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看着心惊又纳闷,“你们——”
“没事没事,”其中一人赶紧说,“我们一起练拳呢,彼此切磋没控制好力度。”
这叫切磋?祝子绵三分信七分疑,不过他看出来几人不想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嘛。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他掏出手机,“这款——”
“要了,我们要了。”不等祝子绵说完,先前那人就忙不迭地接了话。同时还着急忙慌地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钱,并递向祝子绵。
“这是一万五。”
祝子绵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款手机,全新售价才一万五。”
准确地说,是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九。祝子绵今天刚查的。
对方听祝子绵起了疑,动作一滞,表情有些尴尬。
旁边一人见状,赶紧干笑着圆场,“滔说了,你这手机没怎么用过,跟新的一样。让我们原价买,算卖他个人情。”
祝子绵眨了几下眼,之后恍然地露出微笑,显然对这个理由,他没有丝毫怀疑。
“滔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算惊喜吗?明天我得好好谢谢他。”祝子绵说着,言语间笑意越来越浓。
对方四个人也附合着笑,就是笑得好像比哭还难看。
大概是脸上的伤,一笑就疼的原因吧。祝子绵这样想。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祝子绵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这么顺心。
他拿着钱匆匆走了,因为还急着办别的事。
走出巷子口,想要打车的祝子绵,可巧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车上没有人,但是车门开了一半,司机应该在附近才对。
祝子绵这般想着,便向四周张望起来。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上去面善得很。
那人见祝子绵站在出租车旁边,笑着问:“要打车?”
“嗯。”祝子绵点头,“这是您的——”
话未说完,那人已经坐上驾驶座,同时给了祝子绵一个手势,让他上车。
祝子绵立刻就坐了上去,也没多想,就感觉自己今天特别幸运,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这份幸运让他禁不住嘴角上弯,笑得舒服又好看。
司机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直到把祝子绵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叔,我是不是笑得挺傻的?”
司机听玩笑似地笑了两声,“嗯,傻得挺可爱的。”
祝子绵脸上的笑僵了,听不出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笑话他。
司机大概也察觉出这话有点不妥,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目的地是家餐厅,和男朋友约会啊?”
祝子绵快速把头摇了好几下,“不是不是,不是男朋友。”
“哦,”司机又问,“那是背着男朋友,和别人约会?”
祝子绵惊讶地看了司机一眼,心想这司机没话找话也不能乱说啊。怎么就能想到这个角度?
“我没有男朋友。”祝子绵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了。
司机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对男朋友这个话题太过执着。
继续问:“那今天约会这个,是打算发展成你男朋友吗?”
祝子绵真有些烦,甚至后悔上了这辆车。
他白了司机一眼,阴阳怪气地回了话,“也有可能啊,反正我现在单身。”
司机唇微张,似乎还想再追问什么有关男朋友的事,不过闲聊几句的工夫,导航已经开始提示,快到目的地了。
这家餐厅离方才那破旧巷子不是很远,而且餐厅的装潢也很符合这一带破旧的气质,暗淡无光。
倒是门口站着个俊秀的年轻人,挺亮眼的。
祝子绵下了车,就直奔到那人身边,二人有说有笑,关系很融洽的样子。
他们寒暄几句后,便一起走进了餐厅,谁也没留意到两人对话的情景被咔咔咔地拍了下来。
送祝子绵来到这里的司机,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目送两人进了餐厅后,掏出手机发了个定位出去,并附言:“你的猎物要跑了,跟别人约会来了。”
没一会儿,峦回复:“他不是我的猎物。他和什么人约会?”
司机嘀咕着“我哪儿知道”,同时把刚才拍的照片全发了出去。
坐在办公桌前,正埋首在一堆策划案里的峦,乍一看照片,只觉得似曾相识。
那个和绵见面的人,越看越眼熟。
忽地,他猛地想了起来,是池。
上次他带绵去私人会所参加party的时候,绵与池有过一面之缘。两个人当时看上去是聊得不错,没想到还一直有联系。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池的工作——游戏美术设计。
峦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绵逞强的资本,不是滔,而是池。
大概在绵气走美工的那一刻,他就打算让池来帮他完成游戏的美术部分了。
而他之所以卖手机,是因为他需要给池付酬劳。
峦想通这一切,又急又气地垮了一下。他用手支起头,闭着眼揉起了穴位。
“傻瓜!你私下找其它游戏公司的美工,来做自己公司的项目,这属于泄露商业机密,追究起来,那是犯罪,要坐牢的。”
峦无可奈何地叹了半天气,能怎么办呢?
他只好提前结束工作,把工作做好记录,就匆匆出了门。
峦没有猜错。祝子绵的确打算让池来帮忙,他看过池设计的UI,那水平做他策划的游戏绰绰有余。
而且,池当初为了赚钱不惜陪有钱人过夜,那他觉得只要自己给的费用还可以,池都不会拒绝。
何况他现在手上有三万,自认为已经是市场价上较高的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当他说明来意后,池愣住了,一种惊掉下巴的怔愣。
祝子绵不解地挠挠头,还以为池是在好奇是什么样的策划案。于是掏出了手机,边按亮边说:“我给你看一下——”
话未说完,池伸出手扣住绵的手腕,阻止了他。
见绵呈出一幅不理解的样子,池难以置信地解释说:“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斩神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斩神与我的公司是竞争关系。我们都是主做游戏的。”
祝子绵坦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知道你水平肯定没问题,才找你帮忙。”
池笑着摇摇头,继续解释给绵听:“绵,不是这样的。你把你们公司的策划案交给我,往大了说,是泄露商业机密,你们公司要是追究起来,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祝子绵眼睛转了转,依然不服,“所以,我才偷偷约你来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只要你死不承认,谁能证明我拿出来的UI是你设计的?”
池无奈地连连摇头,“绵,你想得太简单了。在电脑上工作都是会留痕迹的。就算我觉得我删干净了,他们只要找黑客来检查一下,都能翻出端倪。”
祝子绵对电脑本就不熟悉,对黑客更没多少了解。
听了只觉得丧气,他扁了下嘴,“难道我只能用我们公司的美工吗?”
池认真看了看绵的表情,感觉很有趣似地笑了一声。继而,他端起茶壶给绵的茶杯里续茶,同时闲聊起来。
“绵,别怪我笑话你啊。我不知道你这个项目经理是怎么当上的,但你好像对职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祝子绵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呷了一口茶,缓解尴尬。
池给自己也续了些茶,放下茶壶,正色地说:“你不是不可以找外包的美工,但是不能由你私自来找,要通过公司人事。接单的美工要与公司签订合同,总之要走一连串的手续,不是你出钱,他出图,就完事了。”
“哦——”祝子绵像个小学生,被老师教训后十分委屈的样子。
稍顿片刻,他又怀着一丝希望问:“那你能接我的单吗?”
池怔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绵会这么问。片刻后,他又笑了。摇着头说:“不行的,绵。我和公司有合同,不能接游戏公司的单,否则算我违约,会被炒的。”
祝子绵这下子彻底放弃了,垮瘫地往后一靠,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池见状,饶有兴趣地问:“斩神的美术团队很强的,比我厉害的多着呢。你是项目经理,为什么不让你们公司给你配个美工呢?”
祝子绵无力地支着头,“他们都看不上我的项目,不想干。”
听绵这么说,池丝毫不意外,好像早猜到了。
如果说意外,上次他与绵见面,绵还是个清洁工。短短半月不到,一下就变成了项目经理,这才是真让人意外的事。
池暗自揣测了一会儿,笑容变得古怪起来,“绵,斩神的董事长是不是想要你啊?”
祝子绵刚平缓下来的表情又变难堪。脸较方才红了好几分,因为红的缘由变了嘛。
“不,不是,吧。”祝子绵口齿都不清了,顿了顿,嘴硬地说了谎,“他是觉得,我的策划案,还挺有趣的。”
池听了,把头一下下摇得很是意味深长,“如果他觉得你的策划案有趣,直接花钱买了你的策划案就好,不太可能让你来当这个项目经理。他这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空间,完完全全释放你自己的想法。你知不知道,很多游戏策划在入行的时候,都渴望这样一个机会。但是——”
池不说了,只无奈地耸了耸肩。
祝子绵听得出来,池大概是想提醒他,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祝子绵想到峦把自己当交换条件写进协议里,还是不免委屈。忍不住小声嘀咕:“也许,他就是花点钱,哄我玩玩呢?”
池笑了,“有钱人是喜欢花钱哄别人玩,但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你们董事长能给你立项,这不是花钱的问题,他要顶的压力很大。一个公司,看似所有人都听董事长的话,但其实董事长的决策不能不顾及公司的管理层。其实有时候也很被动的。”
祝子绵思绪开始飘,他想起峦对他吼的那句话:“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你一没有相关经验,二没有相关学历,我不无耻一点,凭什么说服公司管理层同意立这个项目?”
当时他在气头上,只觉得峦在嘲笑他没本事。
但此刻听了池的话,他才意识到峦下这一步棋承受的非议,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池说得没错,他真是对职场一窍不通,空会学父亲摆一摆领导架子罢了。
想到这里,祝子绵神色愧疚起来,到底是他错怪了峦。
他夹了几口菜放嘴里,菜有些冷了,但他的心却一点点热了起来。
祝子绵和池简单吃过了这顿便饭,都没再提公司里的事。
到买单的时候,祝子绵打开背包,一下子露出了里面一大撂的钞票。
池惊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他赶紧帮绵按住背包,小声问:“你怎么带这么多现金啊?”
祝子绵不以为然,“本想找你做美工嘛,我想先给你些钱,显得有诚意一点。”
池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拿着现金跑来跑去啊。可以手机转账的。”
祝子绵不好言说地牵了牵唇角,关于他“没有身份ID,办不了银行卡,更不可能注册手机账户”这回事,实在没必要到处解释。
于是他干笑两声后,敷衍了一句:“下次知道了。”说完,他抽出两张买了单。
池的样子显得忧心重重,他拉着绵走出餐厅,与绵沟通了一下各自住哪,发现并不同路。脸上的担忧更浓了几分。
“绵,这一带房租便宜,失业人口多,治安不太好。你路上小心。”
祝子绵看了看蜿蜒的小巷,大概走个一刻钟就能上主干道。上了主干道打个车,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笑着谢过池,嘱咐池也路上小心,然后便各自走了不同方向。
祝子绵把背包背在胸前,加快了脚步。池的提醒他还是上心的,更何况背包里的三万,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走了七八分钟,大半的路,他的腿开始有些酸。这时,身后传来声响。
不是汽车,不是摩托车,只是很轻的电流嘶嘶声,因此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感觉肩膀一痛,怀里就空了。
一辆电动车快速从他身边路过。车上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后面,手法十分娴熟扯下他的背包,就扬长而去。
祝子绵被带了一下,摔倒在地,他不及站起,“啊”地大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身畔一阵风过,一个人影嗖地从他旁边冲了出去。
祝子绵身体僵住,小巷昏黄的路灯下,他看到那人背影越来越远,并跟着电动车一起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怎么感觉那个人,像峦?
第125章 就是酸了,怎么办嘛
祝子绵失了一下神,怀疑自己眼花,甚至嘲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希望是峦,所以幻觉了。
但这些念头都一闪而过,他爬起来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没跑一会儿,他突然听到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峦。”
真的是峦?
祝子绵不由地屏住呼吸,循声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另有一人走上前想要扶起他。
祝子绵下意识躲在了暗处,就见坐着的人影被搀起来,走了两步,又嘶的一声喊疼,倚着路灯的柱子,慢慢坐回到了地上。
借着路灯的光,祝子绵看到喊疼的人,果然是峦。再看了一眼那个扶起峦的人,祝子绵惊得差点啊出声。
那不就是刚才搭载他的出租车司机吗?
祝子绵感觉出哪里不对,只是一时脑子混乱,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就听司机又生气又心疼地说:“你忘记你的腿伤了?医生说了,让你半年都别跑步,你倒好,还追车。多亏还是电动车,这要是摩托车,不把你的腿追废了!”
峦有气无力地笑笑,扬了扬手上的包,“那这笔巨款,我得追回来啊。”
司机拿过包,打开扫了一眼,就估出了这笔巨款有多“巨”。
忍不住发起牢骚:“顶多三万,你差这点钱啊?我给你行不行啊?”
峦把包夺了回来,正色地纠正:“对你来说不多。但估计是他全部的存款了。而且,应该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
说完,峦咬着牙站了起来。
“你行不行啊,我给你送回去吧。”司机不安地扶住峦。
峦摇头,挣脱开司机的搀扶,用玩笑的口吻说:“凭什么啊,我出力,你领功。我当然得让他知道,是我帮他追回来的。”
司机气急败坏地退了一步。
祝子绵看到峦向他这边走了过来,他直觉这么偷听不太好。于是赶紧后退,想着回到丢包的地方,原地等或许比较好。
可走了几步,又想到峦的腿伤了,让峦走那么久是不是更不好。
于是他又转身,想折返回去。不成想,一转头,便与峦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不是受伤了吗?还走这么快。祝子绵像做坏事被抓包,不禁慌乱了一下。
片刻后,他思路才清晰起来,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峦走上来,把包丢回给他,同时很理所当然地说:“来找你啊。不然呢?”
祝子绵见峦走得很正常,好像没受伤的样子,对比刚才峦疼的站不住,他猜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腿伤。
祝子绵见状也不说破,他抱起包坐到了一旁的墙根儿下。
“你怎么了?”峦问,语气意外,还有些关切。
祝子绵:“刚才跑得太累了,我得休息一下。”
峦听罢,坐到了绵的旁边。坐下的时候,他伤着的腿动得不太自然,祝子绵看得清楚,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峦不肯在他面前说一声疼,但是潜意识觉得,峦想瞒住的,他不该戳破。
“你怎么找到我的?”祝子绵问。
峦把头靠上墙,似乎在琢磨怎么说,半晌后,才幽幽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害怕。”
祝子绵纳闷,“我有什么好怕的?”
峦笑着看向绵,“你啊。被滔耍了都不知道。”
之后,峦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找黑客黑进滔社交页面的事,知道了滔的计划,所以赶来的。
祝子绵听了还真是心有余悸,“原来黑客这么厉害啊。”
峦点点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把他调查清楚,就让他进你的项目组。”
祝子绵用余光看了一眼峦,见峦满脸愧疚,宽慰着说:“你这不是调查了嘛。”
峦听出了绵的宽慰语气,表情变得兴奋起来,“所以,你不生我的气了?”
祝子绵把头扭向一边,“滔的事,怪不得你。”
言下之意,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不生气,其它该生气的,还气着呢。
峦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一时不说话了。
祝子绵想了想,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他站起了身。峦跟着也要站起,却被祝子绵按了一下,坐了回来。
“你车停哪儿了?”祝子绵问。
峦动作一滞,“干嘛?”
祝子绵:“好久没摸车了,手痒。你在这儿等着,我开车过来。”
峦看了看左右,“这巷子窄,可不好开。”
祝子绵嗤了一声,“我的车技你又不是没见过,蹭坏了你的车,我赔你。”
说着,他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峦身上,峦接下笑着说:“是你赔我,还是把你赔给我?我的车要是蹭坏了,三万可不够。”
祝子绵白他一眼,扭头便走,不接话。
他心知,峦不管明里暗里怎么护着他,口舌上从来不让着他,他已经习惯了。
峦见好就收,开心笑了两声后,把定位给绵发了过去。
祝子绵开着车小心翼翼地总算开到了峦旁边。
峦起身上车时,到底还是没有伪装好。腿一用力,脚踝处疼得钻心,较方才更重。
他冷不丁地皱起眉,趔趄了半步。
祝子绵见状,上前去扶住了他,将他扶上车,表情淡然,没有一句话。
峦不自在地干笑着,“你早发现了?”
祝子绵坐上驾驶位,漫不经心地系好安全带,“脚伤了,逞什么强呢,三万而已。还不够你的医药费吧。”
车缓缓地发动了,细致地移动着每一段距离。
峦浅笑着打趣:“三万很多啊,而且也不只是为了你。等我倾家荡产的时候,你还要靠这三万来收留我呢。你答应过的,不会不认账了吧。”
祝子绵想到自己那日的承诺:等你倾家荡产,我必不离不弃。
可笑,正是这句承诺许下之后,他听到了苍与峦的过去。
祝子绵这时想起,还是被刺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酸了起来。
“哪儿用得着我啊。你给苍打个电话,他一定会好吃好喝的收留你。他的诊所一直都有一间专属你的病房,不是吗?”
峦捕捉到了绵的醋意,有些恍然,但更多是愕然,“绵,你怎么又提苍啊。我和苍的事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们是认识很多年了,但也只是朋友。如果我们真能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
祝子绵扁起嘴,峦不肯说实话,让他突地心生闷气。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喜欢骗我瞒我?为什么所有的真相,我都要从别人那里听来呢?
祝子绵凝视着路前方,不经大脑地吟出一句:“你们没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苍不同意。”
峦脸上的愕然更重,他扭过头看向绵,虽然不清楚绵是怎么知道的,但很显然绵知道了什么他不想提起的事。
峦突然变得很疲惫,他收回目光,打开了车窗。
祝子绵暗咬了一下舌尖,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摊到了明面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峦刚刚保护了他,还为他受了伤,他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让峦不痛快,而且他原本也不想这样的。
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思,他是真的嫉妒,嫉妒峦对苍的爱深不可测。
这份嫉妒他不能碰,一碰就会打翻他的所有理智。
春天刚过一半,夜风很凉。钻进车内,让穿得单薄的祝子绵打了个寒颤,但是峦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
祝子绵更觉委屈,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让自己把所有思绪放在开车上。
这一路往回,谁都没有再说话。
祝子绵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峦楼下的地下车库,峦默默下了车。
祝子绵锁好车,口中喊着“你的车钥匙”,追上去扶峦,被峦推了一把。
“开车回去吧。不安全。”峦颓废地说出这一句,就强撑着加快速度,走进了电梯。
电梯切断了两人对望的视线,并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祝子绵紧紧握着车钥匙,握到他手心疼。
他后悔了,今天不该提起苍。他从没有见峦这样郁闷过。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他认识峦,虽然峦总变着法儿地欺负他。但他一直只负责生气,而峦负责哄。
如今,仿佛角色互换,祝子绵慌到无措,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哄。
最主要的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看到峦这样隐忍地发脾气,他会这么难受。
祝子绵摊开手,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没好意思开峦的车走。
想到峦被他气到这个程度,还在担心着他的安全,祝子绵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样的好。
他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出小区,远远地,看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
突然,纷乱的思绪理出一条线,他大步朝那辆出租车走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今天,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司机了。
此时,驾驶座椅子放倒,司机正舒服地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祝子绵直接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迅速睁开眼,张开嘴似乎刚要说什么,但眼睛的信息更快。看清乘客后,要说的话直接吞了回去。
祝子绵表情平静,一脸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车前可放些小物品的地方。那里正躺着一部手机,正是他刚刚卖掉的那部手机。
虽然峦只说他发现了滔的计划,赶了过来,刻意把司机相关的事隐瞒,但祝子绵见到司机和峦在一起的那一刻,就猜到会是这样。
司机脸色由尴尬,变坦然,没什么好辩解,也没什么好掩饰了。
“我送你回去?”司机说。
祝子绵不置可否,司机缓缓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小区,喃喃地开了口:“大叔,你和峦是什么关系啊?”
司机倦倦一笑,“峦叫我良叔,你也跟着他叫吧。我看着峦长大,算是——他的私人保镖吧。”
祝子绵回想了一下,他曾听到过的有关峦家世的消息。不难想象,峦的家世背景在奴隶领域高不可攀。这样的家世,从小有一个私人保镖,不是什么新鲜事。
祝子绵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就算他和峦情投意和了,他也不配和峦结婚啊?
不过他马上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笑自己想得也太远了。
“那,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旧伤复发。”祝子绵又问。
良叔无奈地摇摇头,“你和他天台分手那一天,他受的伤。你想象不到为什么吗?”
祝子绵下意识紧张地接了句:“他从天台跳下来了?”
良叔哭笑不得递了个眼色过去,那还有命吗?
祝子绵也反应过来自己脑子不够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是车撞的。”良叔说,“他突然冲进车流里,为了捡一枚耳钉。”
祝子绵心被绞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峦把那只耳钉找了回来,但没想到方式这么惨烈。
关键是,峦受伤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
那天,就在峦的家门口,他眼睁睁地看着峦拄着拐杖走得那般痛苦,自己却满脑子想着怎么拍一张峦强吻他的照片,居然问都不曾问一句。
祝子绵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一直以来,他总想着,他为了峦放弃了贵族身份,是多么了不起的牺牲。因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峦对他的呵护。但峦默默为他做过的一切,恐怕早已经抵得起他所谓的付出。
指尖的痛让祝子绵的心好受了一些。
他控制住哽咽的腔调,尽可能平静地问:“那峦交过的所有男朋友,你都知道吧。”
“嗯。”良叔答得也很平静。
祝子绵表情变不自在,有些难为情,他低下头支吾了半天,才问清楚:“那,我算是,特别的吗?”
良叔面色不改,似乎在绵问起峦的男朋友时,就猜到了绵会这么问。
“我说的你信吗?”良叔先玩味地挑衅了一下。
祝子绵僵硬地勾了下唇,“当然,会信。不然,不会问。”
良叔点点头,“特别不特别的,你得自己品。不过,峦这是头一次追男朋友会玩命。”
祝子绵更加难堪,嘲笑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峦对他情深几许,他委实不该等别人来告诉他。
良叔的车开得很慢,城市的夜景像一幕幕清晰的画卷,更像一段段录制好的片断再回放。
祝子绵在这夜景中失了会儿神,半晌后,他缓缓把视线收回车内,用余光看着良叔,沉重地问:“那——苍呢?”
话音落,祝子绵明显感觉到车晃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看到良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到颤抖。神情在祝子绵看来极不舒服。
这让祝子绵意想不到。他原以为他打听的,只是一段旧恋情。但是良叔的反应,却好像在窥探他的隐私,还是一段让他十分痛苦的隐私。
但很短促的异样后,良叔便调整好。表情恢复如初,就是看上去有些呆。
“怎么了?”祝子绵忍不住追问,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峦是不是很喜欢苍?”
良叔迟疑了少许时间,长长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苍是校草级的,而且学习成绩好,还是班干部。多才多艺,找不到缺点。喜欢苍的人很多,峦在其中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