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 额头一凉。
撒特德把青年被风吹乱的头发抚齐,注视他尤有笑意的眉眼,问:“言,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萧沙跟江言说话的时候,撒特德在外面已经看到。
转移话题失败, 撒特德的观察力想来敏锐。
江言叹息:“你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锐利了?”
又道:“没事, 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他本来以为丛林里的兽人们,生活跟思想都比较简单, 日复一日的, 无非就为了吃饱吃暖, 繁衍后代。
可接触过林卡还有萧沙,江言才知道兽人们同样有他们的各自的故事,并非所有兽人都在顺应这个时代的洪流而活着。
他忽然问:“撒特德,假如有一天我的寿命到了,你怎么办”
这个话题听起来不合时宜,却是无可避免的。
江言语气温和:“我猜你应该能隐约感受到,我原本不属于丛林,不像你们一样能活个几百年,倘若运气好一点,过个六七十年,寿命到了尽头,我就该就走了。”
微风拂开青年的头发,完全露出他柔和的眉眼,瞳孔漆黑,饱含几分成年人少有的纯洁真挚。
撒特德喉头忽地紧缩,瞬间攥紧他的手腕。
江言被抓得有点疼,却没挣扎。
他平静温和地看着旁边高大男人的侧脸,道:“你别担心,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不会放弃的,而且距离六七十年以后还有很远,刚才听完了一个故事,忍不住抒发一点感慨而已。”
撒特德:“……言。”
他不希望江言离开,他要江言活着,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这个话题似乎让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撒特德的眼神低沉沉的,江言见好就收,宽劝几圈,就不再继续了。
他们沿着田垄一直走,又转去其他地方。
在桑族部落小住数日,江言把领地内的种植物几乎摸透,且有了打算。
九百多只鸭子吃了十几日的蝗虫,体型几乎长大半圈不止,起初它们下地就有吃的,如今要沿着地里慢慢寻慢慢钻,好半会儿功夫才勉强找到一只幼小的虫,大虫已经看不到了。
这日天清,江言跟着萧佧和族里的几位长老巡地。
萧佧感慨:“果真看不见虫子了。”
连最初对请蛇族帮忙颇有怨言的一群长老,此时他们哑口无言,不得不佩服江言的主意。
放达达兽吃虫子看似荒诞滑稽,可的确管用。
萧佧垂眼望向江言,问:“接下去要怎么做?”
江言笑着反问:“首领这么笃定接下去我一定有法子?”
萧佧道:“近些日子,你走遍我部落的领地,想必已经想好这次要的东西。”
江言没有否认。
萧佧:“所以你会做好此事。”
江言颔首:“尽力而为,把自己能出的这份力出了,结果如何,还得看造化。假如运气不好,失败了也是有可能的,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人还在,凡事就有转圜的余地,此路不通,另寻一条道也未尝不可。”
他正色道:“我观察过部落的地势和环境,种植粮物,面对虫灾时灭除蝗虫其实只是下下策,想要杜绝它们的侵袭,就要从根本上预防,防止被虫子入侵的可能。”
萧佧与几位长老神情凝重,他们没有吭声,正在默默理解且消化江言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有些理念对于兽人而言还太超前。
良久,萧佧问:“如何从根源上防治?”
江言道:“部落地形北高南低,每逢入夏,或季候干燥些,低洼处的水位下降甚至干旱,很容易成为它们繁殖的地方。”
要隔绝蝗虫繁育的场地,最好将低洼地填满,做池塘,拿来养鱼或养小型禽兽,譬如达达兽,叽叽兽都行。
潮湿的环境不利于蝗虫繁殖,将部落内最有可能成为蝗虫繁育温床的地方加以改善,饲养它们的天敌,是种可行的办法。
他又道:“还有另一种方式,改变你们种植的东西,种些蝗虫不吃的作物。”
但这种法子江言认为不太可行。
这个时代暂时被发现且利用的粮食就那些,能选择的种类太少,所以还是第一种方式比较合适,开辟水塘养殖小型的禽兽对于已经有些经验的桑族兽人来说并非难事。
萧佧道:“我明白了,多谢。”
江言摇头:“借这次桑族的事情,倒给我们提了个醒。”
预防农作物灾害需要从根源上做起,蛇族部落如今正开始发展种植业,以桑族经历过的灾害为借鉴,回去以后,江言打算跟族长商量此事,做些措施防备。
在桑族领地停留大半月,江言简单收拾了带来的行礼,准备跟撒特德启程返回部落。
带来的九百多只达达兽,他们留了两百只在桑族领地,当然也不是白给对方帮忙的。
江言先要走了部分的大豆,芋头和玉秫秫,除此之外,等往后几年桑族的收成恢复了,还会给蛇族供应除去这些粮食以外的麻树。
与蛇族领地北边自然生长的巨树不同,桑族种植的麻树更接近苎麻,适合移植到地里进行人工种植。
这个几年,江言与萧佧定下的期限是五年,他们至少要提供五年的农作物。
江言几乎要走了桑族拥有的东西,跟在萧佧身后的长老似有怨言,但都被萧佧摇头制止了。
离开前,江言特意去见了一次萧沙。
对方依旧坐在窗前,静静望着树下的墓碑。在他手边,是江言替他打开的吊坠 。
江言没过去打扰对方,说道:“我回去了。”
闻声,萧沙侧目,灰色的眼睛似乎没比往日多了几分光彩。
他点头:“多谢你,言。”
说罢,萧佧看着吊坠里的青年的照片,目光里包含温柔。
阿亚拿着煮好的萝萝黄进来,江言瞅了眼那盘胡萝卜。
萧沙抬眼:“我会尽力治好眼睛。”
只有治好眼睛,才能看清楚舒南的样子。
江言笑着离开。
一轮朝日东升,青年高坐在蛇族兽人的肩膀,朝前来送行的萧佧晃了晃手。
长老目送江言离开,道:“首领,咱们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们,今后其他部落还愿意只跟咱们交换东西吗?”
萧佧道:“若没有他们的帮忙,我们还在焦头烂额地除虫。”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萧佧才收起目光。
阿默在前方带路,阿尔在左侧,撒特德则负责后方和右侧。
来时的九百多只鸭子,如今只赶了七百只回去。
江言望着它们胖嘟嘟的身躯,对撒特德说道:“今后回去,咱们部落也要做些水塘,专门养达达兽。”
达达兽不够兽人们吃的,养着预防虫灾也不错。
撒特德\"嗯\"一声,瞥见有几只想从有方溜走,蛇尾抽了抽,它们很快偏回路线,跟着阿尔带的方向走。
江言看见了一直笑不停,过不久,他养的那群达达兽都开始跟着帮忙维护秩序。
路上走了几日,穿过山谷,越过一片盎然的树林后,就到了蛇族领地。
干活的兽人纷纷围上来,互相传话。
“撒特德他们回来了!”
“言,你还好吗?”
“阿尔和阿默没事吧,桑族人有没有欺负你们?!”
阿尔道:“别担心,我们都没事。”
尹林听到消息赶来,驱散四周的兽人,道:“他们赶了几日的路程都累了,有话以后说。”
江言打着呵欠:“还是族长贴心,我现在困得两眼一闭就能入睡。”
撒特德带他回到山洞,江言草草用水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麻布短衣,脸刚沾上枕头就几乎睁不开眼了。
他含糊道:“外面再热闹,还是这里最好。”
应了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窝舒服。
他沉睡前拍拍旁边的位置:“撒特德,一块休息。”
江言在熟悉的床上睡了整整三日,方才恢复往时的精神和体力。
雌兽们来看他,江言道:“身体没事,只有出门在外,才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回来以后那股劲突然就恢复啦。”
雌兽们瞥见摆在桌上的野花,纷纷窃笑。
江言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跟着笑了几声。
他回来之后光顾着睡觉,反观撒特德,不但要日常巡视,还把活全都包揽了。
将近一个月不住人,山洞积灰,然而眼前的家具焕然如新,被人细心擦拭过,连插/在陶瓶里的野花,一早就有人采了新鲜的回来。
雌兽感慨:“撒特德和言可真特别。”
江言目光赧然:“你们也可以这样过的。”
他肚子饿,打算吃东西,邀请雌兽们一起吃。
揭开陶锅,盖子上沥出水,锅内装有煮好的红根和鸡蛋,还有煎熟的肉。
之前做的酱汁在启程去桑族领地前分给雌兽们了,气候太热留不长时间,全都送了出去,趁今日得空闲,可以做些。
在远处放牧的佩奇瞧见江言出现在山洞外,连忙撒开腿往回跑。
江言和撒特德不在的这一个月,佩奇托给族长帮养着,刚回部落,撒特德就把它领了回来,不过因为江言在补觉的原因,没让狗子闹。
当了三日哑巴狗,佩奇蹭着江言的腿,使劲仰长脖子嗷嗷叫,热情得厉害。
江言撕了些肉喂它,雌兽们笑道:“比咱们还精,知道摇尾巴讨肉吃!”
江言拍拍佩奇的脑袋:“去玩吧,晚上给你煮大骨头。”
佩奇吐出舌头嗷嗷长叫,屁/股上那搓翘起的毛迎风招展,很快又往咩咩兽吃草的方向跑去。
雌兽们笑呵呵地:“看得我都想养一只狗啦!”
“言今日要做什么?”
江言道:“先去看藕塘和豆子地,再到外头采些果子,打算做几罐果酱。”
“我们跟你一起!”
江言欣然同意,身边有几个说话的人还挺热闹的。
水塘里的藕生长很快,全都出了叶子,荷叶圆硕葱绿,像一把把碧绿的伞。
江言站在岸边摘下几片荷叶,雌兽询问:“言,要叶子做什么呢?”
江言解释:“除了莲藕,长出来的荷叶可以拿来晒干后泡茶喝,结出的莲子清甜,都可以吃。”
雌兽们一听可以泡水喝,便跟着摘几朵荷叶,带回去试试味道。
江言眉眼染上笑意:“荷叶泡出来的水清淡,微苦,如果你们的觉得苦,加点蜂蜜兑进去喝比较好。”
又道:“还能用来做荷叶鸡,煮荷叶饭。”
雌兽诧异,晃了晃手上的荷叶:“这张叶子居然能做那么多吃的?”
江言道:“等以后食材多了,就容易做出来。”
如今还早,但只要有耐心,总能搜集到更多的食物。
午后下了一场雨,雨停后气温稍微凉快,江言和几个雌兽到山上采集果子。
听着大伙儿的闲聊,他忽然问:“阿乔他们还好吗?”
他指的是怀孕的几个雌兽。
旁边的阿岚应道:“就那样吧。”
好或不好,他们说不上来,因为每个怀孕的雌兽都是这么过来的。
蛇族怀孕难,孕期更是不容易。
幼蛇成形很快,六十至九十日就能成形,但成形后不代表就能生出来。
兽人生命力顽强,成形后的幼蛇会在雌胎内汲取大量养分,期间会对雌兽造成不少的伤害。
很多雌兽孕期最后的几个月会越来越瘦弱,吃多少肉都补不上来,直到幼蛇彻底离开雌胎,雌兽才得以解脱。
阿岚道:“阿乔以前第一次生完幼蛇,十几日后才开始慢慢恢复。”
过程少不了大量肉食的投喂,最初的几日,阿乔虚弱得无法动弹,吃了祭司给的药草才把气勉强吊住。
江言暗暗心惊,同时担心阿乔他们的身体情况。
怀孕的几个雌兽胃口不好,他打算过几日到兔族部落多换些萝萝白,拿萝萝白腌制后给他们送去。
采够果子,江言带回山洞制作果酱。
熬酱的间隙,阿岚问:“言,这次你们去桑族,换了多少东西回来呀?”
江言道:“大豆,芋头,玉秫秫。桑族部落发生了些事情,很多粮食受到损害,所以这次带回的物资很少,他们答应等恢复耕种有了收成后,连续五年都给咱们部落送东西来。”
“五年?!”
“桑族人会如此好心么,会不会是陷阱?”
江言笑道:“这次帮了他们一个很大的忙,桑族首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承诺,如若毁约,面子可就过不去了,且与他接触下来,感觉品行挺端正的,姑且先相信他们吧。”
阿岚道:“既然言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暂且相信桑族人。”
江言往灶头添了些柴火,旋即从库房拿出从桑族带回的大豆。
将大豆洗干净,倒入盛有清水的罐子里浸泡。
阿岚问:“言,这又是做什么?”
江言解释:“想尝试做豆浆,少了点工具,不过可以试试,这些豆子要浸泡到半夜,如果做成功了,以后就有豆浆喝了。”
熬好果酱后,江言分给阿岚他们一部分,自己留一部分,送走雌兽们,又去仓库里忙着整理带回的东西。
剩下的豆子,芋头和玉秫秫,江言都打算拿来种
植,就在这几日,先把田里理过一遍后。
灶头旁边的的木柴快烧完了,江言从库房抱起一大捆,木柴太多,遮挡视线。
他踩到石子,人一歪,差点摔倒。
一双大掌及时扶稳他。
撒特德拿走木柴先放在地上,检查他的手和脚。
“言,有没有伤到。”
江言摇头:“没事没事,还好你在。”
撒特德瞥见江言脸有点脏,伸手帮忙擦了擦。
江言仰起脸,问:“弄脏了吗?”
半息后,又开口:“擦好没?”
他睁开半眯的眼睫,对上撒特德投下的视线。
银灰色的瞳孔沉静专注,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
江言愣了下,发现自己仰头给对方擦脸的样子好像有点傻,可又莫名地,心跳慢慢加快。
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
“撒特德,如果……”他舔了舔唇,“我说如果啊,抛开你们这里雌兽雄兽的说法,只单单跟我一个人谈恋爱的话,你愿不愿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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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江言睡眠充足, 半夜辗转几次,睁着两眼晃神
他侧目,对撒特德的目光对上, 幽幽问:“你怎么也没睡。”
撒特德收紧圈在他腰肢的手臂,江言哑声一笑:“好了,可以松开点, 弄到我痒痒肉啦。”
劝男人松开手,他自己倒往对方怀里又贴紧着依靠。
半晌,山洞内响起低沉的声音。
“言,什么叫谈恋爱。”
这是江言傍晚前说的话,撒特德虽不明白其中含义,可他应下了。
隐隐觉得, 怀里的青年对他挑开了一层东西。
江言脸一热, 觉得当时自己好像有点脑子不太清醒才问出这样的话。
但他目前头脑异常清醒, 感觉也没后悔问出口。
于是回答:“就是两个人在一起, 哪怕你不是蛇族雄兽,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雌兽, 因为我是我,你是你,只关乎我们两个人, 有了好感就、就谈恋爱啊。”
撒特德似懂非懂,垂眼盯着青年光洁的额头, 拂开他柔软的头发。
“言, 可以亲你吗。”
江言眼睫颤抖:“亲、亲就亲吧,这种事干嘛还要问……”
他抿紧唇, 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等覆盖在眉心的薄唇离开, 连忙深深喘了口气, 重新呼吸。
他跟撒特德都做过那种事了,为什么被亲个额头都那么紧张,心跳快爆/炸了。
大脑不经思考,他鬼使神差来了一句:“要……要做吗?”
撒特德眉头一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的江言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话刚出口,他已经觉得屁/股疼了。
“不是,”他连连摇头:“我瞎说的!”
江言苦恼,搓了搓又烫又红的脸和耳朵,暗忖:自己几时变得那么开放啦?
果然半夜失眠会增加胡思乱想的几率,纯粹是吃得太饱,才会思淫/欲……
青年顶着头柔软微卷的头发坐起来,越过撒特德的身体下床。
“我去看看下午泡的大豆。”
照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
身后火光逐渐明亮,撒特德添上几根木柴,照亮山洞每一处角落,方便青年做事。
江言蹲在罐子前,把水倒干净,用手按了按大豆,已经泡得发胀发软。
他道:“可以用了。”
于是把泡开的大豆放进用来捣物的石罐内,装些清水,再用石杵把豆子用力捣碎。
“撒特德,帮我找块薄薄的麻布,等会儿要用。”
撒特德走到江言平时用来挂衣服的简易木柜前,两人的衣物各占一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还放了快干燥的胰子,江言说拿来做熏香用。
撒特德从底层抽出一张薄的麻布,在旁边等候,耐心看江言做事。
江言捧起石罐,用勺子舀起已经呈乳/黄色的豆汁,没有榨汁机或破壁机,手打出来的不是很细腻。
他道:“就这样吧,凑合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于是洗干净麻布,用麻布将豆渣过滤掉,单独留下豆汁。
江言开始放第二批豆子。
“撒特德,你来试试,把豆子打碎,打出来的汁越细腻越好。”
两个人一起生活,不管活轻活重,做的好坏与否,彼此都参与进来,才有过日子的感觉。
撒特德接过石杵,江言把豆子和一定比例的清水加入罐子后,道:“试试。”
撒特德手劲大,豆子捣得极碎,出来的豆汁也更为细腻。
江言把他弄好的豆汁过滤出来,豆渣放旁边,继续添豆放水,让男人把剩下的大豆全部捣碎。
他稀罕地摸了几下那双有劲的大手,撒特德看着他,江言笑笑:“今早能喝豆浆了。”
远远的天际已经泛起微末的灰光,入夏后昼长夜短,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撒特德打完豆子就拎上竹篓外出割新鲜的野草和野菜,早晨拿来喂家禽。
江言则拎个竹凳,坐在灶头旁边生火。他把过滤后的豆汁往锅里倒,先用中火煮。
豆汁沸腾后,江言暂时扯出两根木柴,转至小火,需要慢熬半刻钟左右。
第一锅豆浆出锅,浅淡的晨曦已经笼罩着山野。
江言把滚烫的豆浆盛出两碗等待置凉,继续把火柴添回,将剩下的豆汁逐一加入锅内煮熟。
撒特德割了新鲜的野菜野草回来,野菜拿去喂达达兽,它们刚从桑族部落吃了数日饱餐,从高蛋白肉食转成素食,咂咂嘴,有些挑食了。
但江言丝毫不惯着它们,达达兽只好老实啃菜,就当清清肠胃。
等咩咩兽跟达达兽吃过喂食的草料,撒特德打开竹门,该放去树林的放去树林,该赶去河边的赶去河边。
忙完,才回到山洞。
江言已经把准备好的早点摆上竹桌,招呼撒特德坐下用早饭。
他抿了几口已经凉下的豆浆,道:“挺纯正的味道,可惜没有糖,甜一点会更好喝。下次等藕塘那边结出莲子,用莲子跟豆子打成汁试试。”
莲子清甜而且营养,搭配豆子食用还不错。
吃完东西,撒特德就出去巡视部落了,江言把灶台和桌子简单收拾干净,抬起一罐豆浆,先去分给阿乔几个怀孕的雌兽。
阿乔咂咂嘴:“味道尝起来跟咩咩兽的奶/水不同。”
江言道:“没有糖,少了甜味。等过阵子莲子结出来,在再跟豆子一起打成汁水,会甜一些。”
将豆浆分给兽人们品尝后,返回途中,骤然下了场暴雨,伴着一阵阵雷鸣,天色晦暗。
江言跑回山洞,瞧见佩奇已经帮他把咩咩兽赶回羊圈,松了口气。
但整颗心随着越来越大的雨势而变得有点沉重。
江言有点不放心,披上蓑衣斗笠,赶去羊圈查看。
顶层渗了水,咩咩兽挤成一团,听到爆响的惊雷咩咩乱叫。
江言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安抚,立刻冲进仓库,抱出一大捆搜集晒干的树皮,往羊圈顶层渗水的地方铺放。
忙活一阵,把他累得够呛。
江言沿着羊圈走了几圈,总算不渗水了,之后又去检查达达兽和叽叽兽的棚子,把漏雨的地方修补好。
暴雨约莫半时辰后停止,江言打了水烧热,兑成温水擦拭身子,换身干净的新麻衣。
他觉得有必要重新搭建棚子。
江言换好衣物,拎上几个烤熟的紫根,又带了半块熏好肉,去往林卡的住处。
林卡正把库房里被雨水浸湿的木头往外搬,想等日头出来了尽快晒干。
瞧见江言,对着他拿的熏肉咽了咽口水。
江言道:“回来匆忙,睡了几日还没来得及做辣酱,下次给你补上。”
又道:“林卡,这次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东西。”
江言画出木桶样式的图案,另一个是长方形样式,又陆续补了几个图。
林卡问:“这是何物?”
江言解释:“模具,每一件帮我多做几个。”
他打量林卡用来置放木头的库房:“渗水了吧。”
林卡点头:“雨太大了,哪怕树皮多叠几层都遭不住雨水渗透。”
江言道:“你帮我把模具做出来,如果以后把瓦片和砖头烧出来了,可以拿来搭建库房。”
林卡:“瓦片?砖头?”
江言:“先试试吧,搭建砖瓦房需要的材料不少,准备起来至少要忙两个月。”
林卡一脸茫然。
江言:“不同于木头房,砖房比较耐造,等以后建成功你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江言碰到阿尔跟几个兽人搬东西。
阿尔喊道:“言,外出的狩猎队回来了,带了不少猎物回来,族长说今晚要一起吃,记得跟撒特德来啊!”
江言道:“好。”
夜色凉爽,部落中央的空地,火光明亮。
兽人们架起大锅,切肉,江言带着雌兽们搓丸子,做调料。
这一晚做了许多肉食,连带着江言都吃了不少。
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肚子要把裤腰带撑破了。
饱食一顿,兽人们都渐渐散开了,已是月上中天。
树影摇曳,地上映出两道靠近的身影,比较矮的那道慢慢停下。
撒特德侧目:“言?”
江言稍微捂着肚子,实在忍不住了慢慢蹲下。
撒特德面色一变:“怎么了?”
江言笑道:“没事,胃有点疼,大概刚才吃得太急,而且还有点撑。”
青年笑起来眼睛很亮,月色在他的瞳孔里柔成了两汪水。
撒特德掌心往江言的额头触摸,出了冷汗。
“我去找伊修。”
江言连忙扣住额头的那只大掌:“不用麻烦,回去喝些热水就好,”
他还能忍耐,然而此时此刻却不想太坚强。
“撒特德,男朋友……你可以背我回去吗?”
清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句男朋友让江言眼睛不敢往男人的脸看。
莫名羞耻……
他的胳膊一紧,力道滑至腰后和膝盖,陡然间就被抱了起来。
江言:“……”
公主抱啊。
他喃喃:“不是叫你背我?”
地面的影子快速移动,眨眼间,江言就已经坐在床尾了。
撒特德看着他的肚子:“还疼吗?”
江言道:“好像没那么疼了,你给我倒杯热水吧。”
撒特德去烧水,烧出来后有些烫,用盆接出一点冷水,把杯子置于水中使起快些降温。
江言就坐在那看着,嘴角浮起笑意。
甚至后知后觉的想,有个男朋友好像真的还挺好的。
他如愿喝到温水,撒特德陪他坐了会儿,目光没移开过。
江言握着杯子:“好像不疼了,我去洗个澡就睡。”
撒特德道:“好。”
撒特德去烧热水,等江言去澡房时,他使唤佩奇到门外守着,到底有点不放心,大半夜的 ,又把祭司从山洞里拉出来。
伊修望着一地月色,无奈道:“应该是你多虑了。”
几乎没有雌兽过了春天还会……几率极小的。
撒特德摇头。
伊修惊疑:“不是去看那个啊?”
撒特德:“他肚子不舒服。”
伊修:“哦……”
洗完澡的江言用麻布擦头发,将水珠擦干后站在洞口走几圈消食,顺便等人。
佩奇蹲在旁边,望着远处。
它忽然“嗷”了声,江言闻声而望,看见撒特德把伊修带来了。
江言:“啊……”
伊修笑得斯文:“言,撒特德说你肚子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江言无奈,转头望着男人,悄悄开口:“都说没事的,大半夜还把伊修拉过来,太麻烦他了。”
他配合伊修的话,该检查检查,该回答回答,很快,得出的结论的确是他吃撑了,多走动消消食就好。
撒特德把伊修送出山洞,伊修打量他认真的神情,觉得稀奇。
伊修道:“我好像从你脸上看见林卡曾经的样子。”
撒特德眼瞳闪了闪,伊修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再送。”
深夜,虫鸣都开始安静下来。
江言靠在枕上揉肚子,瞥见撒特德回来,对方身上带着温温的水汽,明显已经洗过澡。
两人并肩躺下,江言肚子上的那只手,从自己的变成撒特德的。
他被揉得直犯困,没多久就抵在撒特德的胸膛前熟睡。
撒特德放在江言肚子上的那只手掌,滑至后边揽住江言的腰,把人拢入怀里,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小半月,江言从桑族部落带回来的东西都种在地里了。
领地内规划出好几片用来种植的区域,尹林没事就带族人去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