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惊涛见戚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脸上更是得意。
常河藏在柜台后的拳头咔咔握紧。
竟然敢挖他们将军的墙角!
他要告诉将军!
常河快速跑到后头,叫方俏儿出去守着戚昔,然后直接一个翻墙快速往府上跑去。
而戚昔,打量完了,脸上温度骤降。
其余的老熟客纷纷闭嘴,缩着脖子看好戏。
不愧是府城来的,这人好生大胆,也定是不怕死!
“我看你也眼熟。”
宁惊涛一笑。
同桌的人轻蔑又心痒痒。他们私底下玩儿的花,男女通吃。这般极品的美人,在府城都没有,却……
“看你跟那跟后厨里刚杀了的猪……一模、一样。”
众人一惊。
回过神来,眼中趣味更甚。脾气不小,但愿宁惊涛争气点儿,尽然就将人抓到手。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衣小胖墩默默在心里道:不就是前知府家远了不知道几房,甚至连抄家都算不到里面的亲戚吗?
说起来,当初要是孙文卿真被送去作弊,定有他一份儿汤喝。
戚昔:“不知道。”
他冷声:“再扰了铺子里的生意,这酒你们也别喝了。”
戚昔撩开帘子,宁惊涛喝了几杯马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自觉戚昔下了他的面子。抬步就冲着人追过来。
方俏儿抬脚重重一踹——
咚的一声,宁惊涛直接飞出三米远,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方俏儿冲着下巴都合不拢的客人们腼腆一笑。
“哎呀!力气大了点儿。”
她快步上前,做搀扶状:“客官你没事儿吧?”
只听“嗷”的一声痛呼,宁惊涛气顺了。
紫薯……啊不是,谭世云亲眼看到宁惊涛的手被那姑娘踩住。还狠狠被碾动几下,疼得宁惊涛额头上都疼出细汗。
愣是哭出来。
那一桌的人都是一起来的,宁家是府城首富,要让宁家知道宁惊涛跟着他们一起受伤了,各自的利益也会有损。
且宁惊涛也代表的是他们的脸面。
一个个年轻人脸色不好看,但其他桌的熟客却看得痛快。
就该打,狠狠的打。
甚至方俏儿身边的熟客悄悄道:“小姑娘没吃饭,再用力点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同行的人有一人出头,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
谭世云搓了搓衣摆,他不想站,但不站显得他不合群。
他默默起身,趁着同桌人注意力没在自己身后,轻飘飘转到另一边全是中年人的一桌。
关掌柜看着旁边的小胖墩儿:“你……”
“我不是,我被逼的。”谭世云悄悄道。
关掌柜点点头,这小胖墩虽然圆了点,但面相不奸。眼神清亮,像他家傻儿子。
“要是真被逼的,那你来对了。”
“什么?”
“嘘,看好戏。”
小胖墩点点头,还接住关掌柜塞过来的一把瓜子,学着他的模样在旁边大汉高大身躯的遮挡下静静观察。
外面响起动静,戚昔没注意到常河什么时候不在的。
戚昔不可能让方俏儿一个小姑娘面对那么些大男人,他撩开帘子出去。
就见一片龟缩的客人中间长出了几根绿不绿白不白的“葱”,还不敌他们家笔挺站着的方俏儿看着精神。
“俏儿,回来。”
方俏儿松脚,像只兔子,乖乖巧巧跑到戚昔跟前站着。
戚昔将她从身前拉开,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人,道:“既然闹事,那本店就不欢迎你们。”
“诸位,请吧。”
戚昔手冲着门口,全然没将这些人的愤恨放在眼中。
宁惊涛一个受人轻视也就罢了,毕竟他商贾出身。
但他们几个,不是通判家幼子就是学政家的,在府城哪哪儿不是被捧着。如今到了斜沙城,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酒肆掌柜给看轻。
“本少爷亲爹乃是当朝圣上钦点的学政,你们小小一个……”
戚昔目光无波:“学政?记下了。”
“还有呢?”
“诸位爹是个什么职位,都报上来,看看我怕不怕?”
戚昔说得云淡风轻。
生活在府城久了,几人以往报上名头就能看见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换来了更为嘲弄的眼神。
这一刻,所有人的酒劲儿微微散去。
亲爹混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他们出来时再三叮嘱让他们来这酒肆多坐坐……
无缘无故,自家爹为何会这样说。
小胖子双手搁在下巴,脸圆圆的像只仓鼠:“打不起来了。”
关掌柜:“那没事儿。”
戚昔动了动手:“酒钱就不收你们的了,别在这儿碍眼,请吧。”
宁惊涛见他们真就挪动步子,他红着眼睛冲向戚昔。
“找死!”
戚昔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无奈。他说常河为什么又不在,原来跑去找燕戡了。
只听咔嚓一声,铺子里齐齐响起了哆哆嗦嗦的轻嘶声。
宁惊涛被一脚踢飞,撞上了那群书生。
宋俭捂眼。
将军好凶残。
谭世云脸皮上的肉一颤。“好痛……”
遭了遭了,这事儿办毁了,回去爹娘又要别人家的讥讽了。
小胖子沮丧。
关掌柜:“怎么,你心疼?”
“嗯。”
关掌柜跟宋俭的表情还没沉下,小胖子继续道:“我怕爹娘又被他们的爹娘指着鼻子骂。”
“你爹叫什么?”
“谭义。”
“他哦。那没事儿了。”
小胖子不懂,但关掌柜又没打算再开口了。
燕戡一脚将人踢出血,连带那一群人里发出叮叮咚咚,咔嚓的声音。
哀嚎呜咽,不是断了骨头就是撞了大包。
戚昔从燕戡肩膀微微探头:“力道也不知道轻点儿。”
“怎么,夫郎……唔。”
戚昔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去,捂住燕戡那张嘴。“这如何是好,要我们自己送医?”
关掌柜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小胖子:“该你出场了。”
小胖子看着燕戡眼睛一亮:“我送,我送就行了!”
反正只用招呼一声,各家小厮扶着各家少爷。往马车里一塞,那不就完事儿了。
戚昔松开捂着燕戡的手,从他后面走出来。
小胖子的一言一行他都注意着,没见他掺和这事儿。他问:“这几个是哪一家的了?”
小胖子笑盈盈,白里透红的圆脸看着很有福气。
“头一个出去那位,是府城大粮商宁家的庶长子,后头两个是通判家的嫡幼子跟他表弟,也就是海棠西北分行里管钱庄的王家……”
燕戡:“你呢?”
小胖墩皮子一紧,站得笔直。
“我是府城做绸缎生意的谭义家的。”
“将军,这小胖墩还行。”关掌柜帮忙说了一句话。
门外已经被搀扶坐在马车上,骂骂咧咧的众人一听到这铺子里传出的一声将军,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再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如此!
几人对视,皆是心虚。
“下去,快扶我下去。”
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始在马车上招呼。现在连府城的人都在说燕戡风流,都知道他有个男妻。
如今是招惹到了老虎跟前,还险些扒了老虎须。
这事儿要不今天解决,回去他们爹必将断了他们的腿,将他们逐出家门。
燕戡听到动静,直接吩咐常河:“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戚昔:“行了,没事了,诸位吃好喝好。”
戚昔看了燕戡一眼,转身进了后头。燕戡盯着那小胖子谭世云:“你不走?”
“走!马上走!”
后头院子,戚昔安抚燕二婶几句,拿上锄头走到墙角。
挖了坑,将那修建过的猕猴桃枝埋进土里。
燕戡:“手不冷?”
“活动着,能冷到哪儿去?”
“那些人夫郎打算怎么办?”
戚昔摇头:“只要不再来我跟前晃就行。”
燕戡:“我记仇。”
戚昔杵着锄头直起身,他看着燕戡笑了一声。“随你。”
燕戡抢过锄头,几下将树藤埋好。“早些时候不做,都冻坏了吧。”
戚昔:“忘了。过来看见,想着你儿子喜欢吃,所以试图抢救一下。”
戚昔看着男人忙活也没离开,而是跟他说闲聊。
“听宋俭问孙文卿,书院不是放假了?”
“没。明年乡试,魏朝为了争一口气,让参加乡试、会试的人都留下继续学。他三五不时过去上课。”
燕戡说着好笑:“他说后年春闱,必定让咱们斜沙城出几个进士。”
戚昔:“咱一个城就能出几个?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朝廷拢共才录取百多个,少的时候几十个都有。
“我也是这样说,他说让我等着看。”
说着闲话,手里的活儿也做完了。锄头放下,燕戡握住戚昔的手直接进厨房里烤火。
他占了方俏儿的位置烧着火,边上放着凳子让戚昔坐。
燕婶子笑得眼角皱纹微褶。
“厨房里灰多,不如回去呆着。”
戚昔:“难得过来一次,您就让我们用过午饭再回去吧。”
“好好好,午饭想吃什么?婶子做。”
“天冷,要不吃锅子?”
“这主意好。”
快到午间,有的人也喜欢来酒肆吃饭,那时候会忙一些。所以铺子里一般会先提前吃完,不然饿到午后,也干不动活儿。
还没到时候,燕婶子就忙活起来。
他们先早早吃,到午间最忙的那段时间,戚昔也留在这边帮忙。
出去送菜的时候瞧见魏朝,一旁还有郭桉,孙文卿。连宋俭也坐在了那桌。这叫什么,上午才出了那事儿,下午就见到了正主。
魏朝见戚昔,很是怨念:“听说你们中午吃了锅子?”
“嗯。”
“为何不叫我?”
燕戡端盘儿出来:“为什么要叫你?你谁?”
魏朝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
戚昔:“快用饭吧,这天儿凉得很快。”
闷头干饭的郭桉应和两声:“就是就是。能进来吃就不错了。”
这些天他们成天忙,魏朝也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消失很久的人忽然又回到书院,等那批学生走了,气势汹汹地拉着学生的夫子念书。
连带着他这个山长也得跟着。
他得了举人后好久没翻过书了,这下竟然还让他考进士。
头一次听,他还以为魏朝在讲笑话。
实则不然,这些天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人认真教授起学业来是有多么严苛。
他好好一个山长跟那些中年夫子一样,成日里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好歹是有收获,能当个心理安慰。
骂就骂吧,他当是陪着自家夫子一块儿考了。
也好让大家看看,他这个山长是当得如何尽职尽责。
好不容易下山来吃一顿好的,他是巴不得带两个肚子。饭菜好吃到他哭。哪还有经历计较什么锅子不锅子的。
宋俭倒是吃饱了来的,他没事儿,就低声跟孙文卿说话。正好将今天府城那帮人找事儿的事儿告诉他。
孙文卿听了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不惊讶吗?”
孙文卿看着宋俭一张娃娃脸,跟圆亮的眼睛:“明年乡试,可准备好了?”
宋俭抿唇,假笑。
“哎呀,我跟你说其他的你别跟我说乡试。”
魏朝眯眼,盯着这个尚且年轻的书生。
“你在县学?”
“是啊。”
“正放假吧?”
“对。”
魏朝点点头:“明日上的杳寂书院来上课。”
“啊?”
郭桉一拍他脑门:“啊什么啊,叫你来你就来。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跟你娘说一声。”
宋俭非常慌张:“我、我不……”
魏朝:“不行也得行。”
那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宋俭真就像见了夫子那般,再说不出一句话。
孙文卿:“也好。”
“呜……好。”好个屁!
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谁知道天降夫子,大冬日的还要被拉去念书。
燕戡:“快过年了,要不就放个假吧。”
“那不是还有半个月,着什么急?”魏朝想都不想,直接反驳。且还用一种“你不要阻挠我”的眼神防备的看着燕戡。
燕戡只想说一句:如此甚好,关他何事儿!
戚昔:“山上东西可齐全?冬日冷,若是冻病了怎好念书。”
“戚老板你放心,您赞助的银子我都好好用着。”郭桉抽空表决心。
“戚老板赞助了书院?”
“自然,不然书院也没钱重开啊。”如今书院已经恢复巅峰时期的招生,教学水平也不错,颇受学生家长认可。
戚昔做的大好事,郭桉这时候就没遮掩。
“戚老板大义!”食客冲着戚昔拱手。
大家乐乐呵呵,竟还有人道:“书院那方面可还紧张?郭山长你早说啊,我们也能尽点自己的微薄之力。”
郭桉哪里想到随意一句话还能给自己书院拉投资。
他开书院也不是为了敛财,只笑笑:“谢过诸位,暂且不缺。”
从酒肆出去, 就见小胖墩谭世云立在一排马车外,后头被几个同伴相推搡着。
戚昔忽略这一群人,直接上了自家马车。
燕戡倒是停了下来。
他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看过, 声音平静, 却说着令人背脊生寒的话:“若我此刻手里有刀, 我会忍不住把你们龌龊的心挖出来, 眼睛也抠了……”
“这般垃圾,留着还不敌一条忠心的狗有用。”
“而且……”他一顿, 看向宁惊涛缓缓抬起嘴角, 目色浓黑。
“我燕戡守着这地方,不是给你们来作福作威的。下一次, 再我看见你们, 那这几条命我不介意动动手直接收了。”
本打算上前道歉的几位少爷瞳孔一缩。
遍体惊寒。
燕戡, 燕戡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谭世云只觉抵在自己身后的手顷刻散去,转头就见那些在府城神气得不行的少爷们像落水狗一样催促着小厮搀扶自己上马车。
甚至脚下无力磕碰到了,也不像以往骂骂咧咧, 将手下好一通收拾。
这般出丑样, 简直是大快人心!
马车帘子一放。
谭世云立马转头,对早已经没了影的燕戡一脸崇拜。
大将军果然像爹说的一样,厉害!
马车里头, 几个脆皮少爷竖着耳朵缩成一团,等着前头马车离开的声音。
前头马车一走, 他们甚至不等谭世云上马,破声催促:“快!回府城!”
冬日里, 路面结了冰滑溜。马儿认路, 自己慢悠悠地走。
后头车厢里,戚昔双手被燕戡握住。
戚昔勾他手指, 轻声问:“生气了?”
燕戡将人横抱在腿上,长臂圈住。“夫郎作何要忍着,方俏儿跟常河都会武,直接让他们将那几个放肆的人打一顿,也好解了气。”
“是你气吧。”
燕戡鼻尖轻蹭戚昔的脸:“夫郎不该拉着我。”
“就借着一时冲动将人打出个好歹,他们后头的人家找你麻烦怎么办?”
燕戡嗤笑:“我不找他们麻烦就是好的了。”
戚昔摸他大脑袋,跟小黑顺毛一般:“小事儿,别放在心上。”
燕戡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
戚昔身子僵住,就听燕戡沉声道:“我偏要。”
回到宅子里。
整个上午没见爹的燕小宝一看到两人回来,立马张开双手迎上去:“爹爹~”
戚昔将他抱起:“怎么不在屋里玩儿?”
“等爹爹。”
戚昔摸摸他小脸儿:“外面没什么事儿了,爹爹之后在家陪你。”
燕小宝往戚昔肩上一趴,哼哼唧唧高兴地撒娇。
燕戡立在戚昔身后,见他只叫戚昔没叫自己,曲指敲了一下小孩儿额头。“不叫我?”
“爹!”燕小宝怨念捂头。
斜沙城的冬日不好过,外面不能停留太久。戚昔手背贴了贴燕小宝的脸,察觉到有些凉了,赶忙将人带回屋。
屋子里,阿楮也在。
小孩儿穿着一身红,脖子上套着白色的毛绒围脖。他规规矩矩坐在桌上完成他师父布置的事情,小脸一本正经板着,仿佛与初见那会儿一个样。
不过恍然一比较,忽然发现快四年了,才惊觉如今的小阿楮已然如小少年一般了。他身形好似抽条了些,不那么圆得像糖葫芦。
只是他脸上的婴儿肥未褪,寻常性格还是乖软。这般朝夕相处,难免将他还当那个帮师父叫来领路的小小孩。
“郎君!”
“将军。”
阿楮猫儿眼弯起来,唇红齿白,笑得依旧乖软。
他旁边放了几张纸,上面黑压压的,鬼画符一般的字迹应该是燕小宝写的。
戚昔应了一声,将小娃娃放下。
又走上去摸摸他的脑袋。“阿楮在忙呢?”
“快写完了。”小孩浓密的长睫微眨,乖巧得让人喜欢。
戚昔摸摸他小脸,又捏住他的手试了试温度。
“还行,不凉。”
阿楮回握戚昔的手:“郎君,有炭盆。”
戚昔:“嗯。烧炭的时候门窗不要关严实了,会中毒。”
“我知道,师父教过。”
让小朋友继续写,戚昔脱了外层的毛绒大氅被崽儿他爹接过。
又见地上铺着的毯子上面,小箱子里放着燕小宝从的玩具。
“刚刚在跟阿楮哥哥玩儿?”
“嗯!周叔叔不在。”
燕戡放了衣服回来:“应该是看病去了。”
“阿兴叔叔呢?”戚昔问。
“找吃的去了。”
戚昔摸着小娃娃那圆滚滚的肚子:“不能再吃了,肚子里装满了。”
“阿楮吃。”
阿楮放下笔,顺着小孩儿的话点头:“对,是我吃。”
戚昔笑了笑,也不戳破燕小宝。他走到矮榻边坐下,燕戡跟着给他当靠垫儿。
“小宝明年四岁。”戚昔慢悠悠道。
“嗯,该送去上学了。”
“不上,要阿楮!”
燕小宝知道上学是什么,隔壁的几个哥哥姐姐上学的时候每天都要很早起来去魏叔叔说的那个书院。
一去要天快黑了才回来。
那样就很久见不到爹爹,见不到周叔叔,魏叔叔……
戚昔看着爬到自己腿上的胖崽子,满脸不高兴的小崽子:“你阿楮哥哥也是在念书的。”
“你去看看阿楮哥哥写的字,你认不认识?”
燕小宝将脑袋往戚昔怀中一埋:“不学,不学。”
燕戡气笑了。
戚昔瞪他。
燕戡立马拍拍崽子的屁股:“不念书就不会更好地使大刀,不会领兵打仗,也不会像你度叔叔一样成为小将军。”
燕小宝直起身,瞪圆了两个大眼睛:“爹爹不在!”
“爹爹在家又不走,你回来就能看见。”戚昔抱着他道。
“阿楮……”
阿楮:“我跟我师父学的,不用去书院。”
燕小宝:“那我也跟师父学。”
戚昔点点怀中耍赖的小娃娃的鼻尖儿。“不去书院,你哪来的师父?”
燕戡看他这么抗拒,下巴搭在戚昔肩上,从上往下俯视这个土豆儿一样窝在自家夫郎怀里的幼崽。
“怎么这点也像我了。”
戚昔真诚发问:“那你怎么又愿意念书了?”
燕戡诚实答:“因为我大哥抽我。”
戚昔看着怀中眼睛湿漉漉的娃娃,略微犹豫。“三岁……”
燕戡戳戳自家可可爱爱招人疼的崽,斟酌了一下,还是于心不忍。
“要不再等等吧,不着急。”
下不了手。
他小时候要像小宝这么乖,想必大哥也舍不得下手。
但小宝这点,估计是随了自己夫郎。
嗯……他心甚慰。
崽子总算又多了一样像戚昔的地方。
抛开小崽子念书的事儿,燕戡想起了许久不见人的妹妹。默数了一下,这才惊觉已经快半个月没见燕如杉的人影了。
“阿楮,这几天在宅子里可见到燕姐姐?”
阿楮摇摇头:“好多天都没看见了。”
戚昔一想,确实。他猜测:“难不成真找到度方那里去了?”
燕戡眯眼。
这妮子!
“主子,你们回来了!”阿兴端着一盆儿现炸的酥肉进来。
酥肉做得小小一个,表面被炸得金黄。阿兴开门进来,那个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怀里刚刚还安分坐着的小崽子这会儿屁股上像被虫子咬了一口。动来动去,着急地探个脖子看那盘子。
戚昔提醒:“只能吃两个。”
“知道了,爹爹!”
戚昔一放手,小孩儿蹭的一下跑到了阿兴腿边。
阿兴给他拿了一个,用干净的帕子垫着。剩下的全放在桌上,招呼阿楮一起吃。
燕戡还惦记着燕如杉的事儿,问:“燕如杉去度方那儿了?”
阿兴手一僵,干笑道:“主子,你知道了。”
“你早知道。”燕戡盯着他。
阿兴直呼冤枉。“那是小姐让我保证不许告诉你。”
“那她出了什么事儿你能做主?”
阿兴垮了脸:“那……可要叫她回来?”
燕戡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妹大不中留!燕如杉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燕戡:“叫度方一起。”
“我这就传信。”阿兴抬脚就溜,就怕燕戡连带着自己也收拾。
燕小宝举着酥肉追:“叔!吃啊!”
燕戡:“燕小宝,你回来!”
燕小宝忙把自己没啃的那一块给了阿兴,乖巧挪步回到屋里。
看了一眼自己周身萦绕着低气压有些吓人的爹,利索爬上桌子坐在阿楮旁边。
燕小宝招呼:“爹爹也吃!”
戚昔:“爹爹不吃。”
燕小宝点头,肉乎乎的包子脸也跟着颤了颤。“爹爹不吃,那我帮爹爹吃!”
戚昔看他飞快抓了一把就要往嘴里塞,轻飘飘道:“小宝,只能两个。”
“你刚刚已经吃了一个了。”
燕小宝瘪嘴。
清透的葡萄眼咕噜一转,只能滑下凳子,将手上的往两个爹手里塞。
他笑得讨好:“我不吃,给爹拿。”
戚昔点点他鼻尖:“鬼机灵。”
第二日。
才早上,院儿外头就听到那嘈杂的说话声。不是燕如杉还能是谁。
夫夫俩收拾完,用过早饭,立马出去见人。
“舍得回来!”
燕如杉一怂,不过转眼看见身边的度方,像吃了豹子胆,立马变得丝毫不惧:“不是你叫我回来的?”
戚昔后出来一步,看并排站立的两人,郎才女貌,一冷一热倒莫名和谐。
“外面冷,屋里坐着说。”
度方:“郎君。”
燕如杉大大咧咧拍他胳膊:“要叫嫂子。”
度方抿紧唇。
戚昔真就看他试图喊出来,不过最后还是翻不过心里的坎儿,开不了这个口。只转身捞起燕小宝,吸娃去了。
燕戡大步上前,拎着燕如杉就进了屋里。
戚昔问:“度方不进来?”
度方:“等她们说完。”
戚昔挑眉。
这看着……好像成了?
不过有这么快?
屋里,兄妹俩对坐。一个比一个绷着,谁也没开口的打算。
戚昔摇摇头。
走到燕戡一旁坐下:“行了,再愣下去,该吃午饭了。”
燕戡黑着脸犹如审问犯人:“谁叫你跑去找度方的?”
燕如杉:“我自己啊?想找就找了。”
“那你俩什么情况?”
“你不是看见了。”
燕戡沉声:“说!”
燕如杉肩膀一抖,委屈看向戚昔:“戚昔哥……你管管他。”
戚昔戳了戳燕戡的腰:“好好问。”
燕戡冷声:“行,那我让度方先回去。”
燕如杉立马站起来,张开手拦住燕戡:“不行!”
“我的属下,还用得着你说不行。”
“我男人,我说不行就不行!”
戚昔一时惊住。
耳边,燕戡压着怒气道:“这才多久!你都能说出这样的话,燕如杉你能不能不要胡闹!”
燕如杉眼睛一闭,大吼:“都睡过一张床了他不是我男人是你男人吗?!”
戚昔指尖一颤,反应过来立马抱住燕戡的手。
燕戡只觉心火暴涨,怒不可遏。那冷沉的眼神戚昔看着都胆寒。
这姑娘是真的虎!
燕戡呼吸都重了,他咬牙切齿:“燕如杉……你……阿兴!叫度方进来!”
偏偏燕如杉也上头:“跟他没关系,我做的!”
燕戡试图拉开戚昔,但戚昔抱得紧又怕伤了他。燕戡只觉得脑仁儿抽抽的疼。
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件如此让他愤怒的事儿。
“你是要气死我!”
“你让我怎么跟祖母交代!”
戚昔听出燕戡惊怒之下的担忧与自责,自个儿将身子嵌入他怀抱,紧搂着男人腰给他顺气儿。
“冷静,问清楚了再说。”
戚昔抬头看着燕戡顷刻泛着血丝的眼睛,手上不停,轻声道:“相公,深呼吸。”
燕戡对上戚昔担忧的眼神陡然泄气,他颓然地趴在戚昔肩头,脑袋埋起来。
“气死我了。”
戚昔也头疼。
好不容易安抚住人。
度方也进来了。
戚昔冲着他点点头,拉上燕戡坐下。这次换他来问:“你们在一起了?”
“当然。”燕如杉跟度方挤着一张凳子上。
戚昔看燕如杉翘起的唇角,以及度方那依旧冰块儿似的脸。“两情相悦?”
燕如杉看了度方一眼,中气十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