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气势越足越心虚。
燕戡好几次握拳。想削她!
戚昔怕他暴起,将自己的手塞入他掌中,控制着人。
燕戡不看他那个糟心妹妹。
“度方,你说。”
“我要听实话。”
度方:“她来找我,我去给她安排住宿,她睡了……”
“不许说!”燕如杉像只老虎,捂住度方的嘴。
“燕如杉,松手。”
“我不!”
燕戡阴恻恻:“阿兴,备马车!现在就送小姐回去!”
燕如杉一秒收手,乖巧坐直。
度方唇抿了抿,继续道:“她睡了我的床,让我负责。”
燕戡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没睡一起?”
度方摇头。
“那她可曾霸王硬上弓?”
度方自信:“她打不过我。”
戚昔扑哧一笑。
燕戡后槽牙痒痒,见旁边暗戳戳捏着自己爱将胳膊的人,心中石头彻底落下。
“你别管她,不愿意也没人说你。”
戚昔看着度方手指微动,他笑道:“既然是个乌龙,那这事儿就此作罢。”
度方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没说什么。
戚昔看他没别的反应,也没再多话。
只听燕戡让度方暂且在这里住下,勒令燕如杉不许去缠着他。这事儿在他们这儿才算作罢。
送走两人后,燕戡很是心累地趴在戚昔肩膀。
“夫郎,等开春就让燕如杉回去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燕戡偏帮不了哪个。看度方那如常的态度,两人没戏。
戚昔:“这事儿你做决定就好。”
日子如往常一般过,不过今年是个值庆祝的一年。仗打完了,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儿。
虽然夏季那会儿下暴雨导致庄稼跟房屋有损,不过好在人没事儿。
临近除夕,府内张灯结彩。
斜沙城内,卖对联、写对联还有卖年货的摊位跟铺子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
采买东西的不仅有城里的富裕人家,城外的村子里来的人也不少。
戚昔采买年货之余,遇到不少熟人。
杜属善老爷子带着自己儿子,牵着自家今年才买的牛出来买东西。老爷子虽上了年纪,但精气神极好,迎面走来,步履生风。
戚昔打过招呼,听旁边燕戡有模有样地问起杜家的情况,眉头舒展。
“家里日子能过,比起往年来不知好了多少。土豆能填饱肚子,棉花能保暖身体,老爷子我跟着将军,怕能活到八十岁去!”
“八十岁不够,我看你九十岁都行。”
“哈哈哈,谢将军吉言!”
互相问候了新年好,笑着错身,又各自采买东西。
在这个小地方生活了几年,可以说大家互相都认识一点。一路上像杜家这样的农户戚昔遇到的不下十人。
有头一个卖羊粪的孙文卿他爹;有城里养羊大户高栋梁;有西边虎啸村的猎户,就是给戚昔家提供栗子的石家……
走到最后,戚昔脸上也带起笑。
“戚老板!”
戚昔侧身,是周瓜村周定顺一家。
“过年好。”戚昔笑着拱手。
他穿得喜庆,一身红衣绣着梅花,过分明艳的衣服将那张清冷的脸衬得如芙蕖明媚。
燕戡黑衣上也带了红,长身鹤立站在他身边,正好相配。
他俩的关系,斜沙城的百姓现在是心照不宣。
“好不容易遇到戚老板,新年吉祥!”
“新年吉祥。”戚昔温和露出个笑。
周定顺看着戚昔就想到瓜地,他抹了把脸,道:“戚老板你放心,明年我们一定种出更多更好的西瓜,弥补今年的损失。”
戚昔摇头:“此事急不得,且慢慢来。”
今年要说那场暴雨让那里受损最大,无疑就是周瓜村那边了。他们种甜瓜的地全部被水淹没,今年无一家有收成。
戚昔的西瓜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好在朝廷那边的赈灾银能分到各家手里,瓜农们日子也能拉扯着过下去。
而今无战事,到明年,戚昔相信不仅是西瓜。
还有棉花,土豆,菜蔬,粟米……一应作物都更大规模更有效地种植起来。
只要天气好,照着斜沙城百姓的精气神儿跟决心,定能有好收成。
逛了一圈,最后年货被马车送回去。
燕戡拎着一大兜子东西,跟着戚昔去店里。
快过节了,戚昔提前将年节礼发了。如今手上这些,是年终奖。
所有员工聚集到酒肆,戚昔看他们站成几排,挨个上来领了荷包。
一人一句吉祥话,也把戚昔说得面上带起了笑。
“今年大家也累坏了,今年说话了过春节要放假,那就放到正月初五。”
“过年不做了?”
“嗯,诸位也忙了一年了。拿上银子回家好好过个年,明年只会更忙。”
“好耶!!!!”
“郎君英明!”
常河颠了颠手上的红包,分量还不少。他听身边压低的笑声,揉了揉铁树的脑袋。
“今年过个好年。”
众人高高兴兴散去,铁树照旧在袋子里分出一半。“大哥哥。”
戚昔:“才拿到手就还?”
铁树点点头,将碎银子放进戚昔手中:“大哥哥看看,可还完了?”
戚昔揉揉他脑袋,笑得温柔:“早就还完了不是。”
“利息也要还,我知道的。”
“当了账房先生,就是不一样了。”戚昔做势点了点,“嗯,这下是彻底还完了。”
小孩近年来手头逐渐宽裕。
自从开始帮着铺子里算账,因加起来的时间也是半个月,戚昔就按照正常账房先生的一半,也就是一月二两银子给他。
一年十二个月,发了月钱,小孩有时候给他一钱银,有时候给他一两银。
他阿爷那治腿的十几两银子也就还尽了。
戚昔捏了捏小孩的脸蛋。
看他已经到了自己肩膀高,颇有些感慨笑道:“长大了啊。”
原本又黑又瘦的小孩儿长成了高高壮壮的少年。
“都是大哥哥养得好。”
戚昔拍他脑袋:“就你嘴甜。”
他低声感慨:“大孩子了,都能养家了……”
戚昔忙完铺子里的事儿,又几天,又带上燕小宝跟着燕戡去了大营那边一趟。
如今无战事,老兵伤病都给了银子放归,大营剩下将士三万,今后依旧要驻守着边疆。
快新年了,大营这边采买了不少东西。一车一车的板车拉着牲畜送往火头营,肉香早早溢出。
将士们就等着吃肉,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光着膀子在雪地里都打斗。
吆喝声从大营里传出,光是让人听了都热血沸腾。
今年打了胜仗,战士们都得了赏。不过一个二个顾家,军营不缺吃穿,都让回乡的同伴将赏银给带了回去。
这会儿火头营里炖着肉,燕戡去见士兵去了。戚昔抱着捂得严实的小娃转到火头营那边。
“夫人来了!”
“随意瞧瞧。”
进了帐篷,燕小宝立马探头出来。这个叔叔好,那个叔叔好,嘴比谁都甜。
大家看着,脸上尽是笑意。招呼过来燕小宝,一人塞点心,一人塞鸡腿,直把他那小兜兜塞得装不下。
戚昔在里面看了一圈,问:“快过年了,大家吃什么?”
“那可就多了,土豆烧鸡,猪肉粉条,还有大萝卜……”
“挺丰盛。”
“那是,副将说今年要让大伙吃肉吃个够!”
戚昔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再出钱加个肘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大营的伙食又翻了一倍。
“这可怎么使得!”
“要肘子!要肘子!”燕小宝嚷嚷得比谁都积极。
戚昔见他爹也不这样,怀疑是不是自己小时候饿着了,才生出这个馋嘴的娃娃。
“你只管做,我让人将东西送来。”
燕戡慢悠悠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夫郎可真大方!”
戚昔挑眉:“比不得你。”
燕戡厚脸皮一笑,拉上戚昔闲逛。
“小宝就在这里待着。”
顾着吃的娃没注意自家爹爹说什么,只点点头,继续吃。
戚昔他们则出去,看了藏在山另一边的马场,不知不觉又上了城墙。往外一片,是那绵延的积雪与群山。
燕小宝终于在火头营里填饱了肚子,后知后觉发现见爹爹走了。
他忙护着小兜兜跑出去,仰头一看。
哇!爹爹在那么高的地方!
他吭哧吭哧爬上去,戚昔看得眼皮子一跳。
小崽子立马被他爹用大披风一裹,整个包住。
“这么冷的天儿,不是叫你待在下面营帐,你说说你凑什么热闹!”
“就要!”
燕戡弹了他脑门一下,“不听话。”
说完,他看着辽阔不已的草原,问戚昔道:“来年,夫郎可要在这一片养羊?”
燕小宝奋力从他爹热乎乎的胸口衣服里支棱出小手,一挥:“羊!”
戚昔将他爪子收回去,脑袋捂严实:“我养什么羊?”
燕戡:“我养,不过需要夫郎赞助赞助。”没有战事,那这片草原不能浪费。草原羊养起来,也好帮着斜沙城更好致富。
戚昔抖了抖空空袖摆:“你听。”
“什么?”
“两袖空空。”
燕戡摸摸鼻子:“当我借?”
戚昔:“你以前不是不要,现在怎还问着要?”
燕戡闷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指着前面辽阔草原:“那什么,夫郎可还想种地,我去给你打来!”
燕小宝:“打!”
戚昔连拍两只爪子:“打什么打!可回去吧!”
城墙根下,将士们啃着羊腿肉,望着城墙上那两人。
“大冬天的带夫人上城墙,咱将军是怎么想的?”
“可能将军脑子有包?”
“或许吧,也没见哪个将军掏空自己家底不说,还要掏空夫人嫁妆也要养将士的将军。”
“咱夫人是明媒正娶的,不过嫁妆这事儿确实不咋地。”
下了城楼,一家人再没出去。
又睡到了燕戡的营帐。小孩睡中间,两个大人睡外边。燕小宝热得脚一抬,踢了被子。戚昔立马给他盖上。
睡得迷糊间,他摸了摸燕小宝的额头。
耳垂一痒,听燕戡低着声音道:“没事儿,睡吧。”
又是一年除夕夜。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将院中人的青丝落成了白发似的。鞭炮声在城里噼里啪啦不曾断绝,只是听听就热闹。
肩头披来衣服,戚昔长睫一颤。
“看什么呢?”
天上灰蒙蒙的,也不见能让人思乡的月。燕戡拥住戚昔:“想什么都不行,想我。”
戚昔轻笑一声:“幼不幼稚。”
“你俩!那么冷站外面做什么,还吃不吃了!”
“小宝,叫你两个爹吃饭!”
燕小宝笑嘻嘻地张开手冲着雪地里的两个爹跑过去,一手抱一条腿仰头笑:“爹爹,吃饭饭!”
戚昔看清燕戡眼中的温柔,也看燕戡将燕小宝抱起,另一只手伸过来。
他展颜,覆手上去,十指紧扣。
转身,看那泛着晕黄烛火的屋中。
周子通忙着叼住一个大鸡腿,顺手给徒弟捞一个。阿兴跟他抢,周子通还拉着魏朝挡。
叽叽喳喳,嘻嘻哈哈,闹得简直不像话。
鞭炮落尽,院外又是一片火树银花。
“你们仨!还不快点,都抢没了!”
一家三口笑着,回到屋里。也融入了那一番吵闹,融入了人世的喧嚣。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愿每一人都有这般平常而又温暖的日子。
——完——
去年粮食收成减产,今年大家都铆足了劲儿,似要将那损失的补回来。
西边的蔬菜地已经不用戚昔操心。
除此之外, 去年留下的菜种用不完的, 他们放到询事堂去, 也有想要种子的人家过来买。
姜潮家户户菜篮子丰盛了, 就是单卖菜也能赚几个钱。
庄稼的事儿自有人看着,目前手中要紧的, 就是把那葫芦工坊筹建起来。
地方是有了, 工坊也建好了。接着就是招人。
胡今芹早在一开春时就上门来找过戚昔,如今这会儿都已经开始上工。
至于其他的处理葫芦的人员, 则需要招。
早春晴好, 燕雀归来。
往东城的巷子里, 那冒着新绿的树梢上鸟儿的身影跳动,阳光透过细缝洒落一地金黄。
燕小宝攥着戚昔衣角,跟在他身边。一路上嘴巴不停, 连看到人家院子里的大黄狗都要停下来打个招呼交流几句。
戚昔被阳光晒得微微眯眼, 他捏着燕小宝头顶的发髻。“在家还没说够呢?”
“没有没有。”
“哎!阿楮都不喜欢听我说了。”小孩老气横秋,手往后一背,沉重地踏着步子继续走。
戚昔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阿楮学习的时候不能打扰他。”
“所以我跟爹爹出来了嘛。”
铁树家。
三座紧挨着的房子围成了一个大院子, 还没到院门口,燕小宝就已经隔着围栏对着里面喊:“树爷爷!小宝来了哦!”
“院门没关, 直接进来吧。”
戚昔推开门,小奶娃直接窜了进去。像一只小肥鸭子, 跑过去抱住了门中出来的铁树爷爷。
他小心翼翼, 看得出来将戚昔以前说的话记在了心上。
“早听说你要过来,左等右等不见人, 我都差点叫铁树问问你了。”
戚昔笑道:“瞧着今天天好,这才想着该动动懒骨头了。”
铁树爷爷也笑,他放了手中凳子:“就坐院子里,暖和。”
“我去拿本子,铁树写了不少想来工坊上工的人。”
戚昔:“正好老爷子给参谋参谋。”
不一会儿,老爷子将写得密密麻麻们的纸拿出来。
戚昔草草一翻,不下于五十人。
“工坊现在规模不大,用不了这么多。”
铁树爷爷进门去又专门端了糖水出来,放在小娃娃跟前。他慈爱地看着燕小宝,示意他慢慢喝。
然后做到凳子上,点头道:“是这样的。工坊暂时能用多少人?”
“按照去年接下的葫芦单子来说,最多二十个。”
“一家最多录一个,您给看看,哪些人踏实能干,或者家中日子不好过但人品不错的,挑一挑。”
于是乎,老爷子又拿了铁树的纸张跟笔出来交给戚昔。
他念一个人的名字,铁树爷爷就说说这人的情况,连带着介绍这人家里的情况。能留下的,戚昔就将名字誊抄到另一张干净的纸上。
他们俩核对着人,燕小宝抱着那大海碗喝糖水。
海碗几乎能将他的脑袋全挡住,甜甜的水喝一口,他都会看他爹爹一眼。
戚昔不阻止,他圆圆的眼睛就变成弯月牙。脸上的酒窝时隐时现,凳子上悬空的小腿儿也跟着晃悠。
阳光将这方小小的的院子照得明亮。
春意烂漫,院中另外两户人家早早出去在城外的田地干活儿。直到头顶着太阳了,扛着锄头回到院子。
锄头往屋檐下一靠,纷纷小看着戚昔。
“戚老板。”
戚昔笑着点头,也适时拉上燕小宝离开。
老爷子将手里的纸张拿上,最重要的那张折叠好贴身放着。接着就开始按照戚昔刚刚选出来的那些人家挨家挨户地去。
工坊一天开五十文,不管饭。上工时间固定从巳时到申时。一天四个时辰。
活儿轻省,给的铜板也多,被录上的人家欣喜不已。他们吃了午饭,当即就往工坊里跑。
而工坊中早有胡今芹带着手艺人在忙活。
来的人这般积极,她想着帮戚昔做事儿,干脆直接当场让他们花了下午这半天时间熟悉工坊,并将人分配了活儿。
到明儿准时过来就可以直接上工。
戚昔牵着燕小宝出了巷子,刚到酒馆就迎面遇到自家小黑。
大狗子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山里逛了一遭,浑身沾了东西。
燕小宝嘻嘻哈哈地抓住狗耳朵,小黑真就乖乖走在他身侧。
他一路进去,边给食客打招呼,惹得众人欢笑不已。
铺子里用过午饭,正打算回去睡个午觉,常河说铺子里来了人找。
戚昔隔着帘子听着燕小宝叫了一声“啾啾”,他掀帘子的动作一顿。
齐言峥端坐在桌边,看着面前这个非常自来熟的幼崽。他脏兮兮的手撑着自己膝盖,手背露出几个小肉窝窝,齐言峥垂眸盯着他。
“你叫谁舅舅?”
“你啾啾。”
齐言峥拿下燕小宝的小脏手。他只在燕小宝一岁的时候见过他,但这称呼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他也记得。
燕戡的种,也没那么差。
可一抬眼看见戚昔,他目光沉寂下来。
两人对视,戚昔不想多言。
哪知道齐言峥却先打破平静,问:“跟他过了这些年,可后悔?”
戚昔不想理他,道:“小宝,过来。”
燕小宝看看自己爹爹,小手抬起往戚昔那边跑。
齐言峥看着自己腿上的灰色手印,道:“朝廷鼓励商户到北边行商,我会常过来看看。”
“这里有母亲的家书。”
戚昔看他拿出来的信封,想了想,没动。
齐言峥:“我之前不知道你去看过她,这些年她一个人过,虽锦衣玉食,但没什么说话的人,性子兴许是有些偏激了。”
多的,齐言峥没说。
看戚昔不接,他道:“我来时去找了你的父亲,这里边儿也有他给你写的信。”
老熟客看着齐言峥那周身的气度,还有他与戚昔之间的古怪氛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原来戚老板来头这么大。
海棠商行的东家,京都的齐家……
老客人还记得当初戚昔小小年纪跑到斜沙城,多半就是跟家里闹掰了。
如今戚昔日子好过了,这人看着是来求和的。
不过小少爷真有气性儿,这么多年就见他离开斜沙城两次。
众人如何想,戚昔不知道。
不过听到有戚文廉的来信,戚昔心上免不了颤了一下。
他摸摸燕小宝的脑袋,小孩立马懂了。
燕小宝走到齐言峥身边,先叫了人,然后才拿走桌上的东西。
没多时,齐言峥点的菜上了,戚昔看在信的份儿上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燕小宝离开。
府上,燕戡坐在戚昔以往晒太阳的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
听见动静他抬头,就见戚昔牵着燕小宝进来。
“夫郎。”
“回来了?”
燕戡给戚昔让了一点位置,道:“嗯,那边没我的活儿了。”
“羊呢?”
“张潮牵到草原上养去了。”
戚昔点头,将信放在燕戡手中。
“齐言峥给的?”
“嗯。”
“师兄那边让他给其他商户带个头,没想到他自己亲自来了一趟。”燕戡早有消息,只是想到在京都时的不愉快经历,所以没有提前跟戚昔说。
将信拆开,燕小宝爬上两个爹的膝头,乖巧坐上去一起看。
“爷爷!”
他啪叽一下,指着其中一封信道。
戚昔握住他的手捏捏:“没白让你阿楮哥哥教,能认识几个字儿了。”
一共快十封信,一封是原主母亲写的,剩下的是戚文廉跟戚成写的。
戚昔一一翻开,看着看着,渐渐沉默下来。
家书家书,书信里字字句句都在问戚昔过得好不好,小孙子长高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又说有事儿也不用着急,给他们多写信……
里面充斥着长辈的关怀,家的味道。
戚昔心里沉甸甸的。
燕戡握住戚昔的手:“反正这边也没事儿,要是想回去……”
戚昔反抓住燕戡手指:“我把斜沙城当成家。”
戚昔抬头,定定地看着燕戡:“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一个时时刻刻期盼着孩子的父亲。”
“要不……把他们接过来?”
“他身体不好,这边条件不好,又要赶路……”说着说着,戚昔看见燕戡满脸的笑。
燕戡:“夫郎是不是将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了?”
戚昔一怔。
燕戡眼里的笑意更为温柔:“夫郎处处为他的考虑,真像儿子对待父亲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
“除了我,夫郎又多了一个依靠。”
情感上的依靠。
燕戡摩挲着戚昔的手,道:“正好,岳父跟成叔想必一辈子没有出过京都,如今天下太平,人一辈子总待在那么个地方也难受。”
“不如让他们出来走走,耍耍,走到一处欢喜的地儿就停一停。就是路上走半年才到斜沙城,那也正好避暑。”
“夫郎说如何?”
戚昔意动,但想到戚文廉的那个情况。
燕戡似知他所想,轻声道:“派人跟着,他们只管玩儿,衣食住行自有人解决。”
戚昔:“也要看他们乐不乐意。”
“自然是乐意的。”
戚昔一愣:“嗯?”
燕戡收了信,一下子搂住戚昔。“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
戚昔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攀住燕戡的手臂,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过年那阵儿。”
戚昔抿进唇。
“不高兴?”
燕小宝抱住戚昔脖子,小脸蛋儿挤着人。“爹爹!”
“笑笑嘛~”
戚昔额头抵着燕小宝的肩膀,轻轻道:“谢谢。”
燕戡手臂一揽,大的小的一起抱。“谢什么,一家人。”
春播过后,葫芦工坊也建起来了。
今年春日旱了一段时间,不过好在建了水渠,能及时补救。
到夏日,城外连片的庄稼生得繁茂。
那穗子节节拔高,瞧那压得枝头都弯了的样子,今年后面只要老天不出幺蛾子,定能有丰收。
转眼就是八月。
蝉鸣吵得厉害,东面儿的书院里,却是一片安静。
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头一次没去考试的书院学生都被魏朝抓出来,安静
背着行李在那枝繁叶茂中的大银杏树下集合。
宋俭最开始被魏朝逼着放假时念书,后头甘愿从县学转到他手下。
这会儿正背着东西与孙文卿并排听训。
“夫子可真凶,咱们都要考试了,不该温和一点儿让我们保持好心情吗?”
孙文卿:“别说了,小心被抓住。”
话落,那愈发凶巴巴的声音吼道:“宋俭!又是你,话怎么就这么多!是不是上考场了也比不上你那张嘴!”
见魏朝沉着眸子看来,宋俭脖子一缩,垂头不言。
讲完了,魏朝催促着众人下山。
山脚下,要考试的学子的家长们也在下边等着。除此之外,还有几辆马车。
没办法,去府城考试的秀才就那么四五个独苗苗。
魏朝虽然态度严,但为了他们一路上不出事儿,都给安排了大马车。除此之外,燕戡那边还给他们配备了护卫队。
书生上了车,魏朝留下。
剩下的这一批要准备明年考进士的人更为重要。还有半年的时间,魏朝恨不能抓紧每分每秒。
马车出城,与城外的汇合。
接着踏上平整的官道,一直往府城的方向走。
戚昔带着燕小宝坐在前头的马车里,边上燕戡跟郭桉骑着马儿闲聊。
“爹爹,爷到了?”
戚昔搂着燕小宝:“嗯,阿爷已经到了府城,我们过去接他。
官道后来修整过,路平。
去府城能比以前少一半的时间。
不过两日就到了。
为了方便那些书生专心复习,魏朝特地让自己小厮给他们订了民宅。
这期间,书生们也知道魏朝的用心,鲜少出去。
而戚昔一家到了府城直奔的戚文廉住的客栈。
许久不见,戚昔有些犹豫地敲开了老爷子住着的屋子。
“谁啊?”戚成声音传出。
门被拉开,戚昔看着门内的老人瞬间红了的眼眶,有些说不出话。
好在戚成的精神头还行,比自己当初见人的时候好多了。
细瞧,还胖了点。
“成叔。”戚昔轻声叫人。
“阿昔!”后头,戚文廉直接从床上坐起,鞋都没穿就往门口走来。
戚成连忙过去扶着人。
一家三口也进了门。
戚文廉穿上了鞋,一脸高兴地冲着戚昔招手。
燕小宝一下跑到人身边,乖巧窝进他怀里。“爷~”
“小宝。”
“阿昔。”
男人气色好了许多,双眼神采奕奕。
戚昔的手忽然被拉住,他低头,看着那双已见沧桑的手。
“阿昔,我想你了。”或许是生了病,心智小了,戚文廉从来都不吝啬表达他的情绪。
戚昔鼻尖微酸,回握住。迟缓地叫了一声:“爹。”
“诶!爹爹在!”
他瞬间笑得灿烂极了。
戚昔也抿出一抹笑。
就见戚文廉像说悄悄话一样对戚成道:“阿昔又叫我爹了。”
戚昔抹了抹眼角。“是,老爷可高兴?”
“高兴,高兴!”戚文廉那双与戚昔同色的眼里闪着最满足的笑意。
戚昔来府城最主要的事儿就是接走戚文廉,不过顺带还要帮铺子里谈些生意。
见一见葫芦工坊的老大主顾等等。
这一通下来,杳寂书院的几个书生也考完了。
打算回去那天,戚昔跟燕戡商量了下,最后还是想着去问问那群考生要不要一起回。
没想到过去时,就在他们住着的院门前听到了吵闹声。
“孙文卿惹了咱们东山书院你居然敢回来!”
“你这样的,但凡懂事一点,就该夹着尾巴在那个小地方过一辈子!”
“耗子窝里出来的人还想爬到老虎头上,怕是觉得上次的惩罚轻了。”
戚昔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