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by于书沅
于书沅  发于:2023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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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这样的,陆焕烦躁的搓了搓头发,他明明只是想问手上的伤严不严重,可顾郁再次提起二人之间的禁忌,他就遏制不住地口不择言。
以前上学的时候性格就那么敏感,现在估计在哭吧。
陆焕把手搭在门把手上,额头轻轻地靠在门板上。
一墙之隔的顾郁背倚着门低头坐在玄关处,手上的疼痛更加剧烈了,不能弯曲的手指已经让顾郁开始怀疑自己的指骨是不是骨折了。
顾郁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接连涌出,静谧的屋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地抽泣声。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顾郁忙抹了一把眼睛,沙哑着声音问。
“哪位?”
“是我,”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我听到你哭了,没事吧小郁。”
顾郁听见男人的声音,心中的委屈更加压抑不住,红着眼睛打开了门。
“卫叔叔。”
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灰色西装马甲搭配着白色衬衫,精致的面容上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成熟,但完美的身材和高挑的身躯完全看不出男人已经年过不惑。
卫云殇191的身高低头抱了抱顾郁,他温柔的摸了摸顾郁散下的长发,温润如玉的声音轻声的哄着顾郁。
“怎么了?这是谁给我们家小少爷委屈受了,告诉卫叔叔,叔叔帮你教训他。”
顾郁轻轻地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了卫云殇价值昂贵的西装上。
“好了乖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屋吧。”
陆焕攥着手里的云南白药一出门就撞见了这让他觉得无比刺眼的一幕,顾郁窝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在撒娇,男人温声细语的哄着怀里的人。
陆焕自嘲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两瓶药,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顾郁的房子里依旧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其余的家具都让房东拉走了。
卫云殇皱着眉头看着屋里的陈设,房东装得还不错,电视背景墙包括一些轻法式的线条花纹与法式吊灯。
“你就住在这儿?也不添点家具?”
顾郁平复了心绪,勾着唇角看向卫云殇,“我一个人住,平常也不会有人过来,没必要摆那么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而已。”
“那也不行,这么简陋怎么住人啊,明天卫叔叔给你添点东西来。”
顾郁看着卫云殇,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就只好点了点头。
“刚刚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卫云殇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男孩通红的双眼,鼻尖也红红的,心疼不已。
顾郁的成长中很少有掉眼泪的时候,在卫云殇的印象里顾郁上一次哭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是不是又因为陆家那个臭小子。”
顾郁摇了摇头,转身去给卫云殇倒水,
“不怪他,毕竟当年是因为我,姜老师才会遇害,不然陆焕现在的生活,一定是另一番光景。”
顾郁冲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卫云殇手中。
“其实他不原谅我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这次回津京我不仅仅是为了祈求他的原谅,重修旧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郁微笑着看着卫云殇。
“卫叔叔,您在省厅当过心理学顾问对吧?”
卫云殇点了点头,“没错,回大学任教前,我一直都是省厅的心理学顾问。”
“那您有没有发现,本省近十年的职场女性失踪被杀案件中,设计师或者说是设计相关专业女性占大多数,她们年龄大都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卫云殇思索一下,“确实是这样,好像这类案件中,职场女性占大多数,怎么了?”
“我怀疑8·15案件的杀人凶手没有离开过本市或者说本省。”
顾郁坐在桌子上,双脚里离地荡来荡去,微卷的头发搭在侧脸,看不出面上表情。
“虽然省厅里那帮老家伙一口咬定当年8·15的凶手已经不在国内了,但我不这样觉得,在来津京之前,我特地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调阅了省厅近十年所有的女性失踪被杀案的档案,虽然跟当年8·15的手法不一样,但我还是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疑点。”
卫云殇点了点头,看着顾郁的眼神无限温柔,如慈父一般骄傲自豪。
“小郁,我知道你心心念念8·15的案子,但省厅有专案组专门跟着这个案子,你妈妈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活着,而不是被仇恨驱使着浑浑噩噩的过你接下来的下半生。”
卫云殇抬手摸了摸顾郁毛茸茸的发顶,“听叔叔一句话吧,别查了。”
“卫叔叔……您喜欢我母亲是吗?”顾郁抬头看着卫云殇,“他们都说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是因为这个您才愿意在我母亲死后当我的监护人的吧。”
卫云殇的手一顿,目光顿时晦暗了下来。
“大人的事,你不需要考虑,叔叔从来不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像才收养你,在我心里,你早就和我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那您为什么不让我查?您难道就不想找出杀死我母亲的那个人,替她报仇吗?”
顾郁非常不解,既然卫云殇和自己一样都深爱着母亲,为什么频频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呢?
“你以后会明白的,有些事一旦牵涉其中,就会被盯上,他这么多年频频犯案却毫无线索是有原因的,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顾郁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并不想就此罢手。
卫云殇摇了摇头,知道劝不住,“那你一旦有什么危险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遇到困难了就给叔叔打电话。”
“嗯。”
顾郁把受伤的手一直背在背后,卫云殇把他拉起来才发现顾郁奇怪的举动。
“手怎么了?”
顾郁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摇了摇头。
卫云殇不是傻的,硬是掰着才把手抽了过来。
“怎么成这样了?”卫云殇皱着眉头,有些心疼的看着顾郁的手指。
原本白嫩纤细的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节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上面满是青紫痕迹。
顾郁想动一动手指证明自己没事,却发现手指已经不能回弯了,一回弯就是一阵剧痛。
“我好像……动不了了。”
“谁弄的?”
卫云殇锐利的眼睛盯着顾郁,“你可别说是自己摔得,摔伤和夹伤我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顾郁沉默不语的模样卫云殇心里就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了,从高中到现在,能让顾郁沉默的除了陆焕就没有其他人了。
可现在卫云殇无暇去追究到底是谁弄的。
“不行这太严重了,快走,我送你去医院。”
卫云殇拉着顾郁就往门口走,一出门就看见了倚靠在自家门上的陆焕,满脸嘲讽地看着顾郁。
“这就是你的新男朋友?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你的眼光很一般么……”
嘲讽的话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往顾郁心窝子上戳,他已经不敢想象在陆焕眼里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堪的人。
卫云殇看见陆焕这个毛头小子就冒火儿,几步上前就想要教训。
“你看你把他的手弄……”
“卫叔叔!”
顾郁低头没有看陆焕,只是连忙拉着卫云殇走向了电梯间。
“我们先走吧,不用管他。”
顾郁太了解卫云殇的脾性了,极度护短,再待下去陆焕可能要挨揍。
陆焕红着眼睛看着两人亲亲密密地挽着胳膊走了,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
什么喜欢、祈求原谅的鬼话,都是骗人的。
“……真是可笑。”
上了年纪的主任凑近片子推了推脸上的老花镜。
“呦,怎么这么严重啊,您这得开刀做手术了。”
医生拿着片子看了又看,还时不时地推一推鼻梁上不停滑落的镜框。
“什么?手术?”
顾郁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已经肿的跟萝卜一样的手指,他完全不能接受,居然要开刀。
“我这不是第一次夹手了,我十几年前小时候也夹过的,肿了几天自己就好了,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啊。”
医生有些无奈地看着顾郁,“顾先生,十几年前夹您手的那是三蹦子吧,您这可不成啊,我得尽快给您安排手术。”
“可是,手指骨折不是都打个石膏就好了吗?我这骨头又没断,只是裂了。不用做手术的吧。”
顾郁还抱着侥幸心理。
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顾先生,首先,并不是所有的骨折都是打石膏就可以了,其次,您这骨头劈了,还有碎渣呢,还有两块卡在了关节里。您这骨渣不清理出来,将来是个麻烦事儿,不是什么大手术,您不用太担心。”
“可我明天要去上班,我手术完能直接去上班吗?”
“啊?这怎么行,您这做完手术怎么也得住院一周休养观察一下啊,先别想着工作了,身体要紧。”
“不行。”顾郁果断拒绝,“我明天一定要回去,什么时候可以做术前检查?我需要尽早做手术。”
“今天太晚了,常规门诊数术前检查最快也得半天,可能得明天了。”
卫云殇看着顾郁坐立不安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休息几天再去?”
“不能,我明天一定要去,明天的审讯非常重要,我一定要到场。”
顾郁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幅视觉冲击极强的油画,他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这次的案件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幅画一定有问题。
“那跟我走吧。”
卫云殇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崽子,拼命工作起来还真跟当年的自己有的一拼,忍不住笑了笑。
陆焕坐在地板上,手上不停地揉弄着还没满五个月的猫崽子。
明明回来之前还困得不行,回了家,倒是睡不着了。
“When I m With You……”
陆焕有些失神的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想起裴映川还没怎么睡醒的声音。
“喂,陆焕,你知道顾郁怎么了吗?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请假,说是明天要做一个手术。”
“手术?!”
陆焕猛地站起,把怀里的猫主子吓了一跳。
“是啊,说是骨折了,有两块骨渣还卡在关节里了,明天要做手术取出来。我走了之后是发生什么了吗?”
陆焕沉默了半天,半晌,
“我的车门不小心夹到了他的手指。”
“不是,老陆,昨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你好像一直都对他成见挺大的。”
裴映川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了,靠在床头,打算关注一下下属的私人生活,顺便八卦一下。
“你还记得我妈么?8·15案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记得。”
“顾郁的母亲是8·15案的第一个受害者,警方怀疑那时候凶手应该是盯上了顾郁,因为我妈的死和其他七个受害者的死不一样,像是一个非常意料之外的作案,与之前几起案件手法非常不一样,警方也考虑过我妈不是死于8·15连环杀手之手,但当时顾郁一口咬定我妈死于8·15的凶手之手,警方才把我妈的案子划进了8·15连环杀人案的档案里。所以警方确定凶手当时的目标应该是顾郁,而他去找我母亲上课,这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后我回家的时候我妈的尸体就躺在地上,顾郁就坐在我妈身边。”
“那他看见那个凶手了?”
裴映川皱着眉头问。
“他说不记得了。”
陆焕眸色暗淡,不停捏着手里的小狐狸摆件,仔细看能看到边角的微微褪色,一看就是老物件儿了。
“那容我再冒昧的问一句,你不想答可以不答,”裴映川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俩是什么关系?”
“恋人。”
陆焕说完突然自嘲的一笑,
“哦不对,应该是前男友才对。”

“所以你刚考到市局,澜歆追你的时候你一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其实是说顾郁?”
“是,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妈过世之后我们大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听出陆焕声音里罕见的落寞,裴映川淡淡地说,“那现在呢,他回来了,你什么打算?”
“他有男朋友了。”
陆焕的声音依旧沉稳,仔细听却能听出微微地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映川,我们没有可能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有男朋友了?”
裴映川听着陆焕的丧气话一头雾水。
“我看到了。”
一滴泪落在手中的小狐狸摆件上,静谧无声。
微蒙的乌云遮住了清晨的朝阳,几缕阳光奋力穿透乌云的缝隙照耀着大地,却依旧不敌风云变幻,不消片刻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陆焕看着墙上缓缓指向六点的时钟,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看着躺在联系人角落里的顾郁的联系方式,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问问在哪里做手术。
可是那个男人陪在顾郁身边,想来也是不需要他。
几番犹豫之下,陆焕还没来得及拨号,就被杨子的电话打断了。
“陆副,刚指挥中心接到报警,津美院城西校区旧巷又发现了一具男尸,裴队说咱们直接城西校区集合。”
“好,我马上到。”
陆焕严肃地转头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毕竟雨水能冲刷的不止城市的大地,还有现场丝丝缕缕的线索。
“现在什么情况?”
陆焕撑着一把黑伞迅速套上鞋套冲进窄巷,几个年轻的刑警和痕检的兄弟撑着一把巨大的伞遮在尸体上方。
裴映川快步跑到陆焕身边,“这雨,该冲的都已经被冲的差不多了,痕检的兄弟说,提取到有效生物痕迹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雨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了,阿樨说死亡时间和上次一样,在昨晚的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陆焕偏头望向案发现场躺在地上的尸体,“死者是陈余华的室友吗?”
“是,昨天我们询问的时候见到过这孩子,叫赵萧然。”
陆焕的拳头攥了又攥,短短两天死了两个大学生,再不破案,就会引发大面积恐慌的。
“看来顾郁分析的没错,这个凶手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仇杀,他的目标是同一人群,现在必须找出陈余华和赵萧然生活中重合的轨迹才好。”
裴映川有些头疼的看着赵萧然的尸体,“这帮孩子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楚樨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把尸体放进了收殓袋,冲着裴映川和陆焕摆了摆手。
“死亡原因是头部的钝器击打伤,颈部的伤口是死者死后才被切开的,作案手法跟杀害陈余华的凶手基本一致,身上有五处刺切伤口,而且还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上了这个。”
楚樨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的从死者胸前的口袋里捏出了一朵鸢尾花。
“基本可以确定系同一凶手作案。”
楚樨眼里是罕见的严肃,津京市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系列杀手了,虽然这个凶手还没有达到认定为系列杀手的标准,但楚樨心里隐隐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还不抓到他,一定会有更多人会死于他手。
“先回局里,这……可能是个大案。”
一进门就看见津京市公安局局长林侑表情肃穆地站在门口。
“这次的案子我都听说了,恶性杀人案件,现在有什么进展了?”
陆焕看着林局摇了摇头,“还没有,学校附近一片电缆的损坏,导致这几天整个西城区大学城津美院,津理工附近所有监控都不能使用,案发现场附近又是一大片未经开发的荒地,旁边就是高架,我前天夜里把以西城区大学城为中心周边所有能调的监控视频都调了,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车流正多,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嫌疑人,而且那一片的监控坏了,他有无数种方法逃离现场不被人发现。”
“林局,您放心,今晚我们轮班守在津美院附近,会争取尽快将案抓获的。”
“好,这起案子一定要引起重视,发生在大学城,性质又那么恶劣,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恐慌,所以一定要尽快侦破。”
林局的眼睛在裴映川和陆焕身上扫来扫去,裴映川突然打了个寒颤,陆焕淡定不已,心下已经预料到林局接下来的话了
“给你们限时十天,十天要是破不了案,映川呐……”林局慈爱的看着裴映川。
“诶,在呢,您吩咐。”
裴映川心里苦啊,不会又要擦整栋大楼的玻璃吧。
“市局保洁部欢迎你。”
陆焕脸上不禁一抽,又要做义务劳动了。
“对了,咱们局新调来的犯罪学顾问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啊?”
林局前几天在省厅开会,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高材生’。
“哦,顾郁啊,前天跟我们忙了一天一宿,昨天不小心手骨折了,今天做手术,就跟我请了个假。”
裴映川望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陆焕,连忙接话。
“怎么还骨折了?”
林局有些疑惑。
“你觉得怎么样,那个小专家?”
“嗯,年纪轻轻的非常厉害,能提供很多我们平常没有注意过的思路,也会侧面做一些心理分析,让我们破案的手法能够更多元化。”
裴映川言语间丝毫不掩饰的赞赏。
“那就好,这可是省厅调下来的专家,可要好好待人家。”
津京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陆焕,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陆焕坐在裴映川的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卷宗里尸体的照片。
“我觉得顾郁说得对,这朵鸢尾花肯定是一个关键,跟那幅画也脱不了干系,等下让杨子和小郑去津美院打听那幅画。”
裴映川冲着手机群里喊了一声,“扬子小郑,你俩等下拿着从陈余华那儿拿到的那幅画的照片去津美院打听一下。记得,就算把津美院翻个底儿掉,也得把这幅画的出处找出来。”
裴映川看着陆焕呆呆地坐在桌子上,对着死者血肉模糊的颈部创口照片失神不已。
“我把陈余华另外两个室友陈霖和严旭叫到局里来了,审讯的事情交给我,你如果担心就去医院看看吧,我问过了,在海德私立医院。”
陆焕沉默着摇了摇头,“有人陪他,轮不到我。”
把照片塞进卷宗,放在了裴映川的办公桌上。
“走吧,去跟那两个小家伙聊聊。”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其实跟他们两个不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这次凶手的目标就是701宿舍的学生,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还不说吗?”
裴映川又急又气,语气都掺上了些许火气。
陈霖坐在椅子前紧张地扣着手指,瞳孔不停地颤抖着,时不时还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在说谎。”
陆焕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在门口吊着一只手的顾郁。
顾郁一张五官深邃的小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往日干干净净扎着的长发此刻披散在肩上,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弱不禁风,给人一种瓷娃娃的感觉。
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消失。
顾郁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陆焕,脸上还没心没肺地笑着,虽然还很痛,但所幸的是麻药劲儿还没怎么过,还感觉不到太明显的疼痛。
陆焕看着顾郁,面上突然变得严肃。
“受伤了不知道好好养伤吗?他也不管管你?就让你这么出来了?”
顾郁虽然不懂陆焕嘴里说的他是谁,但还是调笑着抬起手臂晃了晃,仿佛昨天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回来工作啊,审人这种东西虽然你们比较在行,但毕竟有我在旁边辅助更好。”
陆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郁轻轻地按住了胳膊,指了指陆焕左耳上的耳机,凑到没带耳机的那侧说。
“别忘了裴队能听见,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
顾郁隔着单面玻璃望着审讯室里的陈霖,“陈霖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内情,住在同一个宿舍三年说是不熟你觉得可能吗?”
顾郁自顾自的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陆焕的旁边,“我觉得他不想说无非是怕连累自己,”
“他们几个的生活轨迹一定是相交在同一件事情或者说事故中,他不说是为了保全自身或者是被迫隐瞒。”
顾郁拿起另一只耳机对着审讯室里的裴映川说,“裴队,接下来我问什么问题你就传达给他什么问题,我现在要摸摸他的底了。”
裴映川微微侧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陈霖,我们已经知道了,包括陈余华手中的那幅画,你真的没什么想说?”
裴映川听着耳机里传来清冷的声音,虽然不带任何情绪却极具压迫感,他突然觉得顾郁来干审讯可能也会不错。
“陈霖,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包括陈余华手中的那幅画是怎么得来的,你真的没什么想说?”
果然不出顾郁所料,一提起那幅画陈霖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霖满脸慌张,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落
“我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陈余华和赵萧然又不是我杀的,你们现在应该去调查凶手,而不是找什么画!”
陈霖情绪越说越激动,双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了。
“你们伤害过那幅画的主人对不对?”
裴映川眉头一挑,有些没想到接下来的走势。
“我不认识,我没见过那幅什么见鬼的鸢尾花!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底还是毛头小子啊,都不用逼,随便一诈都能吓得口不择言。
他这还没开始下套呢,就自己招了。
裴映川点了点头,舌头顶了顶腮帮,冷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那幅画上画的是鸢尾花,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陈霖,你虽然是一个学生,但也是一个成年人!你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任,我再问你一遍,那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陈余华手上?”
陈霖颤抖着摇了摇头,死活也不肯开口了。
咚咚——
武陆打开门冲着裴映川比了个手势。
裴映川回头看了陈霖一眼,跟着走出审讯室,“怎么了?”
“裴队,陈霖的父母带着律师过来了。”
“唉……”
裴映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干了这么些年警察,最讨厌的就是和律师扯嘴皮。
“多长时间了。”
武陆看了看手上的表,“从陈霖进咱们市局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小时了。”
“放人吧,他有不在场证明,连嫌疑人都算不上,我们没有理由扣住他。”
裴映川转身进到旁边的监控室看见顾郁靠在墙边,关心地问。
“诶,你刚做完手术就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啊?”
“案子没破,我没心情休息。”
顾郁的脸色更白了,手上的麻药劲儿已经渐渐过了,十指连心,手指伤的疼痛时刻拉扯着顾郁本就不太清醒的神智。
“对了,还有一个叫严旭的孩子没问呢吧?”
“嗯,那孩子倒是挺冷静的,听说是配合我们警方工作,也很配合,和陈霖的反应完全是两个极端,我越来越觉得这个陈霖有问题了。”
顾郁点了点头,“叫严旭那孩子让我来吧,您和陆队在监控室。”
“行,你注意身体啊,不舒服了就打声招呼。”
顾郁无所谓的摆了摆好使的左手,“放心,这都是小问题,我身体倍儿棒!”
出门就看见严旭站在走廊上,身边跟着武陆。
“顾警官,你好。”
严旭非常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顾郁极具亲和力地笑着和严旭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陆焕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眉头一皱。
“警察同志,我是这个学期才搬来701宿舍的,这才相处了一个多月,真的不太熟,所有了解的情况我上次就已经和那位姓武的警官说过了。”
顾郁用左手熟练地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没有给予任何压力,而是像朋友一样坐在了严旭的对面,还给他递了一杯水。
“我知道,今天找你来不是问你陈余华的事情,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三位室友。”
顾郁左手立起抵着下巴,唇角一勾看着严旭。
“他们平常都很阴郁,其实也不能说是阴郁吧,就是……”
严旭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三个室友的奇怪关系。
“就好像……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都不说话,看上去好像不熟的样子,但他们时不时就会说悄悄话,还特别防着我那种。”
严旭特别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之前休学一年,这学期才来上课,刚住了一个月,我想他们跟我不熟我也就没多想。”
“你也是油画系的吗?”
顾郁看着严旭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是标准的漫画手,非常好看,但是照陆焕还是差了一点,陆焕的冷白皮可以秒杀一切肤色。
“顾警官?顾警官?怎么了吗?”
顾郁猛地回过神,没忍住笑了一声,“抱歉,那你跟我来吧,我们去看一样东西。”
陆焕看着顾郁把耳机摘下来放在桌子上,还笑咪咪的带着严旭去了市局分的临时办公室,摘下耳机往桌上一甩,深吸了一口气。
裴映川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拍陆焕的胳膊,满屋子的酸味儿都快给裴映川熏个半死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
“你看这幅画。”
顾郁从自己临时的办公桌后面取出那幅‘鸢尾花少年’立在桌子上。
“这不是陈余华的参赛作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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