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肥硕的身体重新砸在地上,他抽搐着:“我……我不知道……老杨只是给我说有,让我不要担心,但我没见过……”
瞧这反应不太像假话,沈之屿眯起眼杨伯仲之前也是这么给他说的。
元彻又问:“你们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元彻身体往前一倾,他立马改口:“京郊!京郊是木屋里的十倍……”
元彻对木屋里的数量没有概念,沈之屿侧刷地一下站起来。
木屋里的数量沈之屿大概看过一眼,不下一百人,如果王章没有撒谎,真是十倍的话,届时就会有上千人!
王章疯狂地道:“十倍……沈之屿,你当我们傻啊?老杨可是防着你的,你一旦有把木屋里的毒人杀掉的行为,京郊的毒人会被全部放出来,到时候你们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陛下。”沈之屿的脸色黑到极点,“麻烦你离开一会儿,臣单独有事要和王大人谈谈。”
元彻刚跨出门,耶律录就将于渺带了上来。
于渺被看押后,一直吵着要见元彻,耶律录起初不想搭理她,但于渺告诉他:“只有我能帮你们骗杨伯仲。”
有鬼戎军守着,元彻也不是好欺负的,耶律录思虑片刻,怕真耽搁大事,最后同意了。
元彻看了一眼于渺,立马收回视线,雅间里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耐烦道:“有事就说。”
“丞相大人这一次失败了,杨伯仲一定对他起疑心,但依照丞相大人的脾性,一定还会混进四大家,我可以帮他。”于渺“咚”地一声跪在元彻面前,“我帮他证明他什么都不知情,并且四大家的阴谋还得逞了,让他们掉以轻心,你们来这里只是凑巧,和他无关,我甚至还可以帮你们传消息!”
元彻转着扳指的手微微一顿。
确实,那种事情成没成,除了沈之屿和于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女儿家讲求名节,这些世家大小姐更是将其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她和沈之屿并不熟络,更是四大家的人。
于情于理,都不会帮他。
但元彻还是不放心:“你为何帮他?”
“因为我……我……”
“于应谦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
元彻的目光越来越暗。
这些回答对于渺非常不利,于渺心急如焚,以头抢地重新一拜,将光滑饱满的额头砸出血来:“他虽是我父亲,却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他就是一个伪君子!恶心至极!”
元彻有了些兴趣,示意她说下去。
“他用我娘威胁我!我娘是江南的歌女,年轻时候在画舫里讨生活,千金难求一曲,他南下而来,仗着权势强行让我娘给他唱了一曲,不出几日,又逼她做妾!”
元彻不语。
就在这时,兀颜回来了。
元彻起身离开,于渺瞬间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虚言,你们可以去查!但凡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有什么用?”元彻道,“这件事关系到丞相大人,朕不能擅自替他做主,你若有真心,自行问他去。”
“如何?找到那个人了吗?”
“回陛下,找到了!”兀颜单膝跪下,“但属下找到的是他的尸体,看伤口,是刚死的。”
元彻一愣:“尸体?”
九鸢楼整条街都被鬼戎军包围,闲杂人都被看押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谁会来杀他?
难道还有人藏在暗处?
元彻目光森寒,忽然,房间内传来王章的一声嘶吼,这一嗓子比刚才任何一个惨叫声都要可怕,元彻都听得后仰了些许,稍后,只见沈之屿开门走了出来,表情不是很好:“问出来了,京郊东西十里外,各安置有五倍的毒人。”
元彻愣神地点点头。
“臣又不吃人。”沈之屿笑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大人,我愿意帮助大人!”于渺屈膝跪下,刚想开口将给元彻说的话重复一遍,就被沈之屿抬手打断。
“你也是被迫的,我们理解,陛下不会迁怒你,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要掺合了把她带下去。”
“放开我!”鬼戎兵上前把于渺带走,于渺却奋力挣扎开,跑去沈之屿面前再跪,“大人!您就当可怜我好吗?我想救我的母亲,我不想让她再住在那里!”
于渺哭得妆花了,沈之屿蹲下来,凝视着她。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于渺被他看得有些微微脸红,稍后,便听沈之屿道:“你想救你母亲,想她平安,你母亲何尝又不是这个想法?”
“什么?”
“天下没有一位母亲希望自己的安全是用孩子的舍身冒险换来的,于渺,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们今后离开了于应谦,你们该怎么活下去?你们的吃穿用度该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于渺的抽泣戛然而止:“我……”
“你究竟是带着她脱离了苦海,还是带着她跳入了另一个苦海?”
她没想过。
她只是疯狂地想脱离四大家,至于其他,没有想过。
“那我该怎么办?”于渺手紧得发颤,“我们,我们想好好地活着啊……难道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吗?”
沈之屿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拂袖离去,身影格外疲惫。
稍后,兀颜在房间内嗷一嗓子叫出。
元彻今天已经快被尖叫叫破耳朵了,不慎耐烦地走进一看,啧啧啧地摇了摇头。
“陛下,属下眼睛不干净了。”兀颜两眼一翻,拔腿就跑,“属下告退!”
地面上全是血,一片狼藉,王章躺在其中,口吐白沫,不断抽搐。
他竟是被阉了。
与此同时,九鸢楼外,阴暗处。
尹青抹干净匕\\首刀刃上的血,收好从毒人那里得来的血包,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二日清晨。
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一位车夫干活时不小心被木头边缘划破了掌心,他没在意,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这木头上有血迹?
难道是木工落下的?
半晚收工,他干了一天的活,往日里都会热出满头大汗,汗巾都要洗好几次,今日却一滴汗水没流,还有些发冷。
车夫哼着小曲回到家里,照常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只在躺下的时候觉得鼻头一热。
他伸手一抹,竟然是鼻血。
作者有话说:
沈之屿:?
沈之屿:相信自己,我也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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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个天高气清的好天气。
肥嘟嘟的小麻雀绕京城飞了半圈, 刚选定丞相府大门外的树枝落下,还没站稳,就被一声吼声震落
“别碰我!!!”
肥雀:“……”
吼声来源温子远鼓着一口闷气在胸中, 气势汹汹地往前走,无视后面追着他的耶律录。
“事出从急, 我当时确实没时间来联系你。”耶律录几步赶上, 一把抓住温子远的手腕, “不是故意瞒着不给你说。”
“那之后的一天呢?你都没有时间, 都事出从急?”温子远道。
“那是因为……”
温小公子生气的原因很简单,九鸢楼的意外收尾后,元彻看押了王章一行人, 再屁颠颠美滋滋地拉着沈之屿回去了,这件事情连兀颜都知道, 他却是今早才知道。
今早, 耶律录先和温子远讲了瘟疫的事情,提醒他要注意, 不要再乱舞刀弄枪了,后又无意间感叹到一句“不知陛下和沈大人会怎么打算”。
“我哥?”温子远耳朵一动,自动忽视前半部分的唠叨,将注意力放在后半段, “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哥和狗皇帝在一起的?”
耶律录:“……”
丞相府外。
“耶律录!你这个负心汉!你之前说好要帮我的!”温子远打断解释,捂耳不听, “结果呢,你不仅当晚不让我去保护我哥,后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这个骗子!走开走开别挡路, 我要去找我哥!”
耶律录无奈, 为了保护温小公子的自尊心,按捺下“那是因为你去了也没用,你虽然有些本事但是离鬼戎精兵差得太远,还不爱听指挥,而且你如此咋呼呼的为什么不给你说心里没点数吗”的后话,强笑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走吧先去找沈大人。”
温子远哼了一声。
“不过说好的,我带你去见沈大人,你……”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我家放刀啊剑啊的柜子钥匙都给你保管,在瘟疫解决之前保证不碰,更不半夜翻墙出去。”
耶律录表示,还是很担心。
另一边。
陛下亲自端着黑乎乎的药碗,吹着上面为数不多的几缕白气。
“呼~呼~呼~”
陛下已经吹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里面的药早已经冷透,沈之屿实在看不下去,放下手中书卷,伸手将药碗拿了过来,闷头喝完。
元彻双手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眼巴巴地盯着他。
沈之屿微微摇了摇头,刚准备开口。
元彻唰地起身:“大人要看书是吗?外面的鸟太吵了,朕去帮你赶走。”
“陛下。”沈之屿叫住他。
元彻刚迈出的脚步一顿,心脏狂跳。
“坐吧。”沈之屿翻过一页书卷,“臣只是觉得药冷了会更苦。”
“哈哈哈。”元彻傻笑着挠挠头,“有道理,是朕疏忽了,下次注意。”
听他这话,沈之屿第一反应是明明挺骁勇善战一皇帝的,怎么最近越来越憨了?
卓陀来送药时,他一把将人关在外面,再赶走所有侍从,还以为有什么要事,结果只是吹药。
沈之屿甩开思绪,准备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卷上,可刚看了不到两行,正对面陛下专注又炽热的视线一动不动,烧得他心焦。
“……”
“……”
实在忍不住了,沈之屿放下书:“陛下,有事吗?”
“没啊。”元彻撑着下巴,在回答的时候也不肯挪开视线,“没什么大事儿。”
那就是有事了。
果不其然,稍后就补充道:“就是听说你还要回杨伯仲那里……能不能不去?”
关于数日前朝堂上发生的那件事,他们俩都心有灵犀地选择了闭口不谈,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沈之屿没有刺杀过元彻,元彻也没用因此发过怒。
“陛下,这件事……”
“朕知道。”元彻垂下眼睛,随后抬头冲他一笑,“这次多亏了大人才查出瘟疫,不然定会出大事,估计鬼戎军都会全军覆没。”
沈之屿想说既然知道就不要再劝了,元彻又道:“可是瘟疫不已经查出来了吗,那批毒人看押在天牢,绝对不会逃出去,京郊之外的朕也叫人盯着了,定不会让他们再有动静,为什么还要去?”
沈之屿听罢,合上书。
元彻顿时屏住呼吸正襟危坐。
“陛下遇见事情还是得多想想。”沈之屿淡声道,“瘟疫为什么会存在?”
“四大家为了对付朕?”
“是了,瘟疫控制下来只是表,四大家一日不除,今日是‘瘟疫’,明日又是什么?杨伯仲是有几分阴险在身上的,下手也狠,甚至不惜用无辜百姓的命为饵也要推翻您,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元彻一时哑口无言。
沈之屿纤长的手指缓缓摩擦着书封,扯去一个飞出的线头:“而且有件事臣一直想不通,就算四大家成功用瘟疫让鬼戎军败落,他们又能依靠什么上位?”
鬼戎军是有血性在身上的,不用想也知道,若有一天他们真的染上瘟疫,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他们也只会选择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伤病。
四大家以文臣为主,他们靠什么和鬼戎军厮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家兵么?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鱼死网破,到时候元彻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所以四大家到底在依仗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底牌做保,敢和元彻叫嚣?
沈之屿说的每一条都在理,元彻有些羞愧,身为一国之君,好几次被心中的情愫所困忽略大局,说出一些无厘头的话,离丞相大人差太远了。
“陛下。”沈之屿看出了元彻心中所想,安慰他道,“臣官至相位,在其位谋其职,本就是为君排忧解难的,一个人的想法有限,臣也有许多顾虑不到的地方,这很正常,您已经很厉害了。”
元彻苦笑:“空有蛮力而已。”
“切勿妄自菲薄。”
“还有一件事。”沈之屿补充道,“解药到底是否存在,都是杨伯仲自己在说,此事十分重要,空口无凭,臣此次去还想确认解药,若没有……陛下要让卓陀早做准备。”
上一世,他们就是败在了没有解药。
还有魏喜。
沈之屿已经吃了教训,这孩子还这么小,跟着自己受了太多的苦,这一次他还要把魏喜送出杨府。
“朕错了,都听大人的。”元彻起身走去沈之屿身边坐下,一把拉过他的手,扣在掌中,像是漂泊在无边海域中的人抓住了一只轻舟,既是寻到了一分安全归属,但归属在汪洋之中又显得过于渺小,稍不注意就要失去。
下一刻,沈之屿瞳孔微缩。
元彻竟然弯下腰,轻轻吻上他的手腕。
这还是他们相互清醒时的第一次。
沈之屿有些不知所措,元彻却比之前坦然了许多:“朕已经明白了,朕之前控制不住脾气是因为朕心里没底,”他轻笑一声,“毕竟自己的猜测只是猜测,如今得了大人的准话,朕就放心了,不管你做什么,朕都支持你。”
谁也没有明说,但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沈之屿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自幼就高于常人的理智在元彻的轻言细语下多次离家出走,朝堂刺杀,除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证实自己和元彻是“死敌”、博得四大家最初的信任和同盟门槛以外,也有几分想要借此疏远元彻的想法在其中。
他认为,既然给不了元彻肯定的答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跨过那条线。
没有任何的期待和妄想,也就不会有失望和落魄。
但这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好像已经控制不了了。
沈之屿张了张嘴:“臣……”
“哐当!”
“哥!”
屋门被推开,空气骤然陷入安静,沈之屿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唰地一下起身退后三步。
元彻和追上来的耶律录对上视线瞬间,心中过上万千句话。
你把他弄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你在忙这件事啊?
快想办法弄出去!
这是我能决定的?
温子远的那声“哥”尴尬地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尾音被他自己吞下去,心中飘过一句“狗皇帝怎么又在这儿?妈耶我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快忘掉快忘掉!”。
沈之屿这才缓过神来,盯着耶律录,总觉得此人最近总是和子远一起出现。
丞相大人敏锐地看出了一点端倪,耶律录背后一寒。
“那个。”最后,还是温子远开口打破了僵局,“我看见那个于小姐在外跪着,好像已经跪了一上午了,说你们不答应就不起来,要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小肥雀:您们有事儿???
对不起,今天有点短,下午出去被热傻了脑袋一直很晕,就没写剧情了,给大家补一下这四位的年龄设定吧(之前好像没说过)
元彻:20岁
沈之屿:25岁
耶律录:27岁
温子远: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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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屿沉默些许后, 道:“让她进来。”
王章被捉,家兵和毒人尽数被扣,放于渺孤身一个人回去不妥, 进皇城或安置在外更不合适,最后, 沈之屿将她带回丞相府左右丞相府空房间多, 也不差她这一口吃食。
至于于渺所求之事, 非同小可, 一旦踏入,要么成功,要么身死, 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沈之屿以为自己已经把话给她说得十分清楚了, 她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正常来讲,胸中勇气都是被危机逼出来的, 等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只会觉得后怕。
可一天过去了,她非但不退后,还怀着一口劲儿往上冲。
“还请大人成全!”
于渺跪在房内, 腰背直挺,仪态丝毫不逊色于朝臣。
她是认真的。
温子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录不想做评价,元彻更是黑着一张脸,对于于渺纠缠沈之屿满脸不爽。
于渺在不安之中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沈之屿, 希望自己的诚心能打动他。
沈之屿坐在上位正中央, 手中端着茶盏, 右手拿起茶盖轻轻拨了拨茶沫,没法话。
这些细微的动作让房内的压力缓缓上升。
于渺好歹也是位世家小姐,见识和学识都在,性子更不是吓一吓就哭,可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这四人明明什么都没做,无形的压迫却从四面八方袭来,要压下她挺直的脊椎。
他们要她妥协。
沈之屿做事非常有原则,怜香惜玉四个字,至少现在,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于渺不甘心,咬紧牙关。
“我以前,也带过两个小孩。”沈之屿终于发话了,他喝了一口茶,“他们不比你小太多,知道他们后来如何了吗?”
“他们……如何了?”
“一个死了,上次见她时还活蹦乱跳地想要我给她买糖葫芦,下次见面就是从护城河里被捞起来,在水中泡了一整晚,样子就不和你形容了。另一位运气好点,命还在,但眼睛被人活生生挖去一只。”
于渺下意识地捂住嘴,惊呼差点脱口。
沈之屿点到为止。
元彻听得皱了皱眉,侧头看过去丞相大人的脸上的表情总是懒洋洋的,心中的喜怒哀乐都只会用那双眼睛传达出一点点,旁人能捕捉就捕捉,不能捕捉就罢,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他只是习惯于藏起来而已。
拿着茶盖的手指指尖有些发白,就是他现在伤心最好的证明,他想阻止于渺,不惜剖开自己心中的伤疤,来告诉这个不知世道可憎的女孩,她选择的是一条布满荆棘、不成功便成仁的路。
借着桌案的遮挡,元彻握住了沈之屿放下来的手。
沈之屿微微一顿,面上毫无变化,但没有抽手,任陛下握着,将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
沈之屿道:“此事非同儿戏,你想和我一起作为内应,可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旦暴露,没有任何迂回的可能,这既是对你自己安危的不上心,也是对我安危的马虎。”
“我会小心的,我一定不会露出马脚让他们怀疑……就算他们怀疑上我我也定然不会供出大人您!”于渺的思维不如沈之屿缜密,几番下来优势全无,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大人要回杨伯仲的地方,和我一起是最好的借口,我对杨府也算熟悉,下人们都不敢拦我,大人想要在杨府查……”
“于渺,你还是没听懂我所说。”沈之屿看出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打断她剩下的话,“你的方法确实是最好的,可最好,并不代表用得上。”
于渺不知道,沈之屿的四大家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信任。
这两方只可能是暂时放下芥蒂,换上面具,假意握手言和。
于渺的筹码只是一个借口,只要四大家还有想利用他的一天,沈之屿就不差借口。
沈之屿坐久了就有些累,他没空和于渺在这里一直耗着,关于瘟疫的事情还需嘱咐,王章此人身份特殊,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还要想办法再去杨府……手还被元彻握着,越来越烫。
事情太多了。
“你回去吧。”丞相大人下了逐客令。
鬼戎兵推门进来,站在于渺身边一礼。
于渺的一腔热血已经被完全浇得冷静,但这个冷静并非是说她就要就此罢休,她现在已经大概摸清了沈之屿的性子。
这件事情,沈之屿需要的是一位“战友”,而不是来可怜怜悯她,所以,她要给出证明,证明自己的能力。
“大人!”在沈之屿即将转去屏风后面的上一刻,于渺叫住了他,“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不会过分纠缠大人,只求下次求见时,大人最后给我一次机会。”
沈之屿脚步一停,没点头也没摇头,稍后径直离开,
温子远也在这时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给沈之屿打了声招呼后,拉上耶律录就走。
一室人全部离开,元彻才放松下来,他刚刚没说一个字,却表现得就像一只沉在暗处释放威压的狼,沈之屿站在台前,他就隐在幕后护着沈之屿,这一局之中谁要让沈之屿难堪或生气,他就会伸出爪子从幕后走出。
“拿好。”
沈之屿递出一张足有两指厚的信封交给元彻,元彻接过来拆开,看见里面的内容是和瘟疫解药的研究有关。
元彻微惊,不仅是因为沈之屿在一天之内就写出了这些,还有他竟在短时间内对瘟疫了解至此。
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让卓陀去提几个人,按照这上面的思路继续下去。”沈之屿凭着记忆,将上一世最后的药方和用药后的症状写了出来,尽可能地帮助卓陀加快速度,同时提醒道,“但这上面的不一定全对,只能参考。”
元彻看着熟悉的药方,目光却早已经超出了药方之外。
丞相大人……性子很淡,有时候可以谈得上冷。
抛开少时为数不多的相处不计,上一世,他第一次南下而来时,远远就见沈之屿手持一剑,孤零零地站在城墙上,他身后几乎没有兵,别人和他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衣袍,像是穿着一身红衣,目光森寒带着杀意。
那是一种,既好看,又很破碎的画面,明明知道自己拦不住眼前的大军,却还是会登上城墙。
沈之屿不擅长执剑,长时间的执剑让他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这一幕简直将他的破碎体现到极致。
以至于拿下大楚后,元彻好几次想找沈之屿说话,都被他用沉默挡了回去。
可为什么,这一次南下而来,沈之屿的态度虽不说截然相反,却表现得和上一世不一样。
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疑惑一旦心生就会扎根蔓延,往着控制不住的方向长去,最后,元彻强行停下杂念,什么也没说。
不管怎样,沈之屿都是沈之屿。
“好。”他道,“朕这就吩咐下去。”
午饭吃得撑,人就容易犯困。
温子远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扶手上,手里正在帮从相府门口捡来的小麻雀包扎翅膀。
“喜欢养麻雀?”耶律录午间去了皇城当职,换班后,没回家,而是跑来了温府。
“不喜欢。”对此,温子远已经习以为常,都懒得问他来做什么。
“那还替它包扎?”
耶律录试图伸手摸一摸小麻雀的脑袋,不料麻雀扭头就啄了他一口,一颗血珠立马冒出来。
“哈哈哈哈哈!”温子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得人仰马翻,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手上力道没注意,一不小心扯到了小麻雀的翅膀。
小麻雀立马毫不客气地也赏了他一个啄。
“……忘恩负义的东西!”温子远顿时火冒三丈,“我明明是好心带你回来疗伤!”
耶律录怕他俩打起来,赶紧拿过小麻雀放在一边,不再招惹这位麻大爷。
至于温小公子,自称大人不记小人过,扯来一张手帕随意抹去血珠,摆摆手道:“小录录你自己玩吧,我困了,要去睡会儿。”
耶律录转身出去守在屋外,抽出自己常用的腰刀来擦拭,打发时间。
莫约半刻后,温府的一位小婢女过来伏了伏身:“将军,外面有人找您。”
“好。”耶律录收刀,起身走去,刚走出两步,又回头低声提醒,“你们家公子在午睡,别打扰他。”
小婢女一愣,点头道是。
门外的鬼戎兵脸色不太好,等出耶律录后,右手抵胸:“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耶律录回到屋内,用手挑开床帷,外面的光落了一线进去,洒在温子远的脸上,温子远毫无睡姿,嘴唇微张,四肢八爪鱼似的缠在被子上,上衣下摆被他自己拱到了肚子上方,露出劲瘦的腰腹。
耶律录的目光从他的腰腹缓缓移动,猛地停在了袖口。
那里似乎有一点泛红。
耶律录皱着眉,探出上半身往前靠,想要看仔细。
而温子远在这一刻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眼相对。
下一瞬。
“哐!”
温子远抬脚就要踹,耶律录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将他往自己跟前拖。
床单被拖出皱痕,温子远的脸很红,或许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他挣扎着:“耶律录你干嘛犯病了吗!”
“这是什么?”耶律录再拉过他的手腕,举着袖口放在他们俩的视线中间。
温子远呼吸一滞。
“是不是血?”
“不……”
“你方才又去杀人了?”
“我……”
“我让你不要碰那些毒人你怎么就不听话?快脱下来,快!”
说着他就去扒温子远的衣服,上好的绸缎不经撕扯,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微光中尘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