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看见楼西北被追得抱头鼠窜,不由抚掌大声叫好:“打!给我打!”
“卑鄙小人竟敢陷害少主!简直枉为修士!”
“楼西北这狗贼果然性格顽劣, 无法雕琢!”
“若非行动不便, 我定要这厮好看!”
听见他们起哄, 仙儿似笑非笑道:“楼西北该打, 你们家少主更该打。”
“你们最好期望今日擂台比武不要抽到我们,否则定要你们好看!”
“就是!还有脸笑楼西北, 你们家少主不分青红皂白骂了我们大师兄一顿, 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哼!”
秦少宁坐在旁边疗伤,闻言不由往沈初霁脸上看了一眼, 后者神色淡淡置若罔闻,尽管让抚云顶弟子谨记门规戒律,却并没有阻止打算。
想来沈初霁心中清楚得很,自家这群弟子并非楼西北对手,也笃定楼西北不会伤害他门中之人。
而比起楼西北,秦少宁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不分青红皂白责骂于他,甚至觉得他应该付出生命代价安抚诸神之怒,可是在他弟子来寻仇时,沈初霁依然想要阻止他们。
这就代表沈初霁心中对他没有半分信任,不相信抚云顶弟子不会杀他,亦不相信他不会伤害抚云顶的人。
说来秦少宁又觉得可笑,沈初霁凭何相信自己?他不过窥探了半分记忆,根本不知来龙去脉,却在事后相信了谢风清的一家之言,认为他说得对,是沈初霁拒绝成神引起诸神之怒,并在惩戒之雷中侥幸存活,才使得九州倾斜,江州下沉,修真界岌岌可危。
沈初霁有什么理由信任他呢?
“对不……”
“无需道歉。”
秦少宁启唇说出两字,就被沈初霁打断。
他神色一如既往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像是此前剑拔弩张只是秦少宁独自一人的独角戏。
“秦公子,你我天性不合,注定有一方无法善终。”沈初霁抬眸注视着他,眼神清浅,如月光下一池清水,“只你需知,这并非你我之过,更不必觉得愧疚。”
秦少宁神色复杂:“就算我因此伤害你,也不是我的错吗?”
沈初霁道:“是非过错岂能由一人来断?你道我一意孤行牵连楼西北豁出性命是错,而我认为我一言一行无谓对错,亦无法比较。我既不认为你便是对,亦不觉得自己就是错,那么是非对错又由何人来说?”
秦少宁目光怔愣,发现自己跟不上沈初霁的想法,是非对错难道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吗?
沈初霁依旧瞧着他,神色平平:“秦公子,有些事情本就无谓对错。倘若你有能力拯救苍生,代价是自己从此湮灭天地之间,你既可以保全自己,亦可以保全天下,这两个选择何错之有?你只是你一人,牺牲你一人拯救天下苍生便是对吗?”
“你若心甘情愿,便是对;你若爱惜自己生命,珍惜你爱或爱你之人,亦是对。所以,你我之间,无谓对错,想做便做,你认为对那便是对。”
听完一席话,秦少宁心中忽然出现一个大胆猜测。
沈初霁说这番话,似乎是在告诉他,日后他们都要坚持自己所坚持之事,无需对对方心慈手软,亦无需觉得愧疚,因为善恶是非本就难断。
如果秦少宁有能力拯救天下苍生,亦无需牺牲自己成全苍生,全凭他想或不想、愿或不愿。
即使他的选择会和沈初霁所行之事背道而驰。
这般通透,这般良善,他自是无法窥见。
秦少宁神色茫然,眼前蒙着一层迷雾,沈初霁分明就在对面,只要看见他就能知道一切真相,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还是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沈初霁到底想做什么?他当年飞升后究竟为何不惜承受众神之怒也要回到人间?
这一切又和自己有着什么关系?
他抬眸看着沈初霁平淡眼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与人说话时沈初霁好像永远都认真且平和地注视着对方,好似愿意接纳对方一切冒犯或不冒犯的言语和行为。
“停——”
四处逃窜的楼西北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他气喘吁吁靠在沈初霁肩上,朝紧追在后的抚云顶众人做出阻止手势。
“你离我大师兄远一点!”仙儿警告道。
“把你的狗爪子从大师兄肩上挪开!”
“滚出来,与我签好生死状一决胜负。”
楼西北神情委屈:“我说了里面有误会,我没强迫你们家大师兄,他是自愿的。”
“我不信!”
“就凭你……怎么可能让大师兄自愿?”
“狗贼!肯定是你以武力逼迫大师兄!”
楼西北神情更显委屈,晃了晃沈初霁的肩膀:“你说句话啊!你家弟子唾沫星子都快把我淹死了。”
沈初霁轻描淡写:“说什么?”
“说你昨夜心甘情愿啊。”
“昨夜什么?”
“昨夜……”
沈初霁面露疑惑:“昨夜发生何事?我为何不记得?”
“好啊!你小子不会打晕大师兄后行了那不轨之事罢?”
“楼西北你这厚颜无耻的畜生!”
楼西北眯起泛金眸子,盯着装模作样的沈初霁,突然俯身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顺势把沈初霁往怀里一搂,理直气壮道:“我就是乘人之危对他行了不轨之事,你们要如何?”
脸颊湿软温度让沈初霁神色微怔,被他碰过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倒并不觉得这种亲密之事有何羞耻,但是如今这么多人,楼西北这厮竟然丝毫不知收敛?
抚云顶弟子何曾见过有人敢对冰清玉洁的大师兄做这种事情?在他们眼中沈初霁纯洁如莲,神圣不可侵,任何人都不配染指,可是楼西北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对沈初霁做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楼、西、北!”
“从今日后,我誓与你不共戴天!”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初霁用力抹着脸颊,将楼西北推开,瞪他一眼,随后对抚云顶弟子说:“三个时辰后仙门大会开始,你们也受了伤,先回去疗伤休息罢。”
“可是他……”
沈初霁神色冷漠:“我就当被狗舔了。”
抚云顶弟子面面相觑,发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大师兄这态度好似不是被强迫,否则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话。而且,若是大师兄不愿,应是没人能够强迫于他。
想到这里,众人不可思议又愤懑地看向楼西北,后者被称作“狗”一点不恼,觍着脸说要送大师兄回去,而大师兄没、有、拒、绝!
顿时,抚云顶弟子如遭雷击,垂头丧气沮丧无比。
待抚云顶弟子和楼西北离开祭天台,秦家弟子簇拥在少主身边,七嘴八舌埋怨这些没事找事之人。
秦少宁神色莫名显得黯然,说道:“我们答应了切磋比试,技不如人有有何可言?”
“可是,此事本就因楼西北而起……”
秦少宁摇头:“此事本是因我而起。”
话音未落,一道朗朗笑声从头顶传来。
“你小子,有长进啊!”一身雪青长袍的男人自屋檐一跃而下,落在秦少宁众人中间。
“见过家主!”
“父亲。”
秦肆大步走到秦少宁面前,重重拍着他的肩膀,笑声如震云霄:“宁儿,看来在沈兄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啊!”
秦少宁被他豪放动作拍得连连咳嗽,无奈道:“爹!你何时到了?”
秦肆道:“和沈兄同时进入祭天台。”
“那你为何不现身?”
秦肆心虚摸了摸鼻尖,说道:“我看他心情十分不妙,若是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怕是要倒大霉。”
闻言,秦少宁神色微沉,让其他弟子先行离开,自己与父亲有话要说。
秦肆见他遣散其他弟子,猜测要说之事恐怕与沈初霁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待弟子离开后,秦少宁开口道:“爹,我知道你和楼外楼曾是抚云顶弟子,也只是沈兄曾是抚云顶少主。”
秦肆脸上笑意逐渐褪去,目光变得深沉:“从何得知?”
秦少宁道:“在梦蝶洞穴中,我看到了。”
秦肆褪去爽朗表情,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秦少宁道:“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知道又如何呢?”
“不如何,我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秦肆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哼笑一声:“宁儿,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沈兄和其他人知道。”
秦少宁点头:“孩儿明白。”
“你既如此问,便是已经知晓沈兄的身份。”
“是,他就是修真界飞升第一人。我不明白,他当年飞升后为何重返人间。”
秦肆笑问:“那便是要从四百年前说起了。”
“看茶。”
秦少宁给自家父亲倒了杯热茶,起身将座位让出,恭敬站在身旁。
秦肆品茶间隙瞟他两眼,对他身上几乎完全愈合的伤势视若无睹。秦少宁自幼便是如此,无论受到多重外伤即使不以灵力疗愈也会在短短时间内恢复如初,怕是本人早就习以为常。
“四百多年前,修真九州发生过一次巨大倾斜,靠近人间界的江洲几乎呈垂直状态,致使无数普通百姓和修为不精的世家弟子坠入域海之中。即使当年抚云顶率领众多仙门世家前去援助,救上来的人依旧寥寥无几。一些人淹死在域海中,一些人侥幸穿越域海,从中天界掉落至人间界,摔得粉身碎骨不留痕迹。”
秦少宁神色微僵,虽然那日他偷听到修真九州曾经倾斜过,但是并不知是在四百年前,那时候沈初霁并未飞升,自然不存在因他惹得众神之怒才导致九州倾覆。
“那时沈初霁……”秦少宁开口。
秦肆神情感慨:“那时,抚云顶峰主还未仙逝,沈兄乃是门中少主,而我……别说我,那时怕是老秦家祖宗都还尚在襁褓之中。”
闻言,秦少宁并不意外,在梦境中一些弟子将沈初霁唤作少主,楼外楼等人却将他唤作师祖,想必他的年纪不会太低。
说道这里,秦肆发出一声感叹:“抚云顶衰落就是从那时起啊。”
秦少宁浑身一震,不由面露惊讶。
秦肆道:“那场浩劫比你想象中大得多,修真界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再次发生倾斜,若是不及时阻止,别说你我,怕是整个修真界都将湮灭在浩劫中。”
秦少宁神色怔愣,然而如今修真界仍然存活于世,与人间界距离最近的江州也仅仅只是下沉而已,说明当时有人阻止了修真九州继续倾斜。
“好奇罢?为何在那之后修真界仍然存在。”
秦肆轻笑一声:“那场浩劫仅凭一人之力当然没办法阻止。当时抚云顶峰主、沈兄的父亲——沈叶飞,半只脚踏入飞升境界的修士,在占卜中窥得天机,得知修真九州本为人间界凡土,在上万年前被神力强行升到中天界。为了不让凡土坠毁,众神在人间界和中天界之间划下一道结界,只留下两个来往人间界的通道,也就是如今的域海。”
“如此,才能让修真九州继续留在中天界。”
“可是再强悍的结界终有破损之日,经过万年时间洗礼,在江州之下,域海结界深处破了一道口子,无数天洪朝人间界泻去,导致人间连下三年大雨,涝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三年后在域海结界灵流失过多,修真界才发生倾斜,从而被发现。”
“若长此以往,修真九州必将从中天界坠毁,届时人间界与修真界必将不复存在。就算有些修士能够存活下来,也不过寥寥数百人。”
听到这里,秦少宁脸色煞白:“那最后如何阻止呢?”
秦肆道:“结界乃神力所为,凡人之躯又如何能够比拟?沈叶飞与几十名抚云顶弟子,耗尽修为与命勉强修复域海结界,拉平江州,方才阻止了这场浩劫。”
秦少宁咬着牙关,眼泪蓄在框中,沈初霁父亲和他的同门全部身死才使得修真界得以存活,他竟然觉得沈初霁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竟然在沈初霁面前说了那些话?
他分明是受害者,自己却那样说,当时他心里不会难受吗?
秦肆继续说:“当年,沈初霁是前往域海援助的抚云顶弟子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听说,他本要一同牺牲,可是沈叶飞临死前占卜到只有沈初霁活着,修真界和人间界才有共同存活的希望。仅仅在一夜之间,沈初霁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同门师兄弟,就连他的娘亲在得知噩耗后不久也与世长辞。”
“繁荣昌盛的修真界第一仙门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弟子。”
秦少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泪夺眶而出,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跟沈初霁说了什么?这件事中最痛苦的人就是沈初霁罢?他怎能对他说那些话?
“而且四百多年前不仅仅给修真界造成了伤害,人间界三年涝灾,灵力倒倾,催生凡人心中的欲望,被有心之人利用,造成各种怪异乱象,与地狱几乎没有区别。沈初霁没有时间伤心,一刻不停地前往人间界牵制,为了不破坏结界,不让更多灵力流向人间界,这些事情只能由沈初霁去做,所以每隔四十年他就会下界一次。”
“同时,难保被修补的结界不会再次裂开,几百年来沈初霁一直在寻找一劳永逸的办法。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域海结界也变得更加脆弱,仅凭人力已然无法阻止。”
秦少宁喃喃道:“那就飞升啊,去九天神殿,去找当年落下结界的神仙就能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秦肆神色嘲弄:“你简简单单就能想到的事情,沈初霁怎会想不到?”
“他三百多年前就已踏入飞升境界,可是他修道求得从不是飞升之道,而是人间大道。飞升向众神求援,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
秦少宁身形一阵恍惚,紧咬牙关,眼前一片模糊。
分明是他最后的退路,为何飞升后要回来,为何浑身鲜血躺在楼西北怀中时,要说那句“我不求他们了”?
“如你所见,一百二十一年前,沈初霁最后一次前往人间界回来之后,他选择了飞升。一是为上九天神殿求那些神仙修补结界,二是自己化神魂、塑神骨后成为神仙,大抵也能对结界起一些作用。”
秦肆垂下眼睛,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可是,他全部失败了。无论是求那些所谓的神仙,还是自己化神修补结界,全部失败了!”
秦少宁好似失去力气,几乎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落下,无神喃喃:“为何……为何……”
“在神殿中遭遇了什么,沈初霁始终不肯说出来,我只知他为何重返人间。”
“为何?!”秦少宁陡然抬起头,“他为何承受诸神之怒也要回来?若是没有楼西北、若是没有楼西北,他早就已经死了啊!”
秦肆叹息道:“凡人是因果,天道是结果;因果可以改变结果,结果却不能撼动因果。”
“沈初霁一旦化神,便与天地法则视为一体,他若飞升成神,便再不可干涉世间之事……你说,他为何要回来?”
“为何不待封神大典完成?为何拿了封神榜、化了神魂,却带着仅仅只有一根神骨的躯壳,宁肯逃回修真界被诸神之怒劈得魂飞魄散也要回来?”
说到最后,秦肆声音已然有了几分哽咽之意。
“他将诸天神佛视为最后希望,将九天神殿视为最后退路,可是结果呢?如此荒唐!他宁愿作为凡人魂飞魄散,也不愿成为神仙抛却世间之事,与天地共享永生。”
秦少宁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迷茫看着父亲,不解问道:“若是天道不可干涉世间之事,上万年前为何要将修真九州强行升到中天界?”
“法则向来不责立法者,那些神仙未必不能做,只是不愿做。”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强行将我们筛选到中天界,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他们却只是冷眼旁观吗?”
秦肆讥笑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病死了一群老狗,他们有无尽时间寻找小狗。”
“人间沧海桑田,万物更迭,于他们而言不过须臾之间。”
“沈初霁父亲和同门以毕生修为和性命维护的两界安宁,在他们眼里大概只是一群蝼蚁在垂死挣扎。”
“我一直不明白,蠢到什么地步的人才会觉得,那诸天神佛真的疼爱着、怜悯着万物生灵?”
这些话像是给秦少宁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他神色呆愣,双眼空洞,空余眼泪滑落。
秦肆冷笑道:“从古至今,把凡人从天灾手中解救出来的一直以来就是凡人自己啊。”
秦少宁无力跪坐在地,并未发现此时父亲变得和平时不大一样,呢喃一般问道:“那后来呢?诸神之怒为何还会出现在沈初霁身上?”
秦肆道:“当年,楼西北与他一同承受诸神之怒,在第一道天雷劈下来时就已心脉尽断回天乏术。临死前他将神府种在沈初霁身上,替他抵御接下来的雷劫;沈初霁则以凡人之躯的灵核勉强保住了楼西北的肉.身和魂魄。”
“但是诸神之怒不劈得沈初霁魂飞魄散不会罢休,他在那场雷劫中活活剖出了体内唯一一根神骨,将一身神魂封印,彻底沦为废人,从而逃脱了惩戒。只要他解开封印,天道察觉他仍留存于世,便会再次降下雷劫。”
“怎么才能解开封印?”
“剥夺五感,方能解开。或许天道刻意不让他好过,明明解开封印时他应被剥夺五感,却偏偏为他留下了痛觉。”
秦肆叹道:“可是他一介凡人之躯如何能够承受九天玄灵?只要他解开封印,神力就会侵蚀他的躯体,剥夺他剩余的感官。”
秦少宁面露迷茫,在相处过程中他并未发现沈初霁身上有何异样。
“楼尊主他们说,修真界不足百年必将坍塌,如今可有法子解决?”
闻言,秦肆沉默垂下头颅,良久,开口说话,语气显得十分怪异:“为何要解决?就让它坍塌不好吗?”
只可惜秦少宁心情太过凌乱,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半晌,他忽得想起什么:“那我呢?我和沈初霁有何关系?为何我会看到关于他的记忆。”
秦肆神情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仙门大会第二关擂台比武即将开始。
来时路上,沈初霁不过提了句想吃东西,抚云顶弟子和楼西北就疯了似的往他怀里塞吃食。
“大师兄好吃吗?”
“嗯,好吃。”
“大师兄这个好吃吗?”
“嗯,好吃。”
“大师兄……”
“嗯,好吃。”
沈初霁好不容易吃完手里食物,下一刻,楼西北又拿着两颗蜜饯凑到他面前。
“喏。”
沈初霁来者不拒,接过来吃了一颗。
他垂下眼睫叹息一声,好像吃得太多了。
“沈初霁,你喜欢我吗。”
楼西北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
沈初霁余光瞥到什么,立刻抬眸看向他。
楼西北双眸含笑,一错不错看着他,好似在等待回答。
沈初霁怔愣片刻,点头道:“嗯,好吃。”
说完,他把剩下一颗蜜饯还给楼西北:“但我吃不下了。”
擂台比武与历练秘境中守擂不同, 世家弟子需要在进入祭天台时领取各自的牌子。
牌子上会写一些常见的字,领到相同字的两位弟子则需要上台比武,不限制使用武器、灵力。在比武中胜出一方晋级, 与同为胜出方的弟子继续比试,直到决出比武第一名;在比武中落败一方则降级, 与同为落败方的弟子继续比试, 从而决出比武最后一名。
每位弟子至少有两次比试机会。
抚云顶弟子对比武不感兴趣,闲云野鹤不比跟他们打打杀杀舒服?
“我们打一个赌如何?”仙儿兴致盎然道。
“什么赌?”
“说来听听。”
“赢了有什么?输了有什么?”
仙儿勾着锦儿的脖子,笑说:“比一比, 咱们谁能在比试中拿到倒数第一,如何?”
江阔努嘴:“倒数第一?那至少得输十几次罢?有什么彩头?”
仙儿神秘一笑, 一溜烟儿跑到沈初霁跟前, 撒娇道:“大师兄。”
沈初霁面露疑惑:“作甚?”
“我想跟师兄师姐他们打个赌, 你能不能帮我们准备一个奖励呀?”
沈初霁迟疑片刻,问道:“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仙儿窃喜:“如果我们在比试中成为倒数第一,你就告诉我们你和楼西北的事情好不好?”
抚云顶众人闻言, 不由在心中暗暗称赞仙儿。小师妹果然鬼点子最多,这哪儿是赌他们谁成倒数第一,分明是和大师兄赌他们其中一个得倒数第一。
对于自己和楼西北的事情, 沈初霁没到讳莫如深的地步, 好奇道:“为何赌倒数第一?”
见他并未一口回绝, 仙儿面露喜色, 挽住沈初霁的胳膊晃了晃:“好玩嘛。”
沈初霁失笑:“依你们。”
“好耶!!!”
“谢谢大师兄!”
“他娘的,历练秘境倒数第一被魏家弟子夺去了, 这一次我必拿倒数第一!”
“看到我的脸没?脸上写着倒数第一呢!”
“来, 我瞅瞅?你脸上分明写着一个字‘丑’!”
仙儿挽着沈初霁笑得开心,突然不知何处冒出一只手, 慢条细理将沈初霁的手臂从她手中拉出来。
仙儿不满看去,楼西北鸠占鹊巢挽着大师兄的胳膊,似笑非笑朝她看来:“男女授受不亲,仙儿姑娘请自重。”
仙儿怒极:“你才自重呢!他是我大师兄!”
楼西北俯身将下巴搁在沈初霁肩头,理所当然道:“那他也是我的姘头。”
“楼西北你这狗贼要不要脸?!”仙儿气得脸红脖子粗,“去你娘的姘头!大师兄对你肯定只是玩玩儿而已!”
楼西北难以置信道:“原来在你心中,你们家大师兄是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负心汉?”
“你放屁!”仙儿怒不可遏,一双杏眼冒着火星子,好似恨不得将他烧死,“大师兄才不是负心汉!”
楼西北认同点头:“没错,所以日后我不介意你们唤我一声嫂子。”
“我、喊、你、娘!楼西北你找死!”
楼西北苦恼:“喊娘辈分是不是稍微大了些?不合适,显老。”
“滚!!!”
“楼西北你不得好死!”
争执间,沈初霁始终保持沉默。
楼西北得罪人的功夫他早有了解,故而不会将他的一言一行放在心上,无视就是最好的办法。
顺利将碍眼的仙儿赶走,楼西北志得意满,笑说:“他们在你身边跟苍蝇似的,不嫌烦啊?”
沈初霁瞥他一眼:“我尚且没嫌你烦,怎会嫌弃他们。”
言下之意,楼西北比门中弟子加起来还要烦。
楼西北“啧”一声,右手不老实地搭上沈初霁的腰:“沈道长可真是喜欢我,这样也不嫌我。”
沈初霁拍他的手,嗤道:“当只宠物养养也不错。”
楼西北当即沉下脸色,幽怨地盯着他,毫无征兆抓起他的胳膊,露出洁白尖锐的牙齿在手腕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浅浅牙印,哼道:“哪天被咬了也是你自找的。”
沈初霁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嫌恶地将口水擦在他胸口上。
路过他们身边的秦家弟子以秦少宁为首,他神色惨白,双眼通红,有些魂不守舍之态,在看到沈初霁时浑身一震,眼眶竟变得更红了,翕动唇瓣似乎有话要说。
沈初霁眸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没有片刻停留。
见状,秦少宁眸光一黯,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沈初霁面前呢?即便与他相隔两丈,遥遥对视一眼就已让他自惭形秽。
“若是擂台上遇见他,可还要我手下留情?”楼西北看着秦少宁离开方向,意味不明地说。
沈初霁道:“随你。”
楼西北闷笑一声,继续道:“适才听见你和那些小崽子打了个赌,不若我们也来赌上一赌?”
“你想赌什么?”
“我若赌你当年死去的心上人是谁,你怕不会告诉我。”楼西北瞄他一眼,叹息道。
沈初霁并未应答,大抵算是默认。
意料之中,楼西北神情并无变化,说道:“如若我在擂台比武中拔得头筹,你就告诉我,你和秦少宁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如何?”
沈初霁神色淡淡,语气讽刺:“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直接告诉你?”
“当真?没想到在沈道长心中我这么厉害,一定能拔得头筹吗?”楼西北欢喜道。
沈初霁抿唇,若非情况不允许他想直接掉头走人,过去这么些年楼西北一如既往地欠收拾。
“那你和我赌不赌嘛?”楼西北旁若无人靠在他身上,晃了晃身体。
距离较近的几位世家弟子频频朝他们投来好奇目光,沈初霁到底活了这么多年,虽然称不上厚颜无耻,但是一点不薄,他面无表情推开楼西北:“站好。”
“……哦。”楼西北明显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老实下来。
沈初霁道:“我可以和你赌,但是有一个条件。”
楼西北眸光一亮:“什么条件?”
“仙门大会最后一关设在人间界,届时无论我做什么、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问我缘由。”
说话时,他神色相当平静,楼西北敏锐察觉到不同寻常,眸子直勾勾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星半点的端倪。只可惜,沈初霁太能藏得住秘密,愣是看不出一点东西。
“我若不能问你,总能自己想办法从别处得知罢?”
沈初霁颔首:“自然,只要不问我,你愿如何就如何。”
闻言,楼西北仍有几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