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雪道位于雪山最下方的位置,而高级赛道位置更高。
不知等了多久,穆于才看到一黑一白的身影同时滑下坡道,女孩技术看着不错,但周颂臣显然没用出全力,甚至适当降速,让自己稳稳落于女生侧后方。
在女生即将冲过陡坡,滑至平缓地区后,周颂臣才不紧不慢地加速。
穆于沉默地收回了视线,试图继续滑雪。
很快他再次摔跤,这次摔得尤其狠,脸上的护目镜飞出去的同时,右边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这回穆于没能够立刻爬起来,因为他的眼镜跟着护目镜一同飞了出去。
趴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感觉到有人踏着滑板停在了他身旁。
以为挡住了别人滑雪,穆于本能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眼镜找不到了,等我找到了马上让开。”
那人听了这话也没走,反而驻在原地。
等穆于好不容易把眼镜找到,戴上后就见周颂臣抱着双臂,面色不善地站在他身前。
不等穆于说话,周颂臣直接道:“你回去吧。”
穆于愣住了:“什么?”
周颂臣的目光他的右侧脸颊上停顿数秒,不耐道:“不会滑就别滑了。”
穆于看着在不远处等待周颂臣的女生,有点倔强道:“不用你管。”
他在初级赛道滑雪,也不会打扰周颂臣跟那个女生滑雪,凭什么让他回去?
似乎没想到穆于竟然敢反驳他,周颂臣有些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
穆于刚生出的反骨瞬间缩回,气焰渐消,小声道:“我去找教练还不行吗。”
滑雪场里有教练,一个小时三百。
穆于本来不想花这个钱,但是身为新手独自滑雪,确实不安全。
教练是个身材高大,热情开朗的年轻人,模样生得很不错。
聊天的过程中,他得知对方是来兼职的大学生,同为学生,彼此距离一下拉近不少,加上两人同为男性,肢体上也无需太多顾忌,他能够放心地将自己安全交给对方。
只是这个教练虽然耐心,技术却实在一般,尤其是他还选了对新手不太友好的单板,难度加倍。
按照教练的方法,屈膝收腹,脚尖微抬地压刃,近乎扎马步的姿势,穆于只觉得大腿和屁股酸痛剧烈,无论如何收紧核心,还是无法维持平衡。
好在每次倒下,都能被教练及时稳住身型,不至于摔在雪地上。
在又一次险些摔倒,被教练勾着腰搂回来时,穆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脸颊通红。
教练笑道:“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穆于扶着教练结实的手臂歉然道:“教我很辛苦吧。”
教练:“还行,你骨架小还很轻,随便一捞就回来了,不费劲。”
穆于腼腆一笑,还未回答,就听到一旁传来道凉凉的声音:“你们到底是在滑雪还是在调情?”
周颂臣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他们身边,又在旁边观察了多久。
穆于头发发麻,愈发窘迫:“你不要乱说,教练很好,是我太笨了。”
周颂臣面无表情道:“算了,还不如我教你。”
教练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周颂臣,又若有所思地望向穆于,主动道:“其实时间也没剩多少了。”
被周颂臣这样打岔,穆于也不好意思继续将教练留在这里。
等人走后,他才有些恼地看向周颂臣。
周颂臣似乎看不出穆于的小情绪,命令道:“你这个样子,就是住在雪场一个礼拜也学不会,去换个好滑的双板。”
等穆于换好双板后,他明显感觉到滑雪的难度瞬间下降不少。
在他滑行时,周颂臣就踩着单板跟在他身旁。
正当穆于沉浸在自己轻易学会滑雪的高兴中,滑行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根本刹不住。
这时周颂臣加速超越了他,转到他身前,试图抓住他的时候,因为怕将周颂臣撞倒,他下意识挣开对方的手,不料这股抗拒的力道反而造成周颂臣重心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倒在雪地上,狼狈地滚作一团。
穆于摔得头晕眼花,却本能地翻身而起,比任何时候都要利落:“你没事吧!”
周颂臣被他压在身下,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去解滑雪板上固定鞋子的鞋扣。
穆于见状赶紧脱了手套去帮忙,滑雪鞋有些难脱,尤其是周颂臣全程没有吭声,等穆于将鞋子用力拽下时,才看到对方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大包。
他倒抽一口凉气:“疼不疼!”
说完他赶紧捧起一团冰雪敷在周颂臣脚踝上,颤声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学了,滑雪真的太危险了,你……”
周颂臣啧了一声:“闭嘴。”
穆于抿住嘴唇,内疚至极地望着周颂臣。
周颂臣不高兴道:“别大惊小怪,扶我起来。”
一场滑雪,兴高采烈地开始,垂头丧气地结束。
穆于紧急将周颂臣送往滑雪场的医务室,医生检查过后,对他们说:“没伤到骨头,先冰敷,这几天注意静养。”
说完医生熟练地取出一个医用冰袋,递给周颂臣。
穆于忙接过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周颂臣扭伤的地方。
虽然医生说没大事,但穆于仍不放心:“要不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吧。”
滑雪场的医生见多识广,对摔伤扭伤颇有经验,劝道:“这离市医院远,来回都得一个多小时,就这伤我看休息个一周差不多能好,就是不能再继续滑雪了。”
穆于还想再问,周颂臣却抢过他手里的冰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医生看了下穆于的右脸:“你脸上也是滑雪时候受的伤?”
穆于这才想起脸上的伤口,那里早已凝成血痂,伤口虽然不大,但伤在脸上还是有些显眼。
医生简单地用碘伏给他消了个毒,就忙着去照顾新进来的病患。
看见回来的穆于脸上不仅贴着创可贴,头发还乱糟糟的,周颂臣不由轻嗤一声:“真丑。”
为了防寒,穆于特意戴了毛线帽。
刚才送周颂臣来的路上,他的毛线帽不知什么时候被挤掉了,现在头发根根竖起,像只可怜的海胆。
穆于抬手按了按头发,反而被电了好几下,最后自暴自弃地放下手。
反正不管怎么收拾,他都不在周颂臣的审美点上,何必费事。
周颂臣把手里的冰袋丢开,冲穆于伸出手:“扶我回去。”
穆于不赞同:“冰敷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周颂臣拧眉:“别夸张,只是扭伤而已。”
穆于一直都知道周颂臣对极限运动情有独钟,攀岩和蹦极都是他玩腻的。
当初周颂臣就因为滑雪摔断过手臂,胳膊上的石膏刚拆,转头就去筹划着在雪山上玩空中滑板。
肖韵为此大发雷霆,一开始穆于还不懂肖阿姨为什么这样生气,直到他去搜索了空中滑板。
空中滑板是跳伞和滑板的结合,需要乘坐直升机,从离地三千米的高空中一跃而下,在云层中踏板滑行,直到距离地面九百多米,才能打开降落伞。
而周颂臣的计划是在雪山之颠玩空中滑板,降落山顶后再滑雪而下。
光是看文字描述,穆于都觉得害怕。
他想周颂臣大概天生就缺少害怕这种情绪,雪地都满足不了他了,还想上天。
这天没能上成,因为肖韵将周颂臣禁足在家中,不许他踏出房门一步。
当初周颂臣连骨折都没放在眼里,何况现在的区区扭伤。
回到酒店,不过才一下午,周颂臣就觉得无趣。
躺在床上的周颂臣无聊地揉着抱枕,转头看向坐在榻榻米处,正在摆出围棋,认真打谱的穆于,不悦道:“你坐那么远,怎么扶我起来?”
穆于作为连累周颂臣至此的元凶,自然百依百顺。
他走到床边,落坐在床上的一小块位置,腰背挺直,端正斯文。
穆于幼时的围棋老师是位有点年纪的老先生,在对弈礼仪上尤其讲究。
围棋对弈中的思考礼仪,便有要求坐姿,需要沉心静气,保持端方姿态。
平日里老先生就拿着一根小木棍,抽打学生们在对弈过程中松懈的背脊,久而久之,穆于的体态就练就出来。
此刻坐得板正的穆于,只觉得腰上一痒,是周颂臣用受伤的那只脚踢了踢他的腰:“我渴了,给我倒水。”
穆于刚将水倒回来,周颂臣又说:“把电视打开,我要看电影。”
他任劳任怨地拿起距离周颂臣只有一臂距离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刚放下遥控器,他还没回到围棋旁边,周颂臣又说:“想吃蛋糕了。”
穆于看了眼外卖软件,发现这里距离市中心确实很远。
坐落在雪山附近的度假村,周遭商铺很少,现在窗外还下着小雪,外卖无人配送。
“我帮你问问酒店前台有没有?”穆于说。
周颂臣却转了主意:“算了,不是有室外温泉吗,去泡一泡。”
穆于忧心道:“你脚还肿着呢,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内只能冰敷。”
周颂臣却自顾自地扯着后领,将身上的短袖扯了下来,露出宽阔结实的背脊。
穆于没有挪开视线,周颂臣的身体他看了许多次,早已习惯。
只要没有做那件事,他还是能以平常心欣赏眼前这具身躯。
周颂臣换上了泳裤,套了酒店的浴袍,扭头对穆于道:“还不去换衣服,你得陪我去。”
穆于迟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棋盘,打谱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上次在全国大学生围棋大赛中惨败后,社长给他推荐了一位名家大师。
名师的棋风与他相似,如果能学到其技艺的一两分,也算受益颇多。
为此穆于特地将围棋带到度假村,准备闲暇时间,多多学习。
正犹豫间,周颂臣冷下脸:“行,我自己去。”
穆于心头一跳,平日里周颂臣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但一旦对方露出这种神色,绝对是大事不妙。
他连忙站起身,过去拉起周颂臣的手搭在肩上:“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外面下了雪,路上肯定很滑,我扶着你。”
度假村的室外温泉,在露天雪地中,有着各种形态的温泉池,有泡满小黄鸭,也有古典雅致的中式风,甚至还有一口大铁锅。
铜色的大锅四周有三根巨大的木桩与铁链支撑,看起来能装下十个人,底下还像模像样地摆了一圈木材,火光由红色电子灯充当,锅内炊烟袅袅,十分有趣。
如果在往日,穆于肯定要上锅里试试看。但要进这口锅,还得登扶梯。
现下周颂臣腿脚不便,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最后穆于选了一个风景不错的方形露天温泉池,池上摆放着数个装饰性的木酒桶,用以摆放游客的酒水。
本来以为露天温泉会很冷,谁知滚烫的泉水中和了室外的低温,除了一开始脱去浴袍有点冷以外,进入泉水中后,就非常舒服。
此时穆于正背对着周颂臣,玩着泉水里放置的几只小黄鸭。
像久违地找到了童趣,将手里的小黄鸭捏出声响。
穆于的身材确实不够健壮,腰腹薄得像纸,肩胛骨清晰隆起,平日白皙得近乎不健康的肤色,在泉水的浸泡中,迅速地浮起大片薄红。
水珠至湿润的发尾滑落,越过浮现血色的纤长后颈,陷入脊柱凹槽,直至滑进了那条可笑的蓝色卡通泳裤中。
泳裤上面竟然还有蓝色的水豚图案,周颂臣蹙眉,嫌弃地移开目光。
“幼稚。”
穆于听到周颂臣的声音,顺势回过身来,泡温泉不方便戴眼镜,他将眼镜用镜链挂在脖子上,所以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周颂臣,或许是无知无畏,他反驳道:“明明很有趣啊,你来都来了,不好好玩才是无趣。”
水声轻响,是周颂臣靠近他,泉水似波浪,被推到了穆于身上,此起彼伏。
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睫,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抓住了手腕。
模糊的视野里,是周颂臣靠得越来越近的脸。
心跳在加速,身体在升温,就在穆于就快闭上眼时,一团冰冷的雪却猛地袭击上了他的脖颈。
穆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本能地推开了周颂臣,拍掉冻得他鸡皮疙瘩狂起的雪。
他听见周颂臣的笑声,下意识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
他看清了泉池周遭林立的枯枝,岸上厚雪堆积,甚至能瞧见远处的灰色雪山,山脉锋利的边缘被水雾模糊了棱角。
就像周颂臣总是透着冷淡的灰眸,融化在静谧的冬日中,蕴出能让穆于溺毙其中的湖泊。
周颂臣的脸上,既有整蛊到他的孩子气,也有许久未对穆于露出的真心笑容。
眼前的景与人,好似一场难得美梦。
穆于从呆楞中回神,忍不住也笑了,他一把抓住了岸上的雪,报复地朝周颂臣砸了回去。
年轻人的笑闹声传得很远,似一场久违的放纵。
然而放纵过后,还是需要面对现实。
也不知是高温造成的伤患处肿胀加剧,还是周颂臣在温泉里面跟他闹的那一会,让伤势变得更严重。
周颂臣从温泉池出来以后,脚肿得更加可怖。
他本人却不怎么在意地将扭伤的脚搭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穆于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脚踝:“你刚才不是想吃蛋糕吗?”
周颂臣忙着打游戏,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想吃胡桃派。”
这地方哪能找到胡桃派,但穆于还是穿上外套出了门。
度假村的位置实在过于偏僻,打车软件甚至没有开通此处地点,穆于在路边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有计程车。
最后没办法,只能开着导航,靠两条腿走过去。
最近的一家蛋糕店,距离度假村往返两公里,地面很滑,尤其是结冰的地方,根本站不稳。
穆于摔了好几跤,好在冬天衣服厚,除了有些疼,没有真的受伤。
好不容易抵达蛋糕店,穆于买了个榛子坚果蛋糕,想着虽然和胡桃派差得有点远,但应该也是周颂臣喜欢吃的口味。
周颂臣从小就爱吃甜,肖韵为了防止他吃坏牙,还废了不少功夫。
想着周颂臣,加上手里提着蛋糕,穆于走得更小心了,速度虽然慢下来,但在即将抵达度假村时,再次摔了一跤。
他双手抱着怀里的蛋糕盒,通过透明的那一面望进去,外观还是完整的,瞧着没有撞坏。
穆于松了口气,抱着蛋糕爬起来,快步回到酒店。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抵达套房,未等穆于刷卡开门,门就被拉开了。
周颂臣换好了外出的羽绒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瞧见穆于,周颂臣似乎才想起来这个同住人:“刚才在滑雪场的那个女生要请我吃饭,你去不去?”
散漫的语气,无所谓的态度,让穆于抱紧了手里的蛋糕盒:“你不是……想吃蛋糕吗?”
在外面冻了许久的指尖,于温暖室内泛起刺痒,指腹扣在尖锐的边角泛起疼痛。
他看着周颂臣,嗅到那浅淡的香水味,重复道:“是你想吃蛋糕的。”
周颂臣垂眸看向他怀里的蛋糕盒,伸出指尖轻轻挑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才不会吃这种东西。”
穆于看到里面的样子也愣了愣,蛋糕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完整,在盒子里的部分,摔得惨烈,像摊烂泥。
手机震动,是数条消息传来,周颂臣低头看消息:“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越过了穆于,脚步迟缓但不凝滞,没有下午需要穆于时刻扶着的窘态。
从一开始,这点扭伤对周颂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是他大惊小怪,是他想要负责。
就算是烂掉的蛋糕,也是穆于辛辛苦苦买回来的,他确实不想去。
关上套房门,穆于将蛋糕拎到餐桌前,沉默了一会,还是打开包装盒,取出勺子,轻轻勺了一口放进嘴里。
“好甜。”
他不喜欢甜食,从来都只是周颂臣喜欢。
腹中空荡荡的,虽然将整个蛋糕吃完, 仍似有个无法填补的大洞,灌入冬夜冷风。
空中滑板的介绍源于百度百科,用自己语言整合一下。
其中降落雪山之颠在滑雪而下的灵感,也源于百度百科中对于空中滑板的内容。
围棋礼仪源于百度、知乎相关搜索,其中对弈礼仪,中国棋手以端坐为主,下棋时,人身板挺直,认真端坐,目不斜视。(因为多处博文引用,已经不知出处),仍然是用自己语言整合一下。
围棋打谱:是一种围棋训练方法,就是按照棋谱,对名师曾经的棋局进行复盘,将下棋顺序重新在棋盘上摆出。
他收拾好蛋糕盒,起身去洗了个澡。
沐浴后他面朝着酒店的偌大镜子,认真刷牙,镜子里的他头发濡湿,眉眼冷静。
穆于用极快的速度,就收拾好心情。他出浴室后径直走向榻榻米,再次捡起尚未完成的打谱。
棋子落在木质的棋盘上,发出清脆声响,似舒适和缓的白噪音,逐渐令他沉浸其中。
周颂臣什么时候才回来,和那个女生究竟发展的如何,穆于没有问,也尽量不去想。
他只是一如既往遵循着严格的生活作息,到点就上床睡觉,只在套房的小客厅留了盏灯。
合上双眼,黑暗汹涌而来,他转身抱住怀里的抱枕,轻轻吁了口气。
穆心兰工作繁忙,留在度假村的时间也不多。
在尝遍滨市的美食后,他们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寒暑假时,穆于通常都会寻一个不错的兼职,打工挣学费。
社长听闻穆于在找兼职时,特意打来电话,问穆于是否有兴趣,来棋馆教小朋友。
棋馆不止开了棋室,还开设了围棋教学课程。
穆于虽然入门围棋多年,仍不认为自己有教导他人的能力。
社长劝道:“只是让你上围棋启蒙课,教他们怎么入门就行。何况你实力怎么就不行了,不要因为输了一场比赛就全盘否认自己。”
“而且我打听过了,全国大学生联赛上打败你的那位选手,人家是业余7段!你输给他不丢人!”
围棋段位分为业余级和国家级两种,要想获得业余7段,必须参加全国性围棋比赛,并获得冠军。而他们国家业余围棋最高也就到8段,还是近两年改制才加上的,以前最高就是7段。
业余7段来参加全国大学生比赛,这跟游戏主播去新手区炸鱼有什么区别?
穆于说:“可是教小孩也需要围棋教师资格证吧。”
社长回:“我们这里没这么严,有段位证就好了,我记得你是业余5段吧。”
在穆于高二时,穆心兰了解一些高校会开展围棋特招。每年都有选拔赛,前几名可以降分录取。
因此那段时间穆心兰陪着穆于参加了不少比赛,将段位冲上了5段,考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证。
可惜刚考上没多久,教育局就出台了相关政策,各大高校取消了围棋特招。
“虽然是有这个证没错……”穆于迟疑道。
社长:“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完年你就来棋馆面试,不过你放心,面试很简单的,以你的水平绝对可以。”
穆于:“可是……”
社长:“啊!我妈叫我过去包饺子了,对了穆于,新年快乐!”
男生爽朗的声音在话筒那头传来,让穆于会心一笑,没再拒绝:“谢谢你,陈路。”
陈路:“怎么这么认真喊我名字,怪不适应的。”
围棋社所有人对陈路的称呼,要么是社长,要么喊他鹿鹿。
因为社长个子不高,又生得一张可爱娃娃脸。
穆于实在喊不出鹿鹿,从来都只喊社长,连备注都是社长。
陈路性格外向热情,对围棋社里所有人都很好。
穆于入社较晚,性格内向,直至前段时间大学生联赛,才跟陈路熟络些许。
穆于:“因为你帮了我很多,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陈路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开学的时候请我吃饭就行!”
挂了电话后,穆于心情变得很不错。
这份好心情在晚上吃年夜饭时,逐渐回落,跌落谷底。
他们住的小区隔音不算好,窗外不时传来热闹声响,有小朋友放炮,楼上邻居电视机里在放春晚,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不断传来。
外面越热闹,越显得穆家冷清。
穆心兰工作很忙,每一年的年夜饭都是在酒楼定的餐。
长方桌上,他和穆心兰对面而坐,除却餐具的碰撞的动静,没有交谈声响。
用餐过半,穆心兰夹一块蟹肉放到了穆于碗里:“你现在都大三了,有什么打算?”
穆于对蟹过敏,不过不严重,只是会起轻微的疹子。
这件事周颂臣都知道,但穆心兰不知道。
穆于放下筷子,垂着眼皮道:“我年后找了份兼职,去棋馆教小朋友。”
穆心兰眉头一皱:“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你大四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读书考研,还是考公?不过你一个成大毕业的,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还是专心准备考公吧。”
虽然穆心兰问的是有什么打算,但实际上她只给了穆于一个选择。
除此以外,别无他选。
穆于握紧了手里的水杯:“其实我觉得当个围棋老师,继续下棋也不错……”
哐啷——!
是穆心兰摔了手里的筷子:“你学围棋多少年了,要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早就拿到国家级段位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业余,你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
穆于难堪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穆心兰最恨他这个窝囊样:“我再问你一遍,考不考公?”
穆于努力抬起脸:“妈妈,我不想……”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就被重重的一耳光扇偏过去。
穆心兰撑着桌子,愤怒地直喘气:“进房间!”说完她转身回到卧室。
其实穆于很害怕,无论是反抗穆心兰的安排,还是当下这种时刻。
他清楚知道他接下来将面临什么,会是什么步骤。
他迈动着僵硬的双腿,回到自己的房间,沉默地等待着。
穆心兰很快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电线,两端截断面露出尖锐的金属丝。
“衣服脱了。”穆心兰没有表情道。
穆于求饶般看着母亲:“妈妈,我错了。”
一如既往,他的求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穆心兰狠戾的一鞭已经抽了过来。
电线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尖锐的疼让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继而火辣痛感传遍全身。
穆于知道,再继续抵抗下去,只会让穆心兰越发失控。
他伸手解开了厚厚的冬衣,露出里面单薄的短袖。
下一鞭紧接而来,电线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狠狠打在穆于身上。
穆心兰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怒气、不满、怨恨。
是的,怨恨。
尤其是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生父,那个毁了穆心兰一辈子的男人。
穆于是穆心兰不得不咽下的恶果。
鞭打不知过了多久,穆于小时候会哭,长大以后,反而不轻易落泪。
他只是尽力地蜷缩着自己,保护着所有脆弱的部位。
好疼,无论多少次,依然好疼。
直至穆心兰打累了,上了年纪后,她的体力也变差了许多。
她冷眼看着穆于衣服上斑驳的血迹,还未说话,就听到门铃声响。
穆心兰深吸一口气,将电线转了几圈,攥在手里,转身出去开门。
隔着走廊和客厅,穆于隐约能听见熟悉的声音,是周颂臣。
周颂臣在跟穆心兰对话,穆于只能勉强听清了几个字眼,周颂臣是过来送年夜菜的。
不一会脚步声往房间来了,穆于听到穆心兰在说:“小臣,阿于他现在不方便。”
周颂臣:“那我明天再来。”
穆心兰谢过他,很快关了门。
随着关门声,穆于在地上颤抖了下,闭上眼静静等待母亲接下来的“惩罚”。
然而穆心兰并未回到房里,好像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要她去一趟,她接到一个电话后便匆匆离家,急得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穆于说一声。
穆于再次听到外头的关门声,过了会儿才从地上踉跄着起身。
背上的伤让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泛起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他试图要弯腰去够床底的医药箱,外头门铃这时再次响了起来。
又是谁?
穆于忍痛挪到门口,一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分钟前才来过的周颂臣。
一见是他,穆于没有说任何话,转身便缓缓往自己卧室走。
而周颂臣也由此将他背后的惨状一览无余。
他反手关上门,跟着穆于一道进了卧室,声线冷淡,好似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才会这样发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房间里开了一盏书桌灯,借着昏黄的光线,周颂臣看到穆于背上晕开的血痕。
穆于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她想让我考公,我不愿意。”
周颂臣闻言嗤笑了声,走到床边,熟练地从床底下拉出他留在这儿的医药箱。
按着医药箱,他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穆于:“你自己脱?”
穆于费力地抬起手,胳膊牵扯到背上的伤处,让他抽了口冷气。
他磨磨蹭蹭地,衣服怎么也脱不下来,周颂臣等得不耐:“行了,别动。”
他站起身,干脆利落地给穆于脱下衣服,动作快狠准,只让穆于疼了一瞬。
背上痕迹暴露在周颂臣眼底,纵使这些年见惯了,也让他眉心抽动了一瞬。
穆于忍着疼痛,身体不自觉前倾,缓缓闭上眼。
他听见医药箱开合声音,闻到碘伏棉签被掰开传来的味道,感受药水落在伤处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