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指着自己,嘴做出了一个“我”的口型,似乎想要争辩什么,却在这时,祝子绵的肚子传出极为明显的一声咕噜。
祝子绵脸一红,微微弯下了身,但其实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他刚才就告诉峦,他饿了。现在,他饿得都想吐了。
峦稍顿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了极好的乐子。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嘴角却泛出坏坏的笑意。
他两手枕在脑后,自在地靠在了沙发上,悠闲地闭起眼,满是报了仇的快感。
祝子绵看出来,峦是明知他饿又不打算下厨了。
他扁了扁嘴,赌气地说:“冰箱里的菜,我都能随便吃吗?”
峦挑起眉看着祝子绵,带着“我看你怎么吃”的戏谑表情,点了下头。
祝子绵气不打一处来,看不起谁呢这是。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像一个即将走上角斗场证明自己的斗士,大步走进了厨房。
【作者有话说】: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这暴脾气来了。
第5章 谁脑子有坑
祝子绵打开冰箱,花花绿绿的蔬菜摆放得井然有序,让他有种不忍心霍霍的感觉。
他偷偷地又瞄了一眼峦,见峦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但这个角度,只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厨房里发生的一切。
这该死的透明式装修,让祝子绵如芒在背。
他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一颗西兰花。印象中他家奴隶做的西兰花是个挺简单的配菜。他因此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煮熟了就可以吃。
他回忆着自己吃过的西兰花,把西兰花处理成一朵朵。
然后把它们放进锅里,又在锅里放了足够多的冷水,接着把锅放在了灶台上。
怎么开火呢?祝子绵盯着灶台上的旋转开关,觉得不是向左转,就是向右转,应该不难。
可奇怪的是他左转也转不动,右转也转不动。
小心尝试了两下,只得放弃。虽然极不情愿,但他不得不走出来问峦:“火要怎么开?”
峦也没刁难他,亲自去厨房教他向下按住再旋转,然后就笑眯眯地倚在厨房门边看。
祝子绵被看得脸上发烧,不是与情爱有关的羞窘,仅仅是无地自容的羞窘。
他不知道该煮多长时间算熟,与此同时,该放些调料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但峦的厨房好像故意在逗弄他。调料的瓶瓶罐罐,只有颜色不同,没有文字标记。他分不清盐糖酱醋茶。
余光中,峦的表情让祝子绵很不舒服,那表情在他看来就是:你不懂问我啊?给我个机会嘲笑你啊。
祝子绵不想再被个奴隶嘲笑了。他倔强地不再开口,一个字都不再多问。大不了不放调料,我吃原味的行不行?
见西兰花煮得明显变色,祝子绵关了火。他用勺子把一锅看上去已没有脆感的西兰花捞进了盘子里。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峦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这东西能吃吗?
祝子绵一口下去,也感觉自己从舌尖到肠胃,全炸了锅。好像身体里有一堆养尊处优的财阀们在向他喊:你给我们吃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但祝子绵强忍着吞了下去。一口,两口……他不停机械而麻木地吞着,定要把自己的处女秀吃光的悲壮情绪。
峦也没有阻止,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到祝子绵眼眶很红,红得像充了血,也看到祝子绵的眼底有厚厚一层水雾。好像有生之年,没受过这种罪。
但祝子绵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仰起头,没有让一滴泪滑下来。
峦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不好言说的触动。
他收回目光,走进厨房收拾起来,不再看祝子绵。他觉得这个人需要独自发泄一下。
祝子绵赌气吃光了整盘难以下咽的东西,有一点反胃。峦恰到好处地走过来递了杯水给他,水里飘着一片柠檬,给他爽爽口。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旁,都不发一言,一个默默呷着柠檬水,一个无聊地四下乱看。
只是有意无意间,都会把余光扫到对方身上,见对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来时,又都忙收回视线。
彼此似乎都觉得该说些什么,或道歉,或感谢,但谁都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那杯柠檬水已喝下去大半。
峦注意到祝子绵洗菜时溅湿的衣服,他起身到衣柜里拿出几件干净的衣物丢给了祝子绵。
“干嘛?”祝子绵语气不善,显然心里的火还没消。
峦向浴室抬了抬下颌,“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祝子绵看了看手上的衣物,除了底裤,还有外出穿的衬衫和长裤。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峦是想送他去收容所。
他警惕地看着峦,不敢轻举妄动。
峦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无奈,他笑得有些玩味,逗趣:“怎么,以为我想跟你上床啊。我是不想你弄脏我的沙发,想什么呢?”
祝子绵刚被柠檬水压下去的反胃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没有这样想,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两个男人怎么上床?这在他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
他搞不懂峦为什么爱跟他开这种玩笑。
刚想斥责一句,转念一想,他又突然找到了答案。神色变得恍然,又有些惊悚。
他怀疑峦这个人眼光有问题,可能一直没搞清楚他的性别。
但这也不能怪峦,祝子绵心想,从小他姐姐就说他长得雌雄难辨。
其实他姐姐也一样。当他姐姐扮男装,他扮女装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看出异样。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和姐姐性别互换,蒙混诸人,得以逃出胶囊塞。
“喂,想什么呢?”见祝子绵神游半天,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祝子绵醒过梦,思绪又回到峦搞错他性别的问题上。
凭良心讲,也不能再让峦误会下去。那就简单干脆点吧。
拿定主意后,祝子绵当着峦的面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衣纽扣。
【作者有话说】:峦:你不要过来呀。
第6章 一定是对方脑子有坑
峦的呼吸顿住,神情僵硬。虽然眼前这人用山峦绵绵的“绵”做名字时,他就觉得这人对他动机不纯,但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以色示人,他是万万没想到。
他赶紧强行收回意识,想提醒祝子绵去浴室再脱,但就他愣神的那一会儿工夫,祝子绵已经把衬衫完完全全脱了下来。
如假包换的男性上半身尽数呈现,薄薄的一层肌肉勾勒出不算深邃却有几分柔美的曲线,每一条仿佛都带着些点到为止的诱惑。
至少在峦的眼睛里,是这样。
可不该是这样啊!峦觉得自己心跳比自己想象要快,呼吸比自己想象要乱,总之一句话,峦觉得以自己的定力应该古井不波的,但似乎有些失算。
他强作镇定,侧了个身将目光移开,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来喝。待喝得所剩无几时,才想起这是绵喝剩下的半杯柠檬水。
意识到这一点,他莫名感觉腹中有团火,在将他的血液往沸点烧。
他完全背过了身,挥了挥手,示意祝子绵快去浴室。但祝子绵反而上前了一步,将他扳成面对面,同时认真追问:“看清楚了吗?”
峦快要被绵逼疯了:你到底想让我看清楚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看,不敢看,只不悦地盯着祝子绵的眼睛。
而就在二人眸光交错时,峦的身体又开始冷却。
他难以想象,绵明明做着一件极具挑逗的事,眼神居然可以清澈得没有一点杂质。在这清澈目光下,峦对自己方才的悸动反而产生了羞愧。
看着祝子绵还在一本正经地等他回答,峦终于完全镇定下来,用平静又疏离的语气说:“可以去洗澡了吗?”
祝子绵觉得可以了。他都这样了,峦要是还把他当女人,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于是他拿起峦给他的衣物,向浴室走。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这些衣服你穿过吗?”
峦用手指揉了揉鼻尖,下意识打趣了一句:“怎么,我穿过的,你就不穿了?”
祝子绵表情变得不自在:那当然啊。他怎么能穿奴隶穿过的衣服,何况还都是贴身的衣服。
看到祝子绵那个难受的表情,峦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跟他打趣这个干什么。别他洗完澡,真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
峦现在觉得,以绵的脑子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都有可能。
他赶紧改了口,“开玩笑的。都是新的,我没穿过。”
祝子绵松了一口气,走向浴室。
峦也如释重负地背过了身,想着这尴尬又刺挠的一幕,终于可以掀过去了。
这时,浴室传来咔哒一声锁门响,峦突然想起了什么。
浴室虽然是透明的,但浴室里层有一圈电动拉帘,受一个隐形按钮操控,一般人找不到。
绵居然也不问一下,不会真打算在全无遮掩的情境下沐浴吧。那可真要了命了。
他忙转身走向浴室,“等一下,绵,那个——”
这时,祝子绵浑身只剩一条底裤,他直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峦,好奇峦又有什么事。
而峦的话却在说到一半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拉帘已经开始徐徐移动。
他有些意外,眼前这个不会开灶火的人,倒对这种少见的拉帘十分熟悉。据他所知,很少有人家用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峦这般思索着,看着祝子绵失了神。祝子绵也想不出峦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峦,一动不动。
拉帘一点点将浴室包裹,一点点切割两个人交缠一起的视线,祝子绵也一点点地被遮掩。
峦突然觉得,绵没了那身破旧的衣服干扰时,浑身有一种矜贵的气质,仿佛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堕落到被选中送到贵族胶囊里做奴役呢?峦真是想不通。
祝子绵也想不通。峦为什么会在家里弄个透明浴室。这东西在贵族胶囊里,只有个别高档酒店里会弄。
而且你既然弄透明了,还做什么拉帘呢?那你到底是想让它透明,还是不想让它透明?
你既然做了拉帘,为什么把按钮做那么隐蔽呢?那你到底是想让它遮,还是不想让它遮?
这也是当初祝子绵住酒店时,发出的灵魂质问。
酒店的服务奴隶给他的解释是:情趣。
一看就不是什么高雅的情趣。祝子绵当时就觉得,喜欢这套设计的人,内心一定下作得很。所以峦这个人——
祝子绵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喷头里的水温明明很热,他一身的寒意就是冲拂不掉。
可即使如此,沐浴后的祝子绵,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还是本能感觉舒服多了。
他推开浴室的门,从沐浴液的香气中抽离出来,很快就捕捉到另一味搅动他舌津的气味。
此时,峦正坐在床上看书,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餐桌上分明有一个汤碗,正冒着热气,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祝子绵走到餐桌旁,看到那是一碗汤面。闻上去应该是三鲜汤打底,上面还有三只大虾和一个煎蛋。
祝子绵咽了一口口水,抬头看向峦,隐约感觉该道个谢,可他一时说不出口。
贵族从来不需要感谢奴隶提供食物,那是他们应该做的。祝子绵还不太习惯谢谢奴隶。
峦随意翻了一下书,好像也不指望祝子绵说什么,他自言自语般吟了一句:“面不能放太久,做不会做,吃还不会吃吗?”
祝子绵肚子咕噜了一声,看来吃还是不吃,已经不由他的脑子决定了。
他坐下来,挑了一口面放进嘴里。
怎么说呢?峦这个人下作不下作,不知道。但厨艺是真上乘。祝子绵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作者有话说】:绵: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祝子绵的肠胃因西兰花留下的煎熬,被这一碗面治愈了。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峦。但峦的视线一直在眼前的书上,完全拿他当空气似的。
可是,当他吃完,悄么么地站起身,打算离开餐桌的时候,峦立即就开了口。
“等我收拾吗?”
祝子绵顿住,有一瞬间怀疑峦看的不是书,而是全屋监控。
惊愕之后,他反应过来,峦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自己收拾碗筷。
被个奴隶使唤挺不爽的,何况祝子绵也没做过这种家务,有些耻于去做。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祝子绵又用这说法来说服自己。
想到外面危机四伏,峦起码不打算饿死他,他觉是还是先不要惹峦不痛快,保命要紧。
于是,他默默拿着碗筷进到厨房,并将它们清洗干净,放到了各自的位置。
走出厨房的时候,他看见峦依然在看书,连个赞许的目光都没瞟过来。
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干家务,就被忽略不计,他嘴角下垂,有些悻悻。
屋中安静下来,空气变得凝固,时钟的指针已接近十一点。
祝子绵本着讨好峦的原则,想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向峦走了过去。
他走到床边,峦没反应。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峦”,峦还是没有反应。
祝子绵走得更近了些,他拿走峦的书,迫使峦不得不看向他。
“什么事?”峦硬邦邦地问。
祝子绵把右手伸了过去,“你要睡了吧。不是要铐着我吗?”
峦诧异了一下,不是诧异要上手铐这件事,而是诧异祝子绵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垂下眼眸,看到祝子绵的手腕,在沐浴后格外白皙细腻,宛如凝脂。手腕上的几道红痕因此显得尤其残忍。
那是手铐勒出的痕迹,举在峦的面前,更像是明晃晃的控诉。但从祝子绵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顺从。
峦的眉心一紧,眸光迅速躲开,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有那么点于心不忍。
然而,那点儿不忍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依然拿过手铐铐了上去,与前一天一样,把祝子绵铐在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上。
看来装可怜真没什么用。祝子绵心里更难受了。
他任峦作为,神情木然。被铐住后,屈膝蜷缩在沙发一角,没有急着睡。准确地说,是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的命攥在了峦的手里,而峦又是一个时冷时热的怪人,这让他很慌。
峦也没急着睡,灯都没有熄。他用余光凝望了祝子绵些许时间,好像有什么事折磨着他坐立不安。
焦灼了好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管化淤青的药膏,坐到了祝子绵旁边。
很快,祝子绵就感觉到凉凉的药点到手腕上,又被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涂抹开,同时涂抹开的还有手腕处一层舒服的暖意。
他一动不动地感受着这层暖意,看着峦专注的侧脸,真不好意思,他有点想骂人的冲动。
铐我的是你,给我上药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让我受伤还是不想让我受伤。
祝子绵觉得峦就像他的透明浴室一样拧巴,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但现在的祝子绵不敢骂,他还得靠峦给他寻条生路。
没一会儿,药已经涂抹均匀。祝子绵觉得峦的情绪似乎还不差,在峦起身打算走开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峦的手。
峦行为一滞,触电一般。神情又变复杂,与看到祝子绵解开衬衫纽扣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把视线落在被攥住的手上,眼神分明说着:这不太合适。
但是轻而易举能抽出的手,却没有动,由着祝子绵攥到发热。
“峦。”祝子绵带出些恳求语气,“别轰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峦看着祝子绵委屈中带着恐惧的眼,有些后悔自己话说重了,像是把绵吓到了。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就算绵不是警察要抓的在逃奴隶,一个长期不工作的无业游民,确实有很大可能被送去做人体实验。
峦又坐回沙发上。难得正儿八经地跟祝子绵说起了话,“绵,就算我不轰你走。你也不能一直不工作,躲在我家里。被发现了还是会被抓走的。你应该知道,这里没有一粒米养闲人。”
应该知道?他是刚刚知道。祝子绵怔愣了一下后,不禁苦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的天壤之别,原来看似雷同的生活质量,却有着不同的生存法则。
在贵族胶囊里,最好的米就是用来养闲人的。而祝子绵就是这样一个闲人,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因恐惧泛了红,“那——我可以做什么工作?”
峦的头稍稍歪了一下,用试探的语气问:“你会什么?”
好像显而易见的伤疤,却被逼着再次验伤,祝子绵有一种被戏弄的屈辱感,他把头扭到一边,用什么也不说当回答。
那就是什么也不会。对于这样的答案,峦委实也没什么意外。
苍告诉过他,最高管理司也不是随机抽取奴隶送进贵族胶囊,都是些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奴隶,才会被送过去当牛做马,过着不被当人看的日子。
所以绵但凡能说出一个一技之长,都不会到这一步。
“先睡吧。”峦站起了身,抽出手揣进兜里。
祝子绵有一种被嫌弃了的难受,更有一种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法自救的难受。
他拽过毯子把自己包裹严实,掩饰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没一会儿,他睡着了,就是眉心依旧紧紧锁着,好像一开口就是梦话:别抓我走。
峦迟迟没有睡,坐在不远处将祝子绵这不安稳的睡眠全看在眼底。手机在他手里,像一张扑克牌被翻弄了许久。
当时针快要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他点亮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作者有话说】:绵:所以装可怜还是有用地。嘻嘻。
这一夜,祝子绵睡得更加不好。被峦晃醒时,有一点起床气。
不过听峦说要带他出去找工作,他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同峦带给他的小伤害都一扫而空。
甚至在心里还夸了峦一句: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心还是挺软的。
与此同时,他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去体验奴隶领域,还有些兴奋。
忍不住先行设想,设想奴隶领域的生活质量看似与贵族胶囊里雷同,但细节上总该降几个档次吧。不然贵族的贵,贵在哪里呢?
可当他跟着峦坐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取车时,眼前所见就开始不停打击他的设想。
整个车库里的车,平均档次与贵族胶囊里的车相差无几。
尤其是,当他看到峦的车居然与他家的车是同款高档车型时,更有一种世界观被扭曲的感觉。
要知道,他家住的可是三层大别墅,是贵族中的贵族。而峦才住个五十平的大开间而已,根本不像个很有钱的奴隶。
祝子绵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失了神。习惯性地就走到了车的驾驶位。
这时,峦喊了他一声:“你想坐哪儿啊?当自己的车了?”峦的语气有些讥诮。
祝子绵这才惊觉自己走错了位置,他难堪地抽了下嘴角。
实话说,他还真把这辆当成自己的车了。在贵族胶囊里,他几乎天天都要开着同款车兜个风。
这时,他思绪斗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地对峦说:“对了,我会开车。”
峦稍顿了一下,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了几分,“谁都会啊。只不过不是谁都买得起车罢了。”
怎么可能谁都会呢?贵族胶囊里明明很多女人都不会开车。
祝子绵觉得峦是故意在打击他。配着峦那鄙夷的神情,更让他往这个角度想。
带着这口怨气,他一上车就一直看窗外,余光都不扫峦一眼。
窗外人流如织,店铺林林总总,与他熟悉的街景一般无二。来来往往的人,从穿着到气质也都熟悉至极。
好像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奴隶过的日子都和贵族相差无几,这让他越看越失望。
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一处不同,十分明显又说不上来。
故而,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待车行进了好一会儿,他才忽地恍然意识到:对了。这一路上怎么都没见到女人?
他带着这个疑问再仔细确认了一段路,确确实实没有一个女人。
祝子绵犹豫地偷看了峦一眼,想问,又怕问了会暴露他贵族的身份。可不问,他心里又痒得厉害。
琢磨再三,他想到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问法。
“峦,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怎么认识你的另一半呢?”
峦的车稍稍浅刹了一下,脑子嗡了一声。
其实这一路上,他余光一直瞧着祝子绵,把祝子绵脸上的疑惑、纠结、欲言又止,都收在眼底。
他心里还在猜,绵到底被什么搅得心神不宁。结果半天不开口的绵,一开口竟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在峦看来,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暧昧的试探意味了。
“总不会是捡来的吧。”峦反试探一句,言外之意,反正不是你。
祝子绵当然也听出来这层意思,他想:废话,当然不是我。我是男的,都给你看过了。
“所以呢,到底要怎么认识?”祝子绵继续追问,脸上的期待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峦纳闷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拿类似的问题试探过他的心意,基本上他甩出一句暗指“你我不可能”的话,就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但绵怎么还在问?
峦本不想答,可是见绵紧盯着他的眸光太过迫切,不答好像翻不过这篇,只得无奈地干笑了两声,敷衍道:“如果我说,会有人送来一批让我选,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祝子绵立刻露出恍然状。他觉得他懂了。
奴隶领域的女人是不允许出门的。养到成婚年纪被人当商品一样挑选。然后嫁过去就是生育机器。
惨,太惨了。
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在贵族胶囊里,女人受到的约束也远比男人多。
她们禁止一切有冒险性、危险性的娱乐,要在父母的监视下出行,不能随意外出等等。
现在看来,奴隶领域的女人们,被约束得更狠了些。
可转念一想,对男人的约束何尝不狠呢?
他见过再多的女人,娶的那个是谁也不由他。至于峦,听他的意思,选择的范围也极其有限。
说到底,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在爱情与婚姻上都挺可悲。
想到这里,祝子绵无比忧伤地闭起眼,“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自在地谈恋爱啊。”
峦:“……”我们?
【作者有话说】:绵:果然和脑子有坑的人不能好好沟通。
怎么说呢?人总得有自知之明。
一个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奴隶,居然敢动这个心思,多少有点癞蛤蟆行径了。
况且,这人还说得这般熟络,好像他们已经在谈恋爱,却不能公开示人似的。
真让峦无语得想笑。
他鄙夷地抽了抽唇角,轻飘飘地警告祝子绵:“我救你回来也好,帮你找工作也好,仅仅是出于怜悯。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这下子,轮到祝子绵莫名其妙:“误会?我误会什么了?”
见绵装无知,峦嫌弃得笑出声,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你应该知道,你和我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吧。”
祝子绵更蒙了: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啊,咱俩性别不匹配嘛。
真搞笑。祝子绵心想,我特意脱衣验身,不就是想提醒你,咱俩不能谈恋爱吗?怎么你反而跟我强调起来了?
他本想嘲讽回去,但不想惹峦生气,决定先揣摩一下峦突然这么说的原因。
他将自己方才的话拿出来重新思量了一番,立刻就有了答案。
“哦,是你误会了,峦。”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说,你也能自由自在谈恋爱,我也能自由自在谈恋爱。不是说咱们俩谈。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谈啊。”
峦的车突然一个急刹,吓了祝子绵一跳。“怎么了?这很容易追尾的,还好现在车不多。”
峦深呼吸了一次,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平稳启动了车辆,但脸黑得吓人。
吓得祝子绵用手捂住嘴,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到底说错了什么呢?他百思不解,心里又委屈又郁闷。只能暗暗猜测,峦那拧巴的性格又开始犯病了。
其实,峦自己也说不清他这是怎么了。他也只能猜。猜测是因为,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打死也不会跟他谈恋爱”这样的话。
虽然理智上他也不打算跟绵这个废柴有什么情感瓜葛,但这种话从绵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他有一种想抓狂的感觉。
什么意思?宁死都不跟我谈恋爱?以我这条件还委屈你了?
车内的气氛在这几句不清不楚的对话之后,变得紧张。
原本祝子绵还想问问他工作的事,没敢问。原本峦也想先和绵说说这份工作的细节,懒得说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做声,一直来到了一处写着“美伦美术工作室”的地方。
这地方对祝子绵来说,倒是新奇。贵族胶囊里没有工作室。
除了吃喝玩乐的场所,他们只有不同等级的管理司,处理贵族胶囊里大大小小的总控事务。
一些自学能力好、十分上进的贵族会在管理司工作。这些贵族是贵族中的精英,会比其它混吃等死的贵族活得更尊贵一些。
比如他的父亲,就在最高级别的管理司工作。若非如此,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胶囊塞这么隐秘的地方。
“喂,又想什么呢?”见祝子绵失神了好久,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祝子绵回过神,尴尬地摇摇头,“就是忍不住发呆,没什么。”
峦没有意外,也不想深究,他早发现祝子绵有动不动会走神发呆的毛病,他怀疑这人是在失忆处理时出了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