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白越夫妇也不好求情,只能将目光放在厉沧澜身上,二老其实也怕白瑛因此受罚,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都心疼。
白止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有些嗔怪瞪他一眼:行了啊,阿姐还行着礼呢。
厉沧澜才悠悠瞧白瑛一眼,难怪敢让白止替嫁,他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的确很像。
他大手一拂,“罢了,起来吧,过往的事朕也不追究了。”
白瑛舒了口气,看向白止朝他眨了眨眼,那眼神好似在说:阿弟,这个弟夫可以啊!
白止:“…”阿姐啊,你可长点心吧。
该谈的都谈了,该说开的都说开了,白越又拉着厉沧澜谈国家大事去了。
白止趁他们不注意时,拉着白瑛回了房,好奇问她:“阿姐,你此行去西谟可有寻到心上人?”
谈到心上人,白瑛脸才露出了些女儿姿态,她脸上泛着红说:“寻到了,阿姐便是跟着他回来的,他叫李沐,你也见过的。”
白止瞧她这样也明白这一路定然是有好消息,故作惊讶状,“原来如此啊,那李将军可有说何时上门提亲?”
白瑛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阿弟,还…还早呢。”
白止心里跟明镜似的,便笑笑不说了。
白瑛没害羞多久,拉着他的手起身,笑眯眯说:“对了,阿姐这一路碰到可多好玩的东西呢,都给你带了一份回来。”
白止朝那堆几乎能占半张床的礼物看去,睁大了眼,嘴角有些诡异地抽了抽,“阿姐…你这是带了多少回来?”
“本来还想买点的,后来没多余的马车了,就算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白止一边看一边说:“阿姐,何必买这么多呢,我也不能都带进宫去。”
白瑛在身后看着他,觉得他更有生气,脸上笑容也更多了些,喃喃说:“其实阿姐这一路,都很自责,在此之前,阿姐想,若是皇上发现了怪罪下来,阿姐便替你去死,方才知晓了皇上对阿爹阿娘、对你和对我的态度,我又有点庆幸,还能有挽救的余地,可是这一切阿姐都让你去承受了…”
白瑛上前一步,眼眶有些发红,“皇宫定然没外面好玩吧,阿姐还没带你去看看大好河山呢,止儿,阿姐是不是很自私,阿爹和娘亲说得对,若非我任性,这些也不该由你来承受…”
白止身体一僵,转过身来。
他瞧见对方发红的眼,叹了口气,伸手将白瑛拥入怀里。
白瑛也只是年长他一岁,身高只到他下颌,也还只是位怀春的少女呢。
他说:“阿姐,止儿从未怨过你,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人一生难遇所爱之人,止儿也是阴差阳错遇见皇上了呢,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白瑛闷闷说:“阿姐是怕以后…”
白止笑了,放开她,悠悠说,“阿姐,皇上不会让我受伤的。”
白瑛听他这话,一瞬间微怔。
能说出这句话,阿弟这是能有多少自信…
又或者说,皇上是给了他多少宠爱,才能让阿弟毫无顾忌说出这句话来。
白瑛突然豁然开朗,笑了。
第61章
白止和厉沧澜在府上陪丞相夫妇用过午膳, 等二老午睡去了,白瑛也自觉不打扰他们,出府找李沐去了。
厉沧澜美名其曰想瞧瞧白止从小住过的地方, 拉着他非要逛逛。
白止没有太多记忆, 只能带着厉沧澜乱逛, 反正逛到哪算哪儿。
所幸丞相府大, 够两人调会情了。
这个时节,花园里的花还未凋谢, 风带着花香远远传来, 草丛里有只晒太阳的黑猫正在舔毛,它眯了眯眼,爪子一开一合,十分惬意。
突然, 头顶的阳光被一阵阴影挡住了, 黑猫不满睁了睁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冷俊脸,脚下一空,就被抱了起来。
它有些懵逼地眨巴眨巴眼。
顷刻反应过来, 张牙舞爪,对着厉沧澜那张俊脸就是一爪子挥去, 完全没手下留情。
厉沧澜躲开, 反而换了个姿势, 面无表情捏住了黑猫命运般的后颈。
在不远处的白止被这一人一猫逗乐了, 不知触动了他哪个笑点,捂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和厉沧澜来这时正巧看见这只大黑猫在晒太阳, 花园旁边是围墙,外面环绕着山, 白止在记忆里搜刮了会,发现记忆里没这猫。
于是他推断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猫。
那猫毛发光滑,甚至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白止看着就有些手痒痒,想撸。
野猫不似家猫,野得很,贸然上前抓人不提,还会把它吓跑。
白止便撒娇着让厉沧澜去抓,也好在厉沧澜从小习武,反应敏捷,轻轻松松就把它抓住了。
厉沧澜朝他走去,也觉得有些好笑,说:“早知晓这些能逗你笑,我回去就让人表演抓猫给你看了。”
那猫还有些不服气,喉咙里发出低吼,猫毛炸起,一双眼不满向上瞪着。
白止伸手揉了揉它的头,那猫才渐渐耷拉了耳朵,他回厉沧澜:“那还是皇上亲自抓才能逗我笑呢。”
厉沧澜见他将手移到了猫的下巴,摸了摸,那猫半眯着眼睛,喉咙里的低吼也没了,一整个温顺乖巧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猫。
厉沧澜:“…”
白止瞧他向来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颇为有趣,对他说,“皇上,把它给我吧。”
厉沧澜本想提醒他小心猫爪,但看着在白止怀里窝着的乖巧黑猫,哪里还需他提醒?
白止手上的动作没停,那猫被rua舒服了甚至干脆窝在白止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厉沧澜额头青筋隐跳。
猫能被白止rua,他都没有。
岂有此理。
活的还不如一只猫?
白止笑眯眯抬起头,看着厉沧澜脸上闪过好几种表情,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正幽幽盯着他怀里的黑猫。
白止歪头,眨了眨漂亮的眼,也伸手在厉沧澜的头上试探着摸了摸,问:“是…是想这样吗?”
厉沧澜如梦初醒,喜欢得不得了。
他大手一挥,一把把正眯着眼的黑猫提起,从白止怀里捞了出去,提到眼前。
黑猫被吓醒了,滴溜着两只琥珀眼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人脸…
双眸对视了一会。
黑猫率先发出反击,露出利爪,一爪子挥去。
厉沧澜面无表情将猫挪开,丢了手。
那猫猝不及防只能将挥出去的动作收回,掂着爪子稳稳当当落地。
白止不知这猫怎么惹到了厉沧澜,想蹲下安抚安抚,厉沧澜却止住了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你以后只能这样对我。”
地上的黑猫气哼哼喵了一声,似乎在控诉。
厉沧澜扭头盯它。
那猫的控诉弱了下来,脑袋一歪,朝白止摇了摇尾巴,赶紧溜了。
“噗嗤!”白止又重复了一下方才的动作摸摸厉沧澜的头,说:“皇上,你跟一只猫计较什么?幼不幼稚。”
厉沧澜拦腰将他抱起。
白止大惊:“哎?你干什么?”
厉沧澜笑得十分纯良,回他俩字:“吃人。”
白瑛在李府呆了许久,虽说她和李沐两情相悦,但孤男寡女,也不宜久呆,便起身告辞。
李沐拉住她的手,放了个东西。
凉凉的。
白瑛打开,手掌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李沐挠挠头,他常年跟着李景,都被锻炼成了一副糙汉样,和那些白面书生完全无法比,但白瑛就爱他这样。
他红着脸说:“这玉是我祖母给我娘的,我娘说也是要给她未来儿媳的。”
话已如此明白,白瑛哪会不懂。
李沐又说:“阿瑛,等我上门提亲。”
“晚些日子吧…”
虽然丞相府上的下人们早已被白越警示过言行举止,但为防生是非,白瑛想着以后她还得女扮男装一段日子,这样一来李沐的提亲也要暂搁了。
两人在李府门口告别,白瑛将玉佩握在手里放在胸口处,喜滋滋往回走。
在路上,和一道出门的白止和厉沧澜碰上了。
白止已经换回了男装,穿着上好的绸缎,白玉冠将头发高高束起,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位美少年,他大老远就冲白瑛招招手,说:“阿姐,要不要一道去逛逛?”
白瑛看了眼天边,日落西山,暮色已渐,诧异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们还要去逛?”
“同爹娘已经说好了,我和皇上晚些时辰直接回宫,就不回府了,阿姐,要一道么?”
白瑛看了眼厉沧澜,心想皇上也不会乐意她跟着,便回绝说:“不了不了,阿姐回府了,阿弟,皇上,你们好好逛啊!”
说完也没等白止回应,一溜烟跑了,她可不想一同去碍眼,街上人来人往,她如今也不宜过多招摇。
白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疑惑道:“这一回宫,还不知何时能见,阿姐为何跑那样快?”
丞相府往外便是东西街,街上是小贩还未收摊,各种小吃的香味被风携着香味席卷而来,烟火气十足。
厉沧澜生在皇宫,几乎很少能感受这种热闹,于是牵过他的手,边穿梭在人群之中,边慢悠悠道:“你若是想他们了,我随时唤国丈进宫便是,或者下次陪你出宫?”
“啊…那也行。”
白止眼睛四处乱瞟,被集市上摆放的小玩意晃花了眼,拉着厉沧澜来到一个摊子面前。
店老板瞧二位气度非凡,绝非俗人,便挂着笑容问:“两位爷,瞧瞧要挑些什么?”他自顾自说了起来,“毫不自夸地说,很多爷来我这小店淘玩意呢,什么讨姑娘欢心的首饰、胭脂,小孩玩的之类的,这都有呢。”
厉沧澜看了一眼,对白止摇摇头。
身为帝王,什么价值连城的没瞧过,这小摊上的东西加起来,白止估计都没有他身上一块小小的饰品值钱。
白止伸手指了指小摊的一角,“老板,那是什么呀?”
老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指尖指向之处是一对用木头雕刻的小人,雕刻师的刀工很好,小人的神态栩栩如生——是一对相拥的璧人。
老板瞧他有兴趣,便说:“这呀,是李家姑娘刻的。”他朝远处指了指,说“喏,就前面不久,拐个弯就到了。”
白止随意挑了个玩意,拉拉厉沧澜的袖子示意他付钱,笑眯眯说,“谢谢老板,这个我要了。”
待付了钱,厉沧澜捏捏白止的脸,问:“想去看看?”
白止嗯了声,“去看看呀,反正闲来无事。”
两人寻着老板的指示果然在街角见到一家小摊,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人,有人形的,也有动物形态的。
一位六七岁的奶娃娃正在地上捣鼓着什么,白止松开了厉沧澜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蹲下,歪着头问:“小不点,你娘呢?”
奶娃娃抬头见到了一位美人哥哥,呀了一声,才奶声奶气回他:“娘在里面呢?”
说完他起身,抬着小短腿往屋里走。
白止起身,厉沧澜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摆放的小人,随意拿了一个起来打量着。
须臾,一名美妇人便抱着奶娃娃出来了,见白止二人,微顿后问:“两位公子可是有事?”
白止笑眯眯说:“姐姐,能给我们刻个小人么?”
厉沧澜放下手中的小人,听白止这话才明白他此行过来的目的,无声勾勾唇,看向白止的目光简直温柔的快腻死人了。
美妇人收回目光,心下了然,放下奶娃娃,笑着说:“烦请两位公子坐会。”
旁边就有专门用来下坐的,白止拉着厉沧澜入坐,看着原本的木头在美妇人的巧手下逐渐显现出人形。
因为常年握刀,对方手掌早已布满一片厚厚的茧,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干了许久。
奶娃娃伸手要白止抱抱,他手一捞就将人抱怀里了,殊不知奶娃娃还趁空朝厉沧澜做了个鬼脸。
厉沧澜:“…”
他伸手捏了把奶娃娃的脸,以作惩罚。
美妇人间或瞥了眼,哭笑不得:“公子勿怪,阿诺就是有些贪玩,没恶意的。”
厉沧澜淡声回:“无碍。”
白止有些莫名其妙转头,厉沧澜朝他摇摇头,他才又问:“姐姐做这个不累么?”
这种活极其伤手,还又费力又累。
手中的小人已经出现两人的形态,美妇人改用小刀细细打磨,回他:“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因为他,我从小便接触了,这一来都十几年了,便也不觉得苦了,父亲去世后,我就接手了这家店。”
她将手中的小人往白止跟前一递,“小公子,好了。”
两只小人静静站在她手心,宛若真人,几乎就是白止和厉沧澜的小人翻版。
白止放下奶娃娃,起身接过,小人表皮十分光滑,手感也不刺人,他把另一只小人给厉沧澜,笑眯眯说:“真的和你好像啊。”
厉沧澜见他喜欢,掏钱的时候也多给了些,美妇人拿着银子在两人身后喊:“公子!多给了!”
白止回头朝她一笑:“店长姐姐就收着吧,不用找了,后会有期~”
厉沧澜捏他的后颈,说:“折腾了这么会,饿了没,先吃点东西。”
白止肚子咕噜噜叫了叫,他回:“好啊。”
一顿饱餐后,白止摸摸肚子,心想自己这胃口果然被皇宫里面的厨子养叼了。
哪怕这家酒楼已经是大景第一酒楼,他觉得还是比不上皇宫里的。
街上行人依旧人来人往,天色尚早,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大街上,顺带消消食。
白止歪着头问他:“阿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丞相想带着你一同辞官回乡。”
“辞官回乡?”
按小七的话,原来的剧情,太后病逝后,丞相为了保百氏一族将影响降低最小,才会向皇上提起这事,如今这事居然因他和厉沧澜关系的变化而提前了。
“我知晓丞相担忧什么,但我也同他说了,我不会伤害白氏一族,更不会伤害你的,阿止可信我?”
“我自然知晓皇上的心意。”白止无声叹了口气,却很能理解丞相所忧虑的。
他日一但昭告天下,群臣为了大景的未来,一定会上奏逼厉沧澜废了他皇后之位,于公于私,届时,厉沧澜只会是最难做的那人,“只是皇上您毕竟是大景的天子,不是臣妾一人的。”
厉沧澜停住脚,看着他,说:“阿止,从前我为大景而活,如今我只想成为你一人的夫君。”
白止撇嘴:“皇上,谈何容易啊。”
厉沧澜刮了刮他鼻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如若真有丞相担忧那日,我也不做这帝王之位了,只陪着你,你想去哪里玩我们便去哪里玩。”
听他这话,白止诧异问:“皇上这话是不要江山了?”
厉沧澜目光悠悠盯着他,白止的女装本已够让他心生欢喜了,如今换回男装,更是另一番惊艳绝伦的美,让他越发想要独有,情不自禁道:“比起江山,我更想要美人。”
白止被这话逗笑了,突然觉得在这剧本里,自己怎么像个祸国妖妃似的,说:“那完了,拐了大景帝王,我这罪过可大了。”
厉沧澜莞尔一笑,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路过的行人瞧见那位俊俏非凡的公子哥俯身亲吻怀里的那位美少年,不由自主停住侧目。
彼时恰好一簇烟花升在大景上空,炸开一朵朵灿烂的花,绚丽无比。
夜色渐浓,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厉沧澜背着白止,听他用懒懒的语气问:“皇上是不是早已留了后手…”
厉沧澜没否认,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冷冷清清,屹立不倒的皇宫,思绪渐渐放空…
他尤记少时,先帝病重有立太子之意后,他们几位兄弟的情分一去不复返,亲近之人的被叛和权利的逼迫之下,哪怕他没有害人之意却不得不被逼无奈手沾鲜血。
直到同胞死在他的手上,先帝拍拍他的肩说他已有足够的心智坐上这帝王之位…
他跪在最敬重的兄长尸首旁,浑身是血,他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兄长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呕。
他扬起头问先帝,眼中的热切早已不在,他说:父皇,坐上那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么?
得到的只是先帝一句:澜儿,你没得选。
身在帝王之家,他的确没得选。
厉沧澜的手上沾过太多血。
同姓的、外姓的,因为他一句话就丧命的数不胜数…
人人畏惧帝王之权,却又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但渐渐的,这个位置,这些权利,他却有些腻了。
如今西谟和大景签了百年交好合约,大景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未来将一片繁荣,保其百年不衰。
若没有白止,或许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为大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然而他却遇见了白止…
他才恍然大悟,年少时他也曾向往过山水之间,也曾希翼过兄弟和睦,也曾是京都街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在和白止真正交付身心的那晚,他看着身边毫无防备、睡得一脸安稳的白止想了许多…
其中,想得更多的还是若他不是这大景帝王,他和白止又会如何?是否还会如此?
没有得到回答,白止歪了歪头,说出自己的猜想:“皇上…是熙儿么?”
白止记得小七提过先帝最爱妃嫔是厉鸿熙他生母而非太后,爱屋及乌,自然最爱的的皇子其实是厉鸿熙。
若不是先帝驾崩时他正年幼,就说先帝若在,这皇位若干年后还不一定是厉沧澜的呢。
当时他并未多想,后来细思,才发现:作为父亲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若厉鸿熙登基,没了他的庇护,幼儿只会沦为豺狼虎豹口中的傀儡,届时会死的很惨,只有厉沧澜称帝,他才不会对彼时还年幼的厉鸿熙痛下杀手,反而会庇护他安稳成长…
帝王就一颗心,又怎么会没有偏向?
厉沧澜收回思绪,笑了:“唯有皇后知朕心。”
绫罗在宫门口等着,远远瞧见厉帝正背着小少爷呢,她睁大了眼,赶紧上前,问:“皇上,娘娘这是怎么了?”
“嘘。”厉沧澜轻声说:“他睡着了。”
绫罗啊了一声,有些懵。
厉沧澜越过她往宫里走,前路漫长,他走得也很慢。
绫罗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却徒然生出他们生生世世或许都不会分离的宿命感,不知怎的,鼻子突然酸了酸。
她压下思绪,赶紧跟了上去。
日子一混, 白止在这个世界的生辰就到了。
其实他本人到不想大办特办,但主要是他身为一国之母,生辰宴这种事, 不办不行。
白止贵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 一切事物都需经过他手, 生辰还要自己操持, 便更不想办了。
问就是繁文缛节,嫌麻烦。
白止和厉沧澜无意间谈起这事时, 还和他笑着说:“皇上, 我大概是史上最懒的皇后了…”
于是厉沧澜大手一挥,让李祥瞧着底下的去安排,他只管过生辰便好。
厉沧澜这样说着,白止也乐得悠闲自在。
没有妃嫔, 后宫没些烦人的勾心斗角, 除了一些重要的节日他必须要操持,也没太多事需要白止亲自处理,他便每日晒晒太阳,逗逗鸟, 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
四月初,白止迎来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辰。
那日热闹得很, 白止一大早就被绫罗喊起来, 洗漱、穿戴、点妆, 穿上厉沧澜早在半月前就让人为他定制的贺服, 极其华丽。
厉沧澜这日早早下了朝来凤仪宫,见他半眯起眼, 让绫罗给架着画眉,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他暗自失笑。
绫罗从铜镜中瞧见厉沧澜,看见厉帝走来拿过他手上的描眉棒,接下她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绫罗躬身朝厉沧澜行了个礼,悄悄退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笔一笔下得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划疼了他的珍宝。
鼻尖传来凛冽的清香,身后是专属那人的体温,白止没睁眼,柔声说:“皇上会画眉?”
头顶传来厉沧澜一声轻笑,他说:“你忘了之前同我抱怨过每日都要绫罗给你点妆,嫌麻烦。”
白止悠悠睁开眼,对上铜镜中厉沧澜的面容,笑着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学了学,恰好能在今日试试。”
厉沧澜的笔落在眉尾,最后收笔,看向铜镜,问:“你瞧瞧如何?”
厉沧澜的手法自然没有绫罗娴熟,但描出的眉形却也不突兀,白止满意点点头。
厉沧澜又拿过梳子给白止梳头。
白止有些诧异,无奈说:“这些事让给绫罗来便是,你何必亲自来做呢。”
“我听闻民间寻常女子在大婚前会有娘家人亲自执手梳发,是以表示祝愿。”
这话白止也听过,不过他也知因自己替嫁,原主自然替嫁前不会被如此对待过。
显然,厉沧澜也明白这事。
他执过梳,从上往下,是为一梳。
厉沧澜说:“阿止是替嫁,想来也没有被丞相夫人执手梳过。”
厉沧澜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是为二梳。
他说:“寻常人家的女子被梳发,望她能得遇良人,余生顺遂,那是娘家人对她的祝愿。”
白止呼吸停止了一瞬,眨了眨眼,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如今,我为阿止执发,是我对阿止的祝愿。”厉沧澜寻着民间俗语,仅梳了两下,含着笑说:“望能与阿止生生世世,白发齐眉。”
白止内心感动一瞬,鼻尖一酸,嗔怪道:“人家这事都是大婚前干的,哪有生辰说这些。”
厉沧澜俯身吻他,点了点他微红的鼻尖,“阿止可是不愿?”
白止轻哼一声:“谁不愿意啦。”
洗漱穿戴完毕,白止在厉沧澜的陪伴下去永寿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倒是气色尚好,两人陪着她坐了会便出了永寿宫。
白止还要回宫接受各公主、皇子和达官贵妇的行礼,一套流程下来已然到了正午。
宴会办在太和殿。
同他亲近一点的都在宴会上了,白止端坐在宝座前,瞟了一眼,没有瞧见丞相夫妇,觉得甚是无聊,在外人面前又必须维持住一国之母的风度,他朝厉沧澜撇撇嘴,十分无奈。
厉沧澜之前答应带他出宫回丞相府过生辰,他一早就坐不住了。
厉沧澜揉揉他的头,无声安慰。
然而礼仪还是要有的,歌舞升平,宴席开始,白止附和着用过一点垫了垫肚子,厉沧澜就拉着他下席了。
厉鸿熙看着两人的背影,也觉得无聊,和在座的各位打过招呼后赶上两人。
他弯了弯眉:“皇兄,嫂嫂,你们要出宫吗,带上熙儿一起呗。”
厉沧澜不轻不重敲了敲他的头,挑眉,“你是如何知道的?”
厉鸿熙笑眯眯看向白止,白止轻咳一声,同厉沧澜说:“…我不小心说出口了。”
“皇兄,就带着熙儿出宫嘛。”厉鸿熙举双手打保证:“出了宫,熙儿决对不会打扰你们!”
厉沧澜面无表情道:“不行。”
厉鸿熙又拉拉白止的手,硬生生憋了些泪出来,一副梨花带雨样:“嫂嫂,你瞧瞧皇兄,自从从南山回宫,熙儿还没出去呢,都要憋死了。”
白止无奈对厉沧澜说:“带着熙儿吧,总归是我生辰,想和亲近的人一起过。”
有白止这话,厉沧澜没法,只能将厉鸿熙带着出宫。
丞相府此刻全府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帝后回府做着准备。
白瑛早已经换好了男子装扮,和李沐站一起活像一对兄弟似的,她勾着李沐的肩膀,朝他胸口一拳下去,颇为豪气:“李兄,瞧瞧我今日这副装扮可帅气?”
其实那一拳跟打棉花上似的,李沐看着娇小的白瑛,宠溺般看着她胡闹,揉了揉她的头,“阿瑛。”
白瑛挑眉,止住他的称呼,“不对,是白兄!”
李沐无奈投降:“是是是,白兄。”
于是白止到府上时便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忍不住笑着说:“我们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阿…”弟字还出口,白瑛看见厉沧澜身后正朝她笑眯眯的厉鸿熙,硬生生将这个“弟”字吞了回去,换了个称呼:“咳咳,阿姐回来啦。”
白止听见这称呼哭笑不得,总觉得怪怪的。
三人进府,李沐急忙上前给厉沧澜和厉鸿熙行礼,收起了方才和白瑛打趣的样子,恭敬得很。
白瑛也学他样行礼。
厉鸿熙眨了眨眼,李沐他倒是认识,白瑛倒不认识了,便问白止:“嫂嫂,这位是?”
白瑛说:“回殿下,皇后娘娘是我表姐。”
为了不露馅,白越夫妇便对外称白瑛是来借住的远方表亲。
“这样呀。”厉鸿熙恍然大悟,上前摸了摸白瑛的头,有了位同龄的,他十分高兴,说:“你瞧着比我还小呢。”
白瑛默默翻了个白眼!姐姐我比你大!
“殿下,我十六了。”
厉鸿熙啊了一声,十分诧异:“怎么比我大三岁,还这样矮呀。”
白瑛嘴角抽了抽:“…”
白止笑得幸灾乐祸,李沐尴尬拉了拉白瑛。而厉沧澜则颇为无奈,出声止住了这场滑稽的对话。
白止过生辰,要留在丞相府晚上才回回宫,一整个下午丞相府都在准备晚膳,好不热闹。
厉沧澜和白越坐正堂喝茶聊天,谈的都是国家大事,白止听着无聊,在两人身旁呆了会便溜了出去。
厉鸿熙巴巴跟在白瑛和李沐身后。
李沐平日闲着素来惯于练剑,白瑛则多是在一旁充当鼓掌的角色。
如同往日般,两人一人练剑一人在旁边拿着花鼓掌。
李沐身型高大,模样俊俏,肤色微黑,是健全的小麦色,他起势锋利又落下,在空中舞着漂亮的剑花。
白止的目光又朝躲一旁的厉鸿熙看去,小殿下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沐舞剑,似乎颇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