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自己想做什么。”景长嘉说,“他那么厉害,你们对他应该也是有期望的吧。”
眼镜老人微笑颔首:“小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放心,过两天他就会联系你。”
送走了景长嘉,眼睛老人用内线叫来了自己的秘书。
“长老?”秘书在门口敲了敲门。
“你走一趟,去告诉封老,管孩子要适度。”眼镜老人道,“就告诉他,再不放人,就有个小朋友要生气了。再让他问问,封照野想去哪个部门。”
说到这里,眼镜老人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比起二十岁面面俱到、从容镇定的天才人物,果然还是这样二十岁会有些小脾气、有些小冒失的青年人,会让他感觉真实可靠得多。
一个刚刚经历过鬼门关,又被人一声不响夺走心上人的年轻人。要是还能镇定自若的等消息,就让人觉得有些可怕了。
景长嘉回到家里,就见景妈妈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
自从知道景长嘉遇到了劫机后,家里长辈就很紧张。这样的紧张的起源,是那一对网红小情侣。
那两个人的精神力之强大,连景长嘉都有些自叹弗如。他们两人在飞机上抱头痛哭后,就分头出发离开头等舱,在飞机上拿着手机拍了不少素材。
那时候大家精神都很紧绷,各自都有各自的解压方式,加之飞行平稳,也就没人制止他们。结果一下飞机回了酒店,那两位就开了直播讲故事。
讲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紧张之处,还会泪洒当场。
等他们回了家,短短几天又出了几期视频细说这次的飞行惊魂。
视频内容可就比直播丰富多了,照片与视频齐飞,连天花板上的血迹都没有放过。一时间某飞机上一叉子插爆人眼球的特警,某超级牛逼超级天才说名字你们都知道但我不敢说的科学家,还有某刚好搭乘同一个班级回国的武警,通通都是网友的热聊对象。
还有人趁机科普,不管是特警还是武警,都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出国的人。那为什么他们会在同一个回玉京的航班上呢?
一时间劫机故事衍生出几十个版本,每个版本都离不开“截杀科学家”这个核心。
再一细聊,飞机是从顿涅瑟斯起飞的。顿涅瑟斯有什么科学家是“超级牛逼、超级天才,说名字连普通网友都知道”的?还是个飞向龙夏的科学家。
他们翻遍顿涅瑟斯与周边城市各大高校与研究院的官网,也没看到有谁有近期龙夏访问的通知。
“也不一定就是国外的科学家。你们忘记了最近炸了数学界的那个谁。”
“就那个谁,前一阵拿九章的那个。”
“不敢提,怕挨骂。开年那轰轰烈烈的骂架,玉大都被骂自闭了。”
“我也不敢说。但只有他才称得上‘说名字你们都知道’吧?你们找国外大佬,名字和真人都谁和谁啊?只有他,你是能忽略他的脸,还是能忽略他的才华?”
“卧槽嘉神回来了?顿涅瑟斯没公告啊!”
“就是没公告,才方便下黑手啊。”
“就布伊戈那德行,嘉神要是真的想回来,能放人?你自己问问你的心,是你,你想不想放人?前一阵子爆出嘉神去了顿涅瑟斯,多少人骂啊。”
“偷回嘉神。”
短短几天的时间,故事真相居然被网友们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下子,可把景家长辈吓出个好歹。
网友只能猜测,他们还能不知道那个大概率差点被杀的科学家是谁吗?嘉嘉只报喜不报忧,只说被踹了舱门,他们哪里知道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呀?
景妈妈念叨了好几天“一定要请小野吃饭”后,变得根本不敢放景长嘉一个人在家。他们总觉得,要是那些坏人追到家里来了,家里总要有人给嘉嘉争取逃生时间吧?
景长嘉明白这样的情绪需要时间去缓和,每天都会抽出很多时间陪家里人,安抚他们的情绪。
他坐在景妈妈身边,任由景妈妈把那刚起了个头的毛衣放在他身上比划。
“说起来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小野。你住院的时候,人家还每个月定时都来看你。你们也是一起回来的,怎么现在落地了反而没有联系了。”
“他忙啊。我们小封……照野,超忙的。”景长嘉配合地抬脖子伸手,“等他忙完了过两天就有消息了。”
“什么怪称呼?”
景妈妈随口一说,又补充道:“那你记得叫他来家里吃饭。”她说完,又俯下身仔细比了比肩膀,“小野是不是肩膀比你宽一寸多点?”
景长嘉:“?”
他看着景妈妈手里的黑色毛衣,沉默一瞬才问:“这难道不是您织给我的吗?”
“大夏天的你穿什么毛衣?”景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给小野织的,这孩子我们见面时间少,现在织好了,下次见面随时拿给他。”
“哦……”景长嘉心虚地移开了眼神,“那我争取让你们以后多见见。”
景妈妈收回手:“这还差不多。”
一座空旷的训练场内,正中摆放着一个金属制作的圆形模拟舱。
舱门完全关闭,只有四角亮着绿色的指示灯。舱体上许多连接线直接顺着舱体落在地上,又被揪成一束,一路延伸到不远处的小桌前。
桌子上摆着好几台电脑,各种连接线如同蛛网缠绕垂在桌子下方。两位工作人员守在电脑前,监控着电脑里的各项数据。
有几位工作人员小跑进来,对他们说:“你们去吃饭吧,这里我们来守。”
“还有多久?”
守着电脑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测试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但这次还要测试极限数值,你们要注意盯着点被测试人员的各项数据反馈。”
“明白。”来人点了点头,“你们先去休息。”
两小时后,系统发出了提示声,屏幕里被测试人员的各项数据反馈良好。
换班的工作人员仔细的做好记录,又调出监控画面认真观察着画面里的被测试人员。确定了他的所有工作依然那么有条不紊后,才有些感慨地放下了心。
“以为他脱离训练一年多,会有些不适应。”
“能通过层层选拔的,果然了不起啊。”
又过了六个小时,第二批换班的人又到了。
“他还没出来?”
“数据看起来开始有波动了,但依然在正常值内。”
“行为观察呢?”
“有些重复性动作,但和数据一样,属于正常范围。”
于是该撤去吃饭的人也留了下来:“再等等吧,也就最后两个小时了,我有些好奇他最后的成绩。”
时间抵达了专家划定的极限时间线。
两个工作人员在电脑面前记录数据,另外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快步冲去模拟舱开门,拉开舱门:“封照野,考核结束了!”
模拟舱里穿着沉重测试服的人闻言起身,他摘下头盔,脚步居然还算的上平稳:“到时间了吗?”
“已经到了。这是最后一项考核了,你换了衣服去休息吧。”工作人员连忙说,“最后结果我们会通知你。”
封照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才有条不紊地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脱掉满是连接线的测试服。随后又去不远处的小桌前,填了一张问卷后,这才离开了训练场。
几个工作人员看着屏幕上的80小时的时间提醒,又看着那个步履平稳的背影。几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感叹了一声。
能在全封闭模拟舱里不吃不睡的连续工作80小时,精神居然还算饱满。这是真的天赋异禀。比不了啊。
封照野离开了测试场,却也没有依着工作人员的话去休息,而是独自一人穿过外面空旷的训练场地,走到了某个被绿茵包裹的研究大楼下。
他刷过指纹进门,又在第二道门前刷了脸,才成功进入了大楼。
封老正在办公室里看发回来的实验测试数据,见封照野来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办公室的木椅。
封照野走到他的书柜前找了一本专业书,随后老老实实地去木椅那里坐了下来,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封老比对完实验数据,记录下了一些需要改良的地方后,才停下手透过电脑屏幕与电脑桌上书山的缝隙,去悄悄观察封照野。
见这个兔崽子居然真的在看书,而不是借着书打瞌睡,封老莫名的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起身踱步到封照野身边:“怎么,一口气补了一整年的考核,你不去休息,跑我这里来当什么神仙?”
“二爷爷。”封照野卖乖一笑,“我一直没有消息,他会担心的。”
“谁会担心?”封老上下打量着他,“我没得到消息啊。”
封照野面色不改:“您深居简出的,他哪里找得到您。”
封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回到电脑桌前,从抽屉里翻出封照野的手机丢给他:“也算你小子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然说什么,你都别想见到小景了。”
封照野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这是他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的隐忧。可现在,这股隐忧被彻底抚平,甚至于黑暗中冒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嘉嘉找我了。”封照野笃定道。
封老眉头一皱:“哟,都叫起嘉嘉来了。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家小景搂搂抱抱!”
说着他,他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还以为是选了个最合适的人选去保护人家,哪里知道成了引狼入室!
封老现在想起来都还头疼。他老人家这辈子被无数难题困扰,都没这么头疼过。
一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过来,说说你之后什么打算。”
爷孙两个在办公室里谈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封照野才离开封老的办公室。
天上明月皎皎,风清气正。封照野离开研究大楼,听着被风吹来的远处的训练声,身体这时才有些迟来的疲惫。但他的精神,却有些亢奋。
他揣着手机脚步飞快地离开了研究院,往外走了好一段路后,才将手机开机。
景长嘉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Augenstern:“我先回去了,玉京见。”
Augenstern:“小封教官,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条信息相隔了四个小时。
Augenstern:“封照野。”
这条消息是他失联第二天的消息。
Augenstern:“。”
句号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封照野眉目温柔地看着最后那个句号,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家小景教授懒得打字的时候,就爱给人发句号。有时候是单纯的“知道了”,有些时候那么一个句号,还会承担一些更复杂的含义。
譬如“你在哪里?”或者“你现在在做什么”。
封照野也抬手发了个句号过去。然后一条一条的回复景长嘉的留言:“好,玉京见。”
“回玉京了,明天来找你。”
“我刚刚忙完,去补了一些考试。”
“嘉嘉。”
迟疑许久后,封照野才小心翼翼地打下一行字:“我很想你。”
现在天色已黑,他以为景长嘉这个时候一定在工作,刚要收起手机,手机却连着震动了起来。封照野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对话框。
Augenstern:“你忙完了,先去休息吧。”
Augenstern:“无故失踪这么多天。没有诚意,明天不会让你进门。”
封照野忍不住笑了起来:“嘉嘉,你忘了,你家门锁还是我让人安装的。”
这条消息过后,好一会儿景长嘉都没有理他。
封照野拿着手机,也不着急,只顺着路口慢慢往外走。
他的心从未这样安定过,就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的知道,只要沿着路走,路的尽头必然有他的爱人在等他。
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一看,就见景长嘉回了他一条:“要早点来。”
封照野:“好。”
景长嘉看着封照野的回复,心里最后的一点小焦虑也散开了。他这几天按部就班的工作,回复了许多邮件,替《世界数学会刊》审了一篇稿子,也慢慢地写完了自己那篇BSD定理的教学论文,并对弓形公式的运用场合做出了一定的解答。
看起来似乎做了不少工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隐秘坠着的不安,严重拖慢了他的工作进度。
现在那些不安消弭,他终于可以全情投入到工作之中。
首先,就是接下来的工作规划。
回国之后,他的科研自由与能得到的科研支持,显然比在布伊戈大上许多。
目前摆在眼前的两个大工作是新型空天发动机与模拟AI芯片。长期工作则是对霍奇猜想的推演。短期工作则是接下来的教学安排。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正在建设的研究中心。
他的记忆图书馆里还有那么多的未来模型,他需要有一个研究团队来帮助他加快研究速度。但是项目从哪里入手,仍然需要斟酌……
不过新研究中心还在建设,他仍旧有不少时间可以考虑这个问题。
他将工作一列列的列好了,又沉思许久,抬手在空天发动机上面画了个圈。
这个工作他不知道组织交给了哪个研究中心负责,也不知道目前进展如何。等开学之后可以去问一问戴老师。
模拟AI芯片有孟古今在,他倒是不打算自己去做这个项目。他打算过两天他就联系孟古今,把他的新算法交给他们。深度神经网络的新算法完善后,芯片的设计工作反而并不复杂。但要这块芯片落地量产,更重要的是芯片生产上的难题。
这或许需要整个行业去升级才行。不然的话,就只能寻找一个在现有技术下能搭载传输更多信息的新材料……
景长嘉眼睛一顿,将笔记翻到前一页,未来模型的项目从哪里入手?
新材料是个不错的方向。
……同时这也是一个异常吃经费的方向。他需要一个比较完善的项目计划书,去说服院里给拨款。
景长嘉在这上面打了个重点符号。
等晚上进入了记忆图书馆,景长嘉就直奔材料学方向的书柜,认真地在书柜前挑选着需要的书籍。
他刚挑好了书走到书桌前,就听系统忽然叫了他一声:“宿主。”
“什么事?”景长嘉问。
“系统突然收到一大波能量,根据计算,判定为异常。”系统说,“系统建议您对此作出干扰。”
景长嘉抿了抿唇,他压下心中不安,沉着道:“先查看弘朝情况。”
第101章
系统的能量其实并非是现在突然不正常的。它摄取的能量值其实早就不正常走高了好几天。
然而对于系统来说,能量多总比能量少要好。能量来得多了,它还不用偷摸放纪录片呢。
可今天来的那一大波能量已经抵达了之前计算出来的预警值,再不告诉宿主,它担心出事。
现在是弘朝的春耕时节,过去得那个冬日,系统按照宿主的叮嘱,每日给弘朝播放四节网课。若遇到时日确实难熬的时候,就给他们播纪录片。
这样一段时日下来,弘朝人民已经看了不少网课,只要有心,就必然能学到不少东西。
南浦镇里那位唯一的老木工郑师傅,就是其中有心又善学的那个。云中郡王去岁里讲的那个代耕架,给他带来了大笔的营生。去年里接下的单子,今年都还未做完。
也幸好他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个木匠,大家才愿意等他。
老木工郑师傅坚信跟着郡王爷有肉吃,平日里不管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去看网课。虽然天上那些人不是云中郡王了,可他们也是云中郡王派来的教书先生呀!总不会坑骗了他们。
他甚至花钱请村子里识字的,给他抄写了力学还有物态变化方向的内容。虽然一时半会儿的没听懂,可他天天琢磨,琢磨着琢磨着,眼睛就放在了那架代耕架上。
他想:殿下给特意给他们的东西,必然是完美无缺的。
可他又想:殿下特意教导他们这天下无人知晓的知识,必定是希望他们学以致用。
连学以致用这个词,都还是他从明瓦里听来的。
这应当才是殿下的本意。他应该学以致用。
代耕架的整体构造可以借用,这能方便许多家里没有耕牛的农户。而轱辘则可以改一改……或许还可以与畜力铧式犁结合一下。甚至……可以根据村子里的土地,进行一些改良工作。
郑师傅越想双眼越亮,每日里忙完手里的活计,他就拿着边角木料自己缩在屋子里捣鼓起来。
而同一片长天之下,有他这般想法的人,从最南边的雾源县水师营,到最北边北疆的军屯,已然不知凡几。
便是连那京城里,都有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左右我是不信以前那些事都是……”一个头缠花巾的妇女指了指天上,“以前还说那新粮种是他让郡王爷出面找的呢,结果呢?可不就是郡王爷自个儿想找。”
“你瞎说什么?认得几个字,便当自己是读书人了,这话也敢谈论!?”一个青衫读书人赶紧拦她,“那位和天上那位,那可是最亲近的关系了。还能冒功不成?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这不都已经冒领过么?京里谁不知道那位当年位置不稳当,没有郡王爷从那遭罪的地方赶回来……左右郡王爷在的日子,总是更好过些。”
花巾妇女一把挥开他,又说:“你谈得,我谈不得?你莫当我是以前那种好糊弄的无知之人,我现在也是念过书的。”
真当她不知道啊。那些农具,那些织机,甚至那些年减免过的租子。哪个没有郡王爷的影子?
要真是现在那位的意思,他怎得就不继续呢?
云中郡王的每一堂识字课她都没错过,家里的纸笔是男人的,她碰不得。那她就拿着枯木棍子在递上写写画画。她没有纸,可她总有立锥之地可以画上几笔。
现在她认得了字,背得了诗,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她觉得,她自己已然是个明白人了。做那些好事儿的,也必然是云中郡王。
他们是唯一最亲近的兄弟,云中郡王总是要帮他的。
花巾妇人懒得与他多说,自己挎着篮子,就要出门:“我要去染坊与夫人们做新样子,你少去那些茶楼酒肆和那些个考不上秀才的一起乱撒银子。家里就那点银子,花光了你自个儿想办法挣去。”
青衫读书人脸色一阵青白,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花巾妇人所在的染坊是京里最普通的染坊。青衫读书人觉得也就是京中布料在别处能卖上价,这么个染坊才能活下来。
可那染坊主人却颇具气魄,最近正在砸银子寻人依着天上明瓦随口说来的东西,试验新色,改新样子。
青衫读书人从不觉得她们一群无知妇人能成功。若是天上仙言那般好懂,为何他还未开窍中举?可他心中……却又隐隐有些不知名的畏惧。
……就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隐秘却不可阻挡的倾轧了过来。
景长嘉感受着系统传递过来的这一切,心中颇为愉悦。
“有许多人在擅自修改你传播的物品,并因此引起了更多人情感上的强波动。”系统平静道,“你要放任他们吗?”
“为什么不呢?”景长嘉笑着睁开眼,“系统你看,弘朝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正是万物生发的最好时节。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其因果,为什么不放他们去寻呢?”
“你那些能量的来历,我大概也明白了。”他感慨着翻开了材料学专著,“不用担心,随他们去吧。”
能决定弘朝会走向何方的,永远只有弘朝人民。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撒下种子,再等待它发芽破土的那天。
材料化学对景长嘉来说并不是个需要重头开始学习的专业。他在未来圆柱世界里勤学苦读的那十年,主攻方向之一就是材料。
攻读材料化学的那个时候,他只要有空就必然泡在图书馆里。从一开始的全息网络阅读,再到线下的校图书馆,大大小小的珍惜或是不珍惜的书,他都看过。
所以现在记忆图书馆里的藏书,材料化学可谓是占据了小半壁江山。
他这一晚重温了一整夜的材料学知识,整理出了一个现在用得上的小框架。框架内的知识虽然还需要仔细的甄别填充,但大方向上却已经有了目标。
怀着还算轻松的心情,景长嘉起床吃了顿早餐。
早餐是景爸爸做的。最近景爸爸也把上班时间往后延了一些,酒店里早上食材入库的事情交给了店里值得信任的人看守。他用节省下来的这些时间,每天换着花样的给景长嘉做饭。
今早是糯米烧麦与虾皇饺,配了鲜榨的豆浆与刚出油锅的油条。
“说起来,小恒是不是快考试了?”正吃着饭,景妈妈突然问。
“是这几天。”景长嘉说,“他们高中比顿涅瑟斯放假晚半个月。”
顿涅瑟斯的春季学期从二月正式开始,一直到六月初所有考核结束,开始放暑假。在长达三个月的暑假里,有些专业会开设夏季小学期。一直到九月的秋季学期正式开学为止。
玉京一中放假就要晚得多,六月中下旬才会开始期末考。
“那是快了。”景妈妈点了点头,“小恒马上就高三了。等他放了假,嘉嘉你给他规划一下高三该怎么学。”
景长嘉笑道:“好。”
说说笑笑吃完了一顿早饭,景爸爸急匆匆地赶去景家餐厅。景长嘉则回了书房,准备将昨晚在记忆图书馆里整理出来的材料小框架先写出来。景妈妈给他泡了杯茶,就又回到客厅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你忘拿东西啦?”景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回头,恰好与进门那人对上。
封照野完全没料到景长嘉妈妈居然在家,他难得有些紧张:“阿姨好。”
“啊,是小野啊。”景妈妈放下毛衣,“你来坐。”
话音一落,她的眼神忽然定住了。
她为什么……会在封照野手里看见一朵玫瑰花?
那是一朵冰蓝渐变的玫瑰,外面有玻璃纸,中间有蕾丝。包装得格外精美的一朵玫瑰花。
景妈妈的眼神一顿,封照野也难得有些慌张了起来。他看着景妈妈,语速都加快了:“阿姨,这是陶瓷的,是、是艺术品。”
“哦,陶瓷的……”景妈妈声音有些飘忽,“小野你先坐,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
“不麻烦。”
“那还是要的。你一大早赶过来……”这话一出,景妈妈又顿住了。
谁家找客人是这么早的,还带着玫瑰花。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暴雨天里连红外无人机都找不到嘉嘉时,封照野要坚持下崖找。为什么她们都说不用每个月去看嘉嘉,封照野也依旧按时去看。甚至于在飞机上,也要豁出命的去保护嘉嘉……
也难怪嘉嘉出个院,连小恒都支使得动他。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封照野,一时间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妈。”景长嘉的声音突然插了过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书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嘉嘉。”景妈妈如梦初醒,“小野来了,你来招待他。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她说完话,快步走进了厨房。
封照野几步走到景长嘉身边,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阿姨在家。”
景长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我妈在家,你就不来了吗?”
“……晚一点。”封照野低声说,“我是看见叔叔的车离开了,才上的楼。”
话音一落,景长嘉蓦地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手指与脸颊一触即离,轻柔得好似一个梦。
“幸好现在是夏天。”景长嘉说,“外面并不冷。”
他说完,又扫了一眼封照野手里的玫瑰,笑问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只有一朵花。”
封照野正要开口,就见景长嘉又看了他一眼,笑容很是狡黠:“我妈在家,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他以眼神示意封照野,封照野循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就发现以他们现在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景妈妈。景妈妈就连背影,都透出了一丝慌张。
封照野收回目光,他看着景长嘉喉头滚了滚。接着他抬起手,将那朵陶瓷玫瑰贴上了景长嘉的脸颊。
瓷器烧出来的玫瑰花,没有花瓣的柔软,却有着夏日湖水一样的温凉。
“只有这一朵。”封照野紧紧地盯着景长嘉,“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
封照野:我要一大早就去找嘉嘉。
封照野(不请自来)(推门而入):嘉——
景妈妈:?
封照野:?
景长嘉:^_^妹想到叭,我妈在家。
这一朵玫瑰不知是何时生长,又是何时开花。
等封照野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他贫瘠的人生里如朝阳灿灿,又猎猎如火。
他并不是小王子在所有玫瑰中,选择的悉心浇灌的那一朵。
他是他唯一的玫瑰,是从他心底里生长出来的荒唐之花。
景长嘉接过了那一朵荒唐。
他执花笑看着封照野,柔声道:“它永远坚硬,也永不枯萎。是一朵很好的花。”
封照野只觉得心底的那朵玫瑰,彻底幻化成火,烧得他血液沸腾,止不住的冒热气。他垂眼看着景长嘉,缓缓低下头:“我……”
景长嘉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炽热的眼神。但他们从未在他生命里,留下丝毫余温。
云中郡王的拒绝,从来干脆得不留任何情面。
可眼前的却不是以前的任何过路人。
这是他的小封教官,所以他也提不起任何拒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