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烟又说:“你妈妈走不出来,你也要走不出来吗?”
“那我肯定能走出来!”段炎抬起头,嬉皮笑脸道。
看到段炎这副模样,池牧烟稍微放下心来,问:“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嘶,刚说几句话就赶我走,太没有人情味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俩得好好相处。”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井水不犯河水。”池牧烟走到门口,给段炎打开房门,唇里吐出简单一个字,“走。”
段炎无奈,晃晃悠悠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右手支撑着又栽回沙发上。
他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池牧烟皱眉,冷血无情道:“你别死我屋里。”
“发烧而已。”段炎打个喷嚏,捂住滚烫的额头,“在地上趴这么久,不冻着才怪了。”
“关我什么事。”池牧烟冷冷回道,“现在想起房间密码了吗?”
一听这话,段炎老神在在地躺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故作糊涂:“不记得了。”
讹人是吧?
池牧烟拿起手机,面无表情给许慕诚打个电话:“诚哥,你那有卢艳电话吗?你想办法联系她,就说段炎要死我屋里了,叫她赶快过来。”
失眠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许慕诚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坐起身来,惊诧道:“什么玩意儿?”
池牧烟皱着眉头,正要再重复一遍:“我说,段炎在我屋里……”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却被人拿走。
仗着比他高一点的身高优势,段炎抢过他的手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让我好好睡一觉。”
话音刚落,段炎腿一软,直接往他身上倒去。
池牧烟下意识伸手把人接住,手指接触到的地方一片滚烫。
电话还没挂断,手机里传来许慕诚焦急的声音:“到底什么情况,段炎怎么在你屋里?到底怎么回事?”
池牧烟一手扶人,另一只手费力地去够被段炎握在手里的手机,终于把手机拿到手。
看眼靠在自己颈边昏睡的段炎,池牧烟终于拿起手机,回复道:“没事了,你不用过来了。”
早上八点,烧了一晚上的段炎终于醒了。他摘掉额头上的退烧贴,一眼就瞧见穿着整齐梳洗干净的池牧烟坐在床边冷冷地盯着他。
池牧烟身上换了一件湖蓝色的加绒长衫,背部挺拔,气质出尘脱俗。
段炎勾起嘴角,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池牧烟冷淡开口:“下不为例。”
段炎嘴欠惯了,当即哑着嗓子说:“别这么绝对,说不定我会成为一个例外呢。”
他眼角一挑,做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表情,声音却因为烧了一晚上,都烧哑了,听起来格外脆弱。
池牧烟冷冷清清地开口,说:“你昨天喝醉了。”
段炎:“嗯哼?”
池牧烟继续道:“你喝醉了之后,抱着我叫妈妈,还跪在地上哭。”
段炎的笑容僵在嘴角,表情皲裂,有点不敢相信:“我怎么没印象?”这也太丢人了。
池牧烟睨他一眼:“需要我调监控给你看吗?”
段炎终于起床,甚至转身利索地把被子叠好,自觉地走下楼,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段炎扒着门边跟池牧烟商量:“商量个事,你把昨天晚上的监控都删了行吗?”
池牧烟好心点头:“回去就删。”心里却在想,删个屁,那都是他胡诌的。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池牧烟接到许慕诚的电话:“到分公司来,写几首歌。”
池牧烟到了才知道,许慕诚让他给瞻星娱乐几个歌圈新人写几首歌。
池牧烟淡定坐下,喝口热开水:“一首八十万。”
许慕诚瞪大眼睛:“八十万?给俞辩年那首歌也才五十万!”
“这已经是友情价了。”要知道他平时给人写歌,低于三百万不卖的,池牧烟淡定解释,“《成心》那首歌是例外,在此之前没人敢用我的歌,能把《成心》卖给俞辩年,价钱可以低一点。”
许慕诚拧眉劝道:“都是一个公司的,怎么还要钱?”
池牧烟狐疑地抬头看他,说:“又不是我的公司。”言下之意,怎么不能要钱?
许慕诚坐到池牧烟对面,再次劝道:“再便宜一点。”
池牧烟摇头:“已经是最低价了。”
说完池牧烟抬头看向其中一个新人,说:“对了,上次说要送你一首歌,你的那首不要钱。”
新人梁安颜受宠若惊:“谢谢池哥!”
接着池牧烟拿出已经写好的乐稿,径直递给梁安颜:“你拿去录吧,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及时跟我沟通。”
“谢谢池哥!我一定好好唱!”新人欣喜若狂,再次表达感谢,接着拿着稿子直接一路小跑着跑去录音室。
许慕诚不满撇嘴:“凭什么给他免费,他们几个不能免费吗?”
池牧烟吹口开水上的热气,缓缓道:“就凭我上次过来,只有梁安颜叫我声池哥。”
他上次来分公司,还是以全网黑、濒临退圈的身份过来。上次过来录demo,只有梁安颜把他当前辈,叫他一声池哥,还给他倒了杯热水。至于其他几个人……
池牧烟脾气不好,格外记仇,他记得他上次出去接热水时,面前站着的这个尖下巴男生还把垃圾扔给他,颐气指使地安排他打扫录音室卫生。
其他几个人冷漠看着,也好不到哪去。
此话一出,面前这几个小男生个个脸色尴尬,不敢出声。
许慕诚又劝道:“牧烟啊,我知道你有才华,可我们也得为实际考虑,现在除了咱们自己公司的人,谁还敢找你下单啊?大家都在观望,你得多出几首红的歌,才能彻底把市场打开。”
池牧烟毫不退让,淡淡道:“一首交钱,一首交歌。”
许慕诚还想再劝什么,立刻被池牧烟凉薄的目光瞪回去。
池牧烟问:“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
许慕诚动动嘴巴,一时间哑口无言。
池牧烟自嘲地笑了下:“也是,我跟你生什么气,你这样对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慕诚手底下不止池牧烟一个艺人,这几个歌圈新人都是他近期刚签约的。
在原身在娱乐圈刚小有名气的时候,许慕诚就给原身安排了好几个吸血鬼,让原身带他们拍戏。那几个拍戏的新人演技极差,连带着违心夸赞新人的原身都跟着挨骂。
现在许慕诚又想故技重施,让他免费给新人写歌。
池牧烟表情淡漠,毫不妥协:“没有订单我就等着,总有人会找我写歌,我不急。”
“你等得起吗?”许慕诚低声怒斥,“不交房租了是不是?”
房子是他找的,房租却是池牧烟出的。除了第一个月房租是许慕诚找公司代垫,后面的房租都得池牧烟自己出。
而俞辩年的尾款得半年后才到。
一个月十一万的房租,池牧烟根本出不起。
“那就搬回鱼中巷。”他原来租的卧室单间,一个月三百。
许慕诚气笑了,好笑地拍了下桌子:“行,那你回去吧,就住在澡堂上边,下楼就能洗澡,可方便了……”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许慕诚的冷嘲热讽。他不耐烦地接通电话,不客气地问:“喂,你谁啊,找谁啊?”
几秒钟后,许慕诚换了一副狗腿子样:“刘、刘导,你怎么有我电话,哎呦,我不知道是您,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话,该死,该死……什么,你想找我们家牧烟写歌???”
看了眼坐在对面低头看书的池牧烟,许慕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大了好几个分贝:“还是电影主题曲???刘导,我没听错吧,你想找我们家牧烟写主题曲???”
许慕诚拿着手机走出门外,跟刘驰骋细聊。
半小时后,许慕诚呆呆地走进屋来,痴痴地望着池牧烟,仍是不敢相信:“来活了。”
池牧烟淡定比出一个八的手势,环视一眼屋里的几个新人,问许慕诚:“一首八十万,还考虑吗?”
考虑,肯定考虑。现在刘驰骋都找池牧烟写歌了,以后指不定还会有谁找他写歌呢。
只是一下子一人拿出八十万来,实在有点多,这几个新人根本担不起。
许慕诚坐到椅子上,诚恳道:“牧烟啊,你看这几个新人刚出道没多久,分公司不可能一下给他们出八十万找你写歌。这样,把合同签了,先付个二十万首款,剩下六十万看歌曲收益,半年后再付怎么?”
池牧烟点头:“半年后再付尾款可以,但是不能跟歌曲收益挂钩。哪怕我给他们写的歌赔了,剩下的六十万也得照付不误。”
许慕诚手支在额头上,偏头想了想,终于回道:“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几句话的功夫,池牧烟在办公室一下子签了四份八十万的合同,还没等他下楼,一人二十万,四人拢共八十万的首款就到账了。
此时临近晚上,许慕诚开车带他去一个酒店。
许慕诚开着车,叮嘱道:“待会儿到了酒店,千万别乱说话。只要提到写歌,你就说你什么都能写,先应承下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来周旋。”
池牧烟淡淡“嗯”一声,继续低头看小说。
那本《霸道总裁的第一百三十五次爱恋》他已经看完了,现在新换了一本《穿成替身的我竟是白月光》,也是本极其世俗狗血的耽美小说,池牧烟看得津津有味。
许慕诚皱眉瞥眼池牧烟手里的小说,劝道:“当着刘导的面,不许再看小说,显得对人不尊重。”
许慕诚这话有理,池牧烟合上小说,把小说平整地放在手掌上。
“拿在手里也不行!”许慕诚大声劝道,“你把书放在车上,不许带到包间!”
行吧,池牧烟抿下嘴,把小说平整地放在旁边后座上,书页与椅缝保持平行。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酒店包间,包间内空无一人。
池牧烟这才知道,许慕诚开车带着他,故意早到了半个小时。
池牧烟冷着脸,转身就走。
许慕诚赶紧把人拦住:“你去哪?”
池牧烟回道:“出去转转。”
“有什么好转的?刘导他们马上就到了,我们先等一等。”许慕诚急道。
“等?”池牧烟冷眸一瞥,连带着眼角那颗朱砂痣都显得傲意逼人。
在他那个世界,只有别人等他的份儿,哪有他大作曲家池牧烟早到半个小时等别人的时候?
只要不迟到就好了。
池牧烟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许慕诚赶紧扯住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祖宗,咱们是底层作曲人,咖位小,只有咱们早到等人,不然等会儿刘导来了,没看到人,这单生意肯定就黄了!”
这话池牧烟不爱听了,语气冰冷道:“什么叫底层作曲人?”
“这不是事实吗?”许慕诚理所应当地说,“你歌写得再好,观众记住的还是站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歌手,谁会在意这歌是谁写的?一个作曲的,就算再红,能红得过唱功绝佳的歌手吗?”
许慕诚又说:“这跟看小品是一个道理。观众记住的,永远是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喜剧演员,谁会细瞅编剧是谁啊?编剧剧本写得再好,有喜剧演员拿的多吗?”
“一通歪理。”池牧烟懒得跟他掰扯,执意出去逛逛,“我保证,八点开席,我七点五十五肯定到。”
“好大的架子!”门外响起熟悉的懒散音调。
段炎一步步走进两人视线范围内,走进包间,拉过一把椅子斜靠着坐下,冷淡的桃花眼瞟一眼池牧烟,轻笑开口:“刘导守约,向来都会早到十分钟,你倒好,只想早到五分钟。”
池牧烟转身看他,回道:“听过子贡拒金的故事吗?子贡赎回鲁国人,拒绝国家的奖励金,却被孔子批评,说他这样做,以后不会有人再赎人了。我看刘导的做法也差不多。他自以为自己守时,每次早到十分钟,然而比他咖位小的人,就得早到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毕竟放眼整个娱乐圈,有几个敢让刘导坐在那里等自己的?”
段炎一拍大腿,原形毕露:“对吧!我就说老刘头那人脑子有问题!每次都早到十分钟,害那些小新人战战兢兢早到半个小时在那里等!我早就想骂他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你有文化,一下子就把问题说透了,牛!”
段炎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
不过几句话,段炎就变了副嘴脸。许慕诚看看冷傲站立的池牧烟,又看看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东倒西歪,对着池牧烟吹彩虹屁的段炎,只得挂上职业假笑:“段炎老师,您也来了?”
段炎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池牧烟,眼神里满是笑意。
一副我们家牧烟就是牛叉的自豪模样。
许慕诚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人家影帝段炎都落座了,他们也不好杵在门口站着。许慕诚赶紧拉着池牧烟,坐到靠近门口的那个位置。
段炎“啧”一声,居然起身让座:“你们俩来这坐,我就是过来蹭饭的,没什么正经事。”
许慕诚哪敢动,赶忙站起身谦让:“不用不用,我们坐这挺好,不用换。”
藏在桌布底下的手却把池牧烟的左手都抓红了。
一听段炎要让座,池牧烟立刻就要起身,却被许慕诚死死摁住,手都被他抓红了。
段炎眼尖瞧见了,当即不满道:“干什么呢,没看见我们家烟烟手都被你抓红了吗???”
此言一出,包括段炎他自己在内的在场三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池牧烟,一向冷清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错愕。
段炎愣住两秒,而后舌尖抵了下内腮,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郁。
“没听懂啊,我说你把人家手都给抓红了。”
许慕诚赶紧松开,池牧烟却坐在原地没有挪动了。
冷淡的双眸凉凉瞥一眼段炎,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心的段炎被人冷冷瞪一眼,心情却格外愉悦:“行,那不换了,我就坐在这,等下老刘头到了,你们谈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我只管吃饭。”
没多久,刘驰骋果然七点五十分到达包间,分秒不差。
许慕诚赶忙扯着池牧烟站起身,毕恭毕敬道:“刘导,快请坐。”
刘驰骋这人刚过六十,还挺好相处,脸圆圆的像个寿星,当即对两人招呼:“你们坐你们坐。”
刘驰骋进屋,段炎都没起身,屈起长腿靠在软椅上抬头看他:“我说刘导,以后你就不要早到十分钟了。人家牧烟说了,你早到十分钟,别人就得早到半小时。你以为你足够礼貌守时,人家新人背后指不定怎么骂你呢!以后晚来点,啊。”
随着刘驰骋转头看向他们,突然被cue到的许慕诚惊起一身冷汗,很快后背都湿了,衣服都黏在背上。
幸亏现在是冬天,他穿得比较多,身上还有一件毛衣,这才没被人看出来。
许慕诚强颜欢笑:“没有没有,我们家牧烟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
刘驰骋摆摆手,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菜也上齐了,双方谈起了正事。
写歌这事,池牧烟比许慕诚专业,当即自己跟刘驰骋沟通对方想要什么风格的曲子。
一阵交谈后,池牧烟心里有了数,于是轮到许慕诚上场,跟对方谈起合同价钱。
“制片人那边我去沟通,写歌用不了几个钱,这事我可以做主,只要能选到合适的曲子,价钱好商量。”
许慕诚按下心中兴奋,刚想报个数字,却被池牧烟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低于三百万不卖。”池牧烟说。
“三百万?”刘驰骋有些诧异。一个黑粉无数,截止目前只写了一首歌的歌圈新人,一开口就要三百万。
刘驰骋皱起眉头,刚要拒绝,旁边段炎突然非常用力地干咳一声,喝了口水,自言自语道:“这辣椒有点辣。”
“要不,我再考虑一下?”刘驰骋再开口,居然是略带询问的语气。
“当然,当然。”许慕诚擦擦额上冷汗,赔笑道,“其实价钱……”
“没得商量。”池牧烟再次打断他。
许慕诚气得又要差点撅过去,要不是当着刘驰骋和段炎的面,他现在都要给自己掐人中了。
“那行,你们先写,写完了我看看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的话,我还是不会用。我要为电影整体的艺术性负责,希望你们理解。”刘驰骋做出让步。
许慕诚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当然,我们一定会让您满意。”
一顿饭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等人走后,刘驰骋这才不满地瞪着段炎:“怎么样,我这算给你面子了吧!先说好,他要是写得不好,我可不会用!”
段炎连忙殷切地给刘驰骋倒杯水:“您消消气,也就三百万,改天我请您吃饭!”
刘驰骋白他一眼:“拉倒吧,什么饭能值三百万。”
段炎笑吟吟道:“人情饭啊,无价之宝!您相信我,他写的歌,绝对包您满意!”
说这话时,段炎隐隐约约听到门口好像有轻微的走路响动声。
他弯起嘴角,笑道:“我去下卫生间,您慢坐。”
干净的洗漱台前,镜子上映出两道颀长的身影。
段炎低头洗手,低声憋笑:“我们家烟烟聪明了,还知道躲厕所了。”
池牧烟站在洗漱台前,直直站着,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隔间满了。”
躲不进去。
段炎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死死咬着牙关,笑得肩膀直抖。
池牧烟面不改色,强装淡定地低头洗手。
等段炎洗完,抽纸擦擦手,他这才冷清清地开口:“谢谢。”
刚才段炎和刘驰骋在包间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段炎“嗯”一声,语调上扬,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勾唇一笑,忍不住逗他:“小朋友挺有礼貌。”
池牧烟眉目冷淡,没搭理他,吹干手后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段炎欠欠的声音:“刚夸你有礼貌,你立马抬腿就走,可不就是网上说的有礼貌但不多吗?你好歹有点表示啊!”
池牧烟转身看他,问:“你想要什么表示?”
段炎扶着下巴想了想,说:“你请我吃顿饭吧,我要你亲手做的,上次那碗素面就不错。”
郊外的夜空显得比城市中心更加静谧美好,隔着落地窗甚至能看到窗外的满天星星,璀璨明亮。
“勺子。”池牧烟开口,段炎忙不迭把汤勺递给他。
池牧烟:“盐。”
段炎又立刻把盐袋递过去。
池牧烟瞥他一眼,问:“会剥蒜吗?”
瘐熹征厘·
“应该会。”段炎翻箱倒柜,四处找蒜。
“蒜在厨台下面,左边最底下。”
随着池牧烟一声令下,笨拙的影帝终于捡出一个蒜头。
池牧烟忙着熬汤,头都没抬:“把皮剥了,拍一下再切。”
段炎一愣,问道:“拍?怎么拍?”他只知道拍戏,不知道怎么拍蒜。
“拿手机拍,还是拿摄像机拍?”段炎一本正经道。
池牧烟随手捏起一颗蚕豆,朝段炎扔过去:“滚蛋。”
段炎偏头躲过,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别生气。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他撸起袖子,一刀下去,差点把菜板剁碎了。
崩飞的一小粒蒜瓣擦到段炎眼睛上,他“哎呦”一声,放下菜刀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疼。
池牧烟皱着眉头,赶忙抽出一张湿纸巾,把段炎的手扯开,敷在他眼睛上帮他擦眼睛。
眼睛上凉凉的,很快舒服多了。
段炎睁开一只眼,红红的眼睛盯着池牧烟看。
看到段炎没再喊疼,池牧烟放下心来,眉头舒展开来,耐心帮他擦眼。
段炎一低头,就看到池牧烟温柔纤瘦的面颊,冷冷清清的身姿带着江南水乡的朦胧雾感,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可触摸。
左眼眼角下那颗朱砂痣极其细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那颗红痣。
现在他挨得近,池牧烟眼角下那颗红痣明明很细小,却如同烙印刻在他心里,鲜红欲滴。
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段炎悄悄地头往前靠一点。
“段炎。”池牧烟突然开口,“你再凑过来我把你眼珠子抠了。”
给他擦眼睛的手突然有些用力,段炎没办法,只能往后退一点,不满地撇下嘴:“小气。”
池牧烟没敢让他再动手帮忙,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做完。
吃饭的时候段炎总想跟他聊天,池牧烟夹起一粒米饭,冷声劝道:“食不言寝不语。”
行。段炎比个OK手势,吃你家的饭,守你家的规矩,我懂。
然而池牧烟吃得实在太慢了,一次只夹一粒米。
段炎终于憋不住了,问道:“我说,有你这么吃饭的吗?你打算吃到什么时候?”
“不饿,我盛的少。”池牧烟舌尖一卷,把那粒米卷在嘴巴里细细嚼碎。
段炎忍无可忍:“谁跟你吃饭能急死!”
池牧烟终于抬头,施舍给他一个凉薄的目光。
“我有求你跟我吃饭吗?”池牧烟冷冷质问。
“没有没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段炎算是服了,把碗筷往旁边一推,脚踩在餐桌横杆上,就这么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看池牧烟吃饭。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嘴欠道:“你舌头好粉啊!”
池牧烟手一顿,目光瞬间侵上一股冷意:“段炎,你要我报警吗?”
段炎赶紧往嘴巴上轻轻拍一下,尴尬道:“我嘴欠惯了,突然给忘了,我改,一定好好改!”
池牧烟冷冷盯着他:“我们之前到底是谁骚扰谁?”
以他看到的段炎的这副德行,他和原身之前到底谁骚扰谁还真不一定。
多情的桃花眼突然一抬,浮上层层冷傲:“别乱说话,我以前对你真不感兴趣。”
言下之意,你现在对我很感兴趣?
池牧烟低头吃饭,懒得搭理他。
等池牧烟吃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段炎颇有耐心地等他吃完,而后支起小臂靠在餐桌上,问道:“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池牧烟简短道:“说。”
“第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怕我报警啊,万一我们这边真报警处理,就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肯定得进局子!”
池牧烟摇头,心想那倒不至于。
原身是个精神病,恐怕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顶多就是职业生涯毁了而已。
以他的才华,就算不在娱乐圈混,也饿不死。所以他敢拿报警这事要求段炎收敛。
见池牧烟只是摇头,却不回答,段炎问起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我以为,以你这冷傲的脾气,知道是我在背后帮你拉绳搭纤,肯定会像偶像剧女主那样,严词拒绝啊。”
“昂,谁稀罕你的关系,谁要你帮忙?我自己也能写歌卖歌,用不着你在这多管闲事,拿着你的关系,给我滚!!!”
段炎左扭右扭,学起偶像剧女主说话的样子把池牧烟都逗笑了。
他嘴角不经意间弯了下,而后又快速平直,淡淡解释道:“有生意不做,脑子有泡。”
送走段炎,池牧烟坐在钢琴前细细思索要给电影做什么曲子,落地窗却突然被人敲了下。
琴室隔音效果非常好,段炎知道他听不见,于是把字写在手机上放大:“早点睡。”
池牧烟直接把窗帘拉上,心想用你教,他每天晚上十点之前必上床。
心里却依旧暖暖的,为有人关心自己而开心。
他写了好几段音乐,都不太满意,心里越发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急匆匆地打过来。
“你好?”池牧烟烦得不行,语气很不好。
“你好?这是你该跟我说话的语气吗?”陌生男人的声音沉闷而沙哑,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尖锐。
池牧烟皱眉:“你谁?”
“你居然问我是谁?”男人笑了笑,“我是……”
“我管你是谁。”池牧烟直接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次拨通池牧烟的电话。
池牧烟再次接通,说:“有事快说!”
男人挑了下眉,说:“听说你搬到段炎隔壁了,怎么,你还想纠缠他吗?我可告诉你……”
“嘟——嘟——”,电话再次被池牧烟挂断。
不说重点的电话都活该被挂断。池牧烟把手机翻过来盖上,低头继续写歌。
男人不死心地再次拨打池牧烟电话,这次却打不通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把他拉黑了!
男人吐口气,换个手机号重新给池牧烟打电话,这次终于接通。
“我是季路明。”男人终于单刀直入,不说废话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季路明勾唇笑了下,说:“怎么,在思考怎么跟我说话吗?”
“不是。”池牧烟当即否认,他只是在回想,这季路明是小说里哪一号炮灰,他都没多大印象。
池牧烟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把这号炮灰刨出来。
季路明,男,五十二岁,体型肥腻,不举,是原身的……金主。
池牧烟猛地抬头,想起小说里提到几句,原身为了给奶奶治病,走投无路,投靠了心理变态那里不举的季路明,受了许多屈辱。
在此之前,原身曾找过许慕诚帮忙,对方忙着带新人,根本没搭理他。
他甚至还去找了仅有几面之缘的……段炎。
池牧烟冷笑出声,高高在上的段影帝自然也没搭理他。
最后原身走投无路,卖身给季路明,结果钱有了,奶奶的病却依旧没治好,在他生日那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