声细语地与他聊了几句,才把问题转向材料学杂志上。
威尔逊一听就大笑起来:“他们确实内部邀约会比较多一些。我回去给你发他们的投稿邮箱地址。听起来,你像是有了让人满意的进展。”
“或许只是我自己满意。”景长嘉笑着说,“我觉得目前的成果还不错。”
“那必然整个世界都会很满意。”威尔逊笃定道,“你可是一出手,就会令世界震惊的启明星啊。”
景长嘉被他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挂了电话,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再回到电脑前,就看见威尔逊把他需要的电子邮箱发了过来。
不仅如此,威尔逊还附上了几个物理顶刊的编辑邮箱。计算材料学本身就是一个物理、化学、材料、数学交叉的领域,如果材料刊物拒绝了他的来信,他还有很多方向可以选择。
景长嘉将论文投递给了《材料与电子》的编辑。
刚退出来,就发现自己又多了一封新的邮件。
来信人是:萨维数学研究会。
他们是经典数学难题悬赏的发起者。
作者有话要说:
量子点是把导带电子、价带空穴及最重要的激子,在三个空间维度上束缚住的半导体纳米结构。——量子点介绍
第112章
一百多年前的二十世纪初,在第二届世界数学家大会上,希尔伯特留下了一篇生命力蓬勃的演讲。他在其中为二十世纪提出了二十三个数学问题。
它们被称为“希尔伯特问题”。在此后的百年之中,这二十三个“希尔伯特问题”,就犹如后来者的道标,一路指引着数学的前进方向。
百年时光转瞬即逝。
当上一个蓬勃的百年已经过去,时间到达了新世纪后,人们也将面临新的问题。
将近三十年前的二十一世纪的起点。
著名的千年数学会议在弗兰茨国家科学院举行。萨维数学研究会的科学成员,上一届麦田奖获奖人在千年会议中发表演讲,向世界重申数学的重要性。
随后,萨维数学研究会公布了二十一世纪新的数学疑问。
这一次的问题一共有七个,它们由萨维数学研究会的科学成员们投票选出,每一个问题都着眼于数学的最基本问题。
任一问题的解决,都将对数学的发展与数学应用的推动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
它们是能改变世界的难题。
——人们称呼它为“千禧难题”。
萨维数学研究会为它们付出了高额的赏金,每个问题均价值一百万布伊戈币。因此,它们也有着千禧大奖的绰号。
谁解决了它们,谁就能得到萨维数学研究会的巨额赏金。
已经被解决的BSD定理就是其中之一。
景长嘉知道他解决了BSD定理,萨维数学研究会迟早会来找他,可现在过来了,却依然让他有些震惊。
这种世界级难题,都是要等待数学界的反馈,要有了充分的验证后,才会发出领奖邀请。
萨维数学研究会这个时候发信给他……做什么?
景长嘉狐疑的点开它,却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研讨会邀请。
亲爱的景教授:
我们沉迷于您在BSD定理里展现的智慧,着迷于弓形公式在解决图形问题上闪耀的锋锐。
在此,我们诚挚的邀请您参与本届阿尔图兰“不朽者”研讨会,我们期望在此见证您留下BSD定理不朽的光辉。
萨维数学研究会,里昂·阿尔图兰。
“不朽者研讨会……他们居然重启了?”路乘川坐在雅科夫列维奇家的沙发上,有些惊讶地说。
不朽者研讨会是上一个世代里最知名的科学会议之一。
它四年一届,每一届都能聚集那个时代最聪慧的大脑,让最具盛名的科学家们在会议上展开智慧的交锋。
它诚如自己的名字一般,真正的做到了“肉身陨落,荣耀不朽”。
当战争毁灭了弗兰茨的科研中心,当阿尔图兰的科学家们不约而同地往布伊戈迁移,当不朽者研讨会最终于战火中落幕……
它留下的成果依然闪耀在人类文明之中。
就连讨厌人群讨厌到离群索居的雅科夫列维奇,在看见“不朽者”几个字的时候,双眼都冒出了亮光。
“可以去。”他说。
“在弗兰兹。还是阿尔图兰地区。”路乘川提醒他,“布伊戈可不会给弗兰兹面子。”
弗兰兹曾经有着很狂热的宗教信仰,也因此整个版图都因为信仰的不同,而分为了四个大区。阿尔图兰是其中最崇尚科学的区域。
当不朽者研讨会落幕,整个阿尔图兰也就跟着衰落了。现在,那边的治安可算不上好。
路乘川又看向景长嘉:“虽然萨维研究会决定重启不朽者,这确实很令人震惊。但是长嘉,我认为这不太合适。”
景长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暂时不方便过去。”
就不提布伊戈对他的恶意,只说他手里目前的工作,都由不得他出国一周半个月。
“不朽者的重启对于科学界来说,确实意义重大。我们或许可以送一封贺信。”景长嘉沉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有萨维研究会来重启它,有些奇怪。”
萨维数学研究会可是布伊戈的研究会。他们来重启属于阿尔图兰的荣耀……总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
路乘川与景长嘉对视一眼,颔首道:“那就你单独写一封贺信,我再以学校的名义写一封贺信。别的就算了。”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雅科夫列维奇:“雅科夫先生,您想去吗?”
雅科夫列维奇瘫在单人沙发上,闻言就说:“他都不去,没什么意思。”
他向往过去的那个不朽者,同时也讨厌着极端傲慢的布伊戈。当布伊戈和不朽者共同出现,很显然,厌恶占据了上风。
景长嘉一听就露了个笑:“既然雅科夫先生不出差,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
雅科夫列维奇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是关于冰雹规律与秩序的问题。”景长嘉说。
雅科夫列维奇顿时坐直了身体:“拿来。”
这几天景长嘉琢磨光路芯片的问题,发现不仅仅是如何蚀刻金刚石基底有着难题,就连光路要怎么引导也都是问题。
现今的量子计算机,依靠的是量子缠绕。它们的光路需要一整个屋子来搭建。而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而光本身又是无序的。光在里面要如何走,如何传递信息,还需要大量的计算。
面对“无序”,还有什么比冰雹猜想更加合适的。
虽然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但有了想法,就总要先试试看。
路乘川看他们俩已经准备进入工作,就站起身决定回数院。刚走到门口,路乘川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长嘉,你那里有《数学发现与应用》吗?”
“他们给过我一本样刊吧,怎么了老师?”
“放哪儿的?院里图书馆不够了,都问我这儿来了。”路乘川说,“你要有,我就先借用一下。”
“在办公室,老师你去拿吧。”景长嘉说着,又觉得有点奇怪,“怎么院里图书馆连这个都会缺?”
好歹也是国内的核心期刊,院里图书馆都不备个几本吗?
“还不是你。”路乘川没好气的说,“你那篇BSD定理的教学论文只投国内核心,你就该早点告诉我。学校和院里的图书馆都没收录多少,实体书就没在馆里完整待过一天。”
连他自己手里的,都被学生借走了。听说文章收录后,又有很多国外大学发来信函,要求订阅那一期,只要那一期。
这破孩子干的都什么事儿啊。
景长嘉拨开脑子里的光路与冰雹想了想,恍然道:“啊!”
之前万洛西也提过这个事情,他转头就给忘了。
路乘川见他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吧?下次提前告诉我,我好让学校图书馆多备点。”
“国外有哪些学校订了这一期啊?”景长嘉问他。
“顿涅瑟斯,德兰塔,生命泉……”路乘川说出了一长串景长嘉熟悉的学校与机构,还有一些他不熟悉,却也鼎鼎大名的世界级学府。
听他说完,景长嘉才笑眯眯地开了口:“所以老师你看,这不是很好吗。再多来几篇重量级论文,我们期刊的影响力也会上升。以后布伊戈再怎么不满意,都得捏着鼻子研究我们的学术期刊。”
路乘川闻言一愣,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以为景长嘉仅仅只是为了省事,才发了国内核心,结果这小子还有这样的心思?
“老师。”景长嘉又喊他,“《数学发现与应用》是咱们学校与隔壁龙大合办的对不对?以后收稿要求,稍微提高一点吧。”
“别人都在降低要求,就你要求提高。”路乘川训了他一句,又说,“这事我去提。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操心这边了。”
景长嘉趁机又说:“《化学与材料》也要提高!”
“你烦不烦?”路乘川哼笑一声,“走了。”
他关门离开,景长嘉把注意力放回雅科夫列维奇身上:“雅科夫先生,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想法?”
雅科夫列维奇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只是个数学家。为什么要操心这些事?”
“因为我大概只是一个先行者。”景长嘉笑着道,“探路的人,对后来者是有责任的。就如同希尔伯特的问题。我们走在前面,就有必要给后来者指引。”
“没什么必要。”雅科夫列维奇说,“也没人会感激。”
“那您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啦。”景长嘉毫不在乎地说,“要继续吗?”
雅科夫列维奇凝视着他,好几秒后,才说:“威尔逊告诉我,你曾经发现过一个所有维度上的唯一量子。你难道没有想过,它们吹爆后的落点,与冰雹降落为1,有着共同的相似性吗?”
景长嘉闻言一愣。
“它们甚至都是高维空间里的代数问题。”雅科夫列维奇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你应该想到,但你没有。这些杂事让你的数学变得不纯粹了。”
景长嘉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他缓缓叹息道:“所以我才会需要你的帮助,雅科夫先生。多谢你提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千禧难题就取材于千禧难题。它就是那个“千禧难题”……
吹爆所有维度的奇异性奇点,最终会得到一个量子化的唯一奇点。
这个结果还是景长嘉在顿涅瑟斯时发现的。
它来自于景长嘉对于极小量子与混沌模型的研究。他原本以为这会是通向霍奇猜想的一座桥梁,可当他抵达这个唯一奇点时,却再也推导不下去了。
这个工作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他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与冰雹猜想黑洞一般的“1”是有着相似性的。即便它们可能毫不相干,但相似性就是研究的理由。
雅科夫列维奇对数学的敏锐性,不愧他数学传奇的美名。
景长嘉看着眼前笔记本上满纸的算式,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坐在书房另一边的封照野,敏锐地抬起了头:“怎么了?”
“嗯?”景长嘉回头看向他,“什么?”
封照野放下书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撑着桌子垂眸去看他的演算过程。他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看不懂。”
景长嘉闻言也笑了:“是高维奇点的量子化问题。”
“难怪,严重超纲了。”封照野说,“但对我们小景教授来说,这应该是专业领域。”
景长嘉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听封照野继续说:“为什么叹气了?”
景长嘉眉毛一挑:“我应该没有叹出声打扰到你。”
“是的。”封照野伸手撩了撩他的刘海,“但是你停笔了,所以我听见了。”
景长嘉放下了笔,对他说:“小封教官,你可以再去修一门心理学学位了。”
“巧了,我们真的要学这个。”封照野介绍道,“我们不仅要学心理学,还要学基础医学。小景教授有什么困扰,可以说给我听。”
“倒也不是困扰。”景长嘉想了想,才说,“我只是觉得和雅科夫先生比起来,我确实不够纯粹。比如现在这个问题,我应该一早就发现的。”
如果不是威尔逊先生这段时间呆在玉大,如果不是雅科夫先生与威尔逊先生聊过奇点问题。只靠他自己,或许他很久都想不起这条线索。
封照野却反问他:“什么才叫纯粹?”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封照野微微俯下身,离景长嘉更近了一些。
他看着小景教授在灯光下变得潋滟的眼睛,安静地说:“雅科夫先生只需要思考数学,这是他的纯粹。但是你,你想用你的大脑带着整个文明向前走,这是你的纯粹。”
“这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你们的分工不同。就像制造发动机,整个项目虽然有工程院的工程学院士主导,但研究所里依然需要与许多相关的专家合作。有物理方面的专家,材料方面的院士,甚至结构与测试也需要经验人士,未来还会要核工程的人加入……每一个大工程,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好的。”
他温声细语地说着:“这是团队的力量。所以你才会需要雅科夫先生,不是吗?”
“我们小景教授唯一差的,就是一个成熟的团队。”封照野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景长嘉的耳垂,“所以我觉得,你或许也该给自己安排一个助理来处理一些琐事了。”
听见“助理”两个字,景长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在未来世界当了太久的独狼,实在不喜欢有人过度靠近自己的生活。
封照野见状就笑:“我来给小景教授当助理好不好?”
“别闹。”景长嘉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你给我当助理,每天看见你我烦。”
封照野眨了眨眼,声音含笑地问:“真的?那你在顿涅瑟斯和生命泉,是不是烦透我了。”
“封照野。”景长嘉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幼不幼稚?”
封照野哈哈大笑。笑得景长嘉恼羞成怒了,他才开口说:“反正吴教官现在每天都跟着你,你放他在外面枯等,不如试着把一些琐事交给他。”
“你的很多研究都需要保密,吴教官是最合适的人。”封照野直接道,“有些东西你交给路教授替你转交,你不如给他。”
景长嘉有些惊讶了:“吴教官来头这么大?”
“是组织上对你很重视。”封照野说,“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厨房里的香味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嗡鸣声传来。
封照野站直了身体:“我去厨房看看,你洗洗手准备吃饭。”
他忙了一个多月才有了这么点空闲,今天特意买了排骨回来炖上。等他端着排骨到了餐厅,景长嘉已经在餐桌前落座,而他面前摆着两个酒杯。
酒是外面买的果酒,甜味有余,酒味不足。但景长嘉却很有腔调地在玻璃杯上插了枚小金桔。乳白的酒液衬着金黄的果子,倒也很像那么回事。
封照野一落座,景长嘉就推给他一杯酒。
暖黄的灯光下,饭菜蒸腾着朦胧的热气,他在如雾般的水汽之后笑意盈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封照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垂眼一笑,接过那杯酒回道:“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
酒杯轻碰,发出一声脆响。
热闹之间,有长风刮过层云,初雪在这样的夜晚里,安安静静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封照野出门时,还没走出玉华园,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外国人拿着手机在玉华园里乱转。
见封照野出现,那个外国人双眼一亮,几步走到封照野跟前,开口就问:“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景长嘉教授,住在哪里?”
封照野审视地看着他,那位年轻人连忙解释道:“我是数学研讨会的人,听闻景长嘉教授住在这里,可这里的房子都长得一样……”
他应该在玉华园里转悠了很久,肩膀与帽子上都积了浅浅的一层雪。
封照野想了想,才说:“你跟我来。”
年轻人眼睛一亮:“你认识景长嘉教授吗?哦当然,我是说这座校园里每个人都应该认识他。所以他认识你吗?”
封照野懒得回答,直接大步往前走。年轻人赶紧跟上。
他眼里迷宫一样的花园,在封照野脚下似乎是一条直路。感觉只是拐过了两个弯,他们就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见封照野也不敲门,直接刷指纹进了门,年轻的外国人顿感不安。
这个人在学校里,应该不是坏人吧?但是他怎么直接就进门了……他坐立难安地守在门外,没一会儿,就见一个人披着外套走了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居家服,披上外套依然有一股懒洋洋的味道。他慢慢走过来,年轻人只觉得眼前都亮了起来。
“景教授!”他跳起来高喊。
“你好,我是景长嘉。”景长嘉走到了门口,“请问你是?”
“您好您好,景教授我是里昂·阿尔图兰。”里昂说着,又急急忙忙地去摸自己的身份卡,“您或许不认识我,我是……”
“我知道,你是萨维数学研究会的那位研究员。”景长嘉侧开身,“进来说话,外面冷。”
里昂跟着景长嘉进了门,就看见带他来的那位年轻的先生,正倚靠在客厅另一边的窗边打电话。
他看起来着实不太好亲近,里昂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鼓足勇气找他搭话的。见他挂了电话,里昂连忙道:“先生,谢谢你带我来。”
“没事。”封照野摆了摆手,“嘉嘉,我先回去了。”
景长嘉点了点头。
他开门离开时,吴教官刚好抵达门口。两人一进一出,谁都不影响谁。
吴警官进了门,打了个招呼就去书房里坐下了。
里昂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有些呆滞。
直到景长嘉在他面前放下一杯热奶茶,他才回过神来:“景教授!我很冒昧的来打扰您,是想亲口问一问,您为什么……拒绝去不朽者研讨会呢?”
景长嘉看着他,里昂·阿尔图兰看起来很有些厄尼斯的影子,但他比厄尼斯更礼貌一些。
“我的工作非常忙。”景长嘉说,“实在抽不出时间去一个遥远国家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里昂有些不甘心:“一点都走不开吗?”
景长嘉点了点头:“实际上,如果不是你来了,我现在也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
他这么一说,里昂的脸色顿时红了:“抱歉打扰您了。那我们出发,路上说也可以。”
他单纯成这样,景长嘉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是就在这里说吧。不过我是真的没空,你想游说我,也没什么意义。没空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现实问题。”
里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神色格外黯然:“我知道您很忙,但是……教授,以后的不朽者研讨会,您是不是……都会没空了?”
刚感叹过他单纯,却又发现这个年轻人同样也很敏锐。
景长嘉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我真的很想邀请您参加不朽者研讨会。”里昂说,“阿尔图兰已经很久没有大型的科学活动了。”
“那我只能抱歉。”景长嘉说,“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什么阿尔图兰的活动,会由萨维数学研究会来主办?”
里昂红着脸,声音很小声:“萨维研究会有钱。还有很多数学家。”
“我也很有钱。”景长嘉坦然一笑,“我还有雅科夫列维奇。”
里昂震惊地看着他。
雅科夫列维奇不是在阿利铎隐居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样说来,这座小小的学院里,岂不是聚集了两位千禧难题的解题者?!
他恍惚间还未回神,就听景长嘉问他:“你想我参加不朽者研讨会?”
里昂·阿尔图兰本能地点头。
景长嘉微微倾身,诱惑道:“我的时间,只有去一趟家门口的空闲。”
作者有话要说:
路乘川:瞧一瞧看一看,雅科夫列维奇大师在这里,感兴趣的数学家请排队申请。
景长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这里办学术研讨会,就送雅科夫列维奇的学术讲座。
雅科夫列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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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
“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元稹
里昂·阿尔图兰想不明白。
景教授怎么会那么忙呢?他在位于阿尔图兰的弗兰茨国家科学院见过许多数学家,也在布伊戈的萨维数学研究会见过许多数学家。
没有哪个地方的数学家能比景长嘉还忙碌。
“我们小景那是真的很忙。”被一键召唤而来的玉大校长乐呵呵地,“你要是不相信,也能保证自己不打扰他的话,我可以让他带着你跑一天。”
里昂·阿尔图兰满眼都是期待:“真的可以吗?”
“可以。”校长保证道,“你是崇敬他,才想亲近他,又不是想做别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里昂进了大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景长嘉正在给景班的学生们上课,里昂坐下来后,也像个学生一样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听,一边做笔记。态度格外认真。
玉大校长见他这模样,心下略有些吃惊。
里昂·阿尔图兰不是什么出名的数学家,却也是个年纪轻轻就拿到了数学博士学位的人。即便他进入萨维数学研究会或许有他姓氏的原因,他也不该对着基础课程这么……虔诚。
玉大校长看着他若有所思,随即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陪了他一节课。
一下课,就慈眉善目的把他托给了景长嘉。
景长嘉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他对于自己身边是跟着一个人,还是跟着两个人,都没太所谓。反正他今天大半天都要耗在学校里。
上完课领着人回了办公室,景长嘉让里昂坐在一边,他自己就开始看月度指导反馈回来的问题。
将全班学生的疑问做过解答,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他又领着里昂去找了孟古今,一起去学校食堂吃午饭。吃饭时就顺便把模拟AI芯片的深度学习算法也聊了聊。
里昂的龙夏语不太好,只听得懂AI芯片几个字。不过作为顶尖学府和顶尖的数学家,里昂并不意外景长嘉会和人聊AI芯片。
新一代半导体迟迟没有突破,传统芯片又早已进入瓶颈。在晶体管早已接近物理极限的现在,芯片制造早已不能像摩尔预言的那样,每过两年芯片就增加一倍的晶体管。
现在摩尔定律几乎已经被打破了。各个龙头都在算法上下功夫。
在里昂看来,未来迟早是AI芯片的天下。
以景教授在数理上的智慧,玉大研究AI芯片会找上他,根本不令人意外。只是景教授连连吃饭都不忘与人聊工作,真的有点太忙了。
里昂心中十分的感叹。
吃过饭又急匆匆地回办公室,因为景长嘉又约了学生聊月度指导发现的问题。一连见了几个学生,聊了一个多小时,景长嘉才起身,又带着里昂上了吴教官的车。
他今天下午与芮教授约好了,要去见李安德。
李安德不愧是功勋试飞员,他的身体素质异常强悍。这段时间恢复得相当不错,就连截肢的创口听说都已经开始愈合。
芮教授的团队加班加点的做了一个原型义肢,准备带去给李安德试一试。原本景长嘉可以在科研中心等待反馈数据。但他依然打算现场看一看,这样他才能知道他的新算法模型的优化空间与优化方向。
李安德对他们的到来很欢迎,见了人一直努力的笑脸相迎。他妻子一直陪在他身边,见研究团队来了,就连忙要给他们削水果。众人赶紧拒绝后,她又主动走到门口,给研发团队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