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by桂花冰粉
桂花冰粉  发于:2024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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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南壑殊那里,木惜迟先进去四处看了看,见并无生人在此,方才略略放心。
苔痕端上三盏茶,退出去掩上门。这里南壑殊见了木惜迟,那神情似有些意料之外的意思,但只一瞬间又立刻归于平静。
南岑遥经花影一番柔情蜜意的抚慰,心气早已平复。啜了口茶,道:“壑殊,父亲使我来,有两件事同你商议。一则后日梓林宫大宴,咱们该敬上献礼。虽早已备妥,可今日陛下遣人来送了好些赏赐,我见那里头有几样东西重了咱们的,因而该删减的删减,该添补的亦要酌情添补。二则,陛下在宴上,必要问询公主在下界时所历之事,乃至咱们因何故到了那里,偶遇了公主。这其中有些能说的,也有些不能说的,可不知公主殿下起初是如何奏禀陛下的,届时两方的说辞若是冲突了,倒教陛下疑心咱们有意欺瞒,蒙蔽圣听。”
听到这里,木惜迟便插话道:“少主何不自己问问公主呢?”
“嘶——”南岑遥疑惑道:“我自来了这里,连公主一面也未曾见到,我可怎么问她呢?”
木惜迟道:“那就不对了,公主没到你那里去宣旨,少主又是如何知晓梓林宫之宴定于后日,那些赏赐又是谁带去的呢?”
南岑遥道:“旨意自然由使官宣读,那些赏赐自然也是他带去的。”
木惜迟站起来道:“怎么是使官,难道不是公主么?”
南岑遥道:“公主金尊玉贵,哪里亲身做得这些事。”
木惜迟:“那怎么公主亲身来这里给二公子颁旨了呢?”
南岑遥起初没明白,想了一想,问南壑殊道:“怎么你见了公主了么?”
木惜迟便也瞅着南壑殊。只见后者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道:“大哥不必忧心,献礼已停妥。至于陛下问话,今日我已同公主对了说辞,想来不至有纰漏。”
南岑遥也有些发愣。这时,苔痕进来添茶,见木惜迟拿眼睛瞪着他家主上,便笑着道:“木公子自跟了太子殿下去后,这是头一次回来。你不知道,花影那个东西才是个没良心的,一次也没来。倒剩的主上同我两个冷冷清清。”
南岑遥更摸不着头脑,忙道:“什么叫小木头跟了太子去了?跟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了?”
苔痕道:“怎么少主还不知道,小木头让殿下要了去,现是重华宫的人了。”
南岑遥越发诧异,“这……这究竟……”说话便拉了南壑殊走到一旁,问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情。怎么小木头跟了太子呢?那你呢?你们呢?你们两个的事怎么办呢?”
南壑殊道:“我们两个又有什么事呢。从前他是我的侍童,如今他是太子的侍童。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南岑遥连问数声,“真的如此而已么?”
南壑殊:“他自来十分想着飞升。若跟着我,是一定没有这种机会的。且无念境清苦,他恐耐不住。再者,太子是个随心所欲,纵行使然的人,正合他的性子,不比同我在一处时,总也冰炭不投。”
南岑遥急着道:“那太子最是风流不羁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他至今未纳太子妃,你道是为何。那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他哄了小木头去,必定也是见色起意,可我告诉你,他的‘起意’可长久不了,到时小木头要吃亏的!”
南壑殊道:“我已探过太子的心意,不会失错。且若他不肯,太子绝不会勉强。况我得到允诺,不时可见面,绝非音信全无。”
南岑遥听了默默无语,半晌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哇。那么小木头呢?这东西就痛快跟了他去了?”
正说到这里,外边苔痕高声道:“恭迎殿下。”
南壑殊同着南岑遥一齐出来,见是太子来了,也都各自见了礼。
这里太子笑着道:“怎么你们两兄弟躲在屋里说体己话儿,本宫来了也不理。”
南岑遥头里说了太子好些坏话,乍见了本人,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倒是南壑殊气定神闲道:“兄长同我商议些琐事。不知殿下驾临,未克相迎,实望恕罪。”
太子佯嗔道:“你又客气了。本宫宴上再重重罚你几盅。此刻不与你计较。”又向木惜迟道:“迟儿,你怎么又调皮起来,偷偷地跑了来,教本宫好找。”说话便拉着手要走。
这里南壑殊拦在当间,向太子施了一礼,道:“启禀殿下,陛下御旨曾载明,后日梓林宫盛宴,一概于下界同公主照面之人均要求陛见。陛下要一同问话。”说着,将木惜迟一指,“他也在其中。若届时独他不在列中,恐违旨不恭。”
南岑遥也忙赶着说道:“是了是了,到时陛下一看,怎么少了一个人呐,再一看,如何短短几日工夫,那人跑到了殿下这里。恐怕就要害殿下受教训了。故而依下神拙见,还是让小木头回二弟这里来住着使得。待陛见之后,仍旧令他回到重华宫去。陛下日后见了他,不记得便罢,若记得,只说因他伶俐机变,便留下他做个侍童,陛下料也无甚说的。”
太子听了,嘴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道:“你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话也公道,理也清楚,倒叫本宫无言以对。”沉吟片刻又道,“罢了,迟儿心肠柔软,只怕有些恋旧,此番乍离了旧主,有多少话那日未及说完,你们趁着这两日,好好儿叙一叙就是了。”
这话恰合了木惜迟的心意,他也恐怕公主又来寻趁南壑殊,自己守在身边,到底放心些。待要闹清楚这不放心在哪里,究竟又为了什么不放心,他自己又全然想不明白。
木惜迟只知道,平常自己守着南壑殊的时候,就心定。一旦离开,又听闻有外人来寻趁,那心里就说不出的一团麻乱,仿似心腔被揉乱了,且被什么东西不断击打着,又酸又痛。
太子去后,南岑遥想问木惜迟话,被南壑殊拦下,“昨夜既不曾睡,现在先去补眠。”
南岑遥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什么昨夜不曾睡?不睡……那在干嘛……小木头,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同太子殿下不会已经……”
木惜迟还没明白,南壑殊便打断道:“大哥,他们没有。”
南岑遥已经脑袋转不过来了,不依不饶道:“他们有没有,你是怎么知道……”
南壑殊无语,忽然抬头,叫了一声:“花影——”
南岑遥心中一喜,猛地回头,却并不见有花影,再一看,南壑殊已携着木惜迟进了里间。“啪”的一声阖上门。
"……‘
是日,梓林宫中鼎飘紫香,金玉铺地。
那盘中尽是琼酥金脍,肉如山积,酒似溪流。来往皆系奢婢骄奴,裙袂蹁跹,霓裳轻舞。
耳中闻得礼乐悠悠,笙笛并发。筵席上宾客喧阗,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真是谈笑熙攘。
木惜迟坐在南壑殊身后,听各处男女神仙闲谈,也倒新鲜有趣。
就听见有人说道:“小仙日前在下界游历,闻得一首新诗,在民间流传甚广。小仙不明其来历,还请众位道友替小仙分解分解。”
身边众人便齐打伙地道:“你念来听听看。”
那人便吟道:“‘南山月明三更雪,晚舟不系晓梦残。诔辞短长摧肠断,流年空许泪阑干……’那后面还有许多话,小仙也记不清了。”
未及说完,便有另一人道:“兄台游历天下,岂不闻得南明与木晚舟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么?”
先那一人道:“喔?我果真不知,他们又是何人呐?”
就有人将故事告诉了,又说道:“民间有许多他们的诔文悼辞,不可胜计。还有那多情的人,编写了好些他二人的故事,将二人描述为一对白头偕老的爱侣,说他们其实并未死去,只是隐居避世。”
这人便叹道:“这么说来,真真可悲可叹。”
又一人插嘴道:“凡人寿数本就有限,不说修身养性,反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工夫,怎不大伤福寿!”
众人又道:“此言极是。”
“……”
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木惜迟本不着意的,不想那些人竟谈到自己的事情上,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又去偷扯南壑殊的袍角,同他挤挤眼。
作者有话说:
今儿晚了,抱歉~
周六见~

第94章
木惜迟偷偷扯了扯南壑殊的袍角,同他挤挤眼,正要说话,上首尊者听见他们交谈,便笑问何事。有人站起来一五一十启禀了。又说道:“陛下见笑,凡人之一世,贫寒者常为衣食所累,富贵者尚怀不足之心。或稍有一时之隙闲,不免又追名逐利,贪情好色。终是一生碌碌。”
天帝听了,哈哈笑道:“所谓‘色’之一字,为凡人所难戒。往下路去,就犯了‘淫’罪,若往上追究,便生发为‘情’。所以方有昭君、文君、文姬、娥皇、女英等奇人轶事。故此,本君倒觉南、木二人,虽为草芥微民,可于‘情’之一字上,却也极为深沉了。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底下宾客轰然应诺,不免都顺着意思称颂一番。正要将此事翻过去,就有一人说道:“观此二子命格,十分稀罕。倒像是哪位道友下凡历劫似的。”
天帝听毕锊须沉吟,席间便有人令命格星君掌盘推演。星君遂起身请命。木惜迟心慌起来,急急地低声向南壑殊道:“怎么办?快不要让他推演罢……”
南壑殊屈起一膝,正要起身。忽听一人朗声大笑道:“父帝,儿臣来迟,先自罚三杯罢了。”说着人已走至殿心。众人见是太子,便都起身施礼。太子忙道:“众卿不必。”
天帝也说道:“他来迟了,你们还不快罚他,还客气什么。”
宾客们皆哄然一笑。
有仙家便乘势奉承道:“都道太子殿下最是倜傥不羁,跳脱有趣,今日席上不见,小神便私忖必是殿下在哪里享宽闲之野,寓天怀之乐,以致漱石枕流,忘了时辰了。”
太子站在当间,笑道:“本宫哪里有那个雅趣,睡过头罢了。”
天帝也笑道:“琼儿,今日是你妹妹的贺日,你也敢来迟!”
太子道:“正因是妹妹的贺日,儿臣昨夜喜欢的什么似的,不想就饮多了酒,心中畅快,倒头一睡,谁知就迟了。”
天帝道:“不错,本君也觉心中畅快,便不罚你罢。”
众人大发一笑。
太子便上前向天帝施了君臣之礼,然后归座。经此一闹,也便将前事撂开。木惜迟先时紧张万分,眼见众人不大理论了,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众人敬了一巡,天帝也擎杯让一回,笑着环视座下,向南壑殊道:“水济,你身边随扈素来只有花影、苔痕两个,何时多了一个侍童?”
南壑殊起身禀道:“此子系敝府及门弟子。”
天帝道:“喔?既是弟子,如何又做了侍童?莫非也像我们花影一样,倾慕水济你的仙品才德,甘心为仆?”
说毕,看一眼席间相隔不远的花影,自己笑了,大家陪笑一阵儿。
木惜迟听见,忙起身道:“奴才不敢与花影仙上并论。但我家公子的确才德卓著,奴才甚是钦佩,甘愿随侍左右。”
天帝点头笑道:“的确,水济比本君的琼儿还要强上十倍。”
太子与南壑殊遂一齐站起,一个道:“儿臣惭愧。”一个道:“壑殊惶恐。”
天帝又问木惜迟平日修习何种法术。木惜迟说了几个,见天帝神色平平,兴味阑珊的样子,一时求全心起,便不假思索,张口说道:“奴才还修习过衍梦之术。”
一时殿内安静,都侧耳倾听。半晌,天帝问道:“喔,何为衍梦?本君倒是第一回听说,愿闻其详。”
南壑殊起身道:“陛下容禀,其所说实则为敝府一门浅近功法,名为臻境。”
天帝:“既是如此,他为何又说是衍梦?”
南壑殊正要回答,忽然自席间一角传出一个声音,只听说道:“错了,错了。那确系他在南家学的一项技能叫做臻境,不过是化念为无,化实为虚的心法。”说着那人急急走到木惜迟跟前,“可知是你学术不精,未能参悟。故而乱取名字!”
来人却是叶重阳。
天帝道:“前次三邀四请,叶掌门不肯赏脸,怎么竟躲在角落里自己喝闷酒么?”
叶重阳冷哼一声,叉着腰道:“我可不贪图你天族的酒肉。不过我这别洞袋中有六界最后一只鵸鵌,已失落多时。今日你家大摆宴席,我特此来访察访察,看她是否被你们做成了一盘菜!”
在席的宾客听了,都不禁大笑。便有人道:“你那只鵸鵌就正在我这桌上,喏,叶掌门,赏你一只腿子吃吃。”
众人又笑。
这时有个白胡子仙家说道:“衍梦,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的。”
余人闻听,便开始议论纷纷,又有人说道:“玉鼎真人一语提醒了我,似乎已灭族的巫族,就有这一门秘术。”
“这么说来,我也想起来了。衍梦是巫族的秘术。”
“啊?这小童怎会巫族秘术。”
“嗯,是巫族,就是巫族,我也想起来了……”
“……”
叶重阳听见这些谈论,气得面目青白,即拿扇子敲木惜迟脑袋,低声咬牙道:“小惹祸精,胡诌的是什么!”
说毕拱手装笑道:“我说诸位,什么秘术不秘术的,这其实是极其简单的小把戏,正是我教给他的。你们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们呐!”
底下一人道:“我听说这门术法,非巫族的根骨,那是断断学不会的。”
叶掌门敛了笑意,道:“你们这些人,明明自己蠢,学不会,却死要面子,非找些借口……”
话未说完,就听见道:“叶掌门原本就是巫族中人罢。”
“可不是么,叶重阳脱胎于巫族灵珠,本是致阴之躯,虽然出来自立门户,但确是血统纯正的巫族不错!”
“是啊是啊。我怎么忘了他还是巫族……”
“此人不除,日后定成隐患呐!谁能预料他究竟有没有包藏祸心,蓄谋光复巫族,颠覆六界……”
耳听得这些话愈来愈离了宗,南岑遥生恐叶重阳吃亏,忙也起身道:“陛下明鉴,叶掌门早年间已出走巫族,同那里可是完全切断了关系的。只是出身不由己择,不能因此而定其罪啊!”
玉鼎真人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颤颤悠悠地道:“南少主此话差矣,你不知道巫族血统中生来就有逞凶斗勇的反叛之念,当年不正是他们主动挑起战乱,险些害得六界生灵涂炭!”
此言一出,随即有人附和道:“南少主,汝乃救苦天尊之后,本应与巫族不容水火才是,怎的还替巫族余孽说话呀?”
南岑遥:“不……不……”
还没等“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闻得一女声阴阳怪气地道:“这位南少主可是位多情郎君呢,当年下界一世情劫,难道诸君都忘了不成?那令其情思缠绕,欲罢不休的又是谁呢?”
“是是是,有这件事,我记得那人叫什么临渊先生。”
“临渊先生的真身不正是叶掌门么!他菩提道楹联上还写着:‘临渊休羡红尘事,蓬头粗衣万死轻。’”
“原来有此一节!南少主,你今日要包庇这巫族叛党不成!”
“谁是叛党,我又哪里包庇叛党了,这没有的事……”如此你一言我一语,令南岑遥插不下嘴去。花影见他左支右拙,顾此失彼,急得满头热汗。再视天帝的光景,竟没有要干涉的意思,只得起身道:“列位长辈叔伯,请听我一言。”
众人方渐渐止住,且听他如何说。
花影道:“南少主同叶掌门历劫固然系真,叶掌门乃巫族灵珠亦不为假。此二件无可辩驳。只是各位细想,若叶掌门果有替巫族平反之意,那么万年前的巫族之战,他如何又不曾出力?若他从中作梗,陛下如何容他至今?更休提将其奉为座上之宾了。此其一。其二,叶掌门纵有不臣之心,理应卧薪尝胆,隐秘而发,绝不敢当众露相,他所以不惧在诸位面前放言,正彰显其坦荡磊落,并无藏奸。其三,南少主与叶掌门一同下界历劫,此皆缘分使然,绝非外力可定。今日南少主替叶掌门说情,并无别意,只因其心思醇厚,顾念旧情,也是他重义的好处。”
花影一壁说,南岑遥一壁羞惭愧仄。既感念花影一片倾心解救自己于水火,又愧疚于花影所说的“顾念旧情”等语。他方才怕叶重阳吃亏,才贸然出言,一点也没有顾及花影亦在座,他对叶重阳之情意,皆给花影看在眼里,不知心里怎样难过失落。可即便如此,花影依然肯为他挺身而出,这是何等深情,何等肚量。
南岑遥越想越愧,此间与花影遥遥相顾,想说什么,却又哽咽难言,只得趁人不察,拿袖子偷偷抹眼睛。
花影说毕,满座皆静。半晌,天帝方道:“花影所言甚是,众卿勿要纷争。” 又向木惜迟道:“你方才所言衍梦之术,本君现命你细细说来。”
那木惜迟不想因自己不意失言,竟一而二、二而三地引来这么多人替自己描补,早已吓得面如白蜡,钝口结舌,哪还说得出话来。
南壑殊道:“陛下,此子方才所言确系敝门化实为虚,化念为无的臻境之术,而非衍梦。因他学艺不精,又误听了旁人的言论,故而混淆倒乱。当日太乙救苦天尊愿力广大,渡生无量,化十方东华长乐净土。天尊誓愿无边,因则净土广阔。天尊去后,吾辈后人虽功德修为不及当日天尊万一,然不忘相承一脉,也欲以净土之净滋养灵台。若遇识海不稳、心魔起势,便退至此‘境’栖止,直至灵根稳固,回归正途,亦作明机止念一说……”
话犹未完,玉鼎真人呵呵笑道:“南二公子,谁同你在这儿背书本呢。方才这小童亲口承认他所修术法,乃名曰衍梦。你如何以鹿为马,指皁为白?难不成你要当着众仙的面,欺瞒陛下么!来人——将这小童带下去,以天刑拷打,令其招供,若查实系巫族余孽,则抽筋剥骨,沉入无恨海。而南二公子,你窝藏重犯,亦其罪当诛!”
“放肆!”太子站起身来,“玉鼎真人,你是年高德劭的老仙家了,口口声声都是杀伐酷刑又怎生使得,你的德行都修到哪里去了!巫族余脉如今都身在蛇巫山中,陛下何曾命沉入无恨海!”
见太子动怒,玉鼎真人唬得胡子都分了叉,忙跪下道:“老朽失言,请殿下息怒。老朽绝非与人私怨,实是一片丹心,为的是我天族的永久基业,昌盛不衰。若论起这巫族,当年一战,何等惨酷,我天族兵将死伤无数,救苦天尊更以一命换一命,这才完此浩劫。说起来,在座哪个不是侥幸存生,谁家没有一两个儿女在大战中殉亡……”说到这里,已是涕泗交流,泣不成声。
身旁有人忙低声劝道,“今日乃公主殿下的大日子,陛下致趣正浓,真人又提当年的事做什么,现弄到这个形景,谁还鼓兴……”
太子也恐怕天帝不自在,遂转而说些敬贺之辞,而天帝却只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恰在这时,殿门外宫人高声唱喏:“大公主到——”
话音未落,已见一位盛装丽人率领仆从无数,莲步轻盈,袅袅婷婷地步入殿心,及来至御座阶下,娇滴滴唤了一声:“父帝。”随即展拜下去。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前阵子有些事,目前暂时处理完毕,恢复更新~今天提前,往后要更的话,还是晚上十点喔~
明晚十点见~

第95章
那天帝自见到公主,面上神色已大有缓和,及至公主俯身下拜,早已起身,快走几步,挽住双臂,柔声道:“静儿,父帝不是说过,你我父女相见,勿须行礼,静儿怎么忘了。快来。”说着拉起女儿一只柔荑,慢慢走至御座前,安置公主坐下,自己方坐下。
公主道:“这是父帝的御座,女儿怎么好坐。”说着就要起身,无奈被父亲拉着手,也就走不脱。
太子见天帝复又喜兴,遂承欢道:“妹妹虽为金枝玉叶,可毕竟是臣女。让妹妹坐在父帝的御座上,不合规矩不说,妹妹也诚惶诚恐,横竖不是的。不若让妹妹同儿臣一起罢。”
天帝笑道:“偏不要,你这个大哥最坏,静儿恐要被欺负了去。”
众人见天帝尚这等高兴,少不得都近前凑趣儿,又说了不知多少奉承好话。
公主见玉鼎真人独跪泣无言,哀伤难禁。又见南壑殊一干人或跪或立,满面肃然。便向天帝道:“女儿来的不巧,这里方才怎么了?”
天帝脸色一僵。公主随即道:“南少主,南二公子,木公子,叶掌门,都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们,女儿岂能与父帝共聚天伦……”说着便眼圈儿一红,垂首以帕拭泪。
见公主如此,天帝也便撑持不住,哽咽道:“静儿,当年都是父帝的错,致使你流落人间,受尽苦楚。”
公主道:“女儿在人间一切都好,并无受苦。正是父帝同母后仁善慈悲,替女儿广聚善缘,故此女儿才得遇贵人,与父帝团聚。父帝,你千万要厚待他们。他们既是女儿的恩人,亦是父帝的恩人。”
一语提醒了天帝,忙命南壑殊等平身,又令重设酒果,复乐如旧,竟将前事既往不提了。
一时宴罢,各人归去。南岑遥犹自惊魂未定,来至南壑殊下处商议。甫一进门,便见花影背对坐着,因听见身后声响,这才回过头来。
四目相触,南岑遥险些没有站稳。慢慢挪蹭来,在花影五步之外坐下。
南壑殊才要站起亲身替南岑遥斟茶。花影阻道:“主上安坐,属下来罢。”说着果走过来。南岑遥登时如坐针毡,头也不敢抬。
斟毕了茶,花影走开,一个眼风也不再飘过来。南岑遥心不在焉,他两个说了什么究竟也不曾入耳。就见花影起身作辞,南岑遥再顾不得许多,连忙追了出来。
花影只管快步前走,另有一个侍儿随在身后。南岑遥亦步亦趋地跟着,眼见前边便是重华宫的宫门,忙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太子那里作甚?”
花影起初不说话,后被缠不过,冷着脸道:“我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
南岑遥急道:“那是个色胚,他又有权势,你若被他看上,他要用强,你怎拗得过!”
花影一脸不可思议,“你成日价脑袋里尽琢磨些什么……”
南岑遥将心一横,携起花影一只手,合握在掌心,说道:“今日梓林宫中,我替叶重阳讨情,实乃大错特错。可我所以如此,绝非对他有情,而是习惯使然。我在下界时害他不浅,因此常常愧悔不已,故而一见了他便想报偿当日之失。而在我心里,你却是唯一的那个,求你信我。”
花影抽出手来,只听“啪”的一声,南岑遥颊上已着了花影一掌,登时半边脸高高肿起。
“这一掌是为你顾首不顾尾,贸然行事。天帝面前,你露出那等行迹来,是将你满门身家性命也不顾了么!”
南岑遥原自怔怔地发呆,及听了这话,更加懊悔起来,遂勉强忍泪道:“仙上替我忧心至厮,我……无以为报,为了仙上的情意,便我立刻死了也甘愿。然死前,我恐仙上不明白我的心意,少不得表白表白。我此人此身固然轻贱,可我的这颗心却价值万重,因这里头住着一位仙子。他颜若朝华,如圭如璧。初见时已令我醉透心魄。你道是谁,他的名字我何敢轻易提起,一经提起,我心也便碎了……”
“你说的那是嫦娥。”
花影转头就走。
南岑遥在后头大喊:“不是嫦娥,不是嫦娥呀,就是你呀,是你呀……”
那花影随身的侍儿幽幽地道:“当初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的时候,也是这一篇话。”说毕,一径赶上花影去了。
南岑遥:“……”
定定呆了半日,南岑遥猛地回过神,撒开丫子直追,“花影站住……”
“别提我的名字,提一次你心碎一次,你有几颗心,经得住碎么!”
南岑遥死命赶上,也顾不上拌嘴,一把拽住就劈头盖脸地道:“你究竟去太子宫里做什么?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去!不许你去!你现在就回你父亲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我上门提亲!”
花影忙捂住他嘴,又在脑门儿上狠狠弹了一指头,“你什么毛病,一时肉麻兮兮,一时又像个泼皮无赖。大一声儿,小一声儿,乱嚷些什么!”
南岑遥抓下花影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一阵儿,鼓着嘴道:“谁教你总不理我,我为你病到这份儿上了,你再不要我,我可就没活路了。”
花影啐一口道:“给我闭嘴!真不害臊!”
南岑遥:“可你定要去太子宫里做什么?我好不放心!”
花影看着他半晌,冷冷一笑道:“我今儿来重华宫,为的也是一位你心坎儿上关心关切,却触不可及之人。”
南岑遥真诚发问:“谁呀?”
花影笑着点点头,“喔,果有这么一个人,是么?”
南岑遥忙不敢再仄声。
花影又将南岑遥下死命瞪了两眼,方转身走了。
及至到了重华宫,同太子见了礼,花影告了坐,寒暄几句,遂直言来意,“殿下,怎不见那位新来的小侍儿?”
太子敛了笑意,道:“你说的是木氏?”随即打了个手势,一名宫娥近前,太子凑近耳语几句,那宫娥退下,半刻领着木惜迟进来。
花影一见了木惜迟,便笑道:“小木头,多日不见你,今日大宴上遥遥一盼,倒觉得你胖了些。我还道是自己看错了,此刻一见,原来你是真胖了啊。”
木惜迟却不笑,只小心翼翼瞧着太子,而太子一脸严肃,一丝玩笑的心肠也无。
花影早已听说了木惜迟在重华宫中颇为得宠,虽起先也疑惑并忧心,后又闻得木惜迟吃得好玩得乐,也就不在意了。今日前来,实为受南壑殊之托,来探听消息。便故意逗引木惜迟,打量太子作何反应。本料着太子必欣然得趣,不想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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