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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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看了一眼这些按捺不住、开始不断聚集的朝臣,从小门偷绕出去,来到齐王所在的地方。
暗\网们再一次碰面。
“王爷,属下那边没问题了。”
“王爷,属下那边也是。”
“……”
万事俱备。
但齐王今日很沉默,没有因为布局的顺利而开心,除了禀报情况,阿言没敢乱说话,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齐王正抓着那张从沈之屿身边“偷”来的手帕,坐在椅子里,闭眼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无端低低地笑了起来。
大冷的天,这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齐王:“昨天夜里,本王亲眼看见蛮夷皇帝离开了京城。”
阿言大惊。
不是定的今日吗?为何忽然提前了?
帝王亲征尤为谨慎,非大事发生,很少会做出改变。
“阿屿啊阿屿。”齐王含着笑,眼底露出一丝难以描述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你真厉害,竟然这么快发现本王的存在,并开始进行反击了。”
“你是不是想也见本王?想要和本王说话,或者……拥抱?”
这大半年来,阿言每见齐王一次,都会对齐王在沈之屿身上表露出的,那种毫不遮掩的执念进一步感到恐惧,心想倘若自己是沈之屿,恐怕并不会很开心。
没人会开心。
那种感觉,就像有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躲在暗处,用那双竖瞳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你。
齐王收回蔓延开的思绪,放回手帕回前襟心口的位置,漫不经心道:“姑娘们,能送本王一个礼物吗?”
暗\网们齐声跪下:“但凭王爷差遣。”
“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又吵又闹,让他们自己瞎折腾去。”齐王站起身,走到窗边,“咱们隔岸观火便行。”
为了尽可能地掩人耳目,这屋子的窗户不大。
最末的夕光照进来,小小的一团,刚好落在齐王的肩上。
“但好戏怎么能一个人看呢,去柜子里取些银子,买些点心和不能让人逃走的东西备着,下一次来时,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把阿屿带来本王面前。”
“是!”
作者有话说:
注:出自《出塞二首,其一》作者王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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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另一边。
十道果真是一项不可低估的国之利器,仅两日的疾行,陛下就带着大军顺利抵达北疆上次来时哪怕是昼夜不息, 也用了近十日。
这还没完,随之还有一条长而锐的队伍沿途分布出去, 如一条从京城牵引出来的桥梁, 保证每隔三天便能送一批军饷和战备来到前线。
军营驻扎在距离塔铁萨山脉十里外的一处戈壁上, 既远离了普通百姓的日常活动范围, 也确保有足够的场地在第一时间拦截住敌人。
当下战火一触即发,处处皆严密防备,瞭塔和边营每两个时辰进行一次轮换, 元彻没有让这些人大张旗鼓地迎接自己,跳下狼背后, 直奔主题, 叫了领队的将军们来营帐中商议军务。
吴小顺来时,远远瞧见陛下的头狼, 口水直流三千尺,恍然间他都好像忘了自己怕狼这回事,被那黑狼身上那套锃亮的甲具深深吸引住目光。
头狼见此,仰着头高傲地从他面前走过, 坐去陛下身边。
“擦擦。”元彻抬手摸着凑过来的狼头,笑道, “没出息。”
吴小顺咽了咽口水:“陛下,末将没出息,可以让末将摸它一下吗, 一下就好。”
头狼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确实好看, 光个头就比普通的狼要大出近一倍,哪怕只是普通行走,四肢结实的肌肉都会随之耸动,引人遐想其力道,放眼整个鬼戎军,也就耶律将军的灰狼能稍微媲美。
“行啊,你去呗。”
元彻打趣了他一句,算作给这凄凉的边境解解闷,吴小顺鼓起勇气试探着往前蹑了两步,在即将靠近时,头狼忽然喷了口鼻气,吓得他瞬间孬了,嗖地闪回原位。
营帐内哄堂大笑。
接下来,元彻话音一转,正色道:“诸位将士这一年半的戍边生活辛苦了,此次是最后一战,朕已在此,誓死于诸位共存亡,等此战大捷,你们便是肱骨之臣,也可领着封赏回家了!”
众人肃然起敬,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右手抵胸:“末将万死不辞!”
“之前,中原一直是处于防备状态,但从今日起,朕需要你们从防备改为主动出击。”元彻道,“虽说有十道作保,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十道是底气,不是凶器,此次朕只有一个要求,能三个月拿下的战事,不能拖至五个月,能一个月赶尽杀绝的敌人,不许多耗费一天的时间!”
“是!”
元彻一抬手。
兀颜从包裹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
两军交锋,有合适的战略部署会事半功倍,配合着地图,由陛下带领,将军们围在沙盘边进行了反复多次的推演,集思广益,每人都提出了许多中途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如何规避,末了,元彻将一只带有“辰”字的小旗插在一座山头。
这是一处无论上山或者下山都得必经的要塞,若能拿下,便是将敌人往外推走的第一步。
“传令下去,让炊事班的兵把灶台烧旺,每个人都吃饱喝足了,今夜亥时三刻,全军出击!”
此话一出,士气大涨。
元彻和耶律录的风格很不一样,后者习惯于求稳,在把握全局的基础上有条不絮,前者则有股热血冲劲儿在身,仿佛下一刻就会提刀直接杀去敌人家门口。
出帐前,元彻叫住了吴小顺,陛下端着下巴盯着沙盘,头也不侧地说:“你现在去和兀颜一起,将朕带来的那八十六台箱子里的东西发出去,数量肯定是够的,剩余的切记保管好。”
吴小顺一愣。
兀颜嘻嘻一笑:“走,去看就知道了。”
边营的人处在时刻备战的环境中,没有拖拉的毛病,转眼人就走光了。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王帐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耶律录走近问道:“在慌什么?京城出事了?”
耶律录和元彻一起长大,对方一些细节处的神态逃不过他的眼睛,元彻做事确实爱“急”,却从未如此“急”过,今日刚到,晚上就要开战。
这里就他们师兄弟二人,元彻也不给他含混,方才还游刃有余的表情收敛,沉重地点了点头:“阿屿打算趁朕离开这段空隙,激起前朝世家的逆反心,让他们把找死进行到底,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是个好办法。”耶律录回道,“沈大人做事靠谱,留些兵力在京城不就行了,世家家兵加起来也就那样,翻不起来天,你在担心什么?”
元彻捏了捏鼻梁:“他不满足于此。”
“不满足?”
沈之屿做事确实靠谱,甚至有些太过靠谱了,他能一眼看穿许多别人看不穿的东西,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深度,元彻担心,光是把前朝世家连根拔起,满足不了自家大人的胃口。
就像当初暗渡陈仓礼国政权时,人人都以为他只是想把礼王踹下王位,谁知沈之屿更大的目的是还要让礼国作为一个钱袋子,好好运作起来,为后续逐步的改朝换代奠定基本大局。
那么这次呢?有吗?
有的话,会是什么?
“放心,朕有自己的节奏,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好吧,是占了大部分,早日结束早日回京吧,加把劲儿,看能不能赶在除夕前,也可以放大家回去过个年。”陛下把自己的鼻梁都掐红了,才放过可怜兮兮的鼻梁,转身出帐继续布置军务,刚撩起帐布,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对了,弟弟也跟来了,就在隔壁。”
耶律录还沉浸在今夜的作战中,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好,先放着……什么?”
元彻挑了挑眉:“还能什么?”
霎那间,只见以四平八稳著称的大将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几个没出口的字眼应该是想破口大骂“你吃错药了啊,把他带来什么”,最后,红着一整张脸加一整条脖子走出去。
“师兄。”元彻不嫌事大,“走错了,在右手边那帐篷里。”
耶律录:“……”
大将军默默调转方向。
陛下消遣完亲师兄,也继续去忙自己的了,沿途的将士们对他拱手以礼,这时,路边传来吴小顺的大喊:“我的亲娘 !竟然每一匹狼都有甲具,咱们太有钱了吧!”
兀颜秉持着自家陛下和自家丞相大人最厉害,挺着胸口洋洋得意:“这算什么,你该看看十道和沿途的驿站,那才叫有钱!”
“有多有钱?”
“两天走个单趟,一路畅通无阻,就这种路大辰遍布数十条,你能想象吗?”
吴小顺摇摇头。
兀颜立马挽起袖子,抽出一把短刀在地上开始作画,一边画一边解释:“就这样再这样最后那样……”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元彻忽然萌生一个冲动。
他想写一封信,告诉他的大人,他已经到了,这一路畅通无阻,连个挡路的石头都没出现,军营里什么也不少,吃的喝的,器具装备一应俱全,吴小顺跟没见过世面般一天之内连大叫两次,又吵又烦……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也如您所愿。
再顺带讨点贴身之物送来,聊以慰藉。
事实上也这样做了。
众人看着刚出来没走几步的陛下一个转身,狂奔回王帐。
有人还误以为敌人打来了,如临大敌地左右张望,却只望见陛下带起的一股小风。
笔尖的墨滴落,浸透了宣纸的角落,满载着心思的信写完,元彻取来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封装,而就在他打算让亲卫去寄信时,骤然一顿。
等等,不能急。
或许带着第一场捷报一起回去,大人会更开心些,一开心,说不定就真满足自己讨要私物的愿望了。
陛下虚咳一声,悻悻然地将信塞去了枕头底下。
温子远在收拾自己的包裹,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暗器抖出来,从大到小分类摆放。
一个黑影在帐篷外一闪而过。
“谁!?”
温子远追出去的时候,恰逢一位鬼戎兵巡逻路过,鬼戎兵微微倾身:“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刚刚好像有个可疑的人在这儿。”
“可疑的人?”这话可不是能随意开玩笑的,鬼戎兵脸色一变,刚打算上报消息,一抬头,又撞见蹲在帐篷顶上对自己做禁声手势的耶律将军。
“……”
“哦,这啊,可能是狼崽子跑出来了,”鬼戎兵打了几声哈哈,这辈子没如此生硬地扭过话头,胡诌道,“冬天嘛,胃口大,有些调皮的狼崽子就爱出来找吃的,那什么,属下这就去找,找到了狠狠教训一顿。”
诌完,鬼戎兵如地板烧脚心,当即逃之夭夭,温子远一脸莫名其妙,掉头回去,却见桌上多了一枚精致的长命锁刚刚绝对没有。
心中平静的水面恍有小石落入,骤然起了涟漪。
下一刻,温子远一把抓起长命锁,再次冲出去。
边塞天高,气干,从北境过来的寒流一股接着一股。
外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所谓的狼崽,更没有……那个人。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盖了,没有任何反光。
守在塔铁萨山脉上的北境现狼王兵蹲在一簇篝火旁烤火,正饿着的肚子传来咕咕叫声,他们打开布兜,看着里面剩下的最后一块肉干,重新勒紧绳子。
一旁的狼群也瘦骨如柴,低伏着想要去叼,被主人发现,一脚踹开。
“畜生。”北境狼兵用北境话骂道,“老子还饿着。”
“狼王那边运粮来了吗?”
“没有,大雪从十月初就开始下,许多牲畜都冻死了,狼王家里都没什么吃的,更别说我们。”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北境狼兵看见一旁的瘦狼,生理性地咽了咽口水,拽紧手中刺刀。
瘦狼感受到了杀意,咬紧利牙发出抗议。
对峙片刻后,北境狼兵收回刺刀,站起身,往一条小道走去。
他的战友叫住他:“你去哪儿,擅离职守可是重罪!”
“去找吃的,”北境狼兵摆摆手,“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心思管罪。”
“四处都是冰雪封山,哪会有活物,别乱走动,探子说中原皇帝已经动身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此地随时都可能开战!”
“少扯,他又不是蜈蚣,这么远的路至少也要走个十来天。”北境狼兵不以为然,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讽刺道,“早知当初就跟着小王子混了,狼王不听大伙让他在收复部族时同时进攻中原的劝谏,非要一意孤行搞循序渐进,给了他们休生养息的机会,瞧瞧人家小王子,被赶出家后干脆不认自己是北境人了,在中原自己建了个国家当皇帝,现在过得可滋润。”
战友:“狼王有狼王自己的顾虑,行了,别一天晚嘴碎……趴下!!!”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小山包骤然往上抬起了一段。
战友最先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紧接着以为是雪塌,直至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羽飞掠而来!
“咻!”
箭铁擦着脸侧而过,射入脚底的冰中,带起一浪的冰渣。
“敌袭!”
“列队!列队!”
“都起来!”
一声长哨划破这雪山,打破了平静,北境狼兵们应声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整装完毕,饿得发疯的狼群的眼睛在暗夜中发起绿光,连成一片,守在自己的驻地旁!
北境狼兵就地打了个滚,爬起来,心惊肉颤地呸了一声:“闯你妈个鬼,今天是怎么回事,耶律录那窝囊废竟然主动出击了?”
战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
“不什么?”
“这种包围,不像耶律录的手笔,更像是……小王子。”
已经象征着中原的鬼戎狼军来得突然,尽管北境狼兵反应及时,但还是有些仓促。
鬼戎军真的像是鬼,他们瞧今天乌云蔽月,就穿了一身黑衣,隐匿在暗处,胆子竟大至不带任何的火把照明,全靠感觉上爬下跳,还时不时地放两只暗箭吓唬人,把敌人逼至自己的包围圈里,北境狼兵看似咄咄逼人,其实已经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落于下风。
兀颜身手敏捷地从树上落下,单膝跪地在元彻面前:“陛下,大圈已经布置完毕。”
元彻点点头,和耶律录交换了一个视线,各自带队相对奔去,插肩而过的时候,两人伸手一击。
围住之后自然是该紧逼收圈了,他们一前一后。
对方的领头人是有点东西在肚子里的,在看出了元彻计谋的瞬间,立马吩咐去找出这个包围圈的薄弱点,集中兵力攻击,三番几次下来,还真险些让他们破开逃了出去。
但,正如丞相大人所说,在兵力与能力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拼的就是谁能坚持,谁的后备更充足!
饿狼敌不过刚饱餐一顿了的狼。
刀光剑影此起彼伏,在黑暗中拉出火花,发出“哧啦”的刺耳声音,你永远不知道敌人会从那个暗处出现,带着修罗般夺命的长刀,今日没有风,月亮注定不会在短时间出现,给黑暗带来光明。
雪应该已经被血染红了,四周的腥味很重,一呼一吸都被浸透。
但只要再一下雪,这些红色就会被掩埋,恍如从没发生过。
元彻:“不要慌!见哪儿出现了破漏就填补上去!拖死他们!”
北境领头人:“加速攻击!只要能撕开一条口子便是生路!他们大军在此,我们可以去掠夺他们的食物!”
一片小小的雪花在两军之间辗转,然后被一道不知属于何方的刀光一刀两断。
元彻的眼睛亮得瘆人,电光火石间,他捕捉到一个黑色影子,骑着头狼一跃而出,九尺重刀与对方的长矛对峙上,虎口震得发麻,出现一道细小的血口。
“小王子。”领头人寒声道,“您长大了,和先狼王年轻时一模一样。”
“收起你这虚伪的称呼。”元彻眼皮也不眨,“朕如今是大辰的开国帝王。”
一招未能分出上下,两人后退蓄力,再次相对冲去,而就在交锋的上一瞬,元彻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
领头人一惊。
中计了!
但已经为时已晚。
元彻一把将身上的斗篷换了个面,露出刺眼的白色,成为了这诡秘战场上最为注目的存在,紧接着,藏在暗处的鬼戎兵锁定目标,百箭齐发!
元彻:“死后记得托梦告诉元拓,朕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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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已经走了
这场突袭夜幕而起, 日出而收,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必经要塞,给了敌人当头一击。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鬼戎军整军回营。
“去叫军医来!”
耶律录吩咐完,转身回到帐子里, 屏退四下左右。
元彻坐在帐中, 看他顶着一张黑脸走来走去, 头都快给他走晕了:“行了, 转什么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中了两箭。”
“陛下。”耶律录气不过,沉声道, “你下次再这样胡来,别怪末将可就给沈大人写信了!”
元彻:“……你敢!”
通报声传来, 军医跟着兀颜走进, 放下药箱,拱手示意准备医治。
元彻最后对耶律录挤了个“你有种试试”的眼神, 扭头应允。
在那样万箭齐发的情况下,饶是身手矫健如陛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元彻的左肩共中了两箭, 一箭是擦着皮肉而过,翻飞起一道两拃长、三寸深的伤口;一箭直接插进了肩膀里, 箭铁现在都还在里面镶着。
军医先将碍手的箭柄挑断,然后烤红匕首,聚精会神地取箭铁。
不疼是不可能的, 随着匕首的刺入, 血就从伤口不断涌出, 冷汗瞬间成股出现,汇聚在下颚滴落,到了后面,甚至需要咬着布条来缓解,额头和脖子的青筋也因此全部凸显。
水盆里的水在反复清洗之下染成了红色,一旁的脏绷带堆积成山,莫约半个时辰后,只听“咔哒”一声,沾着些许碎肉的铁块终于被挑了出来。
众人松了口气。
“陛下。”军医也紧张出一身的汗,“您的伤口太深了,属下得用烈酒淋一下,以免感染,还能忍吗?”
“淋。”
又是半刻。
军医收拾好药箱告退,元彻视线都在泛白花,他取下布条,甩了甩脑袋,试图找回一丝清明。
“活该,等一等又如何,那群人已经被包围了,肯定活不过昨晚。”耶律录苦口婆心道,“之前还说我贸然用手接刀不识变通,不识变通的到底是谁?”
元彻瞥了他一眼:“你。”
耶律录:“……”
药膏干后,元彻穿上衣服:“师兄,你觉得朕现在算什么?”
耶律录被他问得一脸茫然:“什么算什么?”
“是大辰的皇帝,还是原先那位北境的小王子。”元彻沉声道,“若为后者,那么此战就是朕与元拓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朕需要做到的,就是把元拓杀掉,抢回狼王的位置;但若为前者,那么就远不止于此,朕不仅仅得解决掉元拓,放近点说,朕该保护这些将士们,等一等确实会少挨两刀,可由着敌人攻击包围圈,死的是我们自己的弟兄,放远点说,朕还要用这一战彻底解决掉边境祸患,让活在这里的百姓们在今后的日子再也不忧心忡忡。”
耶律录听得沉默下来。
元彻:“还有一点,两军交战,尤指第一战,除了结局的胜负,还要名声的胜负,我们若能打得猛,打得迅速,第二次再对上,对方从心底就会多添一丝畏惧。”
心里惧,气势自然就会落下去,非一场空前绝后的翻盘没法轻易恢复,整个气运也随之能被拽进自己手中。
耶律录走上前,对着元彻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锤了一下。
元彻明白他的意思。
是大辰的皇帝。
这时,兀颜再次探进一个头来:“陛下,我们准备送捷报回京城了,有需要带的东西吗?”
“有。”元彻扬了扬下巴,“枕头底下的。”
“好嘞,送给丞相大人对吧。”兀颜将信取了,回头看见耶律录,“将军呢?”
不问还好,他这样一说,耶律录忽然想起这回事:“去给传信兵知会一声,让子远随行一起回去,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一路快马加鞭,第二日一早,捷报就传回了京城。
彼时沈之屿正在相府里和阁臣们做着最后的叮嘱。
“世家们的家兵不多,就算全拉出来,也组不成一个成气候的军队,他们定是不会以武来反,对付他们和昔日四大家不同,刀光剑影是看不见的,他们的兵器是理,妄想依仗论道引起众怒,再聚集全国上上下下的势力推翻监国的太子,先给他安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头,再以陛下无子、无法千秋万代为借口,趁机推出前朝,诸位切记不能落入陷阱,更不能在血脉一事上过多纠缠,我们谋的是……咳咳咳。”
话音被忽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
魏喜连忙上来给他顺了顺背。
这三天来,沈之屿的情况要好些了,至少不用一直卧床,但面上还是缭绕着病气。
不间断地咳嗽已是常态,严重一点的话,还会在他掩嘴的帕子上看见血丝。
“谋的是名。”沈之屿停歇一会儿后,补充道,“陛下祭天开国,名正言顺,他所认下的储君,没人能更合适,谁敢质疑,那就是谋反,其心可诛。”
“下官谨记!”
京城弥漫着硝烟,却又不见硝烟分毫。
“报!”
传信兵不敢假借他人之手,亲自将信送去丞相大人的案前,沈之屿坐在正堂的主位上,当着众人的面将信拆开。
在听见前线的第一仗便漂亮地将敌人推回塔萨铁山脉以北,阁臣们瞬间沸腾了,江岭抱着牛以庸转了一大圈,吓得内阁首脑牛大人当场嗲了一身毛。
再坚强的人也需要鼓舞,辛苦劳累出生入死之于,只要想起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底气和干劲就会油然而生,手中的力量也会呈倍增长。
沈之屿看完,最后的顾虑也终于落到实处,对前方也更加毫无畏惧了,丞相大人没管这群叫叫嚷嚷的阁臣们,任他们闹,从衣袖里取出一颗卓陀制的药含在口中,缓解不适。
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题。
百年之后,史书会怎么说自己?
什么内阁新学或者十道定是和自己沾不上边的,哪怕事实分明是这些都是他一手扶持。
那么就是奸臣?疯子?乱党?
毕竟他每次站在人前时都是在和元彻做对,除非他真的推翻元彻,否则永远不可能为自己正名可这怎么可能呢?
清苦的药味弥漫在口腔,味道苦得让人难受,疗效却很好。
无所谓,沈之屿心想,反正自己届时又瞧不见,后人们爱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就算是仿古人秦桧那般给自己塑一尊像,千百年地跪着遭受唾骂,也是后人的事。
他管不着了。
江岭一失手,把牛以庸扔了出去,哐当一声,牛大人正面撞上柱,两行鼻血当即登场。
江岭:“……哦豁。”
牛以庸贴着柱子缓缓滑下,然后双手一撑,把脸拔\出\来:“江岭!滚过来!”
叫叫嚷嚷变成了鸡飞狗跳。
沈之屿再看了一遍信,试图从这些字字句句间去想象陛下骁勇的背影,也正是这时,一个重角从末端缓缓露了出来。
还有一封?
沈之屿翻过来一看,还真是,他立马放下前一封,将后一封拆开来,众人瞧见,以为还有什么要事,顾不上胡闹了,个个噤若寒蝉,以掉个头就能去上朝的神色等待命令。
而一炷香之后,丞相大人半个字也没说,只是侧身给魏喜交代了一句话,魏喜跑去内屋,拿出一块玉佩放入信封,连同着那张信纸一起。
众人一愣。
没记错的话,那块玉佩是丞相大人的贴身之物……哦,懂了。
没想到陛下还真粘人啊。
为表祝贺,今夜阁臣们在相府蹭了晚饭,舞女歌姬等虽没有,但一盏小酒还是满足的,菜式是让九鸢楼做了直接送来,端上桌时,还冒热热气。
几杯下肚后,人就轻飘飘了起来,口舌也再无平时的遮拦。
“我啊,嗝儿。”江岭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笔和小本子,“我的这支笔,是我家祖传的,比我爷爷的爷爷年纪还要大!我娘说,说我抓周的时候直奔而去,以后肯定,嗯,肯定可以提笔安天下!哈哈哈哈!”
“你这算什么!”另外一位阁臣听罢,不服,“我娘生我的头一夜,梦见文曲星了呢!”
两人红着脖子吵了一架,谁也没能吵赢谁,然后滚去各自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来。
魏喜刚安顿了三个醉倒的,转眼又来了两个,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等把这二位也提走,回来一看,直接撞上找死现场。
只见牛以庸正端着一个酒杯,塞去沈之屿手里,一边塞,还一边大舌头道:“丞……丞相大人呐……您瞒,瞒不住他,他都知道啊!”
沈之屿对挽起袖子气势汹汹的魏喜做了个不急的动作,顺着他的话问:“谁?”
牛以庸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兜头灌下,一半进了肚,一半洒在了衣襟:“陛下……陛下,陛下他都知道,从您办这件事情开始,他就隐隐明白,就算道不出个具体,他心里也清楚个大致,叫,叫下官看着,但后来不叫了……因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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