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by不间不界
不间不界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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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解临渊的脸色不大好,乌黑的眼袋挂在右眼下方,嘴唇苍白起皮,应该好久没喝过水了。
不出所料,戊寅没有在解临渊的左眼显示屏中看到那抹闪烁的红光,实时监控关闭了。
他猜测,应当是在Z1932的污染混乱期间,上级会将他的机械战神彻底关闭,以避免出现一些系统紊乱等等问题。而且监狱方肯定非常熟悉其中流程,不然怎么会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对解临渊进行打击报复。
只有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给Z1932造成一些不致命的皮外伤,届时就算问起来,也可以用一句‘都是他自己混乱期自残的结果’打发掉。
即使解临渊归属先锋队特殊行动组,是首领花重金交易来的实验体,但在庇护所内所有人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件武器,一样物品,不是人。
谁会为了单位的一台公用机器受到磨损,从而去和同事产生争执?
不过没有监控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解决很多。
几秒钟过后,戊寅看到解临渊眼皮下方的眼珠颤了颤,随后就好似慢动作一般,蝶翼似的浅色睫毛掀起,露出底下猩红的眼珠。解临渊的眼里还沁着几分在戊寅看来有些虚假的睡意朦胧,他眯了眯眼睛,努力撕开粘连干涸的嘴皮,嗓音中的沙哑虚弱倒是十分真实:“……你是?”
“我是帕尔默,来给你做体检的医生。”戊寅大言不惭地说。他低下头,打开工具箱,然后惊喜地发现里面的器皿一个都不会用。
“您好……帕尔默医生。”解临渊一如初见时的那般礼貌谦卑。
打完招呼,他又疲惫地闭上了眼,好一会才彻底恢复意识。
可就在他完全清醒,睁开眼睛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名狱警和两名士兵的时候,解临渊忽然爆发出无比强烈的进攻性,他愤怒地挣扎着,眼球上布满红血丝,死死瞪着不远处的卡玛,他龇着牙,威胁地朝她哈气,手腕上粗重的锁链因为挣动产生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卡玛认为自己在监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还是一个目前连话都不会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脸部的肌肉因怒意抽了抽,拔出别在腰后的电棍。
但不等她走上前给这个不知死活的怪物一个教训,那名金色头发的研究员倏然站起身,一把挡在她和Z1932之间,甚至还张开双臂做出保护者的姿态,拧着眉喝止道:“你想做什么?!”
“教授,”卡玛毫不客气地用电棍指指戊寅的脸,又指指Z1932,“骑到主人头上的狗,就是要打了才知道疼。”
“他这明显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你不要太过分!”戊寅厉声指控道。这个专有名词还是他昨天刚从同事口中听到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现学现卖,并且用得像模像样。
卡玛为帕尔默这义愤填膺的表情感到好笑,她不可思议地反问一声:“所以呢?”
戊寅回头看一眼还处在应激状态下神志不清的解临渊,深吸一口气:“你们在这里只会让他情绪异常激动,这样我根本没办法给他做检查……你们都出去,让他冷静一下。”
卡玛不屑:“这不符合规定,你做检查的时候我们必须在场,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那你们的所作所为就符合规定了吗?”戊寅沉着脸,意有所指地用眼神向女狱警示意解临渊所遭受的种种虐打,他声音寒得像坚冰,“出去,或者等我出去之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公之于众,由首领和典狱长来判断到底是否合规。”
“……”卡玛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拇指轻动,将电棍处于开启模式,在她手中滋滋作响。
戊寅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继续为自己威胁的可信度加码:“一个科研院副教授的话,不谈一言千金,也绝不会像石子落入池塘那般微不足道。卡玛警官,你觉得呢?”
某一瞬间,卡玛真想让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死在这儿。
她眯起眼睛,阴森森地问:“你要为了这么个玩意和我们狱警对上?”
“我并不是刻意和你们过不去。”戊寅严肃地解释道,“这只是出于一名医生对于患者的负责。”
他这话说得简直佛光普照,金光闪闪,完全就是一个有着空中楼阁一般的道德标准、不食人间烟火、超然物外的圣父白莲花。
把卡玛都给整无语了,在戊寅身后装疯卖傻的解临渊也差点没忍住破了功。
我们俩真是……解临渊撑开血红的眼瞳,眸底尽是戏谑与兴致盎然。
……真是,一丘之貉。
“听懂了吗?”戊寅正色道,“听懂了就出去,把门关上。

第15章
卡玛忍了一会,大概是不想再和这种脑残男菩萨讲道理,气愤地扭头就走。临出门前还不忘放狠话:“到时候你在牢里被他弄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等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后,戊寅态度平和地对剩下的两名戍卫队员道:“你们也出去吧。”
比起拽得二五八万的狱警,这两人就好说话得多,见科研员坚持,他们没有多作犹豫就收起枪,告诉戊寅遇到危险就大声喊叫,他们就守在门外,时刻守卫他的生命安全。
戊寅非常感动,然后让他们记得关门。
解临渊向来做戏做全套,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还自顾自演了一会“刺激源消失,应激障碍逐渐平复”的戏码。
还真别说,被束缚住的凌虐感长发俊男跪在地上,半睁着眼不断喘息,这画面看起来还有点养眼——对于戊寅来说。
他安静地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站在旁边看他演,顺带环顾一圈,在墙角处发现了一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运作的摄像头,款式老旧落满灰尘,估摸着还是黑白画面,无法收录声音的那种。
末世来临,人类科技起码倒退二十年,多老旧的电子产品都能从箱底拿出来用。
等解临渊彻底冷静下来,低唤了一声帕尔默教授,戊寅这才漫不经心地转身朝他靠过去,背对着摄像头,顺带用身体挡住解临渊的半张脸,避免他说话时口型暴露在监控下。
口罩,手套,棉球,抽血针……戊寅有条不紊地将工具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表面稳如老狗,冷静自持,实则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做什么。
看他胶条都不绑,碘伏也不消毒,针头就直挺挺往他胳膊上戳,解临渊眼皮子猛地一跳:“帕尔默。”
戊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解临渊的脸。
“你的人缘可真差。”
解临渊知道帕尔默这句话的意思,自嘲地笑了笑:“你是说卡玛警官?曾经在污染者潮里救过她一命的未婚夫被我杀了,她会对我这种态度也正常。”
“为什么要杀她未婚夫?”戊寅问。
“他借用职权半夜带了几个人到我这里来,要我帮他们扣郊。”解临渊挑衅地勾起唇角,“我就全杀掉了,真的很简单,即便没有机械战神杀他们也不比杀鸡难多少,麻烦的是后续的解释……我用的理由是污染混乱期还没过。后面督查组过来检查,当天的监控‘恰好’还坏了,倒是便宜了我,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啊……”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先锋队那边放任边陲监狱对Z一些不算非常出格的虐待报复,又有了进一步的解释。
“帕尔默。”Z1932收敛了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态,这是一个接下来他准备谈点正事的预告。
等戊寅倾身附耳下来,解临渊也顺势抬起脸,视线落在研究员鬓边的金色的软毛上,他启唇,音色低沉轻缓:“您到底是什么人?”
“你似乎很喜欢在我耳边说话。”戊寅摸了摸被热气弄得发痒的耳垂。
“……不,这次可是您主动凑上来的。”解临渊目光错也不错地注视着他,“请回答我的问题,教授,您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戊寅轻佻地笑了下,“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漫不经意地矮下身,右手指腹在解临渊的颈侧徐徐摩挲:“Z,或许,我们应该先谈一谈关于你的事?暗示我成为你的体检医生,再想尽办法塑造出这么一个完全私密的谈话空间,是想告诉我什么?”
“是为了和您谈合作,教授,您是谁确实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和您·这个人谈一项充分满足双方诉求,互利共赢的合作。”解临渊道。
现况对他很不利,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在数日前宣告失败,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帕尔默玩什么你来我往的试探游戏,时间有限,他就连说话的语速也放快了不少。
“我的诉求很简单,您很聪明,也很敏锐,大致已经猜到了答案。”他说,“我想要摆脱机械战神密钥的操控,离开狼烟庇护所。”
和戊寅猜得丝毫不差。
解临渊双臂被粗重的锁链吊起,双腿无力跪着,初见是如雪一般的银发更是乱得像枯草,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毅沉着,直直仰视着戊寅,像是信徒在祈求神明的一丝垂怜:“请您帮助我。”
可惜他这一点苍白无力的祷告很难打动无心无情的神祇。
“我为什么要帮你?”戊寅好整以暇地问,“帮助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不知道。”解临渊眼眸轻动,但紧接着又无比坚定地继续和他对视,“但我知道,您一定对我也有所求,不然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我图你的身子。不过戊寅并不打算说实话。
“您大可以提条件。”解临渊说,“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您能够满足我的诉求。”
戊寅沉吟一会:“如果我说……我的诉求就是机械战神的密钥呢?”
解临渊大概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回答得不假思索:“如果您有这个能力转移秘钥权限归属人,那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是吗?”戊寅明摆着就是不信。
“不过,届时您和我签订新的归属协议里,我希望加上一条:‘秘钥归属权永不得再次转移’。”解临渊提出条件,“您将是机械战神的最后一任主人。”
加上这么一条限制,才稍微靠点谱。戊寅心想,解临渊在狼烟庇护所服役必然是终身制的,永远活在他人的操控之下,就算络腮胡长官死了,也会有下一个没胡子长官,秃头长官,小眼睛长官接任。
他是一把特殊的武器,只有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彻底报废在战场上,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意志。
戊寅点了点头,又问:“那最高指令怎么办?不是说这间庇护所的首领手里还有你的自毁指令?”
“您只需要想办法帮我解决秘钥,指令我自有办法。”
闻言,戊寅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尾。拿低一级别的秘钥没办法,却有能力对抗更高级别的自毁指令?他又觉得解临渊在说谎了。
不过,这家伙要是句句实话坦诚布公,他反而觉得奇怪,像现在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真假结合虚虚实实,才是他所认识的解临渊。
见帕尔默没有反驳,解临渊便默认他愿意和自己合作:“帕尔默教授,秘钥并不是拿来那个挂坠那么简单,操控器上绑定了里根长官的个人信息,需要权限转移。转移方式有两种,一是他个人……”
“这么麻烦?”戊寅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另起了一个自己更感兴趣的话题,“话说,你怎么会想到和我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合作?”
该死……说话被打断的解临渊太阳穴附近鼓起了一根青筋,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一直游刃有余地在这里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高高在上地掌握主动权,非常令人不爽。
“……你问为什么?”解临渊的声音变了,眼神也变了,散发出浓烈的侵略性。
地狱归来的恶魔装够了温柔绅士,露出口中还沾着血沫的尖锐獠牙。
“因为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触碰我手臂上产生的黑色血管代表着什么。”他语气森冷,戾气十足,“你杀掉的那个金属臂男人也佐证了这一点。”
彼时络腮胡长官也在车上问过戊寅,那个比他结识三倍还有着金属钳手臂的壮汉是怎么死的,戊寅给出的答案是壮汉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一钳子打在脑袋上,当场暴毙。
这个答案虽然离谱,但因为除了他之外无一人在场,唯一能称得上目击证人的又被扎了麻醉针,现在被捆成粽子昏迷不醒。所以不管信不信,这就只能是真相。末日乱世,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谁会有空为一个不认识的恶人刨根问底?
“我知道这种能力,操控他人的异能。”解临渊继续道,“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人,不过你比那人厉害,他最多是在接触的时候令人产生短暂的恍惚,而你,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你是如何杀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能做到的比他更多。”
不然钳子男就不会是那种从高处一钳砸破头颅的死法。
“你见过我这样的异能?”戊寅终于来了点兴趣。
解临渊笃定地点了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秘密泄露,那段见证异能使用的录像被剪辑销毁掉了。”
“销毁了为什么你还记得?”
“……”解临渊无语了一瞬,不睦地解释道,“销毁的是录像,不是记忆,我脖子上的这颗球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大脑,现在还没有准确剥离人类记忆的高科技。”
“人类大脑……纯天然的?”
“……不是,”解临渊否认之后又迅速补充,“但大部分是纯天然的。”
戊寅啊~了一声,贴近他,轻抚他脖颈的手缓缓转为抓握:“那你就不怕,我也这么对你吗?操控你自杀。”
“异能使用没这么简单。”即便命脉被人狠狠地掐住,呼吸受限,解临渊照样神色不改,“不然你根本不需要在庇护所辛辛苦苦地伪装身份,还得跟我多费口舌了。”
“……”
对视数秒,戊寅倏地绽出一个笑,灿烂中透着乖戾,和他这张沧桑的脸毫不相配:“你说的一点没错。”
解临渊隐约察觉到一点这个人的本性,一种不可掌控的失重感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但他早已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他的计划:“那——”
“那么,合作达成。”戊寅十分高兴地一抚掌,“我可以帮助你。至于我的诉求嘛……就等你出去之后在庇护所帮我找一个东西,名字叫……黑骑士。”
“黑骑士?”解临渊疑惑地皱起眉,搜寻记忆库,未果,“只有这么一个名字,没别的提示了吗?”
“有,”戊寅说,“提示就是,它不是人。”
“……”什么废话!你都说是找个东西了,我当然知道它不是人!

第16章
戊寅和解临渊的交流停止在牢房外的一声惨叫中,那时,他正听解临渊口述,在对方的体检表上随意写些数字。
反正需要交换的信息已经沟通完毕,戊寅也没必要再待下去,等把表格填得差不多了,他就像是个终于糊弄完阅卷老师的差生,收拾好散开一地但没派上任何用场的检查工具,起身出门。
卡玛早已快步离开去处理意外,还剩戍卫队的两人兢兢业业守在门口,见帕尔默探出身来问,立刻解释说是有一名医生在做检查的时候被编号HI004几乎咬断了手腕。
HI004?熟悉的数字令戊寅立刻记起这就是那个怪吼怪叫吓过他的煞笔。
等他走到出事的牢房前,房门再次上锁,地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受伤的医生已经被紧急带走。其余一同来的医务人员们都胆战心惊地拎着工具箱在周围集合,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一直到回到来时的中巴车上,僵硬的气氛才有所缓和,几个人仿佛从地狱走了一遭,重新活过来,劫后余生地瘫在座位上喘气。
“太可怕了,”一个胖胖的男人擦着满脑门的汗,“我负责的是一只长着六条老虎腿的人,全身上下都是毛,还是黄黑条纹状的,我抽血都不知道找哪条胳膊。”
“是做了动植物基因改造手术的人吗?”姓杨的年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好奇地问。
“无论是动物基因改造还是动物形态改良,最多是给人加个毛绒立耳,加条尾巴,加个鳃,满足部分人猎奇的审美需求,但再猎奇也得有个限度,而且就算手术失败,或者下一代产生了基因突变,也就是变异一张毛脸,多个狗鼻子什么的,哪有人能变异成这样的?”胖男人说得头头是道。
有人在旁边接茬:“我猜测是动物基因改良,再加上感染畸变,两个共同导致了这么个怪物。”
末世前,进化与改造是世界的主旋律。
人类早已不再满足于无指向性的漫长自然界进化,他们毫无敬畏心地蔑视造物主,决定将它取而代之,由人类来行使神明的职权。
机械、兽形、异形改造,基因择优、进化、改良等技术等层出不穷,人们疯狂地迷恋于改变自己的身体,获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特殊能力和迥异的外表。
逐渐的,因为改造失败而畸形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他们部分是穷人、孤儿、老孺等弱势群体,部分是头脑一热的年轻人,也有部分是权势在握迷信力量和永生的权贵。
全球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各色各样的基因病和机械痛。
禁网早有预言,人类终将为他的狂妄和冒进自食恶果。
这场危及全世界的灾厄感染病与其说是突如其来,不如说是早有征兆……
中巴车上,戊寅交叠双腿后仰在柔软的座椅靠背上,宛若一个真正的斯文学者,垂眸查看所有人交上来的检查表。很难想象,他那张表上的数据居然是填写最齐全的,其他人都缺斤少两,还有的写完数据后面加上个括号,括号里面:目测。
目测心率也是厉害。
这么一对比,他没有给Z1932抽血这个问题,根本无伤大雅?
检测表下方有个由医生手写的后续治疗建议,戊寅转了圈笔,在解临渊的表上写下:有可疑污染症状,条件有限无法确诊,若出现不适症状及时赴科研院就诊。
随后,戊寅拒绝杨司机把他送回单位的建议,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直接回了宿舍闭门不出。
快一周过去,辛蓉安安稳稳地在这间科研员专供的一居室待着,眼见着帕尔默丝毫没有要赶她出去的意思,逐渐忍不住开始暴露本性,成日懈怠地躺在沙发上睡觉不作为。
也就欺负戊寅没雇过别的“生活助理”,才能让她这么为所欲为。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打扰他睡觉,及时送上饭菜,其他时候戊寅基本都把辛蓉当作空气。
在卧室美美睡上一整天,翌日戊寅才动身去科研院继续上班。
领导和同事无一对他翘班提出意见,反而就他能够全虚全尾归来一事表示出热烈的祝贺。好友纳特更是提出馊主意,说为了安抚帕尔默受伤的心灵,二人今晚不如去“老地方”爽一把。
戊寅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他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吗,会答应这种事?
“帕尔默,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你以前绝对不会拒绝和我去老地方玩玩。”纳特双手撑在办公桌前,疑惑地探身去看自己的好友,仿佛是要从五官中看出他究竟撞了什么邪,“你是真为了你房里的那个女人洁身自好了?这可不像你啊帕尔默。”
“洁身自好不好吗?”戊寅微笑着和他打太极。
“不不不,我不觉得那女人能有这么大魅力让你改邪归正,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坏家伙。”纳特暧昧地朝他挤眉弄眼,“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帕尔默,可别让我逮到你有好东西藏起来,一个人吃独食不告诉兄弟。”
“哈哈哈哈,那肯定。”戊寅泰然自若地拿出办公桌最上方的文件翻阅起来,是变异荷的相关研究报告,归属他小组的研究员今早刚递交过来的最新成果汇报。
上面每个字戊寅都看得懂,但合起来就一窍不通,平时他都是把这些文件当连环画看的,戊寅翻过一页,不走心地说:“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我一口,就一定有你一口。”
纳特·弗洛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三天,被帕尔默藏起来的“独食”出现在科研院一楼大厅。干净柔顺的银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一身简单清爽的休闲裤和短袖,如果不是左眼那风格诡异的纯黑色眼瞳彰示了他非人的身份,一路上会向他发出过夜邀请的人绝对能把科研院大门给挤穿。
解临渊施施然在前台站定,朝人事小姐温和一笑,登记信息,表示他找灾厄传染源研究部的帕尔默教授。
彼时戊寅正坐在会议室里听其他同事各式各样关于灾厄污染源的可行性研究报告,以及他们手头相关实验的进展,其中有几项进度停滞了有小一个月,毫无建树。
上面最近开了个总结会,首领骂他们一群饭桶,说再拿不出点成果就通通裁员,全部给他到庇护所外的蔬菜大棚里种地。
帕尔默的科研主攻方向是灾厄传染源和变异植物研究,原本戊寅作为科研小组组长也要在会议上做陈述报告,他还头疼接下来要怎么敷衍过去,解临渊的到来立刻给了他借口。戊寅迫不及待地把这项任务交给手底下倒霉的研究员,三步跨两步跑到一楼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
途中,他注意到这一次解临渊的左眼中依旧没有红光闪烁。
仅仅是一个皱眉,解临渊就理解了帕尔默未说出口的疑问。
“来之前我把它关了。”他解释道,“不用担心。”
“你可以自己主动关闭监控?”戊寅眉头皱得更紧,“那你之前怎么不关?”
“他们不会实时盯着我的监控画面,但是会定期抽查。”解临渊说,“我没有恰当的理由随意关闭监控的话,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和警惕。我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为人类服务,没有任何私心,没有任何威胁的半机械生命形象。”
戊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闻言在办公桌前微微挑了下眉:“那你现在关了监控……?”
“我已经找到了理由……”解临渊笑得温文尔雅,但戊寅愣是在其中读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绝佳的理由。”
——Z1932的话,半个字也不要信。
“你确信你这个绝佳的理由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戊寅率先怀疑了起来。
“不确定。”解临渊很自觉地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戊寅对面,“但我既然已经选择开始赌局,并且在你身上下了注,又怎么可能不冒点风险?”
戊寅还挺喜欢这个比喻的,抿了一口热水:“所以今天来找我做什么,黑骑士有消息了?”
“嗯,”解临渊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办公桌对面的男人,“黑骑士……是一头变异黑色金毛寻回犬。”
不出他所料,帕尔默没有因此展现出半点意外的神情,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解临渊不由得露出些许不满:“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信息,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让我这些天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为你打探消息。”
因为我乐意。
戊寅眉眼微弯,勾唇道:“你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为什么要把什么都告诉你?”
解临渊冷着脸:“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知道黑骑士的消息。”
“哈哈哈,你这不是即便没有我提供的信息,还是找到黑骑士的线索了吗?”戊寅笑道,“就当是……我们合作之前最后的考验?”
去你妈的考验,解临渊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脸色还是很差。他算是彻底发现了,眼前这家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性格,捉摸不透。他再一次由衷后悔起选择与这人合作,以后坚决不能选择在污染混乱期前后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下决定。
没等解临渊再说话,戊寅自顾自地发问:“别的呢?黑骑士现在在哪里?”
解临渊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解释道:“黑骑士,成年雄性变异犬,五个月前由先锋1队在野外捕获,目前关押在核心站。外形奇特,有两颗可以独立思考的脑袋,其中一颗的智力甚至可以达到成人水平,听得懂人类语言。因为其双头的特征,庇护所这边给它的名字是——”
“地狱犬。”

第17章
怪不得这么多天来戊寅一直遍寻不得黑骑士的线索,原来是改了名字,还被藏在守备极为森严的核心站。
“为什么两个脑袋就要叫地狱犬?”他问。
戊寅还是更喜欢“黑骑士”这个名字,来之前他就见过这只双头犬的照片,体型比寻常金毛犬还要大上一倍,像一只豹子,通体毛发漆黑,油光水滑,气宇轩昂地坐在它老婆——一只陨石边牧边上。当真应证了这个名字,守护公主的黑色骑士。
“取自三个脑袋的地狱看门犬,刻耳柏洛斯。”解临渊疑惑地望向他,“这是连我都知道的神话故事,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戊寅理直气壮地反问,“不可以吗?”
解临渊没有和他纠缠,“你找地狱犬是想做什么?”
“黑骑士。”戊寅纠正细节。
“……”解临渊痛苦地闭上眼睛,花两秒时间给自己调整出对外营业时的阳光开朗大男孩笑容,情绪瞬间扭转,“好的,教授,您找黑骑士是想做什么?”
“接到委托,让我带它回家。”
解临渊一点也不意外黑骑士是有主的非野生变异犬,在他查看这只双头犬的研究报告时就已经隐隐觉察到了。
军事武力强大的狼烟庇护所向来秉持着一些诡异的强盗逻辑,这和他们领导人的强悍执政理念不无关系,例如跑不过他们的都是捡来的,抢来的就是自己的。
汇报里冠冕堂皇地说什么野外擒获,但众人都心照不宣,指不定是先锋1队看到双头犬眼馋,翻进别人家后院擒获的。
“你打算怎么做?”解临渊问。
戊寅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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