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这点水放暖气片上烤烤就干了。”纪光山把杯子搁在床头,捧起打湿的被褥朝暖气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纪光山没来得及回头,身后便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紧紧抱住了。
姜哲衍深深吸了口气,趴在纪光山肩上。
从昨晚开始,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姜哲衍都在思考那次和纪光山在网上的对话。
他以为自己要失去他了。
但好在纪光山并不是这样的人。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是自己没有弄清楚。
姜哲衍打算等身体恢复后再慢慢询问这件事,而现在,他想做事情只有抱着纪光山,为隐瞒自己的病情,为这段时间的冷落道歉。
“学长?”纪光山被他抱得很不自在。
姜哲衍不但没松开他,还把手绕到了他的腰上:“光山,你的嘴一点也不笨,和我说话不要有顾虑,真的。”
因为真诚是能打动一切的法宝。
纪光山拘谨地扭了扭腰:“粥应该煮好了,你吃点东西继续休息。”
“那你呢?”姜哲衍看了眼屋里的挂钟,“我来你家借宿,可不允许主人睡沙发。”
纪光山看着那团深色的水渍,无奈叹气:“柜子里还有一条被子,本来我打算和你各睡一边,但如果这被子今晚烤不干的话……”
“那就烤不干吧。”姜哲衍揽着他腰晃了一下,仗着纪光山宽容自己,像三岁小孩一样胡作非为。
第42章 做噩梦了?
纪光山把被子拆开后,发现里面的棉花湿了一大块,放在暖气片烘了好几个小时,还有股湿哒哒的感觉。
“我觉得你还是等天晴了拿出去晒一下比较好。”姜哲衍喝完纪光山煮的粥,状态有所好转,甚至好心地帮他出主意。
纪光山无奈地从衣柜里捧出另一套被子和备用枕头。要不是看在姜哲衍生病的份上,他肯定会把手里的枕头砸过去。
“手怎么样了?”
姜哲衍抬起右手,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背传来一阵麻木的钝痛感,疼得他又垂了下来:“还肿着。”
纪光山又从他万能的衣柜里拿出一个电热水袋:“我在卫生间放了套新牙具,你洗漱好过来休息。”
姜哲衍走到洗手台前,发现他还帮自己挤了牙膏。等他洗漱完,热水袋也充好了电。纪光山让他把手自然平放在上面,调整好位置,从另一边爬上了床。
“事先申明一下,我一个人睡习惯了,如果你半夜发现被子不见了,直接卷回去就行。”纪光山给他打预防针。
吃完焦虑症的药,姜哲衍的头有点晕,闭着眼睛胡言乱语:“没事,我的质量大,你卷不过我。”
“你是想在梦里和我拔河吗?”纪光山忍不住吐槽。
姜哲衍笑了笑:“听起来是一个有趣的梦。”
纪光山见他快睡着了,便没再接话。等热敷时间到了后,他取走了姜哲衍手边的热水袋,关掉了床头灯。
屋里陷入黑暗,只剩耳边轻微的呼吸声。纪光山听田子真说,姜哲衍之前熬了五六个晚上,现在看他睡得这么香,总算放心了些。
第一次和他同床,纪光山还有些拘谨,直挺挺地躺在床里,祈祷今晚千万不要掀被子。
然而过于安静的夜晚,总会滋生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纪光山指着身边的空位,转身问后桌:“子铭最近是在家闭关考雅思吗,怎么一直不来学校?”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闻言放下笔,警惕地看了一圈:“你不会真以为他要出国吧?”
“什么意思?”
“他跳楼了啊!”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领导这么说是为了稳定学生情绪。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刘子铭早就不想活了。”
“怎么可能?”纪光山看着那张空桌子,怔怔地摇头,“他怎么会……”
“被家里人逼的呗。”
到最后,他和同学的对话变成了一个人的声音。纪光山分辨不出说话的人是谁,只听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脑中循环。
“你不是他的室友吗,连这都没发现?”
“纪光山你好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
“听说是从十七楼跳的,那么高,一定很疼吧。”
半梦半醒之际,姜哲衍的腰被撞了一下,身上凉飕飕的,一床被子已然不见踪影。
巨大的动静很快了惊动姜哲衍,他坐起身子往一旁看去。
纪光山背对着他,腿和被子缠在一起,脚趾紧紧地蜷曲收缩,身体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这是做噩梦了?姜哲衍轻轻推了他几下:“醒一醒,光山,你没事吧?”
纪光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头埋进被子里,艰难地喘着气。
姜哲衍见状赶紧把他翻过来,平放在床上,用力晃了晃他的胳膊。
感受到梦境之外的力量,纪光山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了他。姜哲衍继续喊他的名字,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纪光山猛然睁开了眼。
他倒在枕头上,用力地吸了几口气,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姜哲衍,发疯似的扑进他怀里。
“姜哲衍,”他说一句话都要换好几口气,用带着喘息声的哭腔断断续续地问,“你那天没想过要跳楼,对吧?”
姜哲衍一怔:“你梦到什么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拜托了……”纪光山的力气用得差不多了,靠在他肩上小声啜泣。
姜哲衍被他缠得动弹不得,迟疑地抬起手,轻轻拍着纪光山地后背:“当然,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纪光山得到答复后,依然没有松开。姜哲衍刚睡醒,身上很暖和,连手心都是热的。纪光山被这股强大的暖流包裹,才勉强体会到一点真实感。
“科普中心楼顶的那扇门,为什么只有我的卡能刷进去?”他逐渐找回了那天的记忆。
“当然我是给你的权限。”姜哲衍笑了笑,递给他几张纸,“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在那里找到我。”
“下次去那里的时候,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纪光山胡乱地抹掉眼泪。
“好,”姜哲衍托着他的膝盖窝,把他搬到床头的靠板前,竖起枕头垫在后背上,“这些天是我做得不好,谢谢你把我找回来。”
“没事就好……”纪光山冷静下来后,感觉眼皮都哭肿了。
“别乱揉。”姜哲衍递来一杯水,侧坐在床头,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柔声问道,“光山,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跳楼?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纪光山沉沉地叹了口气。姜哲衍看着他的一系列反应,已经猜得相差无几,拍拍他的肩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是我的高中同学。”纪光山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我们还是室友,一起住了两年,直到他去世我才知道……”
纪光山说到这里,声音又开始哽咽。
当年在爸妈的鼓励下,纪光山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寄宿在陌生的大城市里,学习压力成倍增加。
正巧刘子铭的数学也不太好,两人就经常凑在一起讨论解题方法。慢慢地,纪光山找回了学习的节奏,还有余力参加了不少竞赛。
高三第一学期,很多高校陆续开放了自主招生的报名,纪光山凭借两年国一的优异成绩,获得了很多名校的面试机会,在全国各地奔波。
等他首战告捷,兴冲冲地回到学校时,班上只剩一个空的储物柜和刘子铭“出国”的消息。
纪光山信以为真,当晚拿到手机,还傻乎乎地发消息恭喜他。
现在想来,如果这条信息被他的父母看到了,该有多扎心啊?
纪光山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就是一个蠢到极致的废物。如果能早点发现问题,以两人的交情,或许可以改变什么。
姜哲衍坐在床头,耐心地听完了每一句话,主动将他拥入怀中:“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姜哲衍顺着他脸上的泪痕抹了几下,“至少现在,我不会突然离开你。”
“真的吗?”纪光山坐直身体,盯着他的眼睛,“你发誓。”
姜哲衍郑重地点头:“嗯,我发誓。焦虑和抑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病。”
“可是我看网上说,”纪光山还是不敢百分百确定,“焦虑的人也很容易得抑郁症。”
姜哲衍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头:“下次有什么事情直接来问我好吗?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别总是拿别人的经历吓唬自己。”
“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吗?”纪光山跳下床,飞快地跑到洗手台前,整理自己狼狈的模样。
姜哲衍跟着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念出了一串数字:“这是你的电话吧?我设为第一联系人了。”
“还是希望以后不会用到。”纪光山把脸埋在毛巾里,小声地说。
坦白了一直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纪光山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姜哲衍也弄清楚了那个答案背后的原因,得知他高中的经历后,自责得无言以对。
从卫生间出来后,两人分坐在沙发两侧,四顾无言。姜哲衍回忆起这段时间的表现,隐隐有些头痛:“光山,今天我必须要回趟学校了。之前有个实验要重做,再耽搁下去年终汇报就没东西写了。”
“可是你……”纪光山闻言立刻起身阻拦。
姜哲衍抬手,轻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样吧,在身体完全康复前,我晚上来你家过夜,你看这样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纪光山也没法再反驳。学期末事情那么多,换做谁都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放假。
“那你千万要注意身体。”纪光山退让一步,同意了他的方案。
姜哲衍为了不让他担心,临走前还承诺会早点回来。
眼下亟待解决的事情很多,姜哲衍先给尹新兰打电话报平安,一边思考交换的事。
他用极端的方式逼问出了纪光山说谎的理由,如果真的因为经济问题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纪光山绝对会后悔的。
到学校后,姜哲衍查了下蒙特利的助学金制度。交换生能申请的项目有限,就算能全免学费,机票、住宿和其他开销,也还需要15万左右。
这些钱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姜哲衍手里只有两三万存款,单凭这点钱肯定无法扭转局面。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见天色逐渐暗淡,纪光山起身合上了窗帘。
“咚咚——”正准备走回书桌前,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光山,我回来了。”
纪光山闻言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给他开门。
姜哲衍受伤的手插在兜里,另只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纪光山接过东西,姜哲衍腾出手后,翻下外套的帽兜,掸了掸散落在身上的雪花。
“你买了晚饭回来?”纪光山感受到了食物的香气。
“是我平时常吃的一家店,很正宗的京州饺子,希望你喜欢。”姜哲衍换好拖鞋,走到桌前指着另一袋东西说,“今天听你说话嗓音有点哑,我还顺路买了点药,这几天累着你了。”
“啊?很明显吗?”纪光山说着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还以为你听不出来呢。”
“注意休息,可别等我好了,你又病倒了。”姜哲衍拆开包装,把药放在桌上。
纪光山去厨房拿餐具,见他也想帮忙,赶忙阻止道:“你的手还没好吧?”
“去医务室换了药,已经可以活动了。”
纪光山摆好碗筷,倒好打包来的蘸料,强调说:“那也得再休息几天,千万别留后遗症。”
“好。”姜哲衍坐到餐桌外面,听话地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就像拿叉子一样,粗暴地戳中了一个饺子。
纪光山没忍住笑出声。姜哲衍见状委屈地撇嘴:“难不成你喂我吃?”
“也不是不行。”纪光山说完夹起一个饺子就往他嘴边送。
姜哲衍往后躲了一下,飞快地咽下嘴里的东西:“行了,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纪光山没想到他也会尴尬,觉得还挺有趣:“实验重做后顺利吗?”
“还不清楚,我把数据带回来了。”姜哲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机,“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匿名帖的事情解决了。”
“你是说我们学校论坛里的那个破帖子?”纪光山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姜哲衍点头,悠闲地吃了口饺子:“我认识不少京大的学生,看到这个帖子后,我以关心情况为由,骗他们要走了截图。”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嘴碎的家伙把事情传了出去。还有人为了吃瓜,找我们学校的人借VPN,传得到处都是。最后还是京大的管理员联系央师大删帖,弄得两所学校都很没面子。现在教务已经在处理了。”
“厉害啊,想不到你私底下也是个狠人。”纪光山不得不佩服他玩弄人心的本事,“可惜是匿名贴。”
“登陆论坛需要身份认证,就算匿名也可以破解。”姜哲衍说着,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截止到当天下午两点,我手上已经有一百多个参与者的名单了。”
“你还有这种技术?”纪光山嘶了一声,听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陈述经过,不觉后背一凉。
姜哲衍坐到沙发上,取出电脑,点开了一个文档。纪光山挨着他坐下,看到屏幕上罗列着百余人具体信息的表格,内心无比震撼:“这么多人里,你真正认识的也没几个吧?”
“我甚至都不认识这个楼主。”姜哲衍无奈摇头,“可惜还不够判刑,最后也就是警告一下。”
“总比什么代价都没有要好。”纪光山拍了拍他的肩,转头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手臂悬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姜哲衍注意到了他的停顿。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我同学的名字。”纪光山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该瞒着他,“这个人平时嘴也挺碎的。”
“梁新觉?”姜哲衍顺着他的眼神,很快锁定了目标,冷声问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纪光山赶忙否认道,“就是说一些很低级的话。其实这种人挺傻的,一看就知道不能做朋友。”
姜哲衍关掉文档,探身把电脑放到茶几上:“离他远点,遇到问题及时告诉我。”
纪光山想到抽屉里的锦旗,心里还有疙瘩:“上次说好要去配助听器,应该没忘吧?”
“记得,不过要先忙完下周的汇报。”姜哲衍说着看了眼日历,“你什么时候考完?”
“下周二。”
“那周三之后都有空吗?”
“有空,你忙完和我说就行。”纪光山又整理了一下书桌,给他腾出地方,“你还要写论文吗?”
“嗯,今天的任务还没做完。”姜哲衍把电脑放到桌上,点开正在运行的界面。
即使用单手打字也不影响他的效率,姜哲衍敲完代码,又开始看论文。
纪光山也很专注,一直在练听力,准备后天的交传考试。
听完录音,又复习了几章理论知识,纪光山感觉注意力有所下降,转身躺进了沙发里。
姜哲衍也停下工作,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累了?”
纪光山把玩着手里的抱枕,没精打采地点头。姜哲衍见他这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恍然意识到,纪光山在询问自己的听力时,究竟付出了多少勇气。
“早点休息吧。”姜哲衍往杯里舀了几勺止咳糖浆,给他冲了杯药,“时间也不早了。”
“好的,”纪光山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走进卫生间,“我去冲个澡。”
水声响起,浴室的毛玻璃上又起了一层雾。伴随着平稳的流水声,还能听到几个外国人语调时高时低的对话,像是某个美剧的片段。
连洗澡的时间都要听英语?姜哲衍见他这么努力,也走到床边的空地上,活动起了筋骨。
于是当纪光山穿着上衣和内裤,晃着两条大白腿从浴室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做卷腹的姜哲衍。
他惊讶地瞪直了眼:“你可别刚好一点就乱来啊!”
“就当是康复训练。”姜哲衍闻言缓缓将腿放平,侧身站起来,赤脚踩在地上,“没想到能恢复这么快,果然还是需要你照顾。”
他的右手还缠着绷带,此刻看起来反而像个拳手。纪光山想起早上做噩梦时,姜哲衍给的怀抱,撩起浴巾擦了下脸:“你平时除了跑步,还专门练上臂肌肉?”
“你说这个?”姜哲衍撩起T恤衫的衣袖,拍了拍身上匀称的肱二头肌,“这是我在实验室搬砖时练出的,想不到吧。”
“什么实验室这么恐怖?”纪光山显然不相信他的屁话。
姜哲衍哼哼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便携收纳袋:“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纪光山在擦身上的水珠,头也不抬地朝他挥了挥手。姜哲衍推门进去,狭小的玻璃房里还残留着不少水汽,迎面扬起一股热浪,穿透了他的发丝。
姜哲衍深吸一口气,把换洗的衣服放在洗手台上,简单地冲洗了一下。从浴室出来后,他的身上也沾了和纪光山同样的味道。
纪光山已经梳洗完毕,铺好了两床杯子,靠在床头看书等他。姜哲衍低头擦干后背的水珠,抬手套上一件干净的短袖,朝床边走去。
“这是你最近的睡前读物?”
“阿西莫夫的小说,双十一凑单买的。”纪光山合上书,给他看了眼封面,缓缓钻进被子里,“果然,科幻还是不太好懂。”
“我倒是看过不少他的书,可以和你分享。”姜哲衍说着关掉了床头灯。
周围顿时一片黑暗,因为缺少隔断,整间房子显得莫名空旷。
纪光山习惯性地翻身,背对姜哲衍,朝着床沿睡。
姜哲衍平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夜色,扭头问他:“今晚还会做噩梦吗?”
纪光山闭上眼,感受着四下安静的环境,小声说:“不知道。”
身边突然传出一阵动静。姜哲衍翻了个身,隔着被子环住了纪光山的腰:“那这样睡吧。你害怕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感觉到。”
纪光山的后背一僵,原本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条缝隙,恰到好处的安全感又让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后,两人神清气爽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在纪光山的监督下,姜哲衍认真吃药、按时睡觉,身体恢复得很快。重做后的实验数据也能用了,姜哲衍花了几天时间,终于赶在汇报前写完了分析。
忙完这学期的最后一场组会,他第一时间就给纪光山发了消息。
纪光山在自习室等他,接到消息后很快走到了校门口。
路边停着一辆白色轿车。姜哲衍摇下车窗,按了下喇叭。
纪光山循声望去,看到驾驶座上熟悉的侧脸,吃惊地拉开车门:“不是吧?之前从没见你开过车。”
“那是因为用不上。放心,我开车很稳的。”姜哲衍在调导航的地址,“你明后两天都有空吧?”
“嗯,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了吗?”纪光山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姜哲衍半听半蒙,笑了笑说:“没什么,有空就好。”
虽然开着导航,听到语音提示后,姜哲衍还要再看地图确认一遍。纪光山见状都不敢说话,安静地揣着手坐在他边上。
姜哲衍也没主动挑起话题,等车开到目的地,出言调侃道:“至于这么紧张吗?”
“我是怕吵到你。”纪光山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道路千万条,安全最重要嘛。”
姜哲衍取下车钥匙,潇洒地转了几圈:“相信我,只要不上高速,市区里随便开。”
纪光山觉得挺可惜的:“那以后出去玩,高速交给我开。”
“好。”姜哲衍揽着他的肩走进店里。
他之前在这里配过一次助听器,负责接待的人对他有印象,安排了同一位验听师接待他们。姜哲衍见到她之后没有多言,拿出了最近一次的听力报告。
系统里有他第一次的就诊记录,医生比对了一下:“四个月后又复发了?”
姜哲衍点了点头,就像上次和纪光山说的那样,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重新面对那段经历,或许也是他迟迟不愿意去医院的原因。纪光山听到一半,悄悄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
姜哲衍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还是能从无意间颤抖的手指中,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医生了解完病情,让他先去做听力检查。
姜哲衍对这套流程很熟悉,拍了拍纪光山的肩,让他不用担心,独自走进了房间。因为还有耳鸣,还要再做一个测试,稍微多花了一点时间。
拿到检测结果后,医生针对他的听力情况,列举了几款不同价位的助听器。姜哲衍看了下性能和外型,最后挑了款六千多的。
“不用再买个贵点的?”纪光山听说市面上的助听器动辄就要五位数,怕他故意省钱。
姜哲衍给他看了自己选的款式,解释说:“耳背式助听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这个价位不算低。”
“那耳内式助听器呢?”纪光山指着墙上的广告图,“塞在耳朵里几乎看不出来的那种。”
姜哲衍淡淡地瞥了眼:“扩音功率太低了,我戴着效果不好。”
验听师见状也解释说:“像他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建议配耳背式的。”
“哦……”纪光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姜哲衍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好歹是学物理的。”
“是的,相比其他病人,我几乎不用和小姜解释什么。”医生也肯定了他的选择。
纪光山默默点头,站在一边看他们调整好助听器的参数,给姜哲衍试戴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
姜哲衍起身走了几圈,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声音:“确实比之前清楚一些了。”
“自己说话的声音呢?”
“基本上没有变化。”
验听师又和他说了下注意事项和养护方法,确认没问题后,姜哲衍去前台付了钱。
他耳朵的轮廓很匀称,透明的软管服帖地卡在耳轮脚上,从正面几乎看不出佩戴痕迹。
但在侧面,隐约可以看到一点麦克风的痕迹,藏在耳廓和发丝之间,在灯光下散发着一丝如黑铁般细腻的光泽。
纪光山本想偷瞄一眼,没想到竟然看走神了。
直到姜哲衍付完钱转身,两人四目相对,纪光山尴尬地支吾道:“你戴着还挺好看的。”
“是吗?”姜哲衍还没有适应异物感,不自在地摆弄了一下。
纪光山继续解释说:“像港剧里警察戴的那种耳机。”
姜哲衍被他逗笑了,走过纪光山身边时,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发呆了,今天还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诶?”纪光山摸了摸被他拍过的地方,“这才是你开车来的目的吗?”
姜哲衍不置可否,站在马路边等他:“我们认识这么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这次突然发病,也多亏了你和田子真。所以今晚我在京州附近定了家轰趴馆,还叫了田子真和魏然。人稍微多点,你也玩得开心吧?”
“是你为我们组的局?”纪光山惊讶地说不出话。
“怎么样,算是惊喜吧?”姜哲衍说着点了几下手机屏幕。
纪光山的手机顿时传出了一阵持续的提示音。转眼间,姜哲衍把他拉进了一个四人群,田子真和魏然正热情地欢迎他。
纪光山看着群里刷屏的消息,稀里糊涂地跟姜哲衍走到了超市门口。
“子真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们也买点吃的带过去。”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纪光山低头,眼神无处安放。
“钱的事可以慢慢算,出来玩就别考虑这些了。”姜哲衍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顺手拿了几罐啤酒,“像零食饮料之类的,喜欢就多拿一点。轰趴馆那么大,多买点东西才热闹。”
纪光山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来,愣愣地跟了上去:“说实话,真想不到我们还会有这样一天。”
第45章 念念不忘
纪光山跟着姜哲衍在超市里转了几圈,拿了些单独包装、不容易浪费的零食和速冻食品。加上酒水饮料,装了沉甸甸的两大袋。
姜哲衍让纪光山帮忙开下车门,把东西放在后座上,动身前往目的地。
导航显示过去大约需要三十分钟,看起来是个比较偏僻的位置。
不过房屋的装修并不简陋,等车开上山路后,远远就能看到一幢精致的木屋别墅,田字形的大窗户在夜色中散发着黄色的柔光。
盘山的路不多,姜哲衍平稳地把车开到了屋前的庭院。路上的积雪被扫到了两侧,因为刚过完节,门上还挂着金色的灯串。
开门进去后,客厅桌上已经有不少拆开的薯片和饮料罐,田子真和魏然正在游戏场上厮杀,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纪光山放下塑料袋,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面,拍了下田子真的肩:“阿真,你又在打电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魏然控制着前锋一脚破门。系统发出了“winner”的提示音,田子真看着夸张的比分,委屈地抱怨道:“死了!都是你害的。”
魏然得意地笑了声,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姜哲衍,率先走过去打招呼:“学长好。很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
姜哲衍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他:“田子真说你比较放得开,就让他带你过来了。今晚过后大家就是朋友了,不用总把学长挂在嘴边。”
姜哲衍的言行带着天然的距离感,魏然一瞬间被他的气场压住,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在玩游戏,学长一起吗?”
姜哲衍远远扫了眼和田子真打成一片的纪光山,点了点头,拿了两瓶饮料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