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推送/大数据推来的男友—— by二环北路
二环北路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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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下午五点,天已经黑透了,还飘着小雪。路边的积雪还没融化,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淡紫色的光。
纪光山急匆匆地跑到食堂门口,看到了田子真:“你确定他不在实验室?”
田子真肯定地点头:“上下两层楼我都找过了,而且他还把手机关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提起关机的事,纪光山也很害怕:“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我午睡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但我一直没在意,直到我们组另一个师兄给我发了那帖子,才发现联系不上他了。”
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纪光山看着渐沉的天色,顿时头皮发麻。
突然,上衣口袋里传出了来电铃声,他赶紧拿出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不过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熟悉:“是小纪吗?我是姜哲衍妈妈,你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吗?”
“尹教授,我们也在找他。”纪光山听她的声音有些慌张,想办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没有回家吗?”
“没有!这孩子突然不接电话,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你在学校吗?快帮我找找,看看监控什么的,我在赶来的路上了。”
“知道了,您专心开车,不用着急,我们已经在找他了。”纪光山担心尹新兰忙中出错,挂电话前还不忘安抚她的情绪。

第38章 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
虽然嘴上镇定地答应着别人,但等通话结束后,纪光山的手心都是汗。
纪光山甚至觉得,等他以后第一次走进同传箱,都不会有今天这么紧张。
田子真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问纪光山:“师兄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喜欢去的地方?”
纪光山下意识地摇头,在他的印象里,姜哲衍很少和别人提起他的喜好。
雪渐渐下大了,看到落在围巾上的雪花,纪光山突然想起那天回家的时候,姜哲衍好像提过一次。
那时纪光山还在心里感慨,原来这就是物理学的浪漫,现在想来还真有可能是他会去的地方。
“田子真,你知道学校哪些地方适合看雪吗?要几乎没有人会去的地方。”
“看雪?”田子真疑惑地反问,思考片刻,嘶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有一个地方。”
纪光山立刻打起了精神。
田子真继续说:“是物理科普中心,顶楼有个开放平台。姜哲衍是科普中心的创始人,进出应该很方便。现在学期末实验都做完了,几乎没人去那儿。”
纪光山听到顶楼这个词,顿时吓得脸色铁青:“他不会想跳楼吧!”
“那、那倒不至于,”田子真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四周都有玻璃封着,跳不下去的。”
“我们赶紧过去!”纪光山抓起田子真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前走。
“你跑错地方了!”田子真用力把他拽了回来。
“好好好,你快带我去。”纪光山急得像一只无头苍蝇。
两人一路狂奔到了科普中心的高楼前,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电梯。
就像田子真说那样,这里几乎看不到人影,走廊里没有开灯,非常安静。纪光山冲出电梯间,本能一般地朝走廊最深处的玻璃门投去了目光。
那是一座全透明的玻璃建筑,铺着木质的地板,里面还放了几把桌椅,视野非常开阔。
而此刻,那片区域已经与窗外浓浓的雪色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了。
纪光山飞奔过去,看见外面那张圆桌上静静地趴着一个身影。
“姜哲衍!”他一下就认了出来,抓着门把手使劲地晃了几下,结果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他把门锁了?!”纪光山惊慌地瞪直了眼。
“糟了!”田子真绝望地喊了一声,“这样一来恐怕只有管理员的权限才能刷进去了。这个点……估计老师都下班了。”
“……”纪光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玻璃门的温度。
不是那种接近冰块的冷,里面应该有保温措施。可就算如此,姜哲衍还是因为不明原因失去了行动能力。
田子真也开始紧张起来:“你别急,我去楼下办公室看看,说不定还有还有老师在。”
“好。”纪光山连声点头,田子真赶紧往楼下跑去,他则留在上面继续观察情况。
喊了十分钟都没有动静,纪光山的嗓子疼得快冒烟了。田子真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完了完了!光山,老师真的都走了,巡楼的阿姨好像也去吃饭了,我翻了下桌子,没找到老师的联系电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明明只是一道玻璃门的距离,他却狠心地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纪光山听到这句话,眼泪一下就涌上来,发疯似的拍门大喊,“姜哲衍!你开门啊!”
“要不叫消防车吧,”田子真说着掏出自己的卡刷了一下,机器发出刺耳的响声,亮起一个红点,“你看,我的卡是没有用的。”
纪光山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学生卡,也葫芦画瓢地试了一下。
“滴——”机器上的红灯突然转成了绿色,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弹开了。
“你的为什么可以?”田子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纪光山来不及思考原因,推开门冲了进去。迎面撞上一股不冷不热的气流,好在这家伙还知道开空调,不像雪地里那样冷。
纪光山手忙脚乱地扯下自己的围巾披在他身上:“姜哲衍!姜哲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桌上的人发出一阵沉沉的呼吸声。
“你抬头看我一下。”纪光山把手伸过去,摸到了一颗滚烫的脑袋,“糟糕,他发烧了。”
“先把他搬进来,屋里暖和。”田子真指了下走廊上的暖气。
“你过来帮我搭把手。”纪光山说着架起了他的一只胳膊。
田子真走到另一边,两人合力才把烧得迷迷糊糊的姜哲衍从椅子上撬起来。
把他搬到室内后,纪光山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试了下姜哲衍的脉搏,吓得从地上跳起来:“心跳好快!”
田子真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吗?”
“我先联系一下他妈妈。”纪光山调整好呼吸,给尹新兰拨去了电话。
“喂阿姨,”纪光山已经顾不上称呼了,“姜哲衍找到了,有点发烧,而且心跳特别快。我们在物理科普中心,你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太好了,谢谢你啊小纪。别担心,我马上就到。”尹新兰激动地道谢。
打完电话,纪光山又握住了姜哲衍冰凉的手。
“死狗,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外面?!”
姜哲衍渐渐恢复了意识,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咳了两声。
“……纪光山?”
“你还有脸叫我名字?”纪光山生气地抹掉眼泪,“你干嘛跑到这种地方来?这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姜哲衍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要是今天不是田子真告诉我你不见了,你在这么冷的地方待一晚上……”纪光山越想越后怕,好像真的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姜哲衍晃了晃手腕,发现抽不出来,又垂下头:“不冷,我开了空调。”
手机又响了,尹新兰说已经把车开到楼下,问他们人在哪里。
“你还给她打电话了?”姜哲衍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
“……”纪光山面对一连串冷漠的回应,彻底失语。
“行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去看病吗?”田子真见情况不对,把纪光山支到一边,伸手想拉姜哲衍起来。
“我能走。”姜哲衍软绵绵地推开了他,同样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看着他扶着墙歪歪斜斜地走在前面,田子真拉住纪光山的衣袖:“你俩到底怎么了?”
纪光山不解地摇头,眼眶红成了一片。

第39章 不幸的好人
姜哲衍说自己能走,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在电梯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可以清楚地听到每一声呼吸。
然而即使到这种程度,他还是不愿意让别人碰一下。
纪光山和田子真一起站在后面,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除了干着急别无办法。
电梯运行到一楼,尹新兰正好站在门外,一看到姜哲衍就急忙迎了上去:“儿子,你还好吗?”
姜哲衍被碰得失去了重心,尹新兰见状惊叫了一声。纪光山飞快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田子真则在后面按住了电梯开关,避免门突然合上。
看在尹新兰的份上,姜哲衍稍微听话了些,没有再和纪光山耍脾气。
尹新兰走在前面,拉开了车门:“小纪,麻烦你陪我们去趟医院吧。”
“好。”纪光山点了点头,环着姜哲衍的腰把他塞进车里。姜哲衍扭头咳了几声,似乎想要反驳尹新兰的决定。
“小姜,不要再逞强了。要是没有小纪帮忙,我上哪儿去找你?”尹新兰坐进驾驶舱,驱车朝校门口开去,“你慢慢说,除了发烧还有哪儿不舒服?”
姜哲衍咬着嘴唇,努力把每一声喘息和鼻音压到最小,一边撩起衣袖,握住了手腕,似乎在摸自己的脉搏。但纪光山觉得他应该摸不到什么,因为姜哲衍把自己抓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梗起,脸色苍白如纸。
或许这只是他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许久,姜哲衍终于从那团混乱中挣脱出来,额头抵在车窗上,看向前座的尹新兰:“心跳很快,耳鸣也时断时续的。”
其实还有头晕、胃疼一系列问题。姜哲衍觉得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舒服的,但想到纪光山在边上,他没有再说下去。
尹新兰似乎知道问题所在,反而不像之前那样着急了,一直在安慰他不会有事的。纪光山夹在两人中间,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到医院后,急诊医生给他安排了床位,姜哲衍几乎没有行动能力了,躺在床里任凭摆布。
病床前顿时围满了人,量好血压血糖之后,护士又解开了他的衣服,往他身上连各种仪器。纪光山站在远处,透过一双双交错的手,看到姜哲衍起伏的胸膛和杂乱的电线,感觉像是在看一台惊心动魄的手术。
过了几分钟,医生放下听诊器朝他们走过来:“心脏功能没问题,就是血糖有点低。先挂瓶葡萄糖,我让心理科的医生过来看一下。”
心理科?听到这个词纪光山惊讶地眨了眨眼,脑中冒出万千疑惑,迟疑地看向病床。
很快心理医生就赶来了,看完姜哲衍的体检报告,转身对尹新兰说:“不用担心,和上次的情况差不多。今晚先打针安定,如果要吃感冒药一定要注意时间间隔,别让他弄混了。”
“好的,麻烦您了。”听语气,尹新兰和这位医生认识。
医生又问:“他今天是突然发作还是受刺激了?”
尹新兰不知道的事情的原委,尴尬地摇头。纪光山想到那篇帖子,大致能猜个七七八八,但也不敢妄下定论。
见两人双双陷入沉默,医生叹了口气,把病历单交给她:“算了,今晚就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尹新兰接过单子,转身出去给他付钱。
打了镇定剂,姜哲衍对呼吸明显平复了很多。纪光山走到床边,发现检查时解开的衣服没有扣好,帮他整理了一下。
扣到倒数第二颗纽扣时,衣服布料蹭到了他坚硬的胸口。姜哲衍低低地哼了声,半睁开眼睛。
纪光山吓得缩回了手:“你还醒着?”
姜哲衍用最后一点力气,想要确认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看到纪光山的脸,他什么都没说,又缓缓闭眼了。
“你感觉好点了吧?我不走,今晚留下来陪你。”纪光山帮他掖好被子。
姜哲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默许了他的存在。镇定剂很快就起效了,尹新兰回来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很匀称了。
“今天多亏了你把他找回来。”见情况稳定,尹新兰把他带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小姜的情况,他自己跟你说过吧?”
“他只和我说过听力的事。我不知道他还有……”纪光山脑子乱糟糟的,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声音突然哽住了。
“是焦虑症。”尹新兰提起这件事,眼中也闪着泪光,“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阿姨,您别这么说自己。”纪光山见状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
尹新兰接过他的纸,背过身去抹掉眼泪:“小姜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受,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直到上次住院,我发现他医保卡里没钱了,才知道他已经偷偷吃了两年药。”
从刚进入大学到现在,姜哲衍已经和焦虑症共生了四年。但病的根源,还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
尹新兰又陆续讲了些姜哲衍生病前的事,很后悔小时候对他过于严苛。纪光山虽然无法认同他们家的教育方式,但也不好当面评论。
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尹新兰觉得轻松了一些:“实验室的事你应该听说了,他爸爸那边还有些事情,我得先回去了。今晚可能要麻烦你照顾他了。”
“我会等他醒来的。”
尹新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停在了这里。纪光山送她到医院门口,在外面站了几分钟,等头脑清醒了才回病房。
葡萄糖快挂完了,纪光山按了呼叫铃,护士拔完针管,又给他测了下血糖和体温,说还有点低烧,建议明天再去看下门诊。
纪光山担心他晚上体温回升,去药店买了几张退热贴和一块毛巾。姜哲衍睡得很沉,纪光山给他敷冰贴时,撩起刘海看到他的睡颜,甚至都觉得有点陌生。
印象里的姜哲衍成熟稳重,总给人一种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错觉。脾气也很好,虽说偶尔会开些小玩笑,把自己欺负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得焦虑症?
右臂上肌肉注射的痕迹无声地回答着心中的疑问。纪光山看着这个深红色的针孔,突然感觉自己这一生遇到不幸的好人,真的太多了。

第40章 捡一只流浪犬回家
翌日清晨,医院又开始了忙碌,周围不停传来医疗器械推动的滚轮声。纪光山趴着睡了一晚,醒来时腰酸背痛。
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摸起来冰冰凉凉的。纪光山一脸迷糊地支起身体,查看姜哲衍的情况。
没想到他早就醒了,此刻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纪光山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竟然抓着他的手睡了一晚,“怎么坐起来了?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镇定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尽管身体还使不上劲,姜哲衍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纪光山被盯得很不自在,起身后退了几步:“我去给你买早餐。”
“回来!”姜哲衍抓住了他的衣服。虽然力气不大,纪光山还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好好好,我留下来陪你。”纪光山握着他的手,慢慢走回了床边,发现姜哲衍的另一只手在输液,医生又给他挂了瓶葡萄糖。
“要不再躺下休息一会?”
姜哲衍全然不理会他的建议:“关于我的病,你真的没什么想法?”
“现在不要想这些了,”纪光山察觉到苗头不对,“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姜哲衍一点一点地把他往身边拽,“昨晚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吧?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脆弱、敏感又自私……”
“说什么呢?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留在这儿陪你一晚上了。”纪光山坐到床沿上,扶住了他的肩膀。
“可是你一直在对我说谎!”姜哲衍突然用力把他拉到了身前。鲜血顿时沿着输液管窜了上去,纪光山还来不及反应,余光就瞥见了一片殷红的血。
“你把手放下来!”他握住姜哲衍的手腕使劲摇了几下,“你还在挂水呢!”
“没事,我不疼。”姜哲衍稍微把手收回了一点,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耳垂,“为什么要骗我说要去英国?”
纪光山满脑子都那管回流的血,根本无心回答问题:“你先把手放下来好吗?”
姜哲衍没有退让半步,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纪光山,说谎的成本很低,但圆谎的代价可以很高。所以我不喜欢对重要的人说谎,我甚至和你分享了自己最痛苦的经历,你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骗我?”
巡房的护士听到动静赶来查看情况,见他俩缠在一起,赶紧上前拉住姜哲衍:“这位病人,你冷静一下。”
姜哲衍的耐心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本能地想要挣脱。转身瞬间,输液管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针头以几乎垂直的角度被拔出来,冰凉的液体溅在了纪光山的脸上,不知道是药还是血。
姜哲衍疼得身体一软,无力地靠进床里。鲜血瞬间浸透了手背的创口贴,还滴滴答答地洒在了被子上。
纪光山见状赶紧扑上去捂住他的手,心疼地快哭出来了:“叫你别乱动,现在知道疼了吧?”
护士也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对同事说:“快去找心理科的医生过来。”
姜哲衍又爬起来了,靠在他的肩上,小声问:“纪光山,告诉我,现在……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很重要的人。”纪光山换了个更方便用力的姿势止血,另一只手绕到后面抱住了他,“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因为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我不打算出国了,那天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姜哲衍愣了几秒,“真的吗?”
“嗯。”提起这件事,纪光山也很无奈,声音顿时沉了下去。
姜哲衍像个犯错的小孩,一声不吭地坐在床里。缓了好几分钟,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干的好事,看到纪光山脸上的血,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帮他抹干净。
“糟了,血止不住。”纪光山一直摁着他的手背,胳膊都发麻了。
姜哲衍挑开了他的手:“别碰了,医院里的血最脏了。”
纪光山不以为然:“这不是你的血吗?”
“我的血也不能碰,万一有传染病呢?”
“别瞎说!”纪光山生气地打断他。
“我是认真的。”姜哲衍叹了口气,把餐巾纸盖在手背上,自己摁着。
医生很快就下来了,不过不是昨晚那位。看到病床上一片狼籍的景象,她先上前安抚姜哲衍的情绪:“你还好吗?”
“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姜哲衍终于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礼貌的模样。
医生让护士去拿新的针头,一边撕开他手背上鲜红的创口贴,给他消毒。
清理掉血迹后,可以明显地看到他的手背肿了很大一块,连骨头和筋脉都看到不了。医生给他涂了一圈碘酒,换上新创口贴,又用绷带稍微固定了一下,看向纪光山:“这几天别让他的右手用力,晚上睡觉前拿热毛巾敷一下。”
说完,她让护士换一只手输液,又给姜哲衍做了些基本检查,叮嘱纪光山:“最近他的情绪可能会不稳定,千万不要再让他受刺激,按时吃药,多休息。半个月后来医院复查。”
“知道了,谢谢医生。”纪光山点了点头。
姜哲衍垂头丧气地坐着,没有交流的欲望,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走了。
“疼不疼?”纪光山坐在床边,想抬手抱一下他,突然发现手心里全是血,慌张地搓了几下。
“去洗一下吧,这么多血擦不干净的。”姜哲衍的语气满是愧疚。
“那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纪光山一秒都不想离开他,飞快地跑到厕所里洗了个手。
还好,等他回来的时候,姜哲衍什么都没干,乖乖地坐在床里。
葡萄糖快挂完了,纪光山看了眼吊瓶,问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去门诊吗?”
“不用了。”姜哲衍恹恹地垂着头,“回去多休息一下就好。”
然而提起出院后的去向,姜哲衍烦躁地叹了口气。他不想回寝室,更不想回家见姜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找个酒店自己睡一晚,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手受伤的原因,好像连倒水吃药的力气都没了。
“这几天住我家吧。”纪光山走上前扶住他肩,主动发出邀请。
姜哲衍迟疑地抬头:“你家不是单人间吗?”
“那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吧?”纪光山同样有自己的顾虑,“在你恢复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秒也不会。”

姜哲衍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挂完水后,老老实实地跟他回家了。
纪光山家是一套不到30平米的单身公寓,从玄关进去,厨卫、客厅和床一镜到底,此外别无他物。
因为空间没有隔断,暖气的作用并不明显,纪光山把他扶到沙发上,打开了空调:“等屋里暖和一点再脱衣服。”
沙发前面正对着一张长桌,整齐地摆着一排立式书架,就是纪光山平时写作业、录视频的地方。
纪光山从衣柜里找出一套不常穿的睡衣交给姜哲衍:“昨天你出了很多汗,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了。”
姜哲衍接过衣服,趁他转身的时候低头闻了一下。只有一点点残留的洗衣液香气,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纪光山又煮了一壶水,从包里拿出昨天尹新兰买的药:“吃完消炎药就能睡了。”
“好。”姜哲衍听话得就像只在外流浪许久,终于被好心人捡回家的大型犬科动物。
在空调的作用下,屋里很快就暖和了。姜哲衍想脱外套,但是一只手操作实在不方便,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要我帮你吗?”纪光山放下水壶,侧坐在沙发上。
“我自己来就行。”姜哲衍终于解开了外套拉链,松开衬衫纽扣,将两件衣服一并脱掉,换上了纪光山的睡衣。
虽然是宽松款式的衣服,穿在姜哲衍身上还是很显身材,通过布料自然下垂的走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上臂和胸口的肌肉。
纪光山走到书桌前,佯装给他倒水,又偷偷地往回瞟。
姜哲衍把衣服撩到小腹处,正慢悠悠地解着裤带。吃完退烧药,他象征性地问了句:“睡你的床?”
“不然呢?”纪光山背过身去,从包里取出电脑,“我开个台灯看点资料,应该不会影响你休息吧?”
“你打字也行。”姜哲衍躺进床里,自觉地把左耳贴到枕头上,“我基本上听不到声音。”
“……”纪光山知道他想照顾自己,听起来却更让人心疼了。
姜哲衍入睡前看了眼手表,早上九点,他从没在这个时间段睡过觉。没有劳累了一天后扰人的耳鸣,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很快就睡着了。
纪光山听了两段新闻,摘下耳机听到身后规律的呼吸声,实在静不下心学习,打开所有他能想到的平台,到处搜集关于焦虑症的信息。
为了不打扰姜哲衍休息,中午纪光山没有起锅做饭,随便吃了几块面包垫肚子,趴在桌上打了个盹。
醒来的时候,背上莫名多了一份重量。纪光山支起身体,听到了羽绒服滑落的窸窣声。
回头一看,姜哲衍已经醒了,正坐在床里发呆。纪光山见状打开了客厅的灯:“好点了吗?”
姜哲衍点了点头,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但明显没有平时话多。
“纪光山,我想借你的电脑干点活。”
“你就不能给自己放一天假吗?”
“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休息了十八个小时。”姜哲衍快睡出负罪感了,“或者你借我本书看看?上次那个什么……”
因为打了镇定剂,姜哲衍的记忆也出现了断片的地方。
纪光山递给他一杯温水,走进厨房淘米:“我给你做点粥。”
姜哲衍低头,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纪光山,你真的愿意照顾我吗?”
“骗你是小狗。”纪光山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响。
“把东西放下,过来,当着我的面说。”姜哲衍生怕自己听错一个字。
纪光山叹了口气,把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草草地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
姜哲衍抬头看他:“你真的不会觉得我没用,嫌我麻烦吗?”
“别乱想了,”纪光山坐在床边,扶着他的肩膀,“我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你,毕竟是第一次接触……”
“我的病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确认答复后,姜哲衍抢着解释,“只要作息正常,不受刺激,一般不会无缘无故的发作。”
纪光山思考片刻,问道:“你说的刺激,具体指什么?”
“比如突然听不到声音,在人特别多的场合讲话……”姜哲衍暂时只能想到这几点,“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提姜振的事。”
然而光是这三点,就足以夺去姜哲衍许多引以为傲的东西了。
他的思维还很混乱,本能地想去确认一些重要的事:“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尹新兰有和你提我们家的事吗?”
看来尹新兰说得没错,家庭确实是他焦虑的根源。明明是这样优秀的人,二十多年来从未得到过亲生父亲的一次认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肯定很绝望吧。
纪光山坦然承认了昨晚的对话,也说出了自己酝酿许久的看法:“姜哲衍,即使父母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也不应该沦为他们的附属品。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只是上一代人中的优胜者。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生存环境,这样隔代比较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你应该跟同龄人去比,而不是一直活在他们的影子里。”
“……”姜哲衍闻言呼吸一滞,水杯砸在床上,瞬间洒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纪光山眼疾手快,按住了滚到床沿上的玻璃杯,姜哲衍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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