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公主满脸崇拜,“还是皇兄有办法!”
御街夸官结束,一甲的前三名需要和其他的进士们一起参加琼林宴。
宴会的地点是在琼林苑,这个时节正好杏花盛开,满园雪白的花朵纷纷扬扬,好似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清甜的杏花香气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飘散,几缕调皮的花瓣落在漆黑的发间,所有人都染上了浅淡的杏花的馨香。
新晋的进士们举着酒盏互相攀谈,大部分人都围绕在一甲三人的周边。
苏湛自然也是被一群人给缠上,等到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想要和季青临说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竟然完全找不到季青临的人影了。
“衍之兄呢?”苏湛皱了皱眉头,目光扫了一圈,询问道。
一名进士应了声,“刚才看到有一个内监把他叫走了。”
苏湛略微有些着急,之前季青临考试的时候发生的种种意外他也都知道,自然明白是有人故意想要对付他。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此时被苏湛但心不已的季青临则是在总管太监林德运的带领下,来到了旁边的偏殿。
“来了啊?”季青临刚刚抬脚踏进殿门,前方就传来了一道威严当中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
季青临正想要跪地行礼,双腿刚刚弯了一半,皇帝突然又开了口,“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是,陛下。”能够不用下跪,季青临自然也不会执意要行此大礼。
皇帝脸上挂着笑,带着一股兴致勃勃的意味,他吩咐自己身旁的太监总管林德运将一张略微有些旧的纸张拿给了季青临,“这方子……是覃爱卿自己写的?”
季青临接过纸张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点头应下,“确实是微臣所写。”
皇帝嘴角的笑容更甚了一些,“爱卿这方子是从哪来的?告诉爱卿这方子的大夫如今又在何处?爱卿能找到他吗?”
很明显,皇帝已经从这张方子当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到开出这张方子的大夫了。
虽然这张方子是季青临写的,但皇帝却不相信,第一个开出这张方子的人是季青临。
毕竟他能够已十八岁的年纪六元及第,想必前半生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科举上面,是绝对不可能再有闲情去学习医术的。
“那大夫已然故去多年了。”季青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皇帝的神情瞬间有些懊恼,“这……”
季青临往前一步,微微鞠了鞠躬,“不过那大夫在离世之前传了许多给微臣。”
皇帝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爱卿且仔细说来。”
林德运给季青临搬了个椅子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季青临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说道,“微臣一出生就呈现早夭之相,原本是活不到如今的,但也许是上天觉得微臣命不该绝,让微臣遇到了一位老大夫。”
“那大夫不仅调理了微臣的身子,甚至给微臣留下了许多的药方,之前献于陛下的那张药方,就是其中之一。”
“爱卿的意思是说……”皇帝的身子猛地往前倾了倾,“爱卿手里还有许多方子?”
季青临点点头,“是,且微臣久病成医,还会一些针灸按摩之术,若陛下不嫌弃,微臣可替陛下调理一二。”
皇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快来快来!”
季青临只是非常简单的给皇帝的脑袋和肩膀按了按,皇帝就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轻松了许多,自从他年纪上来以后,他就觉得他的身体各处都沉闷无比,每次一劳累以后都会觉得非常的疲惫,即便是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那种疲惫之感却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比休息之前稍稍减缓了一点而已。
他现在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轻松到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之人。
“呼……”皇帝十分舒服的吐了一口气,对待季青临的态度也变得越发的温和了起来,“覃爱卿啊……你看朕这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在差不多两年前的时候,宫里的太医就已经对他的身体无能为力了,直言不能劳累,否则最多也只能撑到明年。
但自从他按照这方子上面的汤药喝了一个月,太医再次检查,竟直言若是一直用这药方滋补,他还可以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而现在,感受到季青临按摩以后的松快身体,皇帝就想要奢求更多了。
每次那些朝臣们拜见的时候,嘴上都说着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可实际上,哪有真的万岁之人啊……
今年他五十五,已经是非常长寿的皇帝了。
季青临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十分有信心的,“陛下如果能够坚持服用微臣开的方子,且忌情绪大喜大悲,微臣可保陛下百岁无忧。”
不仅仅皇帝,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被季青临的这话给惊得愣在了当场,长久的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皇帝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不愿意放开,“爱卿所言当真?!”
季青临镇定自若,“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好!”
“好!”
“好!”
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皱纹都好似在这一瞬间消散了许多,“覃爱卿啊,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你不要朕的这个龙椅,其他的什么朕都愿意给你!”
看皇帝这架势,恐怕就算季青临说要太子之位,皇帝也会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季青临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后,开口道,“微臣自小学习的便是忠君爱国,唯愿能够长久的侍奉在陛下身边,为大楚的黎民百姓出一份力。”
皇帝一下子高兴坏了,他原本还以为季青临会狮子大开口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要求。
无论季青临说这话是由内而外自发的也好,还是虚情假意的也罢,都无比精准地拍在了皇帝的屁股上。
皇帝哥俩好一般的碰了碰季青临的肩膀,“这算是什么要求?真金白银,还是什么官位,或者是美女佳人,爱卿想要的,朕都能给你。”
在场的大臣们:……
好一个昏君!
季青临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微臣都能够凭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如果可以的话,微臣想要替微臣的一个同伴讨的陛下一个奖赏。”
“哦?”皇帝眨了眨眼睛,“这人是谁?”
季青临缓缓吐露出一个名字,“苏湛,苏子固。”
皇帝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便发现自己记忆中竟然有这个人,“爱卿说的可是今年新科进士的探花?”
季青临微微弯腰,“正是。”
皇帝摇头晃脑的笑了一声,“果不其然,像覃爱卿这般优秀的人才,交的朋友也是一样的优秀。”
“爱卿想要替他讨个什么赏赐啊?”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开口,“子固其实并不和微臣一样原本只是一介乡野村夫,他是二十年前战死沙场的前定北侯的遗腹子。”
“当年子固年幼,没有办法继承定北侯府,于是便只能让现任定北侯苏鸿承爵,等到子固加冠之年还与定北侯府的爵位……”
季青临顿了顿,继续开口,“如今已然到了将定北侯府子固的时候,只不过如今的定北侯却根本不承认子固的身份。”
说着这话,季青临直接从椅子上面起身,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微臣斗胆,向陛下讨要这个赏赐,请陛下下旨将定北侯府还给子固。”
随着季青临话音的落下,皇帝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苏湛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生下他后便大出血而亡,刚出生的婴儿能不能活都是一个问题,根本不可能把定北侯府手中握着的这么大的军权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如此,正是一个将军权收回来的大好时机。
于是皇帝便借口苏湛尚未成年,又没有办法堪当大任,将定北侯的爵位给了苏湛的二叔苏鸿。
对比于大哥,苏鸿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打仗打仗不行,念书念书不会,但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
如此将近二十年过去,苏鸿身上虽然依旧拥有着定北侯的这个爵位,出门也会被人尊敬的称一声侯爷,可实际上半点实权都没有。
军权早已经被皇帝收了回去,而苏鸿本人又是个混的,根本没有办法在朝廷当中谋个一官半职,有着这么一个父亲,他的孩子也是有样学样,除了霍霍家里面为数不多的家产,没有一个有向上之心。
如今的定北侯府就是一个空壳子而已,除了名声好听一点以外,内里早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皇帝对于把定北侯府还给苏湛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直接大手一挥,“林德运,拟旨……”
季青临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微臣替子固谢过陛下了。”
皇帝心情很好,像季青临这样重情义重感情的纯臣,他用着才能够放心啊。
他起身亲自将季青临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爱卿别动不动就跪呀拜的,以后见了朕,免了一切你的跪拜礼仪。”
季青临微微躬身,“微臣谢过陛下。”
雪白的杏花弥散之中,内监林德海的声音由远及近,“陛下驾到——”
在场的诸人齐齐行礼,皇帝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众卿平身。”
沈绥拉着崔昭昭的手站起来,一抬头就发现了站在皇帝身旁接受所有人跪拜的季青临,一下子气的眼睛都快要绿了。
他堂堂太子,跪皇帝也就罢了,跪一个新科状元算什么东西?!
崔昭昭却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夫君,衍之哥哥竟然站在陛下身边诶,这是不是说明陛下对他非常重视啊?”
“闭嘴!”沈绥的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崔昭昭一下子愣住了,她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凶我?”
沈绥瞬间有些手忙脚乱,“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你把太多的心思放在覃钧的身上了,我没有想要凶你……”
哄了许久,崔昭昭终于破涕为笑,“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
皇帝的主位下方共设了两列矮几,左侧是一些朝廷的官员加上皇子公主们,而右侧则是今年的新科进士。
一甲三人按照位次挨个坐下,其次是其他的进士们。
而左侧因为沈绥太子身份最高,所以他坐在皇帝下首的第一个,正正好好的和季青临的位置相对。
他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季青临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绥恨的牙根都在痒痒。
看到季青临终于回来,苏湛忍不住越过榜眼,伸长了脖子问了声,“衍之,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我到处都没有找到你,你没什么事吧?”
8888乐的清闲,“宿主,苏湛这个朋友没白交,还知道担心你呢。”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表示知道,随后对苏湛开口,“无碍,有些事情等琼林宴结束了,我和你说。”
毕竟他们的位置这么靠前,中间还又隔了一个人,申着脖子说和话实在是有些有辱斯文,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大臣看着,不太好。
苏湛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他不过是想要确定一下季青临的安危,发现他没有什么大碍以后便也缩回了自己的脖子,乖乖巧巧的坐在原地,不再东张西望。
随着皇帝落座,开始有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的吃的喝的全部都摆在了众人面前的矮几上。
皇帝举杯冲着下方,“今日大喜的日子,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沈绥第一个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天佑我朝,天佑父皇,让父皇又添了一批得力干将。”
说完这话,他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心情非常不错,也十分爽朗的饮了一杯。
眼看着众人言笑晏晏,皇帝也喝得有些醉眼朦胧,沈绥派人去叮嘱荣安公主,“告诉公主,好戏该上场了。”
之前一甲的三人在长街上御街夸官的时候距离隔得有点远,荣安公主其实并没有彻底的看清楚季青临的面容,如今在这琼林宴上,她才真正的明白这人究竟长了一张怎样的好皮囊。
这位年轻的状元郎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容貌却升得极好,而且身姿也格外的挺拔,让荣安公主一眼就动了心。
此时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坐在一侧,绝大部分的人都有些紧张,可季青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度。
如此对比下来,季青临的身形就显得格外的突出。
荣安公主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只有这样清隽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她荣安公主的驸马爷了!
荣安公主缓缓起身,身姿摇曳的走道两列矮几的中央,对着上首的皇帝盈盈一拜,“父皇,如今这么高兴的日子,儿臣有件事情想要求您,正好可以喜上加喜。”
皇帝正在和谢君则说话,突然被打扰,心情有些不悦,可看在今天大喜的日子上面,他只是神情淡淡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荣安公主丝毫没有发现皇帝的脸色变化,她高傲的扬着脑袋,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右边的第一个座位,“父皇,儿臣马上就要及笄了,您曾经说过的,儿臣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驸马都可以。”
她的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就好像她看重了季青临,让季青临成为她的驸马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儿臣看上这新科状元郎了,儿臣想要请求父皇给儿臣和状元郎赐婚,让状元郎成为儿臣的驸马!”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目光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荣安公主,说话的嗓音当中带着丝丝的冷,“你再说一遍?!”
荣安公主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儿臣说,儿臣想要新科状元郎当儿臣的驸马!”
“胡说八道!”皇帝的脸色更冷了一些,“你不是不知道本朝驸马不得为官。”
“而且你在问这话之前,你可有问过覃爱卿是否愿意?”
荣安公主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太子哥哥都告诉儿臣了,儿臣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不过是一个状元郎有什么大不了的?”
“放肆!”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朕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呢!”
“谁给你们的胆子?!”
沈绥气的几乎快要捏碎了自己的指骨。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荣安公主竟然会愚蠢到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把他给供出来。
皇帝年纪大了,所以他们这几个皇子争一争斗一斗的,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他们终究也只敢在私下里面进行啊。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自己的野心拿到皇帝面前说?
这不是找死嘛……
沈绥瞬间起身飞扑过来, 直接就跪在了荣安公主的旁边, 涕泗横流,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表忠心,“父皇恕罪,儿臣从未想过指染皇权。”
“只是因为荣安太过于喜欢状元郎了, 儿臣想着状元郎能够成为荣安的驸马,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所以才在荣安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告诉她,可以向父皇请求赐婚, ”沈绥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完全摘出来,“儿臣从未告诉过荣安,她想要的一切儿臣都可以替她拿来。”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被他宠的有些过分娇贵, 平日里做事情随心所欲,完全不动脑子,而且想一出是一出的。
而且荣安公主和贵妃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长相相似以外,也是一样的蠢钝。
这也是皇帝如此宠幸贵妃,其他朝臣们却并没有极力反对的缘由。
贵妃蠢是蠢了点,可胜在听话,而且又长得十分的明艳娇憨,她除了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谋求福利外, 并没有像后宫里其他的妃子一样,一朝得宠就想着要提携娘家。
皇后就是因为外戚做大, 她父亲的学生遍布朝堂上下,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胁迫皇帝的意图。
所以皇帝才想方设法的找了个由头将皇后幽禁起来,又迅速的给沈黎封王放出宫去。
荣安公主得宠惯了,平日里在皇帝这里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如今看上了状元郎,有些口不择言的请求赐婚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只要他们没有想着越过他这个皇帝去染指朝廷官员的去留就可。
于是,皇帝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毕竟沈绥是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还是要拿出作为皇帝的威严才行。
于是,皇帝漫不经心的往后靠了靠,问了一声,“荣安,太子所言可是属实?”
荣安公主先是怔了怔,随即紧咬嘴唇,“太子哥哥胡说八道的!”
她就算是再过于蠢笨,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生气了。
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这还跟着皇帝一块接受了百官的跪拜,而她,却想要在这个时候毁了状元郎的前程,将皇帝最为看重的臣子拘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面,再也没有为国效力的可能。
她现在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于是,荣安公主猛的一下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眼眸略带怨恨的看向沈绥,“下午的时候是你带着我去看状元郎打马游街,也是你告诉我可以在琼林宴上请求父皇赐婚。”
“你为什么现在不承认了?!”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琼林苑里面高大的杏树向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熹微的月光薄薄的洒了一层,荣安公主的所有神情都隐藏在了浓厚的夜色当中。
可沈绥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荣安公主所有的表情。
斑驳的树影遮盖了她一半的眼睑,只留下那双深瞳当中夹杂着怨恨。
强烈的惊疑和愤怒在荣安公主的双眸当中交织,宛如一场精神风暴席卷而过,“你说过不会有问题,你会保护好我。”
“为什么父皇生气了以后,你却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的身上来?!”
荣安公主连续质问了好几句,她的心中越发的焦急,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沈绥是真的对她好,想要替她找到一个她真的喜欢的夫婿,可现在她才意识到,沈绥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的太子妃崔昭昭喜欢这个状元郎,所以他就想要彻底的断了崔昭昭的念想,从而将状元郎推到自己身边来。
“就因为想要保护崔昭昭,所以就要拖我下水,是不是?!”
“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荣安公主崩溃大哭,她的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滚滚而下。
沈绥的脸上是难以压抑的不安和恐慌,“父皇……不是这样的,你听儿臣解释……”
坐了满园子的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十分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因为自己参与到这个皇家密莘当中,从而牵连自己。
皇帝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互相攀咬起来。
他身旁的总管太监林德运率先有了反应,立马吩咐宫人们将满园子的朝臣都给遣散离去。
“快走,快走,”苏湛赶忙拽着季青临的袖口,“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参与其中的,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官员们都离开后,沈黎火上浇油般的来了一句,“荣安可是太子的亲妹妹,太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父皇给荣安和状元郎赐婚,该不会是意图状元郎成为驸马后,将其拉到自己的麾下吧?”
沈绥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凌厉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胡说八道!”
“如此的胡言乱语,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行了,都给朕闭嘴!”皇帝的脸色阴的厉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如此的丢脸。
皇帝的眼底幽深一片,完全望不到边际,带着一股令人心慌的窒息感,“荣安,你把所有事情给朕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沈绥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之色,胸口仿佛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啃食饲咬着,慌的厉害。
他并不是慌张当荣安公主说出事情的原委以后皇帝会大发雷霆。
而是害怕崔昭昭会恨上他。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在崔昭昭的心目当中究竟占据着一个怎样重要的位置。
他拼了命的向荣安公主使眼色,试图让对方看在他们一母同胎的份上,将他之前做的事情给隐瞒下来。
□□安公主若是能够看得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不会在皇帝面前轻而易举的把沈绥参与其中的事情给供出来了。
荣安公主看着皇帝的态度有些缓和,立马就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是今日上午的时候太子哥哥带着儿臣看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当时太子妃也去了呢……”
唯恐皇帝不相信,公主还扯了扯崔昭昭的衣服,“你说,早晨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们一块去了?”
在皇帝面前,崔昭昭丝毫不敢隐瞒,毕竟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用心调查一下就能够调查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惨白着脸应了一声,“是,公主殿下也去了。”
“我就说嘛,”荣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子哥哥是专门带儿臣去看状元郎,而且他还说……”
当荣安公主将事情的所有原委都讲述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沈黎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可心中的喜悦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冒出来。
他都快要笑死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有主动的对沈绥出手,挑拨他和崔昭昭之间的关系,沈绥就已经自掘了坟墓。
前世他诬陷覃钧科举舞弊,崔昭昭恨得几乎快要杀了他。
而重来一次,沈绥却成了那个让崔昭昭记恨的人。
沈黎相信,有了今天这么一个事,崔昭昭对于沈绥的爱意一定会减缓,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上位的最佳时机。
沈绥则是整张脸惨白一片,完全不敢去看崔昭昭的眼睛。
崔昭昭只觉得有一股麻痹的痛苦在转瞬之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痛的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不明白。
她明明告诉过了沈绥,那人只是她以前的青梅竹马,而且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可能。
她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前世的过错,不想让那人在受她的牵连,早早的离世。
可为什么……
无论是沈黎也好,沈绥也罢,就非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呢?
她重来一世,还是这样的眼瞎,还是选择了一个刽子手吗?
崔昭昭几乎快站立不住。
沈绥眼疾手快的想要去扶她,却被崔昭昭用力的一把甩开,“你别碰我!”
他的呼吸一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着疼,疼得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贵妃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满带着哀求的说了一句,“陛下……绥儿肯定不是故意这样的,他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看了一眼贵妃,抬手轻轻的把她扶了起来,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旁边的总管太监林德运,“送贵妃下去休息吧。”
沈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贵妃心里一点都不了解,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沈绥想让她看到的罢了。
以前他的身子不好,这几个皇子想要去争,想要去斗,他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对于他们拉拢朝臣,背地里买卖官职一事,他都当做没看到,由着他们去了。
可现在他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能够在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上至少二十年。
这么长的岁月,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的。
而现在,沈绥正好主动递上来一个可以让他给予对方一些教训的把柄。
只不过贵妃心善,这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的为好。
贵妃不愿意离开,死死的抓着皇帝的手,“陛下,你不能处罚绥儿,他最是孝顺不过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妆都有些哭花了。
贵妃在全心全意的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可沈绥呢?
皇帝的余光缓缓落在沈绥身上,随后就发现他没有丝毫的担忧贵妃,而是一直紧张兮兮的看着崔昭昭。
沈绥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贵妃的存在!
如此一个耽于情爱,甚至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于是,皇帝直接一狠心,一把挥开了贵妃的手,“带贵妃下去休息。”
等到贵妃被强制带着离开,皇帝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沈绥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安抚崔昭昭的情绪,而是要让皇帝消除怒火。
可现在为时已晚。
皇帝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太子沈绥,德行有亏,罚俸一年,居东宫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沈绥瞬间白了脸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的心狠,狠心到把他幽禁起来。
虽然暂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可他无召不能外出,手里所有的权利也势必会被交付出去。
而沈黎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趁着这个机会,沈黎绝对会出手。
一想到等自己好不容易被放出东宫的时候,整个朝堂就几乎已经成为了沈黎的一言堂,他这个太子当的,和废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心颤接踵而来,沈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没有想过要插手朝政的,儿臣只是……”
沈绥的一席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皇帝便直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至于荣安,也一样禁足半年,”皇帝冷着一张脸,“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