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修道:“你等等,我上去给你拿。”
江言道谢:“下次请你吃东西。”
伊修笑着摇头:“我可不像阿乔他们那样馋嘴,你那些急救的法子,又或着还有其他救治的办法,能多教我一些就好了。”
伊修将外出背的药篓放下,他扒拉了一会儿,抱出一只东西,
那东西虚弱地叫了几声,江言凑近细看。
“这是什么?”
伊修带回的动物,既像老鼠,又像兔子。它腹部上有一道像被利爪撕裂的伤口,口子很大,看着肠子都要露出来了,居然还没死。
伊修道:“它是灰灰鼠兔,专门以药草为食,原本不该生活在此地,不知怎么跑到附近来了。”
伊修翻出止血草给灰灰鼠兔止血,先前处理了一次,这会儿还得添药。
“我采药时瞧见它从一只狐狸的捕杀中逃脱,石壁上都是血迹,瞧着触目惊心的,就将它救下来。如果能治好,且愿意留下来的话,就养着它,没准还能帮我采集药草回来。”
灰灰鼠兔流了许多血,经过两次止血药发挥的效用,已经止住不少。
江言蹲在一旁看,指着它裂开的肚皮,道:“最好把伤口缝合起来。”
伊修抬眼:“缝?言,你指的是用骨针缝?”
江言:“没错。”
伊修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对上江言温和镇定的眸子,说道:“怎么缝?”
江言道:“跟我来。”
过去在犀角村,有时会遇到被野兽弄伤的野兔,或家养的狗子被抓伤了。
村里没有兽医,开车去县城一趟至少得几个小时,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老人用针替那些受伤的动物缝合,江言看着经常会搭把手。
他没有专业的技术,不敢乱教伊修,但这只灰灰鼠兔肚子开成这样,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江言跟伊修要了比较细的骨针,生火,又烧了点热水。
他用骨针在火焰上稍微烫了几遍,把麻绳浸入热水中,又问:“有没有消炎的药草?”
伊修:“消炎?”
江言想起部落里还没有发炎这种说法,简单把发炎感染的症状陈述出来。
伊修道:“有。”
刚带回来的竹篓里,就放有消炎的药草。
江言道:“准备一下,等会儿给灰灰鼠兔抹一点。”
夏季伤口很容易发炎,只要处理妥当,伤口没有进一步感染的话,灰灰鼠兔还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江言用其余热水泡了一遍手,做几次深呼吸,将麻线系至骨针一端,说道:“我要开始了。”
他下手还真镇定,对着双手沾染的血液没有丝毫慌乱。
缝好伤口,江言松了口气。
他吩咐:“找个东西将它的脖子罩起来,避免它往伤口旁边舔,过个七八日,恢复还算好的话就可以把线拆了。”
伊修打量灰灰鼠兔被缝合起来的肚皮,道:“我从未想过这样的办法。”
祭司反应很快,已经开始思考给兽人缝合伤口的事。
江言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说道:“可以给兽人缝,但必须十分当心。这只灰灰鼠兔要注意它的伤口,按时换药。”
江言从祭司这儿带走了驱虫的药草,回去之前,忽然返回,像根木头杵在原地,迟疑片刻。
伊修见他似乎有话想说,问:“怎么了?”
江言含糊不清地开口:“伊修,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做了可以减轻疼痛的药?”
他盯着地面,耳朵红得滴血。
伊修神色如常:“有,我去拿给你。”
江言:“……谢谢。”
拿到草药的他一刻都待不下去,浑身就像着了火。
带了药草匆匆离开,佩奇还在山洞等他。
江言将驱虫的药草弄成药汁仔细给佩奇涂上,倏地,听到阿尧站在底下喊他。
“言,行脚兽来咱们部落外头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言想起上次哈米跟行脚兽换了会醉人的睡觉果,便穿好他自己做的木屐,跟阿尧赶去部落的入口处看看行脚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行脚兽在外头摆着小摊子,浑身遍布着一层黑黝黝的绒毛,唯独眼睛很亮。
起初他们只是路过蛇族的地界,不敢逗留,毕竟蛇族在兽人的风评里那么暴力凶残,给他们一百个鼠鼠胆都不敢招惹的。
眼看着就要走过蛇族地界,却被蛇族巡视的兽人逮住。
他们胆子都快吓破了,好在蛇族兽人没伤他们,还问他们带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在蛇族部落这边摆一摆摊。
行脚兽满脸郁闷,暗道他们哪敢嘛?就算借他们十个鼠鼠胆,都不敢在蛇族部落大门外摆摊。
可行脚兽害怕,没有反驳半个字,背起身上带的物资,来到部落入口,支愣起他们的小摊子。
江言赶到的时候,好几个兽人已经沿着小摊子盘开,比起行脚兽的娇小,蛇族兽人可谓压迫力十足,单单用一条尾巴,就轻松把这几个行脚兽的小命拿捏住。
江言打量行脚兽/欲哭无泪的表情,笑了声,道:“阿岚,你们别欺负人家。”
阿岚和几个雌兽扭头,纷纷甩了甩蛇尾。
“我们就看看,才没有欺负他们。”
行脚兽瞧见来了个模样有点独特,但气质非常温和的雌兽,都觉得自己好像有救了。
他们甚至主动招呼:“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江言走进雌兽们让开的位置蹲下,行脚兽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对上他笑眯眯的眼睛,黑鼠兽人连接着都有些害羞起来,局促不安的。
怎么说呢,行脚兽们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兽人也很多,要说最漂亮的,就是云池的尾族了。
然而尾族漂亮归漂亮,性子却阴晴不定的,他们不敢接近,觉得阴瘆得慌。
而眼前的雌兽,眉眼虽不像尾族那样精致艳丽,却有种温和的好看,让他们想靠近,被对方看一眼都觉得十分舒服。
江言垂眸,翻了下行脚兽摆出来的东西。
他“咦”了声,拎起一条已经晒干的鱼。
“这是……咸鱼?”
不用放到鼻子前嗅,已经闻到一股咸味了。
行脚兽磕磕绊绊地介绍:“这种咸鱼很好吃的,本来我们想带去麋族跟他们换些东西……”
阿岚打断他:“跟我们就不能换吗?”
行脚兽连忙点头:“能的,能换的……”
说完小心翼翼看着江言,不敢看那些长着尾的蛇族。
江言道:“咸鱼我都要了,用我做的熏肉和果酱跟你们换,行不行?”
行脚兽咽了咽口水:“好……”
江言问:“咸鱼从哪里换来的?”
行脚兽道:“云池那儿捡的。”
他们不敢靠近尾族,只敢小心沿着远远的沙子地拾取被大浪冲上来的鱼,这些鱼经过暴晒就变成这样了,还有一些粗糙的咸物,咸物已经被桑族人拿完了。
江言失笑:“桑族人的动作倒是快。”
把行脚兽带回来的盐都拿光,不给其他部落留点。
江言用自己做的果酱和熏肉跟行脚兽换了咸鱼,几个黑鼠兽人脑袋凑在一起,打量怀里的罐子。
江言温声:“可以试试。”
于是行脚兽们打开盖子,弄了点果酱放进嘴巴里尝。
几息后,他们纷纷睁大眼睛:“好、好好吃!”
“酸酸甜甜的,这是你做的吗?”
江言道:“如果喜欢,下次从外头拿了东西回来,可以优先到蛇族部落跟我们交换。”
行脚兽异口同声地回应:“嗯!”
一罐果酱就将他们收买了。
旁边的阿岚窃笑,言会做的食物可多呢,如果其他族的兽人都像行脚兽这么嘴馋,岂不是很容易就能笼络对方了?
江言跟行脚兽们探听尾族的消息,比如他们的性格,他们的日常活动。
行脚兽有问就答,过程还不忘嗦一嗦沾着果酱的手指。
酸酸甜甜的,太好吃了!
阿岚忍不住问:“言,你要去云池么?”
江言没有否认:“有这个打算。”
至于几时启程,还得再看情况。
行脚兽连忙回应:“这会儿去正合适,临近入秋,天色好,路上几乎看不见浓雾,而且雨水少,云池那边的风浪就很小了,等回来正赶上秋季,可以忙着囤食过冬啦。”
江言:“多谢,”
行脚兽嘿嘿一笑,抱紧罐子不撒手。
“果酱真好吃。”
蛇族部落内如今还算稳定,种植的农物每日都由族长亲自打理,没有其他事需要江言操心的。
而且江言搜集物资陷入了停滞的阶段,能接触到的部落,他们领地拥有的东西都被他换了回来。
如果去云池,应该能拿到一批海货,更重要的是,能带回海盐。
江言想这事想入了神,撒特德回来时他连做晚饭的食材都没准备好。
他照例准备食材,瞥见撒特德带了新鲜的肉回来,还有好几条鱼,
江言道:“今晚熬鱼汤吧,我去地里拿块姜。”
他从菜地拔出几根葱和一块姜带回山洞,撒特德已经开始处理鱼。
江言揭开盖子一看,罐子里的舐水又准备用完了。
江言道:“有空去打点舐水。”
撒特德动作一顿。
今日回来时就特意去了一趟舐山,却空手而归。
江言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撒特德沉声:“舐山发生震乱,舐水……消失了。”
他把原本冒出舐水的地方撬开,无论怎么找,都看不见舐水的痕迹。
男人目光沉沉:“我会想办法。”
随着落下的话音,江言诧异。
兽人把地震称为震乱。
舐山发生过地震,或许那口冒出来的水因为地震改了道,又或就此下沉。
他叹气,想起刚才的那个念头才过脑,结果还真的要提上日程。
“不用自责,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只能顺应自然,斗不过自然的。”
他思考几番,最后牵起男人一只大手,仰起脸看对方。
“撒特德,你能带我去一趟云池吗?”
撒特德被青年用充满信任的眼神注视,耳根瞬间有点烫。
连带着还有其他地方跟着隐隐发烫。
昨夜明明才……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江言颈边。
江言没等到回应,疑惑不解。
“撒特德?”
他伸手碰了碰脖子,反应过来,有点不自在地问:“你在看我脖子上的痕迹啊?”
撒特德收起神志,江言心想:还不是你舌头太用力了?
作者有话说:
ps:缝针这种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不要学言言啊。
另外言言准备去海边出差(旅游),跟撒特德增进增进感情~
明天见~
部落里的兽人都在议论舐水消失的事。
他们储存的舐水有限, 只能再用一段日子,等到用完了,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寻带咸味的水来。
江言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 向族长说明自己要去云池的打算。
尹林诧异:“云池?那个地方很远,往东一直前行,最快也要二十日左右才能到达。”
这还算在比较顺利的情况下, 若途中遇到浓雾或暴雨,一个月都难抵达。
江言点头:“我想让撒特德与我同去。”
撒特德每日要负责部落的巡视任务,江言这是来跟族长要人的。
尹林问:“非去不可吗?若是因为缺少舐水的缘故,我们可以用其他东西替代,或者委托行脚兽他们再跑一趟。”
江言道:“黑鼠兽人的脚程太慢了,等他们到海边, 回来的中途估计已经入冬, 天一冷, 若遇下雪寒冰封路, 大概率会耽搁回来的路程。”
而且就江言打探到的消息来看, 行脚兽并非只会一味赶路。他们走得随心所欲, 累了或者没心情了就找个地方休息,歇段日子才继续走。
等他们把海盐带回蛇族,恐怕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江言道:“我想从云池那儿多带点物资回来, 等熟悉环境了,说不定还能开辟出专门去往云池的路线。”
周围的部落已经去过, 是时候接触新的兽人部落, 要发展,就不能畏缩。
尹林默默消化江言话里的意思,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他答应了这份请求。
不但如此, 另外安排了阿默,还有几个需要历练的雄兽跟上。如此一来,既能外出历练,增加经验,还方便他们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江言对此没有异议。
天清气爽,启程去往云池的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江言收拾要带去的东西,两套换洗的衣服,可以保暖的薄麻被,卷在一起塞进他的书包,空间完全足够。
又带了水瓶和干粮,晒干后可以熬水的药草,治疗风寒发烧止血的药物都准备了一些,本来还算大的书包,被塞得鼓鼓当当的。
另外,江言把他的菜地和饲养的家禽暂时托付给阿尧帮忙打理,似乎知晓主人要出远门,佩奇难得不闹腾,乖乖地蹲在他脚边蹭。
用胰子洗干净后的大狗香香的,涂过药汁,虫子去过后脑门长出了绒绒的毛,已经没有那么光秃秃的了。
一早,趁着天光明媚,以江言为首的六兽人小队,从部落沿着东边出发。
兽人们都大约知道云池的方向,哪怕在路上,都能遇到个给你指路的兽人。
可大多数兽人都没有去过,只知道指明方向,并不知晓路况如何。
本来江言想请两个行脚兽当向导的,奈何那日交换完物资后,次日,部落附近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言自我反省了一下:“看来是我做的果酱味道还不够好。”
旁边的阿默听到,立刻喊道:“言做的果酱明明很好吃!”
说完,十分羡慕撒特德能一直将雌兽带在身边。
他想,哪天自己的肩膀上也能带着雌兽到处走走逛逛就好啦。
江言和一行兽人半刻不停地往东赶路,到了陌生的地界,饶是善于战斗的蛇族,也难免有些忐忑。
他们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遇到什么。
灼烈的阳光晒得雄兽们的蛇鳞闪闪发亮,江言搂着撒特德的脖子昏昏欲睡,微微卷曲的发鬓两边伸出些微细汗。
他眯起双眼望向没有尽头的前方,从书包里摸出水瓶,还有一半的水。
撒特德道:“言,要不要休息会儿。”
江言灌了几口水,摇头。
“继续赶路吧,争取多走点。”
赶路是件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哪怕江言坐在撒特德的肩膀上,时间一长,人都有点抵挡不住疲乏。
别说一直带着他的撒特德,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行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迎着身后的日落,撒特德环顾丛林四周,对阿默说道:“就地休息。”
阿默招呼族人们找地方歇下,过了会儿,分成两队。一队去找柴火,一队去附近找水源接点水回来。
最后一抹夕阳的残红消失在山谷只见,夜色渐深,林间吹起风,周围笼着一层轻烟般的雾气。
江言在原地生火,撒特德将书包里的干粮取出,用火将肉烤软,递到他手边。
江言撕了一块送进嘴里,道:“别顾着我,你也吃。”
他们多烤了几块肉,等阿默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雄兽们捡回足够烧一整夜的柴火,又用带来的陶罐烧水喝。
兽人们在四周做下标记,弱小野兽对于强大兽人的气息一向能躲则躲,所以还算安全,除了间歇响起的阵阵虫鸣,四周静悄悄的。
江言靠在撒特德怀里睡,微凉的健壮身躯包裹着他,蛇尾在月色下犹如流淌着暗光的长鞭,偶尔甩动,蚊虫不敢侵扰。
江言睡了一个好觉,觉醒之后草草吃了点东西,继续被撒特德抱在肩膀上坐着赶路。
几日后,他们照常在路上。
这次还没走多远,江言使劲拍了拍撒特德的肩膀,被对方放下后抱着旁边的树干呕吐。
撒特德神情紧绷,将他扶正。
“言?”
江言摇摇头,擦了擦嘴巴。
“没事。”
他有些反胃,手脚无力,连带着肌肤都微微泛痒,掀开衣领细看,冒出一点红疹子。
江言猜测自己应该是水土不服,拍拍撒特德握紧他的大掌,安抚道:“没什么大事,换了个环境身体有点不适应,歇会儿就行。”
阿默他们已经停下,望着他的目光饱含担忧。
“言,我们原地修整一两日,等你恢复再继续出发。”
江言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时间,还想争取一下,瞥见撒特德沉下的脸孔,只好点头。
“那就休息半日,如果恢复就继续上路。”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药草,找出其中一味,放进嘴巴里吞嚼。
凉爽的滋味自嗓子蔓延,他闭上眼,靠在撒特德身前睡觉。
再睁眼,对上面前那双注视自己的银灰色眼睛,江言弯了弯唇角,主动搂住对方的脖子,将脸贴了过去。
撒特德一愣,呆滞几分。紧绷僵硬的面孔甚至被青年用柔软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了捏,丝毫不抵抗。
与他往时的形象对比起来,显出几分滑稽。
江言笑道:“我感觉已经好了,你不会皱了半天眉头吧?”
撒特德望着他,沉声道:“言,我担心你。”
江言被这话熨得心口暖洋洋的,心想:他男朋友真不错。
修整半日,一行兽人继续启程。
越往东,需要穿过一片连绵的山群。
和阿默在前方探路的雄兽道:“这处狐狸味非常重。”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朝前方眺望,胃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适感又起来了。
他把手捂在腹部前没出声,本来打算默默忍下,却还是叫撒特德敏锐地觉察到。
撒特德在树下停止前行:“又不舒服了?”
江言老实道:“有点想吐,不过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我吃点果子,用味道压一压就行。”
他问:“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狐狸?”
兴许在丛林里生活久了,江言如今能分辨不少野兽的气息。
方才阿默说狐狸味道重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细细地嗅过,的确是狐狸的气味。
雄兽们不喜欢其他野兽的气息,会认为对方在挑衅自己。
阿默道:“我们沿附近留下标记。”
省得有狐狸跑到他们面前,这股气味太重,他们怀疑周围的山都被狐狸占据了。
江言坐在树荫下纳凉,喝了点水,把晒干的药草叶子摘了两片含进嘴里,静静等待药效。
他把水瓶递给撒特德,身子自发往对方的蛇尾靠,鳞片凉凉的,有降温功能,贴起来舒服。
赶路期间撒特德都以半兽的形态带着他,麻布衣都被江言收进书包里背着了。
休息良久,江言没看到狐狸,倒是看见出去做标记的阿默拎了几个兽人回来。
那些兽人身材十分矮小,顶着一双灰绒绒的耳朵,抬脸怯生生看人的时候,让江言感到有点眼熟。
这兽人既像老鼠又像兔子……
他开口:“灰灰鼠兔兽人?”
阿默应声:“对,我们在周围标记时,听到石缝里有动静,瞧见这几个兽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做什么,直接把他们带过来。”
旁边的雄兽问:“撒特德,言,要怎么处置他们?”
闻声,灰灰鼠兔兽人更加颤抖,每个都抖个不停,大眼睛闪闪的,神色充满悲哀,有掉眼泪的趋势,却一声不吭。
江言道:“放了他们吧。”
蛇族兽人原本就不会乱杀其他族的兽人,且灰灰鼠兔兽人本身不惧任何威胁性,他们怯弱胆小,性子温吞,平日连个凶一点的野兽经过,他们都会被欺负几下。
雄兽们把拎起来的几个灰灰鼠兔兽人放回地上,他们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紧接着抱在一起发抖。
大概意识到没被强大的兽族杀死,灰灰鼠兔兽人挤在一起后光顾着掉眼泪了,闷闷地哭,也不闹。
雄兽们对视,看着尤其矮小且怯弱的兽族,无言以对。
不就拎了几下,怎么哭成这副样子?搞得他们好像真的做了什么欺负弱小兽族的事。
江言语气柔和下来:“别哭了。”
他半蹲下,打量灰灰鼠兔兽人的神情,瞧见他们目光里的彷徨恐惧,似乎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茫然,就问:“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灰灰鼠兔兽人低头,耳朵蔫蔫地耷拉着,闭口不语。
江言最不缺乏耐心,温声温语地开口:“我们不伤害你们,若你们不说,我们不勉强。但我和同伴就走了,要去云池。这条路上往返的兽人极少,若不说,兴许以后很难遇到兽人帮你们。”
怯弱胆小的兽人对上江言温和且充满鼓励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呆呆看着他,抽抽鼻子,支支吾吾道:“我、我们的族人都要被杀死了。”
在江言细心的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原来这一带的群山居住着一群灰灰鼠兔兽人,他们与世无争,以食药草生活。
本来就是个极小的部落,他们族人的很少,因为太弱小的缘故,谁来了都能欺负。
近半年周边的群山已经被盘踞在此地繁殖的狐狸占领,野狐狡猾,灰灰鼠兔兽人根本抵抗不了这群野兽的侵袭。
族人跑的跑,死的死,一个小族愈发凋零,很多灰灰鼠兔兽人还没跑出这一带地界就被狐狸杀死。
所以他们不敢跑太远,每日找隐蔽的地方换着躲藏,然而再小心,所剩的同族也已经寥寥无几。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若不强大,就会沦为野兽的腹中餐,更枉论这些本身没多少攻击性,天生性格就温吞怯弱的兽族,很容易面临灭族之灾。
眼前的灰灰鼠兔兽人不过四个,江言心里盘算一遍,问:“你们还有活下来的族人吗?”
灰灰鼠兔兽人不敢吱声,怕说了实话,强大的兽族不会放过他们,而是把他们全族仅剩的苗子全端了。
江言道:“在我们部落不远的地方,也生活着一群兔族,他们性格和善,有一些与我还成了朋友。虽是个小部落,但生活还算安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到他们附近落脚,或者另外寻处安全的地方,至少比在这里原地等死强,对不对?”
灰灰鼠兔兽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把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放在眼前的雌兽身上。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我们走不出这里……”
江言道:“我让我的族人送你们过去。”
阿默诧异:“言?”
江言道:“就当做一件善事,我看这群兔子挺可爱的。”
撒特德这才将视线转向灰灰鼠兔兽人,银灰色的眼瞳没什么情绪,把胆小的兽人吓得抱在一起发抖。
江言好笑地拉开他,对旁边的两名雄兽说道:“可能要麻烦你们把他们送到兔族部落,若兔族兽人愿意接纳他们就再好不过,如果不行,给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吧,譬如石碑岭那一带。”
石碑岭附近野兽少,或者这几个灰灰鼠兔兽人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选择在靠近蛇族部落周边的地方落脚。
他问:“你们还有其他族人吗,将他们接出来跟你们一起走。”
其中一个灰灰鼠兔兽人弱声回答:“有、有的。”
在灰灰鼠兔兽人的带领下,雄兽把他们另外藏好的族人接出来,原本约莫两百个的灰灰鼠兔兽人,半年来就剩下眼前的九个独苗了。
灰灰鼠兔兽人鼓起胆子问:“能不能再等我们一会儿。”
江言道:“可以。”
对方感激地看着他,连忙带着族人刨土,挖出好些藏起来的药材。
这些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灰灰鼠兔兽人捧起沾着泥巴的药材,又抱上好多块石头。
他们围在江言身边,眼神巴巴的:“这些药草很好吃。”
他们都舍不得吃,这会儿想拿来送给江言,报答这份救命的恩情。
江言道:“我们要去云池,拿不了太多东西,你们都带着,等过去以后跟我们族里的祭司见一面,他性格和善,还会医术,不会伤害你们。到时候你们把这些药材给他看,他想留下什么你们就看着送吧。”
灰灰鼠兔兽人乖乖点头:“好……”
江言的视线落在石头上,觉得这些蜂窝状的石头有点眼熟,好像是……炉甘石。
灰灰鼠兔兽人连忙小声解释:“这种石头很好的,若身上痒了可以用来擦一擦。”
江言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最近经常冒疹子,有时痒得很难受。
他干脆拿了几块石头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小队分开行动,另外两名雄兽负责送九个灰灰鼠兔兽人回去,江言原地歇整一阵,吃过药草,感觉恢复了体力,继续前行。
过几日,突然下雨。
山道上浮起茫茫雾气,照灰灰鼠兔兽人指的路,他们应该来到云山附近。
雨实在太大,他们被迫中止赶路。
主要还是江言顶不住这么大的雨,再继续赶路容易生病。
就近找了几处山洞,相隔不远,撒特德带着江言到其中一个山洞避雨,阿默则跟另外一名雄兽各占一个山洞。
望着交织的雨幕,江言有点冷,从书包里拿出卫衣穿上。
雨一直下,今日无法赶路了。
撒特德用路上带的干树枝点火,江言烤了一阵,取出干粮,分着吃饱,又拿出药草吞嚼。
可能是路程太赶,他觉得身体有点虚弱。这次出发祭司给他准备了调理滋补的药材,江言拿了两味含在嘴里,半夜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热。
到底是祭司给的药效果太好了,加上江言年轻,含过两片药后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
半夜,他借着火光忍不住打量撒特德,紧接着靠近。
撒特德掌心扶在他腰后:“言,怎么那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