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你这样真的让人很想将你弄哭。”好像野兽嗅闻猎物那样,阵阵鼻息落在耳畔,一声比一声急促,李南落感觉到夜苍穹从他发顶开始,闻到耳边,然后微热的气息从耳后拂过……
凡是他呼吸所过之处,连汗毛都竖起,李南落不得不抓着垫子,手攥的更紧,低声警告,“阿夜,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
没想到越是见他如此,越是想要试探他的底线似的,夜苍穹尖尖的牙齿一下咬住了他的耳廓,李南落睁开眼抽了口气,退无可退,头顶上好像炸开似的,双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夜苍穹的衣领。
大妖此时此刻反而不敢贸然行动了,先用吻堵住李南落的嘴,辗转反侧的吻,随着晃动的轿子逐渐升温,但这里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李南落再冲动也不敢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放纵自己沉沦于一个妖物的挑弄,于是整个人更为焦灼起来。
紧紧抿着唇,双目因为忍耐而泛出湿润的泪光,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而且还是这样的轿子里,与之相对的夜苍穹呼吸急促,太阳穴突突直跳,另一个跳动的地方更是难以自控,正是因为这个场合不适合做其他的,他这才放任自己去调戏他家这位主人,谁想到小崽已经有了主人的自觉,竟敢扯他的衣领……
“阿夜——”李南落不知道该怎么办,焦急,又觉得羞耻,夜苍穹却根本不敢与他的眼睛对上,直觉自己的兽性将要爆发。
“我的主人,我好难受。”他倒向身后的靠垫,于是李南落被他拖到他的那一头,看着他闭着眼,呼吸起来好像要渴死的鱼儿,然后恍惚的想起,他的大妖前一刻似乎说自己晕轿?
夜苍穹却已经直接把他往下摁去,手指捏开他的唇……
轿子是四人抬着的,微微摇晃,轿帘是一层轻纱,天气还热,微风顺着帘幔吹进来,还有一路上小贩的叫卖声,幼童的嬉笑声,全不真切,李南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上方传来的急促呼吸。
不知道还有多少路途就会到目的地,要是轿子此刻落下又会怎么样?李南落全然不记得,整个人竟然浑浑噩噩起来,耳边只有外头嘈杂的声音,膝头就在轿子里铺的地垫上,随着轿子摇晃,直到夜苍穹拉起他,吻上他的唇,对他说,“呼吸!”
他大口喘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做了什么,也直到这个时候,外头的声音才渐渐变得真实起来。
“你——”他瞪着夜苍穹,声音嘶哑,嘴唇湿润,头发微乱,连发冠也歪了,于是夜苍穹一言不发替他正冠,理好衣裳,再让他坐回原来的位置。
等李南落要发难,他又倒回去,可怜兮兮的叹气,“我是真的晕轿,也是真的难受啊。”
然后他抓起李南落的手,还是放在心口,“看他们都喜欢你,我就这里难受。”所以才如此放肆,就为了平一平气。
“分明是我的主人呢,却被人觊觎。”所以他才失了度,只为了留下自己的痕迹,好像这样就能在人前证明。
李南落怔怔的看着他,“阿夜——”
他的大妖仍是皱着眉,脸色本该发红,此刻却有些白,露出有些痛苦似的表情,半真半假,看他的眼神,说话的姿态却真的不能再真。
第116章 妖里妖气
“他们是他们, 我是我,何况我也没什么什么地方叫人念念不忘的。”他宽慰他的妖,见他脸色还是不好, 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哪能没事?哪儿哪儿都有事, 夜苍穹却不好明说,免得将自己对他发情一事说漏出来, 徒增小崽的烦恼不说, 还怕他会主动“以身试法”, 要是真的发生了,弄伤了他,甚至是……无可挽回, 那又该怎么是好?
于是他靠在那里,摇摇头, 叹了口气, “好一些吧。”
“既然晕这轿子,你刚才就不该——”李南落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 舔了舔唇,忽然垂着眼,低声道:“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不知……到底算怎么样?”
好是不好?他对他眨眨眼, 纯粹的疑惑和胜负欲, 却直看的夜苍穹在心里哀号起来, 再下去, 叫他怎么忍得住?不得不蜷起身体避开眼去,“好, 好的不得了。”
夜苍穹的痛苦煎熬李南落不得而知,他正在庆幸轿子还没落地, 否则要是方才停下,不知道该有如何慌乱。
一阵后怕,再不敢乱来,所幸没多久,到了地方,一落轿,孙家的管事就在门口迎接,他先走出去,又回身去看夜苍穹,忽然想起,是否便是自己这身红衣,惹得他家这大妖突然发作。
问了,也没个回答,夜苍穹好像没了骨头那样靠在那里,终于慢腾腾的起来,走出轿子的时候,这管事一眼望去,看那一头银发,那一双眼睛,哪里还看不出这是个妖啊?
哪儿哪儿都是妖气,简直妖孽的不得了,管事心里那叫一个抖,小心翼翼的看着刘知州,“知州大人……”
话不能说尽,但要表露出意思来,官场上都是人精,刘知州即刻领会,“无妨,这两位是太子殿下的朋友,交代我好好招呼,我是特意带这两位前来为老妇人祝寿的。”
一句话撇清了关系,又点出是太子的朋友,要是万一有什么事,这不还有太子殿下顶着嘛,管事的这才舒了口气,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笑脸迎人,恭敬的给请进去。
孙大将军名叫孙望义,四十许的年纪,算是武将的鼎盛之时,曾为华胥国立下赫赫战功,在朝中深具威望,曾经雷泽国屡次在两国边界进犯,都是孙望义带兵平息,很是为华胥国君魏吴央所器重。
这样的孙将军,自然是朝中各级官员争相结交的对象,只是身为武将,与文官之间有种天然的隔阂,文官一系为了自己的名声和面子,不好与武官过于亲近,但若是孙大将军的老娘做寿,便不妨碍面子了,长者寿宴,还是位诰命夫人,去了也算是全了个礼数。
另一方面,最近雷泽又蠢蠢欲动,说不得国君又要重用孙大将军,此时来示好,总比到时候人家凯旋而归,再锦上添花更好看些不是?于是不少人都觉得孙章氏这个六十大寿,实在是过得好,过的正是时候。
到了正堂,男女分开落座,见刘锦儿终于被带去女宾那一边,她怏怏不乐,李南落却暗自松了口气,刘知州便领着他们二人先见了孙大将军的两个儿子。
大儿名唤孙守德,二子名唤孙守正,与李南落二人见了面,听刘瑞昌介绍,只说李南落和夜苍穹这两位是自家远房侄儿,可李南落也就罢了,夜苍穹那副样貌,如何也不像是个寻常人类,叫孙守德和孙守正一阵惊异,只是这时候却无心深究。
时辰已到,还未开席,只有冷盘一一端出来放着,酒水不少,但谁也不敢这时候喝酒,要是主人还没来,客人先喝醉了,那像什么样,只好喝茶。
一杯杯茶水灌下去,却不见今日的寿星出现,孙大将军也始终不见人影,这终于叫所有人都疑惑起来,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如李南落这临时来献礼的,还眼巴巴的等着老夫人现身,好完成这次的任务。
只有夜苍穹,眼神望着四周,自顾自的斟了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屏风隔开的堂上,依着山石靠着池水,夏莲开的正好,女宾们久等不见开席,已经热闹起来,女孩儿家家,自是要临池顾影,尚未开席不敢高声,于是喁喁私语夹杂着几声嬉笑,倒显得很是和乐。
那边内眷不需要他们招呼,这头却是朝堂上的同僚,其中也有些往日里关系不怎么样的,已经没了笑脸,“再等下去怕是要糟,爹怎么还不出来,真是急煞人!”孙守德连忙叫来管事,管事擦着汗,答说已经差人去请。
孙守正年纪小一些,却是个有主意的,“不如先让戏班子唱起来,热闹热闹,就说爹去请祖母了,老人家做寿高兴,还在挑衣裳?”
“也只有这样了。”孙守德一听可行,连忙吩咐下去,于是戏班子唱起了“富贵长春”的戏码,这是讲得仙人自蓬莱而来,带来四季鲜花,视为富贵长寿之兆。
四季鲜花为祥瑞,这怎么看,都叫人想起临岩镇赵大人家千金的生辰宴,刘知州的眼睛立时就亮了,换了个称呼,“贤侄——”
“刘大人,我记得家父似乎未曾与你有旧。”李南落已经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他捏着手里的茶盏,点点台上,“这戏在唱,可今日的寿星还没来,我可以趁着戏文给你献上四时鲜花美景,可也要那寿星在才行,否则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刘知州想想也是,只能望而兴叹,李南落却在留意夜苍穹,见他一言不发,若有所思,不禁靠过去,“阿夜,你怎么了?还在难受?”
“倒是还有个地方还在难受。”他接了话,意有所指的看着他,李南落一口茶没咽下去,险些呛到。
夜苍穹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不过已经习惯了,如今是有另一桩事……”
他的话尚未说完,另一边席上传来一阵惊呼和尖叫声,随即是桌椅翻倒,女眷们花容失色仓皇逃出,连屏风都被人推倒在地,可见这混乱程度。
孙守德见状,连忙差人去看,但其实已经不用看了,没了屏风格挡,一眼便能望过去。
只见池塘边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湿淋淋的,浑身无处不在滴水,黑发覆住额头,眼睛直往上翻,眼球不断颤动,脚不沾地的立在那里。
刘知州傻了眼,又惊又惧,“锦儿?!”
要不是李南落见过刘锦儿,定会以为这是个妖物,一层黑气将刘锦儿团团围住,她整个人就这么飘忽的过来,像是醉汉看不清方向,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偏偏脚不沾地,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提在半空拖着游走。
堂上登时混乱,唱戏的一声尖叫,往日掌管民生的官员们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纷纷往外奔逃,有两桌恰是武将,胆子要大些,惨白着脸色举起手里的刀剑。
“不可!不可!那是我的女儿锦儿!她不是妖物,她……她一定是中了邪!”刘知州拦住那些武将,不让他们上前,终于想到一个理由来解释眼前。
“不是中了邪,这是魍魉,居于弱水。”夜苍穹站起来,好像就在等这一刻,指着那荷花池,对李南落说道:“你看那儿。”
荷花池边,有一道明显的水痕,就像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留下一道长长的湿迹,李南落也站起来,已经准备好动手,“该怎么办?”
“你自己想想?”这时候夜苍穹倒又成了一丝不苟的严师了,李南落朝他叹了口气,说出四个字,“水火不容。”
人群四散,眼看已经要逃出门去,几扇大门“砰砰”接连关上,从门缝里,从地上的砖缝里,冒出一缕缕的水来。
之所以说一缕缕,是因为那水如同活物,竟不流淌扩开,却像一条条蛇,由低到高四散而去,竟是要将这一整个厅堂里的人都困住,连房梁也不留一丝空隙。
“妖怪!有妖怪!是妖物!妖物作祟!”管事前面才亲迎的陈大人是这里的地方父母官,乡野之间遇到妖物的事听得最多,一声惊叫炸开,四下响起更多尖叫惊呼。
“妖物害人啦!”于是有人哭喊,有人大叫,但大门已关,哪里能轻易出去,近百人趴在门前拍打,有的人正准备砸窗。
眼前亲生女儿变成这样,刘知州煞白着一张脸朝周围大喊,“我女儿不是妖!她不是妖!”然后又拦着刘锦儿,直喊她的名字,却又不敢走近。
刘锦儿就像失去了意识,根本认不得亲爹,刘夫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刘锦儿在在半空飘浮不定,从门缝各处渗出的水从房梁上一滴滴落下,滴落在人的身上,那人立时浮上一层黑气,和刘锦儿一样变得双眼上翻,扭曲了一阵,半浮在空中。
一个人接一个人,好像被提了起来,一团团黑雾包围,飘浮在半空的人越来越多,哭喊声尖叫声立时响彻,李南落把刘知州拉过来,又让夜苍穹把孙将军的两个儿子和管家带来。
“阿夜,开启你的妖域吧!至少保证房梁上的那东西不要害人。”他做出了要求,这时候刘知州已经焦头烂额的站在他边上,还有孙大将军的两个儿子和管事。
“那东西就是魍魉,居于弱水是为鬼,这姓孙的也不知道怎么招惹的魍魉,这种等级的连妖物都算不上,缺乏灵智,害人倒是有点本事。”抬指之间,妖域开启,夜苍穹看起来游刃有余。
但这话说的像是在夸魍魉的厉害,李南落不得不用手肘提醒他,考虑一下孙家的心情,夜苍穹挑了挑眉,李南落却寻思着,似乎他和过生日这件事犯冲,从自己到赵明珠,到这孙大将军的娘亲,竟没有一次生辰宴是平静过去的。
其中赵明珠那里,兴许还算是过的不错的那种,胡思乱想之间,他一跃而起,“诸位不要踩到脚下的水,方可避开灾祸。还有,这不是妖——不要把任何邪祟都归咎于妖物作祟。”
淡淡语声,在他的刻意之下,被风激荡着发出回响。
第117章 感应
他是凭空立在那里, 神志清醒,和那些丧失了意识的客人又不一样,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红色的东西, 仔细看竟然是一枚火球。
火球由小变大, 熊熊燃烧,在半空不断旋转游荡, 凡是有火光照耀之处, 那可怖的水流便一阵紧缩流向别处, 人群之中爆出一阵惊喜大叫,朝他围拢,“我们有救了!”
涌来的人群里, 当官的,不当官的, 男的女的, 此时此刻都只是受到惊吓的人类,李南落发现自己正以一种超出人类范畴的眼光看待这一切, 心头无比平静。
既然要众人听话,该有的威慑不能少,他立在半空指挥若定,此时此刻便分外的让人觉得可信, 众人无不听其号令和安排, 李南落接着朝夜苍穹指了指, “阿夜, 替我看好他们,我有话要问。”
滴到魍魉弱水的人, 被黑雾侵袭都飘荡在半空,像是游魂, 不发出半点声音,但不断上翻的眼珠和不断滴水的身体,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厌恶恐惧,孙守德眼看一个银发的男人,带着满身妖气悠然而上,接过那枚红色火球,“不错啊我的主人,今天特别的有妖师的样子,是不是我在这一路上教导得好?”
一眼挑来,叫人连腿都要酥软,李南落硬生生站稳,回他一眼,满是警告,看得夜苍穹反而更加兴起,发出一声狮虎般的长啸,越是充满危险和暴戾之处,越是激起野兽的凶性,还有另一种不可言说的兴致。
李南落越是沉稳若定,展露出风采,夜苍穹越是不敢再撩拨这个小崽,要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他的自控力越来越差,不能再出格了,今天在轿子里已是失了度,十分的冒险,赌的就是忍不忍得住。
他专注的操控着火焰之卵,漫不经心的去看那被控制的刘锦儿,感觉到什么,眼神一定,忽然皱起了眉。
另一边,李南落无暇一一应付围上来求保护的人群,教他们站在桌椅上,可以避开地上渗出的弱水,孙正德一直在听在看,于是等人群四散躲避,便问道:“弱水究竟是什么?”
“弱水可沉舟,也可溺人,这个魍魉居于弱水,便如水鬼……”李南落的话被回过神来的孙守正打断,“我爹!还有祖母,他们还在后院房间里,要是他们一会儿过来可怎么办!”
“正好,等爹来了,带兵把这里的妖物解决了?”孙守德极力保持镇定,但说出的话自己也不信,于是直盯着李南落,“你是刘知州的客人,你是谁,你有办法?”
刘知州急得团团转,根本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你是妖师!求你救救我女儿!”
“你是妖师?!”孙守德、孙守正兄弟二人几乎要跳起来,“那我们有救了!快想办法把那妖物拿下!”
“妖师不是近卫,并没有驱逐妖物的义务,何况那也不是妖物,而是魍魉。”李南落口中回答,分神看过去,夜苍穹对付这样的场面,大概可以算是杀鸡用牛刀。
然后不等两兄弟开口,他先问道:“你们谁近日去过水边,不是这种水池,而是天然湖泊?”
这件事管家最是清楚,小意上前,“近日老夫人身体不适,去过天灵寺祈福,天灵寺后山就有一条湖,那天的轿撵还是我安排的。”
“问题兴许就出在这里,不知怎么回事你们把这魍魉从山里带回来了。”李南落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正在说话间门外响起兵丁的喝叫。
“是爹来了!还带了人!”孙守正微微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要是连侍卫也对付不了魍魉,我们该怎么办?”
孙守德一起担心起来,刘知州却顾不得这些,也浑然忘了自己的官身,他也是有兵丁的,但那些人定然不能对付这诡异的东西,他想到李南落的来历,“李公子!救救我家锦儿!锦儿是无辜的啊!他们要是带兵进来伤了锦儿,本官……我……给你跪下了!求你救救锦儿!”
李南落连忙拉住他,但刘知州不起来,“孙大将军就算真的把人救出去也救不回锦儿,你一定可以!你还有一个大妖,你是妖师你能救人,是不是?!”
孙家两兄弟见刘知州如此,显得李南落确实不同寻常,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门外孙望义闻讯而来,带了人手,然而大门紧闭,哪怕他手下的侍卫用力砸门也没能将门打开,不禁焦急万分。
他们的撞门声明显刺激到这只魍魉,刘锦儿本来还在半空飘荡,躲避着火焰之卵的威慑,直到外头撞击越来越强,她整个人忽然剧烈抽搐,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的尖叫,四肢扭曲飞快的爬向屋梁,屋梁被夜苍穹的妖力封闭,她无法遁走,又沿着墙壁绕了一圈。
刘知州眼看自己闺女成了这般模样,哭嚎起来,孙正德当机立断,“李公子,倘若你能保证今天所有的客人都没事,我就代我父亲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只要我等能够做到!”
孙守正点点头,认真说道:“这事在我们孙家发生,我们就要对此负责,你要是能救下所有人,我家欠你一个大人情!我们孙家的人,说到做到!”
管家在旁连连点头,“老爷在话的定然也会这么说的!”显然是孙家家风如此。
没想到只是这么等待片刻,便换来孙家的许诺,李南落不禁意外,“不必如此,我本来也没打算袖手旁观,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我想知道这个魍魉究竟要什么。”
夜苍穹已经不耐烦,频频向他看来,“这东西没有再对谁下手,看来所图之物不在这里。”
“它在找一个出去的契机。”李南落点点头,夜苍穹立时撤下妖域,神情一松这让李南落不禁有些后悔,看来就算是他这样的大妖,要保持这么大范围的妖域,也并不是太轻松的事。
“抱歉阿夜,是我有欠考虑,经验不足。”他上前招呼,收起火焰之卵,没了威胁,附着在刘锦儿身上的魍魉顿时穿破屋顶,轰隆一声,瓦砾四散。
“我去追它。”夜苍穹跟随刘锦儿飞身而起,李南落心知,要不是为了他的意愿,这大妖对救人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人群尖叫,大门被砰的踢开,侍卫刷刷地冲进来,孙大将军孙望义提着刀双目圆睁,急的眼睛冒火,来不及细看,朝里大喝:“妖物在何处?!可有人受伤?我儿在哪里?”
他先问客人,再问亲儿,当地父母官陈大人慌忙跟着侍卫往外走,只来得及拱拱手,朝里指了指,“妖怪跑了,有人被那妖怪害了,你儿子没事在里头呢。”
孙守德和孙守正连忙迎上孙望义,“爹!这几人都被妖物给害了,不,不是妖物,说这是魍魉!爹来了这里那祖母呢?!”
“还未起身!我听说这里出了大事才赶来的,这位是……”孙望义发现儿子身边还有个年轻人,冷静安然的样子,神色与所有人不同。
“孙大人,听说老夫人身体不适,我猜测怕是和这魍魉脱不了关系,眼下我的妖已经追上去,看它为祸到底所求何物。”李南落一拱手,指了指穿破一个大窟窿的房顶,刘知州正失魂落魄怔怔望着那里。
“那魍魉附在刘家小姐身上。”孙守正对他爹解释,孙望义看了看周围,再听说这句话,脸色一沉,“那就糟了,要是刘家小姐出了什么事,这些宾客出了什么事,叫我有什么面目再见自己的同僚!”
“还有得救。”李南落不放心夜苍穹一个人追那魍魉,哪怕对大妖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这些人还没有死,待我回来再想办法,此地就交给孙将军,我去看看那魍魉。”
他看看魍魉,就是看刘锦儿,刘知州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光亮,回头看着他,“救我锦儿!”
李南落点点头,也朝着屋梁上的窟窿腾身而起,身形不带一丝烟火气,孙望义本是武将,却从未见过寻常人有这样的一手功夫,便开始问起儿子,这个年轻人的来历。
李南落站在房梁上,一时没看到夜苍穹的身影,但他想起和夜苍穹之间妖力的联系。因为时常在一起,也用不到这种感应,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感受夜苍穹的所知所感,如今却是恰好。
不需要怎么作势,只是心中认真去想,便感知到夜苍穹的存在和方向,也不太远,只是后院的附近,且没有移动,但同时还有另一种被压在深处的浓入墨色的情绪令李南落十分好奇,考虑到有夜苍穹在那里不会出什么大事,他便放任自己去感知此时此刻的夜苍穹。
那一抹墨色仔细辨认,原来是深深的暗红色,暗红如墨,浓如血色,仔细探究为什么要被压抑到这么深,李南落不禁猜想,不知道此刻的夜苍穹是否感应到,他在感觉他?
被自己的这种疑问而勾起笑意,下一刻这抹笑意就没了,他甚至险些跌下房梁去。
他感受过与朱厌对战时的夜苍穹,那喷薄的战意,狰狞的杀意,可如今蕴藏在这深处的却是兽性,提醒他夜苍穹不是人类,而是野兽,是自然天地所演化的最纯粹的野兽,和最纯粹的兽性。
那是雄性野兽的本能,是侵占和掠夺,欲望浓郁如血,就像最原始最直接,最叫人沉沦的召唤,李南落没有感应到任何画面,但他察觉到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直触心魂深处的,磅礴的,侵入的欲望。
因为太过直接和汹涌,他在一瞬之间甚至无法站住在原地,整个人似乎要被这种原始的欲望所吞没,直到他逐渐抽离自己的意识,不去感应夜苍穹,才慢慢扶着瓦片,定下神来,慢慢站稳。
“阿夜——”他的手掌覆住了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感应到夜苍穹压抑在最深处的那股浓烈的情-欲,那是对他的吗?那种可怕而充满独占,好像要把他撕裂开来的欲望?
这种因为妖力而产生的连接真是太可怕了,李南落直到定下心神,也还记得自己灵魂深处共鸣般的颤栗。
第118章 暴露
夜苍穹追着魍魉冲向后院, 后院是内眷所居之处,也是丫鬟侍女最多的地方,厨娘小厮来往于外堂和后院之间, 采买的下人还推着一车果菜, 在偏门等候着清点货物然后卸下车来。
陡然之间,一条黑影好像被拽着的风筝一样, 跌跌撞撞飘忽不定的冲进来, 见了刘锦儿那副浑身滴水的模样, 丫鬟们在尖叫声中四处奔逃,魍魉似乎有自己的目的地,毫不犹豫的往里闯进去。
“老夫人!”四散奔逃的丫鬟之中, 有个嬷嬷突然停下,看那魍魉所去的方向, 毫不犹豫的又返身冲回去。
夜苍穹带着一丝懒散的表情, 百无聊赖的抱着手臂,直到刘锦儿到了院落门前, 才动了动手指,有一股力量猛然一扯,魍魉发出刺耳的叫声,进退不得, 嬷嬷被吓得面无人色, 趁着这个机会逃命似的冲了进去。
对付这样的魍魉, 着实无趣, 夜苍穹分神想着,不知道他那可爱的主人何时会来。
嗯, 还未长成却已开始显露沉静模样,他的掩饰, 他的强装镇定,他的所有思虑和迟疑,在夜苍穹的眼里一览无遗。即便是那暗藏于一切表象之下的,他以为没人发现的小心思,也没逃过大妖的眼睛。
夜苍穹继续神游,摸着下巴,警告自己不可反复无常,既已经决定不可逾矩,以免失控,今日在来的路上,便不该对小崽这样和那样。
但是一想到在轿中的情境,夜苍穹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后悔没有做的更彻底,这简直是一种折磨,一种终极的考验,没想到经历过千年的大妖,最终依然和最低等的小妖一般,逃不过被最原始的本能所控制的命运。
夜苍穹无声叹息。
魍魉又发出一声尖叫,不似人的叫声换来一声回应,回应来自院内,夜苍穹再次皱了皱眉,他又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魍魉是从天灵寺后头的湖边引来的,这个魍魉身上有一种他熟悉的气息。
当李南落赶来的时候,正听见院内回应的叫声,又看到夜苍穹站在那里发呆,“阿夜?”他从未见过夜苍穹这样出神。
“嗯?”他回神看他,还是那副懒散模样,李南落忽然开口说道:“我看见你隐藏的事。”
夜苍穹的眼神骤然难辨,顿了顿,方才笑着问,“哪一件?”
“也是,你对我隐藏了太多事情,连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哪一件了?”李南落凝视着他,“我无法用言语描述,但是我看到你想把我撕碎的欲望,以——”他面色发红,难以启齿,“那样的方式。”
没有画面而无法描述,但那确确实实是感应到的情绪,李南落想起那种感应,忽然不敢看夜苍穹的眼睛,逃避似的视线去看那魍魉,刘锦儿已经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双目只余白色,整个人开始有些浮肿发胀。
“先不说了!救人要紧!”他一拂袖准备拦下不断在院外盘旋的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