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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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小瀑布哗哗哗水流声。
“子远?是我,快出来!”
还是没有回答。
水流犹如催命符,落在了人的心坎上,越来越快。
这不正常,耶律录的冷汗瞬间淌下来,他试着跑起来,但刚迈出两三步腿就疼得厉害,与此同时,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血红的夕阳出现在天上,以及一弯漂亮的彩虹。
这两者分开看,都是美丽的景物,但凑在一起,十分诡异。
耶律录的眼睛被一个东西晃了一下,他走过去,从一墩石头底下捡起了一个银铃铛。
是他给温子远买的铃铛之一。
温子远就算再不喜欢这个铃铛,也绝不会将它随意丢弃,耶律录连忙四下仔细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出一会儿便找齐了铃铛,然后,又在院子里的一颗树底下,发现了长命锁,长命锁一半陷阱了土里,应该是先落在地上,再被人踩了一脚。
温子远会在有意识的时候允许人这样对待他的长命锁?
彩虹,本该是祥瑞。
温子远却在这时候失踪了。
大概是陛下那一嗓子太过气势浩大了,沈之屿失去意识后,便围绕着这个情绪,做了一场混不清的梦,梦里,好像有许多人围着他,杂乱的、难以分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陛下赎罪,丞相大人已经没有了呼吸,臣等无能为力……”
“陛下,您将大人放下吧,臣等为大人安排后事……”
“陛下……”
其中好几个还是比较熟悉的声音,沈之屿心道他不就是去拉李亥吗?怎么都跟着跳下来了?
还说他死了?
又不是没死过,死了能听见话吗?
“他没死!”
元彻的声音立马传来,驳回了这些哀嚎,一群人立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让自己消失,沈之屿点点头,果然还是陛下靠谱一些,不过,为什么这个声音颤抖得如此厉害?
沈之屿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下一刻,元彻的声音忽然靠近,凑在他耳边,压着带有哭腔的嗓子低声呢喃道:“沈之屿,别睡了,快把眼睛睁开。”
“只要你睁开,朕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朕把李亥还给你,朕去把他的尸体挖出来还给你还不行吗?”
“……”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
“朕哪儿比他差了?你说话啊!朕哪儿比不上他了,值得你这样对他!!!”
“……”
这些话,毫无逻辑,情绪变化也十分奇怪,最开始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后来逐渐变成恳求,恳求了一阵,发现没有用,便气急败坏地谩骂和逼迫,最后,去到了近乎绝望的境地,好似一个孩童因为拽不住心爱的东西,只能坐在原地,嚎啕大哭。
沈之屿的心脏也随之慢慢变得疼痛万分,这和身体上的病痛不一样,对方的情绪毫不保留地传递过来,他汗如雨下,大口喘息,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想抬手捂住疼痛的地方,却发现自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绑着手脚,吊在半空中,犹如困兽。
别哭了。
不要再哭了。
在沈之屿心里,就算抛开“北境小王子”,“鬼戎军战神”,以及“陛下”等称谓和头衔,元彻本人也该是一位非常肆意潇洒的少年郎,他年轻,好看,快活,这一辈子会有许多喜欢的人,也有更多的人来喜欢他,但在这些人当中,他不会过于执着,能好就好,不能就一拍即散,过于执着那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的汗水和泪水应该挥洒在他今后蒸蒸日上的霸业上,而不是这里。
沈之屿试着挣扎开身上的绳子,但越挣扎,绳子的束缚越紧,就在他以为四肢会被勒断的时候,绳子忽然依次断掉。
咚的一声。
他落在了地上。
有微弱的光进入了他的瞳孔。
四周场景不太像地动之后,这里是哪儿?
怎么有些像……天牢?
梦里本该混沌的感觉随着坠落变得清晰起来,像是真真切切地身处在这里,能感受到周遭的潮湿寒冷,以及空气中充斥的令人作呕的霉味,沈之屿狼狈地坐在地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破烂囚服,斑斑乌色应该是血染上去的,时间久了,又干涸凝固了。
下一刻,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将他猛地往前推,他像一位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被迫去到面前的泱泱人群之末,一起跪下,说不出话。
至于站在众人面前的,自然是元彻。
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怒吼后,元彻整个人就变得格外平静,这个姿势让沈之屿没法抬头,只能看见元彻的一角衣摆,听他随便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起身出列。
“立刻去寻一块千年寒石来,三天之内,无论用什么办法,动用多少人力,赶出一间冰室。”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那人连连答应:“臣遵旨!”
之后,元彻又吩咐了一些话,其中一些东西听着像是在为死人准备后事,但又有一些截然不同,比如“去烧热水”以及“再取一件干净的白袍来。”
待全部说完,压在肩上和膝盖上的力量才消失,沈之屿和其他人一起站起来。
而就在抬头看见元彻的瞬间,沈之屿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直接发麻,任何惊愕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他现在的心情。
元彻手上抱着的,是他!
已经死掉的他!
那群人没乱讲,他这样子确实是死了,并且已经死透了。
这一刻,沈之屿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场景是上一世,他被李亥毒杀之后。
元彻仿佛看不见他的存在,毫无生气的目光从他所在的位置径直掠过,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留,然后紧了紧怀中的那位“沈之屿”,转身离开了天牢。
其他人也一样,拱手恭送陛下后,摇头叹息着相继离去,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沈之屿一时难以接受,不仅仅是忽然回到了上一世,还有元彻的态度……元彻对自己死亡的悲伤,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是不是,低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想知道上一世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一个不知男女的低语声从脑海里面传来,话音刚落,四周的场景骤然垮塌,漆黑的天牢墙壁剥离掉落,更强的光出现,沈之屿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再放下时,他已经来到了皇城门下。
巍峨的皇城光色粼粼,璀璨耀眼,原来这一天的夕阳这么红,大概是刚下过雨,天上尚还挂着一弯未散去的彩虹。
“去吧,去看一看上一世,大楚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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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难道这光怪故离的重生和陛下有关?
远方有两两三三结伴的宫女走来, 和他插肩而过,稍后,小声的嘀咕传来:
“丞相大人真的没了?”
“嘘, 小声点,应该是的, 这事儿千万别到处说, 我们就当不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
宫娥叹了口气, 娇柔的脸上满是惋惜:“我还以为能看到陛下和丞相大人共治的一天呢。”
沈之屿将她们的话听在耳里, 伫立原地,低垂着头,久久不语。
元彻可谓是大楚历代以来最没规矩的一位皇帝, 不仅他自己没规矩,下人们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胆子在他的带头没规矩下逐日壮大, 所以皇城内,其实不难听见议论。
夜里巡过三巡, 下了牌的鬼戎士兵已经过了最困的时候,干脆不再睡,偷偷提出一壶藏在屋子地板下的酒,去到篝火边围坐闲谈。
此时本该是他们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 但今日发生这么大一桩事,实在没法放松。
“可惜了。”一人评价道。
“可惜?呸!我看就是那姓沈的没眼光!”另一人喝高了, 扔下手中酒壶就开口骂道,“我们陛下,我们主子, 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他凭什么看不上啊?我还不嫌是他高攀了我们小主子呢!”
在北境的时候, 这群鬼戎兵对元彻的称呼是“主子”,因为在家排行老二,年纪也不大,辈分长于他的有时候还会喊“小主子”,这是一个非常亲昵的称呼。
“老陈你收着点……”
“我就是个粗人,不懂他们那些谋权纵横之术,我只知道小主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那么小一个娃娃,坐在狼背上都要老陈我扶着,如今一晃眼长得这么高,二十多年了,兄弟们没舍得让他吃过一点苦,凭什么被一个中原人给欺负了去!?”
“要不这样,我们去帮小主子找个和姓沈的长得差不多的人来,娘的,天下有才又好看的那么多……”
“老陈!”
朋友打断他,厉声道:“你疯了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沈之屿走过去,左右别人看不见他,便直接捡起那个被扔掉的酒壶,将里面剩下的酒仰头尽数倒进嘴里,清酒顺着衣襟流下,打湿了衣裳,他也想大醉一场。
然后,补充道:“你们倒是找啊……”
沈之屿把酒壶放回原位,走向皇城外,他想逃离这里。
可能去哪儿呢?
回丞相府么,那里空空荡荡的,没必要回去。
沈之屿一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温府,耶律录也在里面。
这两人原来这一世就……沈之屿摇着头笑了笑,可笑容还没在脸上留住片刻,便消失了。
子远在哭。
算来子远当下也该二十有三了,换做旁人家的公子,儿子都该断奶了,他还像个小孩一样该哭哭该闹闹,嚎起来整个屋子都要颤上三颤,也对,反正前有沈之屿哄,沈之屿没了后,又遇上了耶律录,这辈子都可以不用长大。
“走开!”温子远一把推开耶律录,“都是你们!你们来中原干嘛!你们不来我哥就不会死了!我没有哥哥了!!!”
耶律录哑口无言,虽然这话有些无理取闹,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再加上他本就不会和温子远争辩什么,只好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温言道:“好好,我不过来,我保证不过来,子远,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我说了我不吃!”
温子远抓起小桌上的粥便砸了出去,粥是耶律录刚端进来的,还很烫,手背立马被烫得一片红。
耶律录看得心立马揪起,都顾不上自己也被烫着,只想要带他去用凉水冲手。
刚跨出一步。
“滚啊!”
温子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随即又抱住自己的脑袋,嗓子哭得一抽一抽的,耶律录连忙退出去。
屋外,沈之屿看着耶律录一拳锤打在梁柱上,力道之大,手骨都打出血来了,是盛怒无处发泄,只能独自垂头丧气的无奈。
“你别管他。”沈之屿低声道,“确实不关你的事。”
耶律录听不见他说话的,更没法跟他沟通,沈之屿只能坐在一旁,自言自语道:“教你个法子,过几天带点吃的去哄,一会儿就哄回来了。”
话音刚落,耶律录道:“丞相大人。”
沈之屿一愣,疑惑地看向耶律录,以为对方能听见自己说话,结果耶律录连个眼神都没挪,咬牙切齿地兀自喃喃道:“求你了,你要走就走,走远点,可别回来把子远也跟着一起带走。”
沈之屿:“……”
这人真是……算了。
沈之屿无语至极,懒得再和他说话,回到屋子里,见子远蜷成一团挤在床铺最里侧,已经睡着了,但脸上的泪水还没干,鼻子也红彤彤的,手不安地抓着被子,沈之屿拿过一旁的手帕替他擦了擦眼泪,然后掖好被角。
“哥……别走。”温子远不知是梦到了还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低喊一声。
“睡吧。”沈之屿淡淡地回答道,“以后要听耶律录的话,收一收脾气,别人只是喜欢你,又不欠你的。”
只是喜欢你,又不欠你的。
说完,沈之屿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心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响起,门框被悄悄推开。
耶律录没走,一直在门外守着温子远,确认他睡着后,才端着烫伤药走进,手脚放得极轻,估计连轻功都用上了,衣摆一撩单膝跪在床边,捧过温子远被烫伤的手,用棉布沾上药粉涂抹在上面。
沈之屿见他这个举动,默默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深夜,万家灯火都入了梦,在温暖的屋檐下与爱人相拥入眠。
街上冷清得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那声音说完“看大楚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后,就再也没出现,既没说怎么看,也没说看哪儿,沈之屿就像一缕迷失了方向的孤魂,在地动山摇的自然之怒下,脱离了原来的身体,来到这一个已经不再属于他的时空,他到处游荡,茫然又无措之余,还得被迫接受这些足以排山倒海的情绪。
来来去去,绕了一大圈,还剩下一个人元彻。
沈之屿本不想见元彻,其他人已经够他受的了,难以想象见到元彻后会是什么模样,但感情这种东西,总是琢磨不透,有时候越抗拒却就越是要面对,它既是你的勇气也是你的懦弱,有时候还像是藏在箱子里的小猫,会趁你不备猛地跳出,挠你一爪,让你心肺皆痒。
他之前看上去那么伤心,要不去安慰安慰他?虽然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也听不见自己说话。
到了后面,沈之屿也说不清这一趟是去安慰元彻还是安慰自己,他六神无主地回到皇城,此时夜幕已过,天大亮。
但,陛下躲了起来。
沈之屿找了议政殿,找了寝殿,甚至找了后山溜狼的地方,都没有任何陛下的影子,他没法找人问,只能靠自己,一上午就这么草草过去,好在现在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觉,更不会觉得累,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找陛下。
最终,在皇城深处,一座毫不起眼的殿宇面前停下了脚步。
沈之屿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后悔了。
元彻抱着他死掉的那一位脸埋在他的颈间,一起躺在一块巨大的千年寒石上。
殿内没有杂物,只有他们。
自己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宽松雅致的白袍,上面的刺绣和样式都是他喜欢的,头发散开,好好地铺在脑后,有少许被拨来前胸,双手放于两侧,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与正常人无异样。
千年寒石寒气极重,能保肉\\身不腐,但对正常人而言危害极大,五个时辰内冻坏筋骨,十个时辰就没必要下来了。
“够了!”
沈之屿想要过去把他拽下来,可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其他人都能触碰,唯独元彻,唯独陛下,周身像是有一层屏障,在距离一臂的位置将他无情地挡在外面,任凭他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
“元彻!你看清楚,我已经死了!”沈之屿终于崩溃了,“这具身体感受不到,更不会回应你,这都是徒劳!”
“你堂堂一个皇帝,富有四海,执着于一个死人做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了……”
有那么一瞬,元彻已经结了霜的眼睫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启齿道:“一定能的。”
“什么?”
元彻将寒石上的那位沈之屿的双手拢过,放在自己手心,嘴里哈着白气,想要替他暖一暖,目光坚韧又狠戾,一字一句道:“朕一定能让你睁开眼,你逃不走。”
沈之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觉得陛下脑子已经冻得不清醒了。
而下一刻,沈之屿忽然想起来,元彻好像并没有没说错。
自己确确实实“活”过来了,他当时闭上眼后,再睁眼时已经重生到了七年前,与七年前的陛下隔着城门与叛贼兵马遥遥相望。
难道……
沈之屿猛地抬起头,难道这光怪故离的重生,和陛下有关?
地动之后,京城,特别是城西,像是被扣进一口锅里摇晃了几翻,楼阁瓦房像是被推倒的积木,一片狼藉。
元彻刚从地动的裂缝中背着沈之屿爬上来,就后背一热,大片的血顺着他的肩膀落下。
“快快快!都让开!”
“去把卓陀喊过来,赶紧的!”
“找块空地出来!!!”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前世)他要他的丞相大人永远干干净净
好在百姓们已经被提前疏散, 无需再腾出人力去顾及,余下的鬼戎兵虽也被这忽如其的地动打了个懵,但他们反应迅速, 不用吩咐,很快就重新整兵结队, 投入进灾难后的残局收拾中。
与此同时, 兀颜提着卓陀赶到。
兀颜在接到消息的第一瞬便不要命地一路狂奔, 卓陀刚双脚沾地, 还没来得及走眩晕呕吐的流程,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吞了回去。
他先是看见元彻身上一片红,从肩膀开始, 一直蔓延至整个前襟,原以为是陛下受了伤, 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 有这出血量人还能好好地站着吗?
卓陀一个激灵,这才看见陛下身后背着的丞相大人, 那身子骨憔悴得让人第一眼根本不会注意到,元彻将沈之屿放在鬼戎兵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上半身靠着自己,双目通红道:“他吃了什么?”
沈之屿双目紧闭, 眉头下压,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嘴里还在时不时地呕出血来,卓陀一边一五一十地将丞相府里发生的一切尽数交代,一边从药袋里取出银针, 刚要下手, 被元彻拦住:“朕来。”
沈之屿的血带着疫病, 一旦沾在伤口上,就会被传染 ,这一场地动里,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
卓陀犹豫道:“陛下您……”
“朕没受伤。”
元彻会的只是些普通伤口处理和包扎,这还是第一次用针,完全现学现用,他专心致志地听着卓陀的指挥,直至最后一根针落下时,看见沈之屿总算不呕血了,才松下一口气,接过鬼戎兵递来的帕子,将自己和沈之屿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拿去烧了,处理干净。”
鬼戎兵接过递回来的手帕,领命离开。
这时,元彻才腾出空来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卓陀和兀颜身上。
元彻看见他俩就来气,一位亲卫兵,一位随行军医,叠起来能当个屋脊用,却连个病人都守不住,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有心全部提起来揍一顿,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大夫:“先来救人。”
卓陀连忙上前。
“至于你,”元彻转向兀颜,“为什么要放他走?”
任何的聪明诡异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沈之屿能来这里,一定是兀颜放走他的,但兀颜没理由违背自己的令去害沈之屿,这一点元彻还是相信,那么只有一种情况,沈之屿说服了他。
兀颜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元彻:“怎么,朕还听不得?”
兀颜一额头磕在地上,砸得哐当一响。
“混帐东西!”元彻怒了,上前一脚将兀颜踹出十尺之外,“朕信任你,将人交给你看着,你却看成这样,朕没当场杀了你就已经仁至义尽!”
一旁的鬼戎兵齐齐跪下,卓陀也吓得手一抖,差点下歪了针。
元彻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是对敌和对外,很少会这样和他们说话,君臣将相,相互之间的尊重十分重要。
但陛下今日先经历了军内叛变,紧接着地动,又是沈之屿出事,兀颜这是撞在了枪口上。
大伙儿都替他捏把汗。
“陛下……”兀颜捂着腹部,一时间站不起来,磕磕绊绊道,“属下违令,自知罪该万死,但丞相大人在……在杨府的时候,亲口告诉过属下一件事,他说,您应该拥有一个盛世,而不是破烂山河。”
元彻一愣:“什么意思?”
“丞相大人说,只要他站在李亥身后和你对立,众藩王就不敢明面举兵,他会是您唯一的敌人,也会是你和大楚休生养息最大的助力,他……他是真的将您的皇位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啊,属下自幼被抛弃,无父无母,一条命也是陛下您当初在雪山上从狼口底下 救下来的,您就是属下的再生父母,只要是对您好的事情,属下会和丞相大人一样,万死不辞!”
说完,兀颜又磕了一个头,保持着以头抢地的姿势,不再辩解。
“……”
一片寂静。
元彻盯着兀颜的头顶,随后,忽然大笑起来:“好啊。”
笑声让众人毛骨悚然。
“跟着沈之屿待了一阵,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朕何时需要你们来万死不辞了?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行,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来人!”
兀颜闭上了眼睛。
众人一惊,见陛下是来真格的,连忙想要上前劝阻。
“陛下!”
一位鬼戎小兵扑爬跟斗地跑来:“丞丞丞……”
元彻回头:“捋直了说!”
“丞相大人又开始吐血了!”
卓陀汗如雨下,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来,那药的本就是给战场上注定战亡的将士所用,药效过去后的反噬自然是冲着要人命去的,沈之屿为了有力气救下李亥,不知道吃了多少,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一情况都要严重,再加上疫病在身……简直不知从何救起。
元彻赶到的时候,地面已经有了一块小小的血池。
卓陀屏退了旁人,自己动手,沈之屿吐血来得突然,他也已经满手是血,见元彻来,禀报道:“陛下,大人如今的身体就像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别废话。”元彻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就告诉朕,现在差什么?”
“解药。”
“陛下。”卓陀苦着脸叮嘱道,“最好是一个时辰内,丞相大人只能撑这么久了。”
一个时辰内。
这么短的时间,连齐王能不能从废墟里挖出来都说不准,还解药?上哪儿去找解药?
元彻脚步一晃,全靠两位跟在身后的鬼戎兵搀了一把才站稳,没有丢了帝王之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呆滞,没有喜,更没有怒。
怎么回事?他想。
明明已经重来了,怎么还是这样?
开玩笑的吧?
“我……我有解药。”
元彻听见背后有声音传来,第一时间却认为是耳鸣了,还在想,看,果然是在开玩笑。
直到卓陀等人面色变化,出声提醒道:“陛下!”
元彻猛地转身。
齐王身边的那位谋臣尹青站在角落中,低声道:“我知道哪儿有解药,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就给你们。”
梦外的意外惊喜带不进梦里,梦里也没有梦外的跌宕起伏,只有漫长且无情的光阴,沈之屿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陛下还是没傻到真把自己给活活冻死。
沈之屿在这殿里站了一夜,没走,一直陪着他,天快要亮的时候,宫人来门外请陛下去早朝,元彻才爬起来,让宫娥进来替他换上朝服。
元彻起身时,衣带不小心勾着了寒石上的沈之屿的一缕发丝,将整齐干净的丞相大人弄乱了,一位宫娥看见,本是好心想要上前整理一下,却被元彻喝住:“你做什么!?”
这一声带了杀意,吓得所有宫娥立刻跪地。
千年寒石的白气毫不保留地往外冒,弄得此地仙境似的,寒气甚重,宫娥们都是十来岁出头的普通姑娘,受不住这冷,不一会就开始发抖,快要跪不住时,听见上方道:
“滚。”
她们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元彻自己动手,将十二旒冕冠带上,有那么一瞬间,沈之屿感觉他快要喘不过气了,随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刺激,都可以叫他崩溃。
满朝上下,噤若寒蝉。
前朝两位最大的余孽接连倒台,放眼京城,手握鬼戎兵的元彻独大,再无阻碍,谁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提及什么正统。
而陛下也越发喜怒无常。
白日,元彻坐在龙椅上,无论是否参与过党争,只要是前朝的老臣,他总会挑出别人的错误,该贬官的贬官,该流放的流放,全部通通赶走,其实这还算好的了,到了后面,“沈之屿”和“丞相大人”这七个字俨然成了皇城里的禁忌,一旦有人提及,并传到了元彻耳朵里,无论是谁,也不管你官高还是低,人头都留不到明天,当然了,更没有新的丞相大人出现。
夜里,元彻不再回自己的寝殿,令人将被褥搬去了那座偏僻的殿里,也很少睡觉,偶尔打一打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醒,醒来就再也不睡,盯着千年寒石上的沈之屿那张惨白的脸。
从夜幕,到清晨。
部分会看眼色的臣子知道这不对劲,想位高权重,也得有命才行,于是纷纷商量好递出请辞信。
不出一个月,皇城里已经没什么中原人了。
之后,耶律录来找过一次元彻,元彻过得浑浑噩噩,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师兄弟俩简单一点头,算是打了照面,便直奔主题。
元彻:“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耶律录道,顿了顿,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陛下,你真相信……”
“相信。”
说这两个字时,元彻的眼神忽然变得近乎妖魔化,但也只有一瞬便泯灭了,旁人注意不到。
耶律录只好将人带进来,自己退了出去。
来者是一位巫师,一件黑色的斗篷盖住全身,手持一根一人高的枯木权杖,北境对神明的敬畏程度远高于中原,因此,巫师的地位几乎可以接近狼王,这一位,更是巫师中的佼佼者,他曾算出用元彻作为质子去中原交换粮草,可将北境十八族的气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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