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趣,一边检查乐言身上有没有受伤。拉开 T恤宽松的后领,脖颈有一块被砸红了,和其余雪白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在没有破皮,就怕砸到骨头,他伸手过去揉了揉,问兔子疼不疼。
乐言摇头,“奕炀,那个是不是摄像头?”他抬手指绿植背后一个拳头大的白色盒子,先是疑惑,接着肯定道:“那就是摄像头…还在亮红光…”
兔子的声音明显颤抖,把手缩了回来,忧心忡忡道:“有人进我家装了摄像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装一个摄像头?”
这个问题奕警官非常有发言权,他放摄像头的时候特意找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况且这些绿植挨着墙上的书柜,小东西摆得多,一个摄像头很不起眼。
他没料到这只兔子这么敏感……
“乐乐,你先别紧张,听我跟你解释,”他摸出手机调出乐言家客厅的监控画面给他看,“这个摄像头是我帮你装的,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也知道我平时忙,想知道你回没回家,安不安全,打开手机看一眼就知道了……”
奕警官说到这儿,自己都听皱了眉,怎么有点儿……猥琐?
乐言还在认真地听,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奕炀。
奕炀于是硬着头皮接着说:“其实是这样的,咱们不是要搬去那个院子里住吗?这里就空出来了,你肯定很珍惜你房子里的一草一木对不对?但如果搬去那边就不能经常回来,如果有个摄像头的话,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你的花草枯了都能及时看到。”
“对!我知道了,奕炀,你真好!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乐言回头看一眼摄像头,视线下滑落到窗帘上,他刚才特别想知道是不是摄像头,所以爬柜子上去,摔下来条件反射地抓住了窗帘,可窗帘承不住他的重量,一整个塌下来了……
“……就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奕警官为自己捏了把汗,他有点庆幸,更多的是觉得这只兔子好骗。
这要是被卖了,肯定会帮人认真数钱…
乐言拿着奕警官的手机划了划监控画面,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监控的另一头,画面高清,他试着抬手在奕炀脸上戳了戳,监控画面有一秒左右的延时。
这东西对胆子小的兔子很有用,如果之后有人悄悄潜进他家,不仅能把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还不用乐言开门亲自检查,打开摄像头就行!
有用有用!
兔子把手机还给奕炀,跪在沙发上抱住了他,真挚道:“奕炀,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奕炀一愣,他对这种亲昵行为不太习惯,又因为对方只是一只没心眼的小兔子而放松下来,抬手回抱着他,拍了拍脊背说:“现在不怕了?”
“别人就怕,是你,我不怕。”
“哟,还区别对待。”奕炀笑了两声,用手摸了摸红印的边缘,“认真的,这儿到底疼不疼,我给你涂点药?”
“真的不疼。”
“行,不是想散步吗?你快去穿外套,我看看你家窗帘还能不能挂回去。”
“好。”
这个小插曲以奕炀帮他重新挂好窗帘收尾。散步是其次,乐言主要是好久没有逛湿地公园的小集市了,他一个人逛没意思,必须得奕炀陪着。
下了电梯乐言一直低着脑袋,他想牵着奕炀的手,抓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他不信邪,一路盯着,找准时机先抓住了腕表,滑下来握着奕炀的手,抓紧了就不放。
“做什么?”奕炀在看手机,图片上的字太小,他用两根手指头放大,看完一段才抬头看人。
乐言理直气壮地迈步子,说:“好朋友都要牵手或者挽手走路。”刚好拐了一个弯,视线开阔不少,来来往往的人行道还真被兔子捕捉到了两个例子:“奕炀,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他们前面50米左右有两位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手挽着手边走边聊天。
奕炀松开他的手,“可两个男人,不管是牵手还是挽手都会显得很奇怪,勾肩搭背就不会,但走路勾肩搭背,视觉效果不好。”
“为什么不可以牵手?我明明看到过。”乐言说。
兔子有时候都分不清奕炀说的是对是错,但是人类有句话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去城边的警察局没车回来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两个男人类。
他们不光牵手,而且拥抱和亲吻。这些动作做完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也就是说用嘴巴亲人这个举动并不像奕炀说的那样奇怪,不仅不奇怪,还能增进感情。
乐言默默地分析,那勉强算奕炀说对一半吧。嘴巴不能乱亲女人,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直接亲的话是会很奇怪,但如果是两个男人的话,亲了能增进感情,一劳永逸!
好像是这个道理……
乐言忽然觉得拥有人类的脑子真方便,好些事情在他还是侏儒兔的时候想不明白,变成人以后,一点就通了!
“那些是少数,即便你看到了,你也不能跟着学,明白吗?”奕炀踹好手机,又问:“你在哪里看到的?以后不许看了,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乐言老实交代完城边的事,然后不服管,据理力争道:“这不是坏的!”
“我说是就是。”
“就不是!”兔子对上奕炀略微严厉的眼神,没劲儿犟了,“你其实不想和我做朋友,你拒绝得很明显,因为你是警察,所以即便是你不愿意,也尽量对我好,对不对?如果你不是警察,你可能都不会理我了……”
敏感兔眼眶一瞬间红了,吸了一口带浓重鼻音的气,被风带起来的头发丝都好像在默默地难过。
奕炀‘嘶’了一声,“停,不准哭,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告诉过你的。”
“就要哭!”
“不准!”
“就——要!”
“好好好,牵,牵手,手呢?”奕炀弯腰去拉兔子藏在背后的手,握住了抬到前边儿晃晃:“这不是牵着了?你最好憋住你那不值钱的眼泪,敢掉下来我就松开了!”
乐言吸吸鼻子,破涕为笑。他就知道,自己看朋友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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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警官无奈:被一只兔子拿捏了……
乐言欢呼:牵手牵手!
第28章 你像在哄小孩
“还买鱼吗?”卖鱼大叔认得人,主动叫停路过的乐言,指着双开原木桌上放置的正方形鱼缸,“最近拿了新货,热带观赏鱼,特别好养活。”
乐言半弓着腰,手撑膝盖看得仔细,看着看着头都快伸进鱼缸里了。
奕炀只给他一分钟,掐着点看表,时间一到拎着兔子的后脖领把人带起来,“今天不能买,周末搬家,买得多死得多。”
这话有用,兔子能听得进去。
道理说把小鱼养死是家常便饭,而且刚买来也不亲,死了可惜一下仁至义尽,乐言不一样,死一条哭一次,极度珍重每条脆弱的小生命。
有次下班,奕炀回来在他们这栋楼底下的绿化带碰见乐言在刨坑,夕阳正好落到这里,兔子满头大汗依旧努力刨。
“你在做什么?”奕炀问。
乐言扭头看人,适当歇了一口气,“今天死了一条红色的。”
他在埋鱼,还没有拇指粗的小小鱼…奕炀不理解,但是尊重,视线扫了一圈问:“鱼呢?”
“在这……”乐言左手都抬起来了,指的这块草地上并没有鱼的踪影,红色很显眼,但是没有!
他甚至挪开脚,扒开了草,最后看见一只舔嘴狸花猫走过来,一看就是惯犯,闻一闻那片草地,大概想看看还有没有鱼……
那天兔子耳朵出来了,出来的很突然,要不是奕炀手按得及时,渔夫帽都要顶掉了。回家慢慢问缘由才知道,猫把鱼的尸体吃了,在乐言眼里等同于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尸体啃食一样恐怖……
这只兔子不仅感性,思想还很极端。
散步回来路上奕炀下意识留意了身后,没发现可疑人。按部就班等到周末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事宜。
乐言大概不能完全理解奕炀口中的断舍离三个字,他对家的基础概念是吃和睡,所以厨房用具以及床上三件套说什么也要打包带走。
奕炀后悔让乐言自主收拾了,把锅碗瓢盆归位,指挥他去拿几件换洗衣服。
“只拿衣服吗?”乐言很不能理解,如果只是拿衣服,那其实就不算搬家,算出一趟远门……
“那里什么都不缺,理论上,你带上自己就可以。”正在换季,奕炀怕兔子乱带些不必要的,打开他的衣柜亲自帮忙收,“秋天的衣服不多,冬天的…一件都没有?”
当然没有,乐言在心里嘀咕,他才来人类社会几个月而已,还没来得及经历冬天。
“这就是我的全部衣服。”乐言手里转着一顶渔夫帽,掉了又捡起来接着转,不厌其烦,“奕炀,那边真的什么都有吗?”
“都有。”
他衣柜里没什么可收的,奕炀拿了几件,在秋天转冬天这个不冷不热的尴尬期,换洗还不够,所以临时决定路上带兔子去买。
商场就在附近,速度很快,乐言长得标致,只要尺码合适,穿什么都好看,试了几件就买了几件。
奕炀一句话不说先结账,乐言换衣服出来都没看到价格……他欠奕炀好几顿饭,现在又欠将近两三万,刚才试的扎染蓝色卫衣,有四位数,差不多是一个普通人类的一个月工资……
是兔子好几个月的买菜钱……奕炀是警察,警察的工资难道很多吗?
“鞋子要不要?”奕炀问他一声,最后决定就近在商场买两双,乐言鞋柜里大部分是中规中矩的休闲白鞋,买几双运动鞋试一试,穿不惯再说。
乐言身高170+,竟然只穿38码的鞋,奕炀平时没注意,用手张开试了试,确实小……
“我不想要这个鞋子。”乐言缩回脚,另一只也不想放进去试了。他甚至知道这个时候说话要小声一点,营业员还在旁边,当面说人家鞋子的坏话很不礼貌。
奕炀怕呆兔子不知大小,特意用拇指按一按鞋尖有没有空位,配合他的声音小声问:“穿不习惯?”
“鞋带,有鞋带。”乐言绑鞋带只会打死结,以后一定会被奕炀笑话。
“哦,绑不来鞋带。”
奕炀故意说出来,乐言脸忽地刷红,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但营业员小姐已经听到了,礼貌地微笑道:“先生,如果绑不来鞋带我可以教您,简单易上手,实在不行的话,这一款运动鞋还有侧面带拉链的款,不用系鞋带,穿的时候很方便。”
乐言蚊子叫一般嗯一声,垂着脑袋,一只手悄悄掐着奕炀的手,不算重,就是掐着不放。
“好了,我道歉,下回不说了。”奕炀不要拉链款,运动鞋带拉链有点累赘,大小合适就让营业员包起来,人一走,他又说:“我以前也不会绑鞋带,绑得不如你,而且还松,学了很久才学会,我教你我的笨办法,有手就行。”
“笨办法?”乐言问:“是笨蛋用的方法。”兔子不同意,“我不,我要学聪明的!”
奕炀反问他:“你觉得我笨吗?”
乐言摇头。
“你不觉得我笨,那我用了这个办法,你还觉得这是笨蛋用的吗?”
乐言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就像绕口令一样乱七八糟,于是皱着眉盯着他看,最后妥协了,要笨就一起笨好了,反正他们是好朋友。
明明出来买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乐言反而一毛钱没花,这感觉很奇怪……眼陕霆
兔子迈进电梯,说出了自己的奇怪:“为什么你总抢在我前面付钱?奕炀,你工作也很辛苦,可我今天花的钱已经够你两三个月工资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两三个月工资?”
乐言摇头,反正花出去的钱只会多不会少,“我会还给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买,买不了就赚了钱再买,人不是应该做能力范围内的事吗?”
“嗯,这叫…量力而为。”奕炀欣慰兔子能这么想,“你记住,不能打肿脸充胖子,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仅在钱方面,很多事儿都能套用这个道理,”奕警官给这只兔子竖起大拇指,“就是要学好的,奖励……游乐园入场券一张!”
兔子并没有特别高兴,悄悄瞥了奕炀一眼,鼻头皱起几条褶皱,“你像在哄小孩,可我马上二十二了。”
“谁说游乐园只有小孩去?”奕炀问:“还是你不喜欢游乐园?”
乐言说:“我还没——”
倏地,电梯好似受到阻力顿住,灯也在下一秒熄灭。乐言搞不清状况,本能握紧奕炀的手,“奕炀?”
奕炀安慰说:“没事儿,可能电梯故障了。”他打开手机电筒,照着亮按了紧急按钮,对面一时无人回应,他提醒说:“乐乐,这种情况站着别动,往下掉的话很危险。”
“嗯。”这感觉有点像被关在铁笼里。手机没信号……紧急按钮还是没回应,兔子听到奕炀报警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乐言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放松下来,那只握着奕炀的手却出了很多汗,越来越多…
兔子敏锐的耳朵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即便耳朵不灵敏,这道声音也能被听见。
十分钟后。
“奕炀,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乐言扭头,手汗津津地握着奕炀,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购物袋。真奇怪,这只手就没有出汗。
心跳声也好像不属于兔子…
哐嘡——
身侧的人跪在了地上。
“奕炀!”
手机滚在地上压住了背后的光亮,电梯晃几晃也恢复了静止。乐言蹲着,丢了购物袋抬手去找奕炀的脸,意外摸到一脸湿汗,“奕炀,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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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怎么办怎么办…
作者:先人工呼吸!
兔子无措:什么是人工呼吸?
总有意外,可奕炀不行,他不能有。
乐言憋着一鼻子酸楚,伸手够到手机举起照亮,他清楚地望见了奕炀煞白的脸,嘴唇微微发青,额前的发湿漉漉一片,鼻尖也蓄起星星点点的密汗。
很严重,奕炀会不会死?
兔子不知道问谁,一紧张手不听话地抖,高高举起的手机又砸在了地上,沉闷的响动在密闭的电梯里肆意回荡,将兔子憋在鼻尖的酸楚直接逼到了眼眶中。
眼前模糊一片,他看不清奕奕炀了,于是仰头把热水都倒回去。
“奕炀?”乐言轻轻喊他,没得到回应便跪在地上,爬下来听奕炀的心跳,屏住呼吸认真听了半分钟。
没死,还有心跳。
乐言不敢晃他,只敢跪在旁边挨着,靠温觉系统的反馈先冷静自己。如果奕炀的身体一直热,就证明一直活着。
兔子生来就在地下实验室,十多只不同品种的兔子关在一个笼里。乐言很小一只,喜欢蹲在笼子的拐角,尽量把身子往三角缝里挤,这样他会觉得自己很安全。
每个星期它们都需要打针,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乐言身后挨着的兔子从温热到冷僵,第二天被快速清理出笼子。
乐言从没回头看过,但他心里知道,失去温度的兔子都死了。
乐言当时对死亡最直观的了解就是冷与热。
“乐乐?”奕炀喊他一声,慢慢将自己撑起来坐着,神色还是痛苦,喘不顺胸腔里那团气,出多进少。耳蜗的鸣响不断,他听不清委屈的小兔子动着嘴巴说了什么,于是扶着他的肩膀,着急问道:“帽子呢?你的帽子。”
“蓝色的购物袋里。”乐言抬手慢慢帮他顺胸口的气,手都是抖的。
“拿出来…戴上。”奕炀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你别怕,商场楼层不高,而且人多,有问题会被及时发现。”
“我不怕,”乐言听话摸渔夫帽戴上,接着抬起两只手帮他扇风,“奕炀,你是不是很难受,你靠着我。”兔子把自己的肩膀歪给他。
奕炀果真靠下来,忍着吸了口气,“乐乐,我可能要睡一觉,你帮我等他们来开电梯。”
“嗯。”
“帽子不能摘。”
“好。”
他最后一句说的是‘别走开’,太轻了,乐言没听清,肩膀一沉,醒了没一会儿的人又昏了过去。
七八分钟后门口有动静,一根木棍抵开了紧闭的电梯门,一束光从这缝隙透进来。
“里边的人还好吗?”男人问。
“不好,很不好。”兔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表现得异常冷静,怕自己说话的时候发抖外边的人会听不清,所以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很准。
“可以麻烦你们快一点吗?我的朋友晕过去了,需要叫救护车,我还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流了很多汗……”
“好,你别着急,我们在给你朋友打120了。”消防员简单询问了伤者情况,说道:“看看手边有没有可以扇风的东西,尽量给你的朋友通通气,不确定是什么病就先保持姿势别动他。”
“好。”乐言接着抬手扇风,奕炀脸上的汗都蹭到他脸上了。
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乐言上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大概是沈老师被埋在地下实验室的时候。
当时他没哭,就像一个初始人类,还没来得及学会喜怒哀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哭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难过和对故人思念。
他现在越来越懂得人类的感情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依旧他不能哭,总觉得,如果哭了,是不是就代表奕炀和沈老师一样,不回来了。
也猛然意识到,从前在他看来坚韧无比的人类是会死的,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可奕炀还这么年轻,兔子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很难过。
难过的顶峰就是现在,奕炀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害怕又恐慌。
电梯门开了更大的一条缝,几位消防员站在外边说话,听说有伤者,动作更加快速小心。没几分钟专业工具彻底顶开了电梯门,乐言并不适应这股光亮,眯着眼睛,偏头看见了医生和早就准备好的担架。
兔子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浑浑噩噩跟上救护车,拘谨地坐着不敢说话。
他正对面坐着一位女医生,给奕炀带上了氧气罩,调试完仪器问乐言有没有受伤。
乐言大概没听见,眼巴巴盯着躺着的人。
医生宽慰道:“放心,他目前没事。”
“可是他的脸还是很白,你还给他带着那个。”乐言指了指,他知道氧气罩,印象里用氧气罩都是特别严重的病。
“他呼吸困难了,肯定要戴。”医生说:“具体还要等到医院进一步检查了才知道。”话音才落,她想起来问:“你朋友有没有什么旧病史?”
乐言摇头。
医生了然,说:“根据你们今天的经历和他现在的状况,我猜测很大可能是心理疾病,现在的人普遍压力大,容易焦虑。”
“会是什么心理疾病?”乐言问
“看着症状像是……场所恐惧症中的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乐言没听说过这个病,低着头默默打开了手机搜索。
幽闭恐惧症患者害怕密闭或者拥挤的场所,例如电梯、车厢或机舱内……
再看症状: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出冷汗,发抖,甚至昏厥……
这些症状加起来真的好像刚才的奕炀。乐言按灭手机,又补充一些实际情况,“医生,我的朋友昏过去以后中途醒来过,他嘱咐我不要害怕,还说自己要睡一会儿。”
“昏过去又醒来?”医生蹙眉,片刻舒展了。“他毅力不错,可能真的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一般来说,发病了容易失去对身体上的控制,只有离开令他恐惧的环境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那为什么已经出电梯很久了,他还一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个也得等到了医院才知道,医生不确定就没说。乐言没再刨根问底,到医院天色不早,直接办了住院手续。
身体没检查出大问题,奕言转移到普通病房打点滴,手背扎都青了。
兔子心中焦虑,寸步不离守在旁边,桌上放着一杯热水,冷了他会去重新换,他要保证在奕炀醒来的时候喝到的是热水。
乐言还从来没有自主熬这么长的夜,凌晨三点没有半点睡意,握着奕炀的手,默默祈祷他快点醒来,小声保证道:“我们以后不乘电梯了,走楼梯,还能锻炼身体,一小会儿就走下来了。”
他扭头看窗外的天,没有月亮,树叶反着路灯的光沙沙响。
兔子说:“奕炀,要下雨了。”他转回来,松开握着的手,蹑手蹑脚地去关窗,殊不知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就是还动不了,身子是麻的。
护士适时进来拔针,见乐言还没睡,指着旁边的空床说:“这张床没人,你困了直接躺在上面睡,没事的。”
乐言好好地答应,把窗帘拉严实,护士一走还是守在床边不动,有一股子倔气,似乎一定要把这个人熬醒才安心。半梦半醒间,看到奕炀的手在动,乐言一下清醒,抬起头来正对上奕炀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
乐言凑近他的脸,伸手摸了摸。
这张脸终于有了点血色,还回了暖。
奕炀清了清嗓,说话的声音带点沙哑。他侧身过来,疲惫地眨着眼睛,慢慢问:“吓着了?”
“没有。”兔子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鼻子已经泛酸了。借着床头微弱的光亮,他又伸手过去摸奕炀的脸,拇指轻轻地摩挲他下巴的胡茬,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真好,奕炀重新拥有正常人的体温,还有跳动有序的心脏。
乐言极力忍耐,还是没控制住撇起的嘴,承认道:“吓到了,我很怕……”
“想哭就哭,憋得脸都红了。”奕炀没力气说话,最后几个字是用气息推出来的,他默默缓了一会儿,抬手把兔子那两颗滑下来的泪珠子抹了,又往上伸了一点,把他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没看到兔耳朵。
帽子估计真的没有摘下来过,头发都压出了帽子的形状。
奕炀把帽子放在床头柜,说:“你去旁边那张床睡,等天亮了咱们就回家。”
乐言不肯动,就跟定在椅子上了一样,自己抬手把另一边的眼泪抹了。
奕炀就是见不得他这么可怜,“那你躺在这儿,”他往后挪,让出身前的位置,拍了拍,“睡这里,行吗?”
乐言还是不动,大概在考虑能不能睡,犹豫不过几秒蹬了鞋爬上去,躺下后的第一句话是特别伤心地问:“奕炀,你不会死吧?”
“你在咒我?”奕炀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他这句话逗得想笑,一笑肚子扯着痛。捏了一把兔子的脸,呼出一口气,说:“人哪那么容易就死啊。”
“可人有时候就是很脆弱,我很怕你是脆弱的那一类。”乐言心疼奕炀,于是抬手抱着他,像之前他哄自己那样,拍着脊背安慰:“我们再也不乘电梯了。”
“不是电梯的事,”奕炀在叹气,他似乎笃定这只小兔子听不懂,才云淡风轻地说:“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经,但其实,这本难念的经已经非常普及了,不再是一家一本,是一人一本。”
“什么经?我没有!”乐言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天才,学术上的问题只要他肯学,统统天赋异禀!
“好,我重新说,除了乐乐,人手一本。”
兔子抬脸看他,说:“你其实有心事,但你不和我说,你也是我难念的经。”
“还会活学活用。”奕炀问:“你哪里看出来我有心事?”
“你就有,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网上说,得幽闭恐惧症和成长经历,性格因素以及心理压力有关。奕炀具体属于哪一类乐言还不敢肯定,首先排除性格因素,奕炀属于好性格人类,也就是情绪稳定那一类。
剩下的成长经历和心理压力,这两个无论哪一个听上去都不太好。奕炀在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不快乐的。
乐言想起他刚才说的那本难念经,分析出了大概,奕炀或许也有一段和自己一样不美好的回忆,那段回忆光是想起来就让人脊背发麻。
兔子见不得实验室,字也不行。
“奕炀,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的害怕,但我能感同身受,真的。沈老师说,害怕是被允许的,这不足为奇,可以逃避,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让自己处在一个最舒服的状态里。他和我说,人的一生并不长,省下瞻前顾后和琢磨别人看法的这些时间,可以做更多取悦自己的事。”
奕炀的心好像晃了晃,他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一只小兔子暖心安慰。有效果,但他并不想表现出来,面上无波,泰然自若地问:“沈老师还说了什么?”
“他说有难不用乞求上天眷顾,一定会有个人自愿教我生存。”乐言这句话像在开玩笑,但确实是沈老师和他说的,“奕炀,沈老师从来不会骗我,这一次也没有。”
“想他了?”奕炀恢复得差不多,提高被子裹着小兔子,“你现在想,梦里就能见到,快试试。”
“好。”临睡前,乐言再次小声地礼貌询问:“奕炀,你真的不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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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炀:笨兔子,你还咒我?
兔子自言自语:要不不去动物园了...去学医,把奕炀的命牢牢地握在手里!
早上7:00,医生来查房。
503的病人坐在凳子上看手机,陪护的躺在病床上睡得正香,侧着身缩成一小团,蜷缩的手里攥着病人昨天穿的外套,就像攥着阿贝贝,睡着了偶尔也要搓两下。
医生还没踏进来,奕炀立刻起身跟他一块出去,简单地说明了自身的情况,接着下楼办出院手续。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昨晚那只小兔子把自己的卡和现金全都摸出来给了医生。
护士说:“他求我们救你的命,应该是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