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虽然任性,但却也知道她任性的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帝,所以当皇帝生气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乖巧。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儿臣领罚。”
如此相对比,死命的不想要被惩罚的沈绥在皇帝的眼里就显得更加的不堪入目了一些。
一群人从偏殿里面出来的时候,整个琼林苑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只有洁白的杏花还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时隐时现。
崔昭昭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沈绥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昭昭生气了要哄,手里的权力被迫让出去了也要想办法,他简直都有些分身乏术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沈黎还在火上浇油,“昭昭,看见了吧?”
“这人口口声声的说着有多么的爱你,多么的把你放在心底,可实际上却丝毫不曾觉得你说的话究竟有多么重要,”沈黎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口气,带着看好戏的意图开口,“否则的话,他明知道覃钧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可却偏偏还是要对覃钧出手。”
沈绥气的脸都快要绿了,“你能不能闭嘴?!”
“哎呀,哎呀,”沈黎十分夸张的叫了两声,“太子殿下,原来这就生气了呀?”
“这事情你做得,旁人竟是说不得吗?”
沈绥那双漆黑的眼眸当中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戾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被禁足了,你不趁此机会去发展手下的势力,在我的妻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绥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调几乎阴寒到让人毛骨悚然。
可沈黎却完全不在乎,他没有理会沈绥,而是慢慢的踱步到崔昭昭面前,“昭昭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夫君究竟对覃钧做了哪些事情吧?”
“可不止今日让荣安公主选他做驸马这一件哦~”
沈绥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几乎想要直接和沈黎拼命了,“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让他说!”
忽然,崔昭昭带着怒火的嗓音传来,“我不希望你们再隐瞒我任何一件事情!”
沈黎得意的冲沈绥眨了眨眼睛,随即开口道,“覃钧的科举之路可是千难万难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的号舍里面放了东西想要污蔑他科举舞弊,污蔑不成,就迟了半天才给他发放考卷,后来又将他专门安排到臭号旁边,眼看着覃钧依旧顽强地将题目全部答完了,到最后竟是直接丧心病狂的想要放火烧了人家的卷子……”
沈黎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调皮的表情,“太子殿下,不知道我说的这人,您可否认识啊?”
沈黎每说一个字,崔昭昭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崔昭昭的整张脸都苍白到没有丝毫的血色了。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带着无尽的怨恨,看的沈绥浑身都在打颤,“昭昭……”
“闭嘴!”
“我明明告诉过你……”
崔昭昭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痛,紧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的位置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让她漂亮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昭昭——”
沈绥和沈黎都几乎快要被吓傻了,完全没有想过崔昭昭竟然会直接被气的吐血。
两个人狂奔着过来,就要搀扶住崔昭昭的身体,可却被崔昭昭厉声拒绝。
她抬手轻轻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双漂亮的眸光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神采。
就好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一切,已经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了一般,“别过来,你们两个人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沈绥整个人呆在原地,几乎是傻了一样,“昭昭……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所以呢?”崔昭昭眨了眨眼睛,说话的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厌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衍之哥哥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希望能够补偿他,让他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
“可你呢?”
“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衍之哥哥,”崔昭昭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可你却偏偏要这样做。”
“你的爱可真是虚伪!廉价!”
“让我恶心想吐!”
“不是的……”听到崔昭昭满含怨念的话语,沈绥此时都几乎快要崩溃了,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后悔过。
他只是想让旁人彻底的离开他们的生活,让崔昭昭一心一意的只爱着他,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没有想过会将崔昭昭伤害的这么深。
“我不是故意的。”沈绥神情卑微的解释着。
崔昭昭却只是摇了摇头,身体不断的后退着,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无所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绥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有种这世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要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沈黎翻了个白眼,缓缓的对沈绥露出两个字眼,“活该!”
说完这话,他踱步到崔昭昭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些,“昭昭,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你看看我……”
“你?”崔昭昭挑眉嗤笑,随后忽然往前两步,踮起脚尖,嘴唇缓缓凑近了沈黎的耳朵。
当感受到自己侧脸上传来的那股湿热的气息的时候,沈黎的心跳急剧的加快了起来,甚至紧张到有些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
可偏偏,崔昭昭说出来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将他劈的愣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因为你和崔千禾召走了所有的太医,而活活发烧烧死的孩子啊?”
沈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蛰了一下似的,疼的他浑身都在打颤,“你……”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的捉弄于他?
他原以为他重生回来以后就可以好好的补偿崔昭昭,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却不曾想他的新婚妻子却变成了崔千禾。
但那没关系,他爱崔昭昭,他可以从沈绥的手中将崔昭昭给抢回来。
而今天,沈绥要对覃钧动手一事彻底的惹恼了崔昭昭,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趁虚而入了。
但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崔昭昭竟然也是重生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他对她不好的每一幕!
沈黎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一样。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
虽然沈黎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崔昭昭却已然完全了解了他的意思,她勾了勾唇角,无比残忍地吐露出了一个真相,“在我还没有回到上京之前。”
沈黎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过了半晌,他嗤嗤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两年在崔昭昭面前的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吧?
可有什么办法……
这都是他前世做下的孽啊!
崔昭昭低着头笑了笑,“你想要补偿我吗?”
沈黎心尖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重来一世,就是为了补偿崔昭昭,这一次,崔昭昭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拼上他的这条命,他也一定要替她完成。
崔昭昭眼中带恨,“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沈绥!”
沈黎苦笑了一声,“好,我帮你。”
“妈耶!!!”
这一边,季青临刚刚回到府邸不久,就突然听到了8888的一声惊呼。
这座府邸是季青临的老师谢君则低价卖给他的,原本他还想着要拒绝,可谢君则却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师”为由给挡了回去。
季青临知道谢君则是在替他着想,毕竟上京寸土寸金,有的地方的宅子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苏湛以后是要拿回定北和府的,所以他暂时和季青临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季青临手里的书卷被他放在了一旁,“发生什么事了?”
8888直接激动的从识海当中飞了出来,“大势不妙啊,女主竟然直接黑化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的剧情非常的简单,崔昭昭就是一个任凭丈夫宠爱的小娇妻,她怎么会突然黑化?
8888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呀,我原本是在看小人书的,可没想到却突然察觉到这个世界出现了一股黑气,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我发现这股黑气竟然是从女主角崔昭昭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无缘无故的就黑化了。”
季青临心中略微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掌控,“会有什么影响吗?”
崔昭昭黑不黑化没关系,如果影响到他任务的评分,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目前倒是没有,”8888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但是不知道后面她会不会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毕竟崔昭昭是女主角,而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大女主的小说,崔昭昭对于世界的支柱作用比沈绥和沈黎加在一起还要重要。
季青临嘴角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暂时没问题,那就不管她。”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
“好耶。”8888对于自家宿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的,看到季青临不在乎,他也就直接没心没肺的又回去看自己的小人书了。
因为这么大个府邸就季青临和苏湛两个人居住,而且他们两人也都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所以并没有买什么小厮丫鬟,家里面大部分的事情,还要他们俩亲自动手。
第二天的清晨,季青临和苏湛带着覃大郎和长岭简单的煮了一个粥当做早餐,饭才吃到一半,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覃大郎第一个跑出去打开了大门,随即便看到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袍,长的格外阴柔的男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那里。
心中闪过一抹疑惑,可一想到自家三郎如今已经中了状元,家门口会出现这种富贵之人便也有些情有可原了。
但因为覃大郎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
林德运十分友好的笑了笑,“咱家是陛下派来的,不知这里可是覃钧覃大人的府上?”
一听到皇帝派来的,覃大郎瞬间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努力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是这里。”
季青临在皇帝那里有多受宠,林德运这个总管大太监内心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丝毫没有责怪覃大郎的失礼,反而是冲他点了点头以后才带着人走了进去。
“覃大人,”林德运吩咐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这才有时间开口说话,“这些都是陛下赏赐您的。”
季青临笑着接下,示意长岭给林德运一个小荷包。
林德运接过荷包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随后才笑意盈盈的拒绝,“覃大人这真是折煞咱家了,这怎么好意思……”
季青临将林德运拒绝的手给推了回去,“辛苦公公跑一趟而已,也不是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公公收下便可。”
两个人之间又来了一番你推我往,林德运这才装作十分艰难地收下了荷包,“那咱家就谢过覃大人了。”
长岭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幽幽的说了句,“明明就是想收的,还在这装模作样……”
苏湛立马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说什么呢你?”
随后他又急急忙忙的去查看林德运的神情,发现对方没有听到长岭的这番话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湛一边借口拿东西,一边数落着长岭,“你是不是没脑子呀?”
“这种话你能当着人的面直说吗?人家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随便两三句就可以让我和衍之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长岭这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乖的认了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湛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了戳他的脑门,“等以后我拿回了定北侯府,你还要跟在我身旁,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你若是依旧如此改不掉你口无遮拦的毛病……”
长岭忽然怕了,“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苏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是这里是上京,稍微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得罪一大片人,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
见长岭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苏湛又带着他走了出来。
“苏大人来的正好,”林德运因为收了荷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一些,“陛下的圣旨在咱家这里,正好咱家陪您一起到定北侯府走一遭。”
眼看着定北侯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苏湛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他凑近季青临小声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季青临点点头,“昨日琼林宴之前,陛下单独召见了我,我向陛下阐述了你和定北侯府之间的事情,陛下答应会下旨让苏鸿将定北侯府还给你了。”
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苏湛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季青临勾唇浅笑,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恭喜你啊,以后就要叫你侯爷了。”
苏湛伸出胳膊,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对季青临开口道,“你……你掐我一下。”
季青临长眉微挑,“人傻了?”
“我就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苏湛举着胳膊的手没有放下,“我为了能够拿回定北侯府,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想着等我做出一番政绩了以后再向陛下陈情,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容易……”
季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就和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张纸糊住了眼睛,拿掉纸之后发现那是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
于是他揪起苏湛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的拧了一下。
“啊——”
苏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用劲?”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这不是怕不疼的话,你还是有股不真实感么?”
苏湛:……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人插科打混的功夫,林德运已然敲开了定北侯府的大门,看到一大群人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圣旨,那管家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侯爷!侯爷!宫里来人了!”
苏鸿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实权,连朝都未曾上过,就守着定北侯府的这点家业。
突然听到管家如此兴奋的叫喊,他整个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忙一把拉住身旁的苏夫人,“快!快!”
“给我找一件像样的衣裳来!”
苏鸿可是高兴坏了,他的心明白像他这种废物,陛下一时之间是根本想不起的,如今竟然会专门派宫里的人来,肯定是要重新启用他了。
不仅是苏鸿高兴,苏夫人以及苏鸿的几个儿子也都无比的兴奋。
毕竟定北侯府的家产也就那么多,他们霍霍了二十多年,基本上都不剩下什么了,也就可以堪堪维持表面的风光。
如今皇帝突然要启用苏鸿,那就说明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这种泼天的富贵。
一家子打扮一新,浩浩荡荡的来到会客厅,苏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公公到访……”
话没说完,苏湛突兀的开了口,“二叔,许久不见。”
苏鸿几乎都快要吓傻了,这世上能够喊他二叔的,除了那个早已经被他害死了的大侄子,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
“你……你……”
苏鸿手指哆嗦,声音颤抖,“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明明已经收到了苏湛的奶嬷嬷写来的信,苏湛因为晕船反应太过于剧烈而死在了前往青州府的那趟船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苏湛勾着唇瓣轻轻一笑,“怎么,二叔见到我如此的激动?”
苏鸿下的几乎是魂不附体,“你……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你别来找我。”
苏湛幽幽的来了句,“二叔自然是不曾害过我,侄子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二叔拿回定北侯府的。”
“当年陛下承诺过,等到侄子成年,就将定北侯府还与侄子,二叔该不会忘了吧?”
“我……我当然没忘,”苏鸿结结巴巴的开口,“但是陛下没有一天明言,我就还是定北侯。”
忽然,林德运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圣旨站了起来,“定北侯苏鸿接旨。”
苏鸿刚刚跪下来,就听到林德运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探花苏湛,性行良德,勤勉萃纯,着既继承原定北侯之爵位,钦此。”
“疯了!真的是疯了!”
他不过是才被幽禁在东宫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他手下的势力就已经损失了很多,沈黎完全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对付他, 到现在弄得他们几乎是两败俱伤。
“殿下……您快想想办法吧……”跪在地上的太子属臣们, 一个二个的全都低着脑袋,他们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沈黎了,对方完全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不要命的在和他们斗争。
“再这么下去, 朝堂上就快要没有我们的人了啊,殿下……”
沈绥漆黑的眼眸当中透露着深深的寒冷气息, 他低着头,指尖攥紧, “让孤在想一想……”
“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这话, 他整个人无比颓废的跌坐在了椅子里面,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生气。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黎会发疯。
难不成他以为凭靠着这样惨烈的手段把自己拖下马, 他沈黎就可以上位了吗?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黎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到最后只能玉石俱焚,鸡飞蛋打!
就在沈绥无比萎靡之时, 崔昭昭带着几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柔软的双手轻轻按在了沈绥的肩上,“很烦躁吗?”
沈绥顺势抓着她的手,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将脑袋垂在崔昭昭的胸口拱了拱,声音沙哑的说了句, “看到你,就不觉得烦了。”
崔昭昭顺势用双手搂着他的肩头, 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脑袋顶上。
在沈绥看不到的地方,崔昭昭脸上挂着极致讽刺的笑。
安慰了沈绥一会,崔昭昭柔声说道,“我知道夫君最近一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话未说完,沈绥猛地一把抓住了崔昭昭的手臂,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自从那天的琼林宴上,崔昭昭知道了他对季青临所做的事情以后,崔昭昭就再也没有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过话。
只不过因为他一直忙着朝中的事情,所以没时间来好好的安哄一下崔昭昭,却不曾想,崔昭昭竟然主动来服软……
崔昭昭撅着嘴巴,“在夫君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沈绥一下子心都软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
崔昭昭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上了沈绥那双墨色的瞳孔,“这几天我也想了挺多的,衍之哥哥虽然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我已经嫁给夫君了,以后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是夫君,更何况……”
说着这话,崔昭昭抓过沈绥的手,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里还有了夫君的宝宝,我不想再因为外人和夫君闹得不开心,你……”
沈绥猛然间瞪大了双眼,兴奋的抱起崔昭昭,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连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真……真的吗?”
“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崔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别伤到孩子了。”
“哦!对!”沈绥立马将崔昭昭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十分紧张的盯着她的肚子看,“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崔昭昭轻轻摇了摇头,“孩子还小呢,只有一个多月,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沈绥很严肃的说了声,“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即便还小,也需要重视起来。”
崔昭昭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了孩子,你就不能拼命的去和沈黎对着干了,要讲究方式方法,无论如何都得留一条退路。”
沈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化成了一汪潭水,柔软的厉害,他握紧了崔昭昭的手腕,“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崔昭昭忽然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好,我相信你,快吃饭吧。”
看着这一桌子明显赶不上以前的饭菜,沈绥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图,“昭昭辛苦了。”
“你有了身子要多注意注意,仅此一次,以后切莫不可再自己下厨了。”
崔昭昭乖乖巧巧的应下,“这是自然,这一次只不过是看夫君太过于愁眉苦脸……”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绥又一把拉住了崔昭昭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崔昭昭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酒杯给沈绥倒了一杯酒,“夫君,我敬你。”
说完这话,她又端起了一杯清茶,“大夫说我有了身孕,不宜饮酒,所以就只能以茶代酒了,还望夫君不要嫌弃我扫兴。”
沈绥直接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闷掉,“怎么会……”
崔昭昭笑了笑,不停的给他夹着菜,“我特意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沈绥眸光微亮,好听的话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蹦,“只要是你做的,就算凉了也好吃。”
崔昭昭有些羞赧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沈绥的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沈绥大笑两声,迅速的将嘴里的饭菜给咽了下去。
三杯两盏过后,沈绥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醉了,崔昭昭白昔如玉的面容近在眼前,可他却只觉得视野中带上了些许的模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麻痹了一样,他拼了命的想要保持住清醒,可脑袋却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绥抬手想要去触碰崔昭昭的脸,但手举到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了下去,就连眼睫也飞速的闭了起来。
崔昭昭十分嫌弃的站起了身体,从怀里掏出手帕,用力的擦了擦刚才被沈绥触碰到的地方,直擦的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红肿了起来,才终于停下了手。
因为刚才崔昭昭借口想要他们夫妻两个人好好说说体己话,所以此时整个院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人。
崔昭昭直接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沈绥的胸膛上面,直踹着他从椅子上跌坐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如此,沈绥依旧没有醒来。
“我呸!”崔昭昭只感觉无比的晦气,“狗男人,你以为我还真想要和你过一辈子啊?!”
前后两辈子的经历,让崔昭昭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男人的嘴。
前世沈黎欺他骗他,甚至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今生的沈绥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当着她的面装的一副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这个伪君子,简直比那真小人还要可恶千倍万倍!
崔昭昭抬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她刚才绝大部分事情都欺骗了沈绥,可唯一没有欺骗的,就是她确确实实有孕了。
如今她身份有了,地位有了,孩子也有了,就只剩下死了丈夫,守着偌大的家业过日子。
她可真是好惨啊……
惨的她忍不住想笑怎么办?
呼出一口浊气,崔昭昭飞速潜入了沈绥的书房,将书房里的暗格都给摸了个遍。
看着整理出来的一叠一叠的密令,崔昭昭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充满讽刺的冷笑。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绥背地里的藏污纳垢,原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仔细的模仿着沈绥的字迹,崔昭昭将那些证据全部都给抄写了一遍,然后把抄写下来的副本放回原地,将原本揣在了怀里面。
做完这一切,崔昭昭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书房已经完全被她恢复了原样,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沈绥,崔昭昭骤然间发出一声惊叫,“夫君?!”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
“来人呐,快来人呐!”
霎时,从院子门口冲进来一大批人,“太子妃……”
崔昭昭哭哭啼啼的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殿下不知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一名略懂一点医术的宫人抬手搭上了沈绥的脉搏,片刻后,松了一口气,“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喝醉了而已,太子妃不必惊慌。”
崔昭昭哭的身体都在颤抖,“可是夫君明明酒量很好的,他以前没有这么快就醉……”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最近郁结于心,所以可能会醉的比较快。”
崔昭昭连忙开口,“快把殿下扶进去。”
“是。”
崔昭昭走在人群后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刚才为了能够真的哭出眼泪了,她掐自己的大腿可是下了狠劲。
疼死她了……
不过,说真的,衍之哥哥拿来的这酒就是好用,和喝醉酒了一模一样呢。
夜深人静之时,崔昭昭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很死的沈绥,悄眯眯的下了床,怀里揣着她拿出来的那些证据,来到东宫西南处的一角,将其塞进了一个植被掩映的小缝隙里。
宿醉了一宿,沈绥睡醒的时候几乎是头疼欲裂。
脑海当中朦朦胧胧的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好像是因为和崔昭昭喝了几杯酒……
他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