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人格外不爽。
“你就是小郁说的那个整天来‘大姨夫’的上司?”
卫云殇调笑地看着陆焕,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陆焕脸色一黑,面无表情地对上卫云殇的双眼。
两人身高不相上下,站在一起几乎可以平视。
“‘大姨夫’也比更年期好,我看卫先生已经上了年纪了,还是多多保养为好,免得在有些事上有心无力,让顾郁难做。”
卫云殇眉头一皱,这厮是在暗讽他不行?可是他行不行干小郁屁事?
“小郁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不奢求陆副队能够多加照拂,但是还请陆副队能够给他应有的尊重与信任。”
卫云殇看着陆焕认真地说。
“如果再出现一次小郁手伤那样的情况,就别怪我跟你算账。”
说完不顾陆焕的反应,径直离去。
“陆队——陆队——”
郑淮阳慌慌忙忙的从七楼跑下来,满嘴叫着陆焕。
“怎么了?”
陆焕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郑淮阳,有些意外。
郑淮阳是刑侦队年轻一批里最稳重的一个,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大惊失色的。
“市局的、市局的邮箱刚刚收到了一份匿名举报,并附上了一段视频,那视频……”
郑淮阳眼睛都红了,“陆队您先看了再说吧。”
陆焕匆匆接过郑淮阳手里的U盘,走进会议室,落下了所有的百叶帘,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啊——”
开屏就是怼脸拍的一阵暴击,陆焕吓得一激灵,大荧幕上长相俊秀的一张脸已然扭曲,但勉强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是安岁穗!
“别、我求你们了——”
“放过我吧……”
视频里安岁穗的头发被赵萧然狠狠的拽着,额头上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是见了血。
一、二、三、四……
视频里一共出现了四个人。
四张非常熟悉的面孔!
陆焕的手瞬间收紧,紧紧的抓着扶手。
“这是一个……霸凌的视频?”
陆焕侧头询问着郑淮阳,郑淮阳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眼圈红了。
“远远不止。”
声音里满是哽咽。
画面上几个男生开始扒安岁穗身上的衣服,嘴里吹着轻浮的口哨,满嘴的污言秽语。
拿着镜头的男生更是狠狠的扇了安岁穗一巴掌。
清脆响亮。
视频中的安岁穗几乎瞬间就没了声音,青红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紧接着像被抽去全身力气般头沉沉的低了下去。
然而这场‘盛宴’还远远没有结束。
二十一段视频,长达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最后一个镜头,落在被按在地上剃光了一半头发的安岁穗。
陆焕看完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
“妈的。”
郑淮阳也是偷偷的摸了摸眼泪。
脑海中似是还在反复回响着刚刚是视频中凄厉的哀求与痛苦。
这二十一段视频的主角,正是已经消失了六个月的安岁穗。
而视频中那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余华、赵萧然、陈霖和卜川。
再加上那个录像的人,徐元腨。
眼下这陈余华赵萧然已经死了,陈霖失踪,卜川还疯疯癫癫的坐在审讯室里。
陆焕回想着几次去津京美院,老师学生地反应。
仿佛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百年名校出现了这样巨大的丑闻,身为校领导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遮盖丑闻。
就像处理学生跳楼那样,给钱封口。
而安岁穗就更好处理了,唯一的奶奶在他死前的一个礼拜就已经病逝了。
校方甚至不需要出一分钱,只要给校内各方足够大的压力,这件事就几乎没有曝光的可能。
安岁穗没有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完退学,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究竟去看了哪里。
“真是打得好一手算盘!”
陆焕突然起身,“郑淮阳!”
“到!”
“通知下去,即刻逮捕徐元腨,追捕陈霖。”
“把津京美院的校领导都给我一个一个叫来,但凡有可能涉及到安岁穗霸凌案的。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
“尤其是他的辅导员和院长。”
“是!”
郑淮阳立马起身。
“对了还有,通知武陆和扬子,加大搜索力度,扩大搜索范围,务必把陈霖给我活捉回来!”
“是!”
郑淮阳迅速跑了出去,陆焕拷下视频,分别转发给了顾郁和正在搜山的裴映川。
铃——铃——
陆焕立刻接起桌上的电话。
“喂?”
“陆队!”
是扬子。
“陈霖死了!”
陆焕瞳孔骤缩。
“是,我们是在距离津京美院西边一公里左右的一片未开发的荒地上找到了陈霖的遗体。”
陆焕从椅子上抓起外套就向外跑去。
“定位发我,马上到。”
顾郁将魏羌送到酒店大堂,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会尽力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果还能想起什么关键线索,记得打给我。”
顾郁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
叮——叮——
顾郁看到陆焕分享的链接,抱歉的和魏羌打招呼。
“抱歉,局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顾郁知道陆焕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发视频链接。
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郁回到车上的时候敏锐的选择了后座,连接蓝牙耳机,点开了视频。
刺破耳膜的尖叫声瞬间席卷了顾郁的大脑。
顾郁怔楞了一瞬,连忙按住了暂停键。
开车的严旭明显感觉到了顾郁的情绪不对劲。
“顾警官,你没事吧?”
顾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我送您回市局?”
严旭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郁的神情。
“有劳。”
严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上车之后的顾郁连声音都冷了几度。
严旭刚刚打算掉头,顾郁就收到了陆焕的定位和信息。
‘陈霖遇害,速来——’
顾郁眉心一跳,连忙按住严旭的肩膀。
“不去市局了,回津京美院。”
严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西城开发区那一片,几乎都是荒地,平常少有人烟,而此刻却几乎被四五辆警车团团围住。
陆焕下车后迅速戴上口罩手套,再套上鞋套。飞速穿过隔离带。
武陆和扬子看着痕检和法医接管了接下来的工作,十分沮丧地低着头。
看见陆焕从远处过来,武陆径直起身走到陆焕身边。
“抱歉陆队,是我的疏忽,没有看住陈霖。”
武陆万分愧疚,昨夜严旭被劫持,整个男生宿舍B区宿舍楼内几乎是一片混乱。
扬子在冲上去阻止卜川的时候,交代他要看好陈霖。
却不想一个疏忽,居然让陈霖趁乱消失在了视野里。
还死在了这个荒郊野岭。
“您罚我吧。”
武陆急切的需要一个惩罚来压制自己内心无限升起的愧疚。
陆焕深深地看了红着眼眶的武陆一眼。
武陆是去年刚刚考进市局的,虽然是新人,更方面能力都还有所欠缺。
但对于任务案情也一直兢兢业业。
昨夜的事情也是因为现场太乱,在他们赶到之前能维持秩序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陆焕冷着脸呼噜了一把武陆有点扎手的寸头。
“当然要罚,能让被保护对象从你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是你的失职!”
不知道为什么,武陆听完这厉风呵斥,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但陆焕的语气随即软了下来。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这一片的电缆已经抢修完成了,把这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都调出来,一定要确定陈霖失踪前的路线。”
“是!”
陆焕走到临时调班来的法医身旁,低声询问着。
“怎么样?”
杨友天抬头看着陆焕,摇了摇头。
“颈动脉破裂引发的失血过多身亡。身体上有多处挫伤,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而且这里没有足够的血迹。”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杨友天点了点头,“而且楚樨经手的那两个死者,陈余华和赵萧然,我也看过尸检报告,虽然都是刀伤,但手法却略微有一些不一样。”
陆焕低下头来看了看陈霖身上的伤口。
“相反的。”
杨友天看着陆焕,“什么意思。”
“伤口的方向相反。”
陆焕回忆着陈余华和赵萧然死亡现场的尸体。
陈余华和赵萧然身上的伤口除了刺切伤口外,其他所有刀伤都是从右向左划的,而且伤口深可见骨。
可陈霖颈间的伤痕却没有陈余华和赵萧然手上那么深,而且刀口方向是从左向右划的。
证明杀陈余华和赵萧然的人是一个左撇子。
而杀害陈霖的是一个右撇子。
正午的阳光灼热难耐,而此刻坐在坐在车里的顾郁却遍体生寒。
津京站那边开到西城开发区大学城要两个小时左右。
这两个小时顾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窝在后座看着手机上的视频。
顾郁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十分恶心。
这录像一出,仿佛扯下了津京美术学院欲盖弥彰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一切真相都已明了。
从录像中寥寥无几的正常对话中,顾郁得到了关键信息。
就是安岁穗的性向。
他们一直在调查安岁穗身边的异性,却没有想过,他所谓的爱人可能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视频中赵萧然不止一次骑在支离破碎的安岁穗身上,嘴里不停地叫嚣着。
‘你居然喜欢男生啊,真恶心……’
‘反正都是男生,又不会怀孕……’
‘既然你喜欢男生,那也伺候伺候我们吧,毕竟我们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我们可以给你钱……’
‘真TM热啊……’
他们会□□安岁穗到他说不出话,甚至没有力气求饶。
视频中记录的侵犯足足有二十一次!
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他们失手折磨死了安岁穗。
而院方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看安岁穗无亲无故,不会有麻烦的情况下,而随手压下了这桩丑闻。
顾郁此时此刻竟然觉得陈余华、赵萧然、陈霖三个人死不足惜。
虽然他是追寻正义公平的人之一,但顾郁知道,如果他们三个活着,顶多就是有期徒刑,除主谋外不可能全判死刑。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安岁穗的那个所谓的‘恋人’才会忍无可忍的选择自己出手。
真是禽兽不如、不可原谅。
顾郁看完视频端着手机愣了好久的神。
严旭拍了拍顾郁。
“顾警官,咱们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您要去这附近吗?我送您过去吧。”
顾郁定了定神,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拿着手机下了车。
“你们院长今天在吗?”
顾郁神色毫无波澜地看着严旭。
严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们院长最近在市教委开会,下周才会回来。”
“那辅导员在吧。”
“在。”
顾郁面无表情地说,“带我去见她。”
九月份的津京美院正是忙碌的时候,各学院都忙着迎新,各社团都忙着招生。
所以即使出了这样的案子,校园里仿佛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学生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步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中,绘写着他们独一无二的青春。
咚咚咚——
“进——”
“刘老师,津京市局的警官找您。”
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生猛地抬头,看见顾郁铁青的脸色时,脸色骤然一变。
办公室里其他两位辅导员也面面相觑的看着。
顾郁露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微笑,看着另外两位老师,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抱歉两位,我是津京市市局刑侦大队的,有些事情要找这位刘老师好好了解一下。”
顾郁瞟了一眼满脸惊恐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刘樰。
“还要劳烦您二位回避一下。”
两个老师也是十分有眼色的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严旭看着顾郁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顾郁看着严旭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刘樰的脸色此刻不能比墙纸的颜色好看多少,白的有些吓人。
“您、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顾郁优雅地拉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不急不慢的说。
“刘老师,还记得我那天在楼道里和您说的话吗?”
刘樰颤抖着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有不方便开口的苦衷,毕竟你才刚刚硕士毕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得罪校方,毁了自己的前途,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顾郁捏了捏刘樰桌上的一盆一盆多肉。
“所以,你是要自己坦白,还是要我来帮你坦白?”
刘樰一直低着不敢正视顾郁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眼中满是犹豫惊恐和无助。
“这是给你机会,你自己说,和我帮你说,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郁没有丝毫压力,只是微笑的拄着下颚。
“我……我去年十二月份收到过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
刘樰突然泄了气一般,小声的说了起来。
“后来因为调宿舍太麻烦,再加之我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大矛盾,或许只是平常的闹闹别扭,就以没有空宿舍为由拒绝了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没有放在心上。”
顾郁脸色渐渐凌冽了起来。
或许当时刘樰稍稍留意,或者稍微上心一点,给安岁穗换了宿舍,也许安岁穗就不会死了。
“之后呢?”
刘樰猛然注意到顾郁的声音和刚刚进屋时说话不一样了,没有了疏离的亲和力,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寒意。
“之后没多久就放寒假了,我也就忘了他们宿舍之间还有矛盾的事情了。再后来……”
刘樰回想着大二下学期二月末开学的时候。
“刘老师,我真的需要换宿舍,能不能劳烦您通融一下?”
安岁穗满眼希冀地看着刘樰。
刘樰有些烦躁地抬头看着安岁穗,“又怎么了?”
“他们……他们……排挤我,孤立我,我想换个环境。”
安岁穗地欲言又止在刘樰眼里无非就是瞎矫情。
“他们怎么只孤立你不鼓励别人呢?凡事要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不要每天想方设法的来告状!”
安岁穗绝望地低下了头,还是扯起一个笑脸跟刘樰道了谢。
“谢谢,那麻烦您了老师……”
刘樰抬头无助看着顾郁,满眼皆是悔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安岁穗会跳楼,否则我绝对不会拒绝给他换宿舍……”
顾郁却抓到了话中的重点。
“你说安岁穗是自杀?”
“看啊,崇夫楼楼顶好像有一个人——”
一个刚刚下课准备去往食堂吃午饭的女生突然侧头,仿佛在学校的教学楼崇夫楼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女生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逆着阳光仔细辨别过后,发现真的是一个人站在楼顶!
“啊——有人要跳楼,快去找老师!”
几个女生匆匆跑进教学楼。
正午的时分,学生们大都下了课准备吃午饭,所以崇夫楼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有趣。
越来越多的学生驻足不前,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系主任匆匆跑出来,看着楼顶的身影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联系学校的心理老师上去劝阻。
赵萧然领着608的五个室友慢慢悠悠地从教学楼中走出,看着崇夫楼下人头攒动,好奇的上前拍了拍一位学长的肩膀。
“学长您好,请问一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背着卡其色背包的男生回头看了赵萧然一眼,指了指崇夫楼的楼顶。
“有人要跳楼。”
赵萧然心头一惊,又瞬间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韩翀回头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赵萧然和身后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调笑的指着楼顶,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赵萧然笑地捂着肚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韩翀这才听清了几人在讨论什么。
陈余华勾着陈霖的肩膀,十分不屑地说。
“这年头还真有人跳楼,真是智障。”
陈霖无所谓地四处张望。
“放心吧,他才不跳呢,要跳早跳了,还会等到现在?”
“行了,不凑这没用的热闹了,反正也没意思,”赵萧然打了个哈欠,率先离开了人群,冲着身后的几人招手。
“他要真跳下来血肉模糊,还耽误我吃饭的胃口呢……”
韩翀眉头一皱,望了一眼几人就背着背包,向楼里走去。
“诶——那是什么——”
赵萧然一抬头,突然看见天上散落的飞这无数张四四方方的纸,密密麻麻一大片,而楼上的人还执着地继续撒着。
“卧槽——这不是赵萧然他们舍吗?!”
赵萧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回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拿到纸张的人,发现众人纷纷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陈余华见状率先跑出几步,随便捡起了一张地上的纸。
这才发现,这不是纸张,而是相片!
陈余华在看清照片的一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满脸惊恐地看着赵萧然。
赵萧然看着陈余华脸色不对,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真是废物!”
赵萧然接过照片,瞳孔骤然一缩。
照片上赫然是自己一行人侵犯安岁穗的相片。
内容十分的详尽,没有一丝马赛克,甚至连□□都十分清晰。
赵萧然瞬间知道楼顶的人是谁了。
“安岁穗,这个贱货!”
赵萧然怒火中烧,径直跑进了崇夫楼,陈余华几人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卜川看着冲进崇文楼的几人,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卜川几乎都在最后面,照的也不是很清晰,但却还是能依稀看得出自己的轮廓。
卜川看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脸色瞬间爆红,慌乱地企图捡起所有照片。
可照片的印刷量实在是太多了,且大多都被站在楼下的学生接了个正着。
抢夺照片不成,卜川就十分惊恐羞愧地逃离了人群。
安岁穗安静的坐在天台外侧的台子上,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纯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阔腿裤。
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三四颗,露出了附满牙印,满是青紫痕迹的胸膛,迎着十二楼楼顶的风,仿佛刚刚逃离了让他无法喘息的牢笼。
“同学,那里很危险,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下来慢慢说,不要坐在那儿,太危险了——”
韩翀坐上电梯后,又顺着外侧的安全梯爬上了楼顶。
一上来就看见一个十分纤细,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影。
坐在天台边的人,头上的头发已经没了一半,左半侧脑袋的头发似是被推子推得干干净净,右半边脑袋的短发还凌乱的支棱着。
安岁穗听见声音,礼貌的回头,灿烂的笑着和韩翀打招呼。
“您好,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您说得对,这里真的很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
韩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劝人的事情,心里十分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刚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就被安岁穗阻止了。
“你别报警,不然我马上跳下去。”
韩翀拨打着报警电话的手瞬间顿住了。
“生命这么可贵,不要随随便便的放弃你的生命,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赔上性命啊——”
迎着天台的风,一张照片刮向了韩翀的身上。
韩翀狐疑的接过照片,瞬间被满眼的污秽震惊的一塌糊涂。
“这是……”
韩翀哑然失声,他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他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你……”
再三思索,竟是无言以对了。
“您知道吗?我当年是专业课第一考进来的。”
安岁穗突然侧过身,双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韩翀。
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的脸上还有这青紫不一的痕迹,显然是遭受过凌虐。
安岁穗似是没有看到韩翀惊诧的目光,双眼追逐着风的方向,自顾自地说着。
“两年前我满怀着梦想,追逐着我的毕生都想到实现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只因为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美院之一。”
“治学严谨,教书育人,共筑绘梦,飞天翱翔。”
安岁穗满眼盛满了泪水,却没有一颗落下来。
“当这十六个字牢牢的刻在正门,被所有来这里追逐梦想的人视为校训。何其讽刺啊?”
“那我们可以去告诉老师,我们可以报警啊——”
韩翀心中百感交集。
“没用的,赵萧然的爸爸是校董,还是学院最大的资助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保下他。甚至随便开具一张精神鉴定报告就可以息事宁人!”
安岁穗突然笑着侧头,对上韩翀的双眼。
“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老师校长吗?我甚至不求别的,我只求他们给我换一个宿舍他们都不肯。他们只会要我闭嘴。”
“我需要毕业,我需要找工作,我需要钱去给我奶奶看病!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我就再也别想拿到毕业证了……”
“毕业证不重要!”
韩翀紧皱着眉头。
他不懂,为什么安岁穗宁可长时间遭受着欺负不吭声,也要那么去在意那一纸证书。
“很重要!”
安岁穗掷地有声的说,“我跟你们这些中产家庭甚至上流社会的人都不一样!我奶奶用卖了老房子的那一点点钱,把我从小养到大,即使家里条件再不好,她也会想尽办法支撑着我学美术,集训,艺考。”
“我不像你们,一条路行不通,你的父母可以为你踏出了千万条道路,而我不一样,我没得选……”
安岁穗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知道一个没有拳头大的馒头要分三顿吃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初中只是因为嘴馋而干嚼了一包榨菜,就害我的奶奶两天只能吃馒头!连咸菜都没得配。”
一滴泪悄然划过安岁穗的脸颊,滴落在衬衫上,悄然无声。
韩翀有些怔楞,安岁穗嘴里的生活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安岁穗吼完瞬间一愣,十分抱歉地看着韩翀,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大声说话,这些东西和你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我就是……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既然你来了,就听到再叨叨两句吧……”
安岁穗似乎坐的有些冷了,韩翀看准时机刚准备上前,就被安岁穗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你别过来。”
韩翀只得停下了脚步。
安岁穗看着天上洁白的云,又笑了。
韩翀发现,安岁穗似乎很爱笑。
“我原本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生活才会夺去我的父母、亲人,一切……所以我渐渐的学会了懂事,帮着家里分担一切。”
“我考上津京美院那天,是我奶奶最开心的一天,她跟我说‘好好读书,好好学画画,大学毕业你就能出人头地了!’。”
安岁穗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所以我自从考上了津京美术学院,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富家子弟,所以我从不得罪人,小心翼翼的学习,小心翼翼的生活,尽力去做不去打扰任何人的小透明,可就算是这样,赵萧然他们几个还是盯上了我。”
安岁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十分不愿意回想这两年如同地狱般的生活。
赵萧然指挥着徐元腨录像,将每一次施暴过程都记录下来,来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甚至还会发给其他关系好的男生看。
今早赵萧然早起,又对着他实施了侵犯,甚至非常变态的剃掉了他的一半头发。
“他为什么这么做?”
韩翀十分不理解赵萧然的行为甚至是动机。
“因为我是同性恋。”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恶心。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是变态。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和谁睡都一样。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不会像女人一样怀孕,可以随意侵犯。
韩翀眉头一皱,“就因为这个?”
安岁穗有些意外地看着韩翀。
“你不觉得我是变态吗?“
“这跟变态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安岁穗双眸一亮,突然笑出了声,十分感激地看了韩翀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韩翀。”
安岁穗突然摇摇晃晃地起身,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没有穿鞋。
“听说鞋飞了很难看,我就不穿了。”
他转过身对着韩翀笑了一下。
“谢谢你,韩翀。”
安岁穗逆着阳光灿然一笑,随即纵身一跃,根本不容韩翀上前。
“喂——”
韩翀猛然扑过去,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我们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崇夫楼上散落下来的照片。现场几乎是一片混乱。赵萧然的父亲也在,我们才知道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
顾郁面无表情的听着。
“所以?你们仅仅就为了保赵萧然而选择了默不作声?不报警,不作为。”
“不是的!”
刘樰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我们没有来得及,我们还在楼下讨论照片怎么处理的时候,安岁穗就已经跳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