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君后失宠了—— by太紫重玄
太紫重玄  发于:2024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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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方的远处, 一束有数人合抱那样粗壮的紫黑色气柱直冲云霄, 以它为中心的四周黑雾滚滚,仿佛潜藏着无穷无尽的危险。
师公和爹爹他们想的果然没错,刚回到师门不久, 那个凌阳坏老头就又发动了一个奇怪的法阵,弄的隐青山先是地龙翻身,山石滚落树木摧折, 然后又狂风暴雨。
师门有结界保护, 眼下没受太大影响, 但师公也说不准坏老头的法阵将有何变化,师伯师姑们又都受了伤……
好忧心。
小山儿皱了皱眉。
这会儿爹爹和他的熟人被师公叫去,没带自己,又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想必是在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江东城的洪水过去还没多久就又这样了, 爹爹想要的每个人都平安快乐果然很不容易。
卧云阁。
行风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微微躬身,向季恪行了个道门礼:“陛下驾临, 蓬荜生辉。”
季恪端正地坐在客位上, 拱手回礼道:“真人言重, 真人是高人, 又是长辈,如此倒让晚辈无地自容。”
姜宣实在不想听这些客套话, 他现在心里全是疑惑,好不容易场合合适了, 赶紧凑到行风真人身边坐:“老师老师,你怎么知道他是皇帝?”
行风真人捋须一笑:“龙气所在,自然知道。”
龙气???
姜宣古怪地看向季恪,心想这么厉害么?
季恪亦是一脸不明。
行风真人拍了拍姜宣的手:“有足够的修为方能感知天地间特异之气,你不行。”
姜宣郁闷地撇撇嘴,可爱的模样最是令人沉醉,季恪目不转睛地瞧,又见他露出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摊了下手。
“那我的确是一辈子都不行啦。”
行风真人道:“这未尝不是好事。”
姜宣一愣,觉得这似乎话里有话,季恪也稍稍挪开视线,看向行风真人,行风真人表情严肃,还有一些心疼。
“宣儿,你知道那天凌阳为何要专门抓你吗?”
姜宣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奇怪呢,他还说‘原来是你’,什么叫‘原来是我’?”
行风真人望向他,一字一顿道:“原来那个至真至纯的法宝就是你。”
姜宣:!!!
季恪:!!!!!!
季恪紧张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步道:“真人此话何解?”
行风真人抬手示意他们别急:“宣儿你可还记得,你初来之时,停仙门本已不收徒了,你哥哥好说歹说我才松口同意。”
姜宣使劲儿点头,季恪也记得姜宣曾提过这个。
行风真人叹了口气:“其实我之所以同意,并非因为你哥哥好说歹说,而是因为我看出了你极有慧根,是百年难见的至真至纯的法宝。”
姜宣和季恪几乎同时喉头吞咽了一下。
行风真人道:“以我道门所见,极具灵气且能助益修炼之物可称法宝,法宝需炼化,炼死物易,炼生灵难,但相应的,生灵炼成法宝,功用比之死物要大许多,若这生灵是人,一旦炼成,效用不可想象。”
姜宣听得咋舌:“人也可以炼?”
“可以是可以,但真正具备炼化条件的人极少,正邪亦只在一念之间。”行风真人眼神悲悯,“宣儿你身藏强大的至真至纯之气,若是被如凌阳这等歹人发现,必会施以邪术。”
姜宣有点懂了:“所以老师收我,是保护我?”
行风真人点点头:“你入门后对修道并无兴趣,我想正好,不修道术,体内灵气不被激发,能发现你的人便少了许多。后来你入宫成婚,远离道门,又有重重宫禁保护,于你来说更好,却不料……”行风真人一顿,淡淡地瞥了眼正在认真听的季恪。
季恪意识到了,垂下眼帘,心中无比愧疚。
他震惊于姜宣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更愧疚于明明可以给他最好的保护,自己却没做到。
行风真人接着说:“青霜派那个香炉形法宝应当具有辨认灵气、吸食灵气的作用,我又翻阅典籍,推测惊龙谷是隐青山中最易引起灵气波动的地方,‘惊龙’二字大约就是说连龙这等至强的生灵亦会受影响,所以凌阳选择将大伙儿骗去那里,更加顺利地达成目的。”
季恪蹙眉问:“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飞升成仙。”行风真人笃定道。
姜宣与季恪双双一震,不由地对视一眼。
行风真人叹息:“修道之人无不想飞升,可大家更明白那是镜花水月,然亦抵不过有些人偏执欲想,最终堕入魔道。”
姜宣攥拳:“凌阳坏老头就是入了魔。”
行风真人“嗯”了一声:“此事单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所以他假借问道大会吸食各派高手的灵力,这些年来,他恐怕也察觉到有至宝在隐青山中,故而一并寻找。若有幸将你炼化,至真至纯的灵气大增,又能带来福运,势必是升仙的一大助力。”
“福运?”姜宣挠挠头,“是说我会带来好运气?”
“是,咱们停仙门这些年来无比祥和,门中弟子无论修习什么都大有进益便是明证,连老师亦沾了你的光。”
“真的吗?”姜宣眼里闪出了光。
一开始他还觉得他怎么突然就成了会被坏人觊觎的法宝了,好可怜,但听说自己能给周围人带来好运,那也不错!
原本他只是感慨,不料身边却传来信誓旦旦的一句“真的”。
是季恪在说话。
扭头一看,那家伙的目光极其笃定。
姜宣赶紧扭回头。
季恪是想起了从前,大事小情,几次死里逃生、几次转危为安、许多顺顺利利,大约都是因为有姜宣。
而这样好的姜宣却因为他的好正面临巨大的威胁。
季恪急了。
“真人,敢问凌阳如今这法阵也是为了飞升成仙么?宣儿可会因此有危险?”
姜宣心中咯噔一声。
行风真人道:“没错,观法阵之形,乃是凌阳与他门中人合吸食到的灵气一起筑成的通天阵,传闻法阵力量足够,便可直通天界。然而能不能通天界没人验证过,因法阵之力导致天象地形改变而酿成灾祸却是事实。为了有足够的力量,凌阳必会再找机会抓宣儿,如今宣儿在师门结界之中,暂时可保平安,但能保多久却不好说。所以我们不能放任凌阳继续下去,我想请其他各派掌门、长老一起破阵,请陛下前来亦是为此。”
行风真人看向季恪。
季恪一怔。
姜宣更怔:“他?他又不会道法,找他有什么用?”
“为了龙气。道法也好妖法也罢皆是人为修炼所成,龙气却是上天赋予,即便只是微末亦可凌驾于人为之上,我所料不错的话,惊龙谷中,宣儿你、山儿和陛下之所以皆不受吸食法阵所缚,正是因为有龙气在身。”
姜宣和季恪:!!!
“凌阳施用邪术,已有入魔之相,眼下事不宜迟,我与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尚未伤愈,即便合力恐怕也不能敌,故而想请陛下相助。当然,此事极其危险,陛下不愿亦是理所应当。容我先将破阵之法详细说来,请陛下考虑,无论陛下作何选择,我与门人皆感激不尽。”
行风真人从蒲团上下来,手作道家礼节,对季恪恭敬地一揖。
季恪连忙起身双手去扶,自然地微笑道:“真人言重,晚辈明白了,既然事不宜迟,无需真人多讲,晚辈自当效命。”
……什么?!?!?!
姜宣听得下巴都快掉了,这也答应得太轻易了吧!像吃饭喝水一样!
不行不行。
姜宣也站起来,非常严肃地说:“等一下等一下,季恪你冷静一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比造反严重多了!当真死翘翘,很可能会灰飞烟灭,你别不当回事啊!而且你也千万别想着为了、为了……我告诉过你的,那是不可能的!”
季恪亦对姜宣微笑。
姜宣的意思是别想着这回你豁出去了我就会感激地跟你重归于好,不可能。
他知道。
他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大坏蛋了。
他的笑意浓了些,对行风真人躬身道:“虽说事不宜迟,晚辈本无需多想多言,但宣儿还需说明劝解,便请真人再给晚辈一些时间。”
回头温柔地望向正急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家伙。
“宣儿,我初来乍到,尚未逛过你的师门,你能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第50章
凌阳真人筑起的通天阵引发了天象地形的变化, 好在停仙门的结界尚能支撑,流霞谷中虽然也下了大雨,但基本无风, 亦不冷, 只要雨伞够大,再穿上雨靴,行走不算麻烦。
姜宣与季恪便一人擎着一把大伞。
季恪自然想与姜宣同擎, 也自然知道姜宣不愿,便就自然实行近日的习惯做法:忍着。
雨帘中,姜宣从伞下抬了抬眼。
哼, 这家伙又一边绞尽脑汁一边状似无意地制造独处, 他根本不想同他独处, 方才本想说有话就直接讲,但考虑到老师也在,万一季恪真说了些不恰当或很尴尬的话,场面不好看。
他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应当自己处理。
所以他同意了, 只是心中略略不快。
“你要逛,那就走吧。”他百无聊赖地说。
首先折上卧云阁主院外的石板路,这一带是大伙儿聚居之地, 石制与竹制院落交错分布, 其间是遍布各类植物的空地、生活着各种游鱼虾蟹的小河。
按理来说带人逛, 主人家应当即景介绍, 但姜宣根本没这心情,只闷声低头走路, 仿佛身边没人似的。
季恪却不然。
即便要事当前,但能来姜宣的师门是天大的福气, 他理当暂且徐行,用心观赏。
“果然钟灵毓秀,不愧能养出你与山儿这般纯真烂漫的人物。”
姜宣:……
不提山儿还好,一提他就郁闷。
这些年来他将山儿藏得好好的,连在江东城那般意外之下都没被发现,这回竟然莫名其妙地就……
他蹙眉看向季恪,警惕地问:“你不会想同我争抢山儿吧?”
抓去做皇子太子什么的。
话音落,季恪的双眼微微一睁,深邃的波澜里泛起一点点惊讶、无奈与委屈——
如今的姜宣没有一丝一毫信他。
这令他十分心痛。
然而他也只能忍着心痛道:“怎么会?知道山儿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唯一的念想便是让他幸福快乐。只要他幸福快乐,我怎么都行。”
哪怕这一辈子不认他这个爹……
“当真?”姜宣审视季恪片刻,最后不愿深究,摆了摆手,“行吧,你赶紧说正事。”
不被在意的苦涩于季恪心中蔓延开来,他不由地加重了握伞柄的力道,轻轻地叹了口气,提步走向道路深处。
若不管旁的,单看这雨,激起山中水雾迷蒙,亦是一番好景。
“首先要说的是,我自然也是为你,这点毋庸置疑。为了你,我百死尚且无悔,何况如今听行风真人所言,只不过是作为破阵的助力。”
……只不过?
姜宣为这无比轻飘飘的三个字微微蹙眉。
“但我答应,绝不仅仅只是为你。”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与姜宣如此深谈,季恪还是很高兴的,不禁轻轻勾了嘴角。
“先说于私。首先,我季恪本不是恶人,自有不忍之心、勇毅之心,如同当日你在江东,面对洪水泛滥,亦因一腔悲悯孤勇甘愿留在险地;再者,四年前造反宫变与前日水患之后,骆神医与你两番妙手回春救我性命,我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全是因为你们,救命之恩理当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最后,行风真人说你乃至真至纯之宝,你我相识一场,我的许多福运想必正是你带来的,我也不该不付出,只一味享受好处吧?”
季恪娓娓道来,伞下的姜宣抿着唇,眉蹙得更紧了一些。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路旁有一石亭,季恪侧头看了姜宣一眼,主动往亭中走去。
进了亭子,姜宣收伞、向亭外甩水、把伞支在亭柱旁、径自小蹦跳晃脑袋理顺衣裳头发一气呵成,最后并齐双脚揣着双手坐在石凳上,活泼可爱的举止看得季恪十分心动。
他便坐在姜宣对面,大大方方地望向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
“再说于公。我是皇帝,天下百姓皆是我的子民,承平之时,我尽享皇帝的尊贵荣耀,灾祸之时,难道不该挺身而出?行风真人说,那法阵发展下去,隐青山的一切将毁灭殆尽,山下百姓也会因此遭灾,倘若这时我退缩了,我算什么皇帝?宣儿,在江东时我曾对你说,我愿因你做个与众不同的皇帝,那是指感情方面,但抛却感情,我依然想做个‘与众不同’的皇帝,有权而不贪权,在位一日便为这天下苍生谋划一日,不辜负众人尊我一声‘陛下’。凡此种种,宣儿你说,答应为破阵助力,我难道需要考虑吗?”
糟糕,好像更有道理了。
姜宣垂下眼帘攥了攥拳头:“那、那你若因此、因此……”
“因此丧命?”季恪笑着,并不忌讳地直言。
姜宣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那样的话,你那些远大理想不就戛然而止无法实现了?”
“那便是命。”季恪说,“而且你说的是如果、是往后,可眼前的是事实,眼前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往后?再说我即便一生无虞,寿数亦不过百年,百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世间谁也无法预料,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那……你想不想求长生?”
修道之人求长生,许多皇帝也求长生,主要是为了权力富贵,但若如季恪这般真有远志,年岁便显得越发重要。
然而季恪却摇了摇头。
“我只求此刻。踏实的、出于本心的此刻远胜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何况一人之力有限,放下那些执念,方能将力量发挥出最大的功用。宣儿,你就让我去吧。”
姜宣一怔:“言下之意,我不同意你就不去?”
季恪依旧摇头:“我必须去,但我更希望你能顺意。”
姜宣沉默了。
他的心轻轻地波动了一下,像一块不大的石头砸开了水面涟漪,缓缓下沉、下沉,最终“咚”地一声落底。
是啊,他在反对什么呢?
因为害怕季恪丧命,还是因为害怕季恪丧命给自己内心添了负担?
他又为什么会觉得有负担呢?
再次攥了攥拳头,起身来到亭子边,他望着雨帘中的师门,淡而笃定地说:“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选择,无人能左右,无人能置喙,我无谓顺意,也无谓不顺意,倘若你去,我便只有衷心的感激与祝愿。”
面向迎上来的季恪,姜宣拱手,端正严肃地深深鞠了个躬。
季恪坦然地笑了。
虽然姜宣的话再次撇清了他们的关系,但他竟然很高兴,因为眼前的姜宣脱离了最初入宫时的青涩单纯、脱离了在江东城时冲动锋芒,变得更加沉稳独立、圆融通透。
他更爱他了。
他与姜宣并肩而立,遥望远方,隐约有一院落,周围生满了层层叠叠的花朵。
“那里是你三师姐的居所吧?”季恪抬臂指过去,“记得你曾说过,你的三师姐擅长种花,有许多宫中没有的品种,还能以花丛作为机关,令人无法靠近她的庭院。你说很想让我看一看,可惜我不能随便出宫。然而你瞧,世事难料,今日我便看见了。相信破阵之后,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花朵们一定更加风姿绰约。宣儿,那时你能带我近观,再给我细细讲解一番吗?”
姜宣亦笑了。
他突然有种感觉,好像直到这时,他才真真正正地变回了从前那个尚未入宫、根本不认识季恪的姜宣。
他对季恪抬起手掌,扬眉道:“好啊,一言为定。”
季恪心满意足,亦抬起手掌与姜宣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之后的两日便是为破阵做准备。
行风真人请来有意一同破阵的其他门派的掌门和长老,详细议定了破阵之法。
先前被凌阳抛弃的青霜派弟子也来帮忙,画了青霜派的地形图,并与其他门派的优秀弟子一起编队,到时分头攻入青霜派,担当后援,为破阵的掌门们牵制对手。
季恪是破阵所需灵气中最厉害的一股,一直参与商议,为了行事方便,还临时学了些入门的运气之法,一得空就练习,直到去破阵的前一晚才终于稍闲,与小山儿相聚了些时候。
第三日清晨,雨更大了,兼之阴风阵阵。
姜宣及伤势较重、不参与破阵的弟子们在停仙门结界入口处送自己的师长与季恪。
此时此刻,众人心情复杂,并未过多言语。
行风真人一挥拂尘,淡蓝色的传送法阵出现,他们一一走上去,一一在面前消失。
姜宣站在雨中茫然若失,过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回自己的小院儿。
卧房里的桌上搁着一封信,是季恪嘱咐让他回来再拆的。
他已有所料,拆开一看果然,正是季恪写的一旦遭遇不测后朝中的各项安排。
他早把一切想好了。
他早把一切想好了,却也没有在最后倾诉感情。
他是真地早已把一切都想好了。
望向床上,小山儿昨夜玩得有些晚,此时还在睡,枕边搁着一枚龙纹玉佩,是季恪平时最常挂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间并无动静,小山儿醒了。
姜宣照旧帮他穿衣洗漱,与他一起吃早饭,小山儿吃了一会儿,左右看看,明显是在寻找。
“爹爹,你那个熟人呢?”
“他今日有事离开了。”
“唔?那还回来吗?”
“事情顺利就很快回来,不顺利的话大约就不了。”
“噢,难怪他昨天送我东西,说留作纪念。哎呀,我都没给他送东西。”
“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
“嗯嗯,他这人好!”
“山儿喜欢和他玩?”
“还可以吧,不过他有点怪,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肯说,而且他高兴了虽然也会笑,但从不大声笑,跟咱们都不一样,而且而且,很多特别特别简单的游戏他都不会玩,说没玩过,他小时候不做游戏的么?”
“世上有千万人,便有千万种个性和经历,人不人不一样再正常不过,山儿只要觉得他好便好。”
“噢。”
小山儿只是奇怪,并不执着,听了爹爹所言便觉疑惑得解,继续幸福地大口吃饭。
姜宣笑着轻轻揉他脑袋。
他明白了季恪所说,他所求的也是此刻。
早饭后,停仙门留守的众人一起来到卧云阁主院,远望西北方紫黑色法阵,默默地期待祝祷。
午时正刻,至阳之时,一道耀目的金光冲开浓黑密布的雾气,势不可挡地直插云霄!
众人沸腾,大喜欢呼,姜宣亦大喜欢呼,接着金光化形,泛出浅浅龙纹,最终变作季恪手中天子剑的模样!

第51章
终于还是邪不压正, 行风真人与季恪他们破阵成功,缚住主谋凌阳,又收拾了残局, 直到黄昏时才终于归来。
隐青山危机解除, 贻害山下百姓的祸事消弭于发生之前,天空阴云散去,射出霞光万道, 停仙门留守的弟子带着满腔喜悦冲向风尘仆仆的英雄们。
小山儿冲得最快,张开双臂快乐地大叫着“师公——”,到了跟前使劲儿一蹦, 跳到行风真人怀里。
“师公师公, 爹爹同我说了, 你们去打凌阳坏老头,给大家做好事!爹爹还说那可危险了,比江东城的洪水还危险!”
被行风真人抱着,小山儿贴心地用小手指梳理师公长长的白发和银须,然后视线一飘, 发现了旁边提着剑的季恪。
“咦?原来你也去啦!你这人果然很好!”
关乎许多人生死的大事解决,又被自己的孩子夸赞,季恪再轻松不过, 再幸福不过, 比从前大胆了一些, 抬手捏了捏小山儿的脸蛋, 说:“幸不辱命。”
“你给我讲一讲你们打凌阳坏老头的事吧,我方才只看到金光‘唰——’地冒出来, 变成了一柄好大好大的剑,然后又‘哗——’地散开, 把那些紫黑色的气都撵跑了,好像还有一条一条小龙在飞!”
“好,我一定给你讲。”季恪走在小山儿身边,轻轻拉住他的小手,“只是眼下大伙儿都累极了,身上也都有伤,需要休整。”
小山儿很懂事地点头:“嗯,我不着急,等你们休整好了再说!方才我们已经准备了晚饭,咱们一块儿去吃!”又双手搂住行风真人的脖子,“师公,你是不是还是不吃饭?”
行风真人辟谷多年,他本已习惯。
不料行风真人却说:“今时不同往日,师公可以吃了,况且其他掌门尚在,师公身为主家,理应相陪。”
“噢,那太好了!”
一行人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席间时而回忆不久前艰险的一战,时而讨论青霜派的善后之法,言语间尽是胜利的怡然喜悦。
谁也没有料到,行风真人会突然倒下,然后便再也起不来了。
那一刻,大伙儿脸上的笑容未及收敛,意外惶然之时,姜宣第一个冲过去,握住行风真人的手腕,触手已是一片冰凉,明亮热闹的大厅仿若一瞬间陷入旋涡与黑暗。
卧云阁。
行风真人闭目躺在榻上,面容平静安详,仿佛只是静静睡去了,然而却已几无鼻息,唯余经脉极其微弱地流淌着力量。
骆雪霜和姜宣这两个最善医术的弟子反复看过,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行风真人就与……无异。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师刚刚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姜宣的眼眶红了,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仿佛哭了就是证实了,可身体和声音的颤抖却控制不了。
众弟子与他一样,骆雪霜难过地闭了闭眼,说:“恐怕不是突然。”
语毕看向大师兄。
大家也都看过去,大师兄亦一脸沉痛,却没有意外。
“没错。”大师兄望向姜宣,“那天在惊龙谷,老师为了从凌阳手中救回小师弟,解开了自身功力的禁制。”
众人:!!!
姜宣:!!!!!!
难怪原本多人合力都打不过的凌阳最终会被老师打败遁走!
姜宣急了:“这就是解开功力禁制的后果?!”
大师兄点点头:“自行兵解,以性命为代价,将功力爆发至极,维持一段时日。所以老师早就知道他只剩下数日的性命了,这数日之内,他殚精竭虑,势要解决凌阳的通天阵,他为我们、为隐青山和山下的所有人考虑到了最后一刻,甚至说,如果没有老师兵解,通天阵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被攻破。如今一切皆如老师所愿,相信他老人家就算去了,也定能……”
“不!”姜宣崩溃了,眼泪“唰”地流出来,“怎么能这样?!不可以这样!我不想老师为了我就……根本不想!大师兄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看着师公一动不动,又看到爹爹哭了,一旁的小山儿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出来。
季恪一直牵着他的手,此时更是心痛,连忙抱起小家伙擦眼泪摸脑袋,无声地哄劝。
其他弟子也纷纷掉泪,大师兄叹息道:“老师性情随和,内心却极为坚定,他决定了的事,又有谁可以改变?小师弟,老师还曾嘱咐我对你说,保护弟子是师尊应做之事,保护众生亦是道人应修之法,你切莫自责。”
“我怎么可能不自责!”姜宣用手背一抹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一开始,从我入门,老师就、就在保护我!他完全可以不收我!让我被坏人抓去算了!这回、这回也是……老师已经保护了我那么多年,这回竟然还……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我每天都嘻嘻哈哈,我不应该再回来的!我明明已经离开师门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不回来就不会带来麻烦!我、我……”
众人听得悲戚,哽咽声此起彼伏。
季恪攥了攥拳,走到姜宣身边,抬手扶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宣儿冷静,真人他不愿看到你这样,我们也都不愿。何况眼下并非一味难过的时候……”
姜宣一愣。
季恪此言提醒了他。
蕴满泪水的大眼睛一闪,希望的光芒泛了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又使劲儿一抹眼泪,用力地说:“对!没错!老师经脉中还有力量,老师还活着!我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治好老师!”
他深深地望了行风真人一眼,表情无比笃定,扭头跑了出去。
“小师弟!”骆雪霜眉间一蹙,快步跟上。
自此刻起,两人扎进师门典籍库,埋头寻找救治之法,吃饭喝水都顾不上。
众人也被鼓舞,采集山中的珍贵药材并接连输以灵力为行风真人续命,其他门派也送来珍藏的丹药与典籍,虽然收效甚微,但只要行风真人经脉中的那股力量未断,大伙儿便觉得有希望有意义。
小山儿由季恪陪着,为大家鼓劲儿,为行风真人祈福。
夜以继日六天过去,姜宣终于有了发现。
却不是在医书毒书中,而是在其他门派送来的一卷百年多前的修仙前辈所写的游记见闻里。
其中记载着他悟出的“几乎起死回生”之法。
那方法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就在游记见闻中,另一部分却在……
皇宫大内?
姜宣眼神一凛,“噌”地扭头向一旁看去。
正被季恪陪着一边小小玩耍一边守候爹爹的小山儿一愣,季恪也一愣,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蹲着的身子挺直了,眼里也挂上了笑意——
毕竟姜宣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用如此灼灼的目光看过他了。

季恪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怪他不知情, 一则百年多前,天下尚不是大宁季氏之天下,再则宫中藏书浩如烟海, 姜宣所寻非史非经非传, 只是一则道术医方,便如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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