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时间飞逝,转眼间三日已过,赵段一行人还是没有回来。云时的心里也越发的不安了。李信等回来的人也皆是焦虑不已,甚至想要出去找人,但是被云时拦住了。
看着众人激动的神色,云时叫来了李强和周永,吩咐道“待百姓前来求助时,你们两个带人出去,借此私下暗叹,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二人应下,当天就来了求助的人,这几人跟着出去了,剩下的人虽焦躁,但却不敢违抗云时的命令,都跑去校场了。
云时坐在屋子里,手边是凉了许久的茶,心中忧虑万分,难道是杨丞相狗急跳墙?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杨丞相是好官,书中是这么写的,眼下查出来的证据也确实如此,那不会是他所作,那是谁,他在屋子里急得直挠头,但却是没有一丝头绪,
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戌时,云时刚褪下衣服躺到床上,随后大门处便传来声响,拍门声又急又重,云时这里都听到了,他二话没说拿起厚衣披上就跑了出去。
前院守门的大块头已经将人放了进来,大门也重新关闭,前院站了一行人,其中赵段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几人不过站了一会,地上便留下一小摊血迹。
云时出来见此急忙吩咐从后院跑出来的李强,“李强,快去把你认识的大夫朋友叫来,别惊动了人,若是遇到了京军只说是按照我的吩咐查案。”
李强应声,不敢耽搁拔腿便往外跑,而云时则是跟着人到了后院睡觉的屋子。
赵段将后背上的人放到了床上,让他趴在了床上,云时这才看清楚,此人受伤的位置便是后背,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湿,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眉头紧皱,闻着浓烈的腥味,忍着不让自己干呕。而屋内跟着进来的其他人见此都纷纷胆寒,这么大的伤口,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云时收回目光看向了赵段几人,几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他问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是谁做的?”
赵段躬身道,“大人,我们一直跟在杨丞相身边,三十当日杨丞相与友人会面,喝茶赏景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女子,姿色上乘,杨丞相便将二女都抬回了府中,此事过后杨丞相行事也越发低调,每日只皇宫杨府两处行走,我们以为查无可查,便于他们约定好了回来的时间。”
“后来呢?”
“约定前一日,我们跟着杨丞相时,发现了另一伙人也在跟踪杨丞相,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并没有回来,想看看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而就在今日杨丞相也一改往日的路,从皇宫出来后往酒楼去,我们也跟了上去,孙小身材最小,且与当时酒楼的伙计最为相似,我们便想了个法子让他混了进去,我们在外接应。”
“一刻钟后他出来了,可是出来时后背就被划伤了,我们来不及多想就一直带着人四处逃窜,将人甩掉了我们才回来。”说到最后他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云时安抚式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询问,“可知道追你们的是什么人?”
赵段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些人身手了得,且眼神凶狠不似打手,”
云时正欲再问,李强带着大夫回来了,二人都是气喘吁吁地,大夫来了也没多问,直接走到床边,为伤者治疗,先是将被鲜血染湿的衣服撕开,露出一条贯穿整个后背的伤疤,大片的鲜血流出,一旁的人看着揪心。
大夫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在伤口的位置,整整一瓶都用光了才将伤者后背的伤口完全覆盖住。
云时看着大夫的动作猜测,这应当是止血的药粉,果不其然药粉撒上去没多久,伤口流血的速度显然放慢了不少。
几息间药效发作,床上之人额头处豆大的汗滴落下,嘴里发出疼痛难忍的呜咽声,最后实在受不住,被痛醒了。
云时快步上前,“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孙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想看看面前之人究竟是谁,待看清了,声音虚弱的道,“大人,我扮成伙计,跟上楼,杨丞相进了二楼,屋内有女子尖叫声,没看到脸……我被人发现……男人追出来砍我,他身上穿着王府的衣服……”孙小说完又昏了过去。
大夫拿过他的手开始诊脉,但是脉象实在算不得好,他抬眼看向云时。
云时道,“不用担心银子,我这里有,差了多少同我说便是。还有药材,需要什么名贵的药草我去和陛下讨,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命,保住孙小的命。”
说罢转身同周永道,“备好马,明日一早随我入宫。”
眼下京城中唯一的王爷便是怀王。他需要将事情尽快汇报给皇帝,怀王早先便是因为那场事故断了腿,就此蛰伏,他究竟有没有死心谁也不知道,而丞相屡屡不敬皇帝,两个被皇帝所忌惮的人凑到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当晚亥时,周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周临坐在书房正座,闭眼沉思,面上看不出喜怒。
而在其下首,周府门人分坐两侧,面上都带着焦急,但无一人敢出声,屋子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半盏茶的工夫,外头传来了声响,随着脚步临近,书房的房门也被打开,一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书房,周临闻声睁开眼睛,看向进屋之人,此人正是他的嫡亲弟弟,周治。
周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拱手,“恭喜大哥,此事已成,往后大哥便坐稳了右相之位。”
周临听罢心中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好好,办得不错。”果然天耀周家。
下首门人也纷纷起身道喜,其中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周楠道,“恭喜大人,大人初登右相,地位尚且不稳,杨相必定会处处压大人一头,但眼下左相与怀王扯上了关系,陛下对二人只会更加防范,种子已种下,不出一年,大人便是朝中第一人,再无人能及。”
周临却并未洋洋得意,反而谦虚道,“本宫能有如此,多亏了诸位出谋划策,本官都记在心里,往后诸位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本官,本官定会竭尽所能。”
众人道,“尔等甘愿跟随大人。”
“好,本宫定不负诸位所望,诸位早些回去歇着吧,熬了一个晚上,咱们眼下只等着看那边的笑话吧。”
众人纷纷离去,但刚才说话的周楠并未离开,反倒同周临道,“大人,眼看着要到殿试了,大人不在吏部,这官员任命怕是会有纰漏。”
“无碍,现任吏部尚书乃吏部左侍郎提拔,此人有手段,十分能干,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无须担忧。”周临说罢脸上呆带了几分为难,“不过……”
“大人有何忧虑,我等可为大人排忧解难。”
“唉,陛下最近宠信那几个小子,没什么真才实学,只拿着不知哪里凑来的变法糊弄陛下,我怕他们会横插一手。”
周楠神情郑重,“大人放心,我等会儿替大人看好这几位。”
“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待人离去,屋内剩下兄弟二人,周临这才问起了今日的情形,“你先坐下喝口水,同我说说今日具体如何?”
周治坐下喝口水,随后才开了口,但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我派人以礼部尚书的名号请杨贺去酒楼一聚,杨贺便去了,直接进了酒楼,我派人提前在隔壁开了一间房,果然屋子里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我带人躲在了暗处,不久酒楼便被封住了,直到晚上天黑,我看到杨贺黑着脸走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说带最后周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临也笑了,眼里满是势在必得,“即是如此,那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我倒要瞧瞧他还怎么脱身?纳妾弄出些好色的名声也就能蒙骗蒙骗陛下,但骗不了我,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将王爷的女儿也纳回去。”
周临听到哥哥的话凑近了些,贴着大哥小声道,“大哥,既然如此,我们要不然再动一次手,听闻宫里的娘娘怀的是小皇子……”
周临摇头,“不可,眼下不是好时机,再等等,再等等。”
周治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听大哥的,眼下一切越来越好,他在心内也是更加信服大哥。
“是,那大哥早些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回吧”
这一夜京城内许多人难以安眠,而云时便是其中之一,他脑子里想着杨贺与怀王之事,书中写的不详尽,而现在剧情也已经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敢再按照书中所述来看待这些人,可自己却又想不出头绪,只能干着急。
心里压着事,这一晚上半梦半醒的,天将将有了亮光,云时便起了身,带着人骑马去了北门,在门口等了一会,城门打开,云时将周永和马匹留在外面,自己进了皇宫。
今日是休沐日,眼下的时辰是皇帝用早膳的时辰,早先是没有休沐日的,但是陛下是个懒惰的,时常不去早朝,而后来开始正经处理朝事,但因为身子不好,便不敢多干,定下了休息日的规矩,一直延续到眼下都没有废除规矩。
二月底天气严寒,云时穿着厚实的斗篷却还是冷得发抖,与从前的冷不一样,是由内而外的,他忍不住的佝偻着身子,脑子里则是将昨晚的事情捋了一遍,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一抬头眼前便是太极宫。
派人传了话,一会的工夫云时就进到了太极殿内,殿内皇帝正坐在桌前用膳。
云时躬身请安,“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快来烤烤火,别染了风寒。”皇帝关心道。
云时没动语气郑重道,“奴才有要事禀告陛下。”
皇帝却不以为意道,“不着急,先来吃碗汤圆暖暖身子。”
云时没法子,只能起身,刚起身便有太监为他脱去外头的斗篷,小春子也盛了一碗汤圆放到了桌子上。
云时看着满桌子的汤圆着实是震惊了。
皇帝见此询问道,“怎么了?这是不爱吃芝麻的了?那最近爱吃什么馅,朕这有好几种。”
云时摇头,“不是,是奴才过得都忘了日子,忘了眼下是十五吃汤圆的日子了。”
“哈哈哈,朕当时什么事,快些吃吧,原打算让小春子给你送去,眼下来了正好在这吃,刚出锅的好吃。”
吃过饭,皇帝将人带到了书房,“说吧可是西厂查到了什么?”
云时惊诧于皇帝的变脸速度,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反而严肃的将事情大概说了,“至于是谁安排的这场事故眼下还无从得知。”
皇帝听后面色郑重,这二人搅和到一起去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又想起了朝堂之上的事笑着同云时道,“三十的时候杨丞相纳了妾室外头闹得挺严重,于大人知道了每次上朝都要以此事弹劾杨丞相,若是这回纳了朕的侄女,朝堂怕是又要闹腾了,不过这样也好。”
皇帝一抬眼瞧见云时一脸惊奇,这才想到云时没法上朝。
他懊恼道,“瞧朕这脑子,忘了你不能上朝之事,等朕寻个由头让你也可上朝。”
云时躬身,“奴才身份不好上朝,怕是会坏了规矩。”
“无事,规矩本就是朕定的,真想让谁去谁就可以去”
云时不想上朝,上了朝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想着如何推辞时,外头传了动静,小春子在门口道,“陛下,怀王来了。”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云时道,“奴才去后殿待一会。”
皇帝点头。
云时本就熟悉这里,几步拐进了后殿,后殿与书房一门之隔,他站在门后,听着书房内的动静。
怀王坐在椅子上,被小春子推了进来。待椅子停住,便想要弯腰为陛下请安。
皇帝没受这礼,叫身旁的小春子上去拦着了,“怀王不必如此,快喝口茶暖暖身子,天寒地冻的,怎么来得这般早?”
“臣府里准备了些新奇口味的汤圆,特来敬上,想让陛下尝尝,”随即看了看屋内,羞愧道,“臣来晚了,陛下已经用过早膳了。”
皇帝道,“无碍,御膳房的汤圆都吃了十几年,没什么新意,你送来的正好。”随口吩咐身旁的小春子,“拿去膳房热着,等着午膳时候吃。”
“是陛下”小春子拿着食盒出去了,屋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怀王,“臣也是厚着脸皮来求陛下,想求陛下为臣的小女指婚,”
皇帝面露惊讶,“哦,成婚可是大事,不知道看中的是哪家儿郎?朕的侄女可金贵着呢,万不可糊弄。”
“是杨丞相长子”
皇帝愣住,下意识道,“怎么是丞相长子?”
屋内的云时听着也是与其相同的表情,这是换人了?
紧接着皇帝察觉到了自己失态,皱着眉头询问道,“朕怎么记得杨丞相的长子早已成亲,且膝下儿女双全,这……”
听着皇帝的话,怀王不由得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得不嫁,臣的女儿在酒楼用饭时脏了衣裳,在包房里换衣裳却被他撞见了,这下子不嫁怕是不成了。”
“可若是为妾那不是自降身份,倒不如送到庙里待上几年,几年后等此事过去了再回来也不迟。”
这回轮到怀王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只摇了摇头,面露难堪,“臣原来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我那小女儿竟对杨峥一见钟情,如果不嫁就要寻死。她母亲是自小照顾我的宫女,早些年便去了,我答应过她好好照顾这个女儿,我实在舍不得她,只能厚着老脸来求陛下,还望陛下应允。”
皇帝叹气,“侄女毕竟是皇家血脉,为人妾室,实在有伤皇家尊严,朕实在不能应允。”
怀王摇头,“不是妾室,臣与杨丞相商议后,决定让欢儿入杨府为平妻。”
皇帝听后脸上依旧是为难,只是话语松动了,“此确实难为侄女了,朕心中实在不愿,但是看在你的分上,朕允了,过些日子就下旨。”
“臣谢陛下隆恩,实在是臣那不孝女……唉,都是债”
皇帝笑着安慰道,“老话说,儿女债都是福气,怀王好福气。”
二人又闲谈几句,怀王就告退了,人一走,云时从后殿走了出去。
焦急道,“陛下,西城冒死传回来的消息不会出错。”
“朕信你,从原来的杨丞相到现在的杨峥,二人之间应当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云时猜不到这份约定是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问道,“那陛下这里还要赐婚么?”
“当然,这赐婚圣旨自然是要下的,朕还要给这位侄女厚赏,如此这二人可是真就撕扯不开了,朝中局面也要乱了,越乱越好,这样下手的机会也就多了。”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
一脉相承
而丞相府内,杨夫人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家里的琐事,屋子内几个管事婆子垂首站着听吩咐。眼看着冬日就要过去了,春衣也该准备起来了,衣食住行,杨夫人方方面面都吩咐了一遍,这次才让这些管事婆子下去。
人出去了杨夫人则靠在了一旁,身边的大丫鬟上前为夫人按头。
杨夫人闭着眼吩咐身旁的于嬷嬷,“你去库房挑两盒燕窝拿着,去少夫人那里看看,昨儿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儿早上就病了,瞧着若是严重直接叫人去找大夫。”
“是夫人”于嬷嬷应下出屋子,先去库房挑了两盒新鲜的燕窝,这才往少夫人的院子去。
到了院门口,少夫人身边的柳嬷嬷亲自迎了出来,于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眼,这柳嬷嬷眼眶泛红,眼下也有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少夫人这是生了严重的病?心里想着脚步便加快了。
进了屋便瞧见坐在小榻上的少夫人,少夫人脸上擦着厚厚的粉,但是掩不下眼底的红血丝。
于嬷嬷躬身,“夫人派奴婢来看看少夫人,少夫人哪里不舒坦?”
少夫人嘴角抿起,嗓音略带沙哑的道,“是儿媳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我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没休息好,歇歇就好了。”
嬷嬷递上了燕窝,“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正好给少夫人补补,好好养养身子。”
少夫人应着,“嗯,多谢母亲。”
于嬷嬷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两眼后才告退,回去便同杨夫人禀告,“夫人,少夫人屋子里并没有药味,但主仆二人眼里都布满红血丝,想来是一夜未眠。”
这儿媳妇是杨夫人亲自选出来的,大家闺秀,在家也是做长姐的,为人处世管家能力处处拔尖,没有一处是不好的,这么合心意的儿媳妇她心里极为喜欢,一直当着自己姑娘养着,眼下这情况难道是和儿子吵架了?
杨夫人坐不住了,睁开眼睛同于嬷嬷道,“走,我去看看嘉儿”
二人到时没让人通报,径直穿过院子,刚准备进屋时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杨夫人停了脚步。
屋内,少夫人宋柔嘉柔声道,“嬷嬷无须再劝了,我都知道的,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嬷嬷让我再缓几日,缓几日就好了。”
杨夫人抬脚走了进去,“怎么了这是?嘉儿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和峥儿吵架了?”
屋内主仆二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还是少夫人宋氏先反应过来,起身行礼,脸上也扯出一抹笑容来,“没有的事,母亲不必担忧。”
杨夫人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小榻上坐下,面前的儿媳妇脸上摸得厚重的粉,眼下乌青却还能瞧见,眼底也是红血丝,这熟悉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好强的她。
她轻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自家姑娘疼着,受了委屈只管和母亲说,母亲给你出气。”
原本一直忍耐得很好的宋氏听到母亲的话,心中委屈,眼眶微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划过脸颊,而她也只是摇着头说不出话。
杨夫人只觉得心疼,将人搂在怀里安抚着,随即转头问屋子里的柳嬷嬷,“到底出了何事?”
柳嬷嬷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这是她从小奶大的孩子,在家里千娇万贵的养着,嫁了人过得也是舒心日子,婆婆宽容,丈夫爱戴,后院的两个妾室也安分守己,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谁曾想到……
她当即跪了下去,“还请夫人为我家少夫人做主啊。”
“怎么了?”
嬷嬷道,“昨日深夜,少爷被老爷叫去了书房,等再回来便同少夫人说要娶怀王府的庶出小姐为平妻。”
杨夫人听罢满眼怒气,“荒唐,娶什么平妻,他就不怕祸起萧墙?真是越发的老糊涂了,这么些年的丞相真真是白做了,脑子都做没了。”
这是在明着说老爷的不是,屋内的下人纷纷低下了头。
杨夫人骂了几句,但心里这口恶气也并未出去,但他却没再继续骂下去,反倒安抚怀里的人,“好孩子,你好生歇着,只要我在一日,这杨府便只有你一个少夫人,不管那人是不是王府出身,我都不认,只认你。”
宋氏的眼泪掉得更凶,杨夫人替她抹了眼泪,同于嬷嬷道,“走,随我去松柏堂。”
宋氏睁大了眼睛,拉住了她的衣袖,看着杨夫人摇头,“母亲别去。”
松柏堂是杨丞相在前院的住处,宋氏不想母亲为了自己去吵架,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是去吵架,只是问问事情经过,我好歹是这个家的主母,有这个权利。”说罢带着身边的嬷嬷出了屋子,直奔松柏堂而去。
二人到了松柏堂,这里静悄悄地,见他来了,院子里的管家迎了出来。
杨夫人道,“我找老爷有事。”
管家躬身道,“老爷昨晚睡得迟,眼下正在休息呢,夫人过会再来。”
杨夫人并没有被他骗过去,反倒冷呵一声,“说说吧,这回又是去了哪个院子?”
管家未答,只道,“夫人,老爷眼下正睡着呢,不方便见人。”
“成,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就去后院挨个院子拍门,我倒要瞧瞧咱们丞相大人在哪个院子里。”说罢便转身要走。
管家急忙将人拦了,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这种事夫人干得出来,但他可不敢赌,只好道,“老爷在前些日子刚纳回来的婉姨娘处。”
杨夫人没说话转身离去,管家见此急忙叫人跟着,看着点人别真的往后院去了。
杨夫人瞧见了却没管,早先心境不同,舍得下脸面挨个院子拍门,眼下再找过去,她嫌恶心。
她径直回了正房自己的院子,进到屋子里下气喘吁吁地坐下,这一路疾行有些累了,自己也上了岁数,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可看看眼下这人的行事,她脑袋就隐隐作痛,抬起左手摁住了太阳穴,眉头紧皱。
一旁的于嬷嬷见状道,“夫人奴婢出去叫芝兰那丫头来给妇人按按。”
“不用,你叫你家那个找人出去瞧瞧,昨儿发生什么事了?”
“诶”嬷嬷应下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又听到身后夫人的声音,“再去问问少爷今儿出门都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应下出门去了,嬷嬷是杨夫人的陪嫁,早些年夫妻琴瑟和鸣的时候,便由杨丞相做主,把嬷嬷配给了他身边的小厮,后来二人相看两厌,这小厮也就调去了外院,这么多年过去,小厮也混成了外院管事,到是能给杨夫人跑个腿,当个眼睛使。
午时始,嬷嬷的丈夫杨勇来回消息了,进到屋子里躬身道,“小的见过夫人”
“起吧。”
“是,小的查到昨日少爷下晌去了酒楼,撞破了王府家女眷换衣裳,此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今日大少爷去上衙的路上又遇到了王府出行的马车,耽搁了两刻钟双方才离去。”
杨勇回了话便出去了,杨夫人在屋内却笑了,“瞧瞧瞧瞧,这可是亲儿子,这时候拿来顶缸,倒真是父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准还巴不得呢。”
嬷嬷在一旁劝道,“不会如此,大少爷心性好,是有主见的,但太孝顺了,怕是张不开嘴,这才不得已为之。”
杨夫人没应声,外头小厮来传话,“夫人,老爷去书房了。”
“走吧,咱们也去书房看看。”
不过杨夫人没进到书房,在书房门口被人拦住了,而杨丞相也躲在书房不露面。
杨夫人站在外头,扶着身边于嬷嬷的手,大声冲书房道,“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娶平妻,这当家主母做得委实差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爷被人迷花了眼要娶平妻,好废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呢。”
屋内的人坐不住了,书房门打开,皱着眉冲她吼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还要不要脸面了,这话说出来都叫人笑话,真是不知羞耻。”
“哈哈哈”杨夫人闻言却笑了出来,“脸面?羞耻?呵”
“我还能有老爷不知羞耻吗?白日宣淫,一块骨头差点烂在床上的东西说我不知羞耻?这脸面怕不是我不想要,而是你不想要了。”
“你,你,满嘴肮脏的蠢妇,我们杨家迟早毁在你手里,你们胡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果然不是什么好的。”杨丞相捂着胸口指着杨氏骂道。
这说的是杨夫人的庶出妹妹,那一位是个厉害人物,嫁的夫君好赌成性,还是个色中饿鬼,屋子里的姑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而妹妹身为主母却还被逼着在一旁看着,但好在没几年这男人就没了,妹妹则是带着嫁妆在外头单独过,因着早先受了折磨,心性也变了,眼下府内每日出入不同的男人,这些人出来时脸上身上都带着伤。
杨夫人原本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狠戾,竟是要上手,但是被于嬷嬷拦住了。
但杨夫人毫不示弱,“我们胡家的姑娘世世代代嫁入宗室家族,就连先太后也要夸上一声好字,您难不成比太后还尊贵?男人可拥有多个女人,我妹妹又为何不能有多个男人?若是她错了,自有律法惩戒,这种事向来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挂在嘴上。没想到丞相大人在朝堂混迹多年,还将此事记在心里,挂在嘴上,真真是叫人恶心。
杨丞相被她目光震慑的退后了几步,被身后眼疾手快的小厮扶住了,他伸出因为发怒而颤抖的手指着她,嘴里道,“毒妇,毒妇。”
在院门口守卫的小厮瞧着形势不好当即出去找大少爷,而大少爷此时正在屋子内和宋氏相对而坐,他今早上瞧见了王爷的女儿,是个温婉的姑娘,不像是惹事的样子,父亲也说过回来只好好养着就成,他想同妻子说说让妻子放宽心,好好待她。
话还没说,外头小厮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少爷少爷快去书房,夫人和老爷吵起来了。”
夫妻俩听后相互对视一眼,没耽搁都往书房方向去。
二人到时书房里已经有庶子到了,但谁都没敢出声,实在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太吓人了,看着像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架势,宋氏忙走到夫人身边,“母亲消消气,气急了对身子不好。”
而杨峥则是走向了父亲,关切问道,“父亲可还好?”
“一时半会死不了。”
杨夫人目光在这父子二人身上流转,最后目光落到儿子身上,温声道,“今日瞧见那姑娘了,可满意?”
杨峥点了点头,“儿子瞧见了,是个温婉贤淑的,进了府定会好好孝顺服侍母亲。”
一旁的少夫人宋氏听到这话眼泪差一点再次落下,当即低下了头,杨夫人则是冷声道,“不用了,我不过一个妇人,不敢劳烦王爷的女儿服侍,到时不知道如何论尊卑。”
杨峥却道,“母亲多虑了,儿子见她是懂事识大体的姑娘……”
杨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相似的长相,她仿佛透过儿子看到了多年前的丈夫,当年他也是这般,只不过见了那表妹一面,便处处夸赞,甚至为了她与自己争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走向了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