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戊寅并不知道,一条无形的缰绳正缓缓地在他手中凝聚,绳索的另一端,才是解临渊真正的弱点。
不过,目前这还是解临渊独守的秘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无所谓,会被你这么轻易看透,是我无能。”戊寅忽然说,声音闷闷的,“真要有一天我彻底拿你没办法了,大不了逃就是。”
“你以为到时候你还逃得掉吗?”解临渊声色冰寒,咄咄逼人。
戊寅不屑地哼了一声:“逃不掉,那就死在你手里,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解临渊忍不住心情雀跃地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这不通情爱的实验寄生体真是可爱得紧,可紧接着,他就听见戊寅压着怒意的冷笑:“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解临渊,现在的我……”
解临渊骤然再次失去了自己右手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反手从枕头底下翻出那把勃朗宁,单手上膛,枪眼抵在了他的太阳穴,“对付一个你,还是轻轻松松。”
只听戊寅无情又冷酷地命令道:“二十分钟到了,你该履行承诺了,给我把酷字托了!”
解临渊:“……”
解临渊怒极反笑——你这只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只能任人宰割的虫子,怎么敢这么颐指气使?
他躺到疮上,这次什么都不用看,光是知道戊寅在他伸替里和他共享同一副敢馆这一点,就已经把解临渊刺几得无可救药,他的每一寸蚍蜉、每一粒细胞都比上一次还要兴粉数倍。
解临渊用尽了他知道的全部几巧,使劲浑身解数,直到戊寅断断续续地珩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丧心病狂地诱哄戊寅取回控制权,尝试着模仿他的动作为他们服务。
十五分钟后,解临渊匈膛上下起伏,隐忍着呼吸,听脑海中戊寅毫不遮掩的川西声,内心的成就感和征服感完全盖过了伸替上的筷敢。
殿下好奇地把前爪攀在床沿,摇着尾巴看他。
怪不得这狗叛变得这么快,原来是嗅到了戊寅就藏在他躯体里。
过了会,解临渊听到戊寅愉悦的问话:“二十分钟后继续?”
解临渊:“……”
解临渊:“想我死你可以直说。”
他站起身,拉开营帐的大门,卷起系好,让温柔的晚风散去满屋浓郁的气味。
戊寅无所事事地待在他伸躯里,也没有试图争抢控制权,过了会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解临渊脑子里冒出一个画面,小小的戊寅在他的左心房里用火柴盒给自己搭了个窝,此刻穿着卡通连体睡衣,睡眼惺忪地钻进去,翻了个身,“晚安。”
“……晚安。”
翌日,戊寅昨晚熬夜太久,日上三竿还赖着床没动静,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前往地铁站的摩托车上,魂还跟在后边飘。
解临渊戴着墨镜和半指手套,他的机械左臂只剩下外层一个空壳,剩下的部分分别装载在他的头顶和尾椎后,变成了一对非常大的猫耳和一条灵动的长尾。
为了顺利进入极度排外的兽人国,他给自己伪造了无毛猫的兽形特征。解临渊虽然可以在机械耳朵上面附着皮肤涂层,使它们看上去和真实的耳朵看上去毫无两样,但他变不出毛发来,所以只能挑选这种较为常见、又容易受到喜爱的无毛动物外观。
殿下大概是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去为它找奶喝,一路上都表现得格外兴奋,边牧精神抖擞地望着前路,金毛随风飘荡的大舌头底下哈喇子也跟着飞。
“殿下是不是长个子了?”戊寅猝不及防地开口,“我怎么觉得它比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大了很多?”
解临渊被脑海中贸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扶了下墨镜,“你说话前能不能给点提示?”
“怎么给提示,放一段起床铃?”戊寅又打了个呵欠,“早饭吃了吗?你记得这两天多吃点东西,不然我没体力寄生下一个。”
说着他已然毫不见外地操作起解临渊的右手,从殿下身后背着的小包里取巧克力吃。单手拆不了包装袋,他就反手往身后一递,自然有锋利的犬牙为他咬开包装。
“你怎么知道我把巧克力放在它的包里?”解临渊眉头紧皱地嚼着,“你一直醒着?”
“废话,你的身子现在就是我的身子,你干什么我能不知道?”
“能不能不吃这个?”解临渊,“这是我想要拿来跟兽人交换牛奶用的。”
“殿下包里不是还有好些么?”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解临渊只好实话实说。
但没想到下一秒,他明显感觉戊寅吃得更兴奋了。
等戊寅强行喂完他一整块的巧克力,马路上的标牌也开始出现布鲁托地铁站的引导提示。
解临渊用水冲淡嘴里那股又甜又苦的讨厌滋味,抬起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用铁板和尖刺牢牢围住的地铁入站口,有两名兽人抱着枪坐在外面,看样子是在执勤。
其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接近三米,坐在寻常尺寸的木椅上,像是在坐小马扎,皮肤也是非常特别的灰蓝色。另一个则是要正常些,文文弱弱的,但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戊寅才发现他满口尖牙,而且全都露在嘴唇外,像一条鮟鱇鱼。
戊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兽形改造人,却是第一次看到变异这么明显的兽人。他们在和平年代是绝对的异类,是难见天日的阴沟老鼠,即便是末世,似乎也并不受欢迎。
陌生人的到来老早就吸引了两名值守人员的注意,他们戒备地站起身,通知其他队员,拿枪对准摩托车上的人。一直到解临渊摘下头盔,露出底下会动的猫耳,两人的态度这才和善了一些,还朝他的摩托吹了个口哨:“车不错啊,哪来的?”
“路边捡的。”解临渊潇洒地露齿一笑。
这时,殿下也从车座后排跳了下来,抖了抖毛。
变异动物不算罕见,但像这般驯服听人话的,屈指可数。
两名守卫都瞪大了眼睛,长得像鮟鱇鱼那位不可置信地问:“这也是你路边捡的?”
解临渊笑意更深:“这是我爱人灾厄之前就养的狗。”
戊寅:“?”
爱人?用词真文雅,老婆就老婆呗,还爱人。灰蓝色皮肤的高大巨人门卫嘿嘿地笑了声,“运气不错啊,你老婆现在人呢?”
“他……”解临渊垂下眼睫,失落地说,“半个月前被畸变体杀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了半具身体……”
戊寅:“……”
“哦抱歉。”巨人门卫拍了拍解临渊的肩膀,“想开点老弟,至少你还有这条狗陪着呢。”
地铁站兽人国的管理非常宽松,相较于占地广阔、有着严格秩序的狼烟庇护所以及南幸存者营地,它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小型的特殊聚集地。
兽人国内部总共有3个出入口,分上下两层,进出非常随意,这也就导致内部乱七八糟,鱼龙混杂。
两名门卫随便给解临渊登记了个名字,但着重强调摩托车不能带进去,而且放在外面很容易丢,如果需要他们帮忙看管的话,就要支付点费用。
“随便给点,什么都行。”鮟鱇鱼说,“一看你就是在这世道里混得不错的那种,能搞到这么好的车,衣服还很干净。”
解临渊扔了两小盒蜂蜜给他们,冰块那么大点,但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门卫们原本就友善的态度瞬间转为了热情,他们让解临渊把摩托车停在了最好的位置上,遮风挡雨,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会帮他守好。
解临渊礼貌笑着谢过他们,转身进了车站。
戊寅没什么事做,就在他的脑子里嘀嘀咕咕:“你出手好阔绰,我们总共就只有一罐蜂蜜,分装出来也最多二十个小盒,你上来就给出去两个。”
解临渊牵着殿下低头一步一步踩着台阶,没有说话。
“我隐约记得那间超市仓库里的东西还挺多的,”戊寅倏然问,“你后来怎么就拿了那么一点走?做好人好事?”
“……”解临渊总不能告诉戊寅是因为他死了,自己没什么心情挑选货品,一想辛辛苦苦搬回去也没人吃,就干脆全留下了。
虽然后来戊寅在他体内复活,但解临渊总不好再返回去和人家七个兄弟表示自己后悔拿太少了。
戊寅说话得不到回应,很是乏味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解临渊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不能自言自语暴露异样,但戊寅依旧觉得很没劲。他想自己得赶紧从解临渊的身体里出来,找个能自由支配的躯体了,不然他得无聊死……
一人一狗刚走了两步,一个矮个子家伙就讪笑着凑了上来,这是个说好听点机灵,说难听点十分贼眉鼠眼的小猴子男,脸上长着斑驳的黄毛,像是技术极为糟糕的理发师剃出来的平头,瘦瘦小小的,之前就等在进地铁站的楼梯上,一对滴流圆的黑眼珠早早盯上了解临渊。特别是看到他居然随手能拿出蜂蜜的时候,人刚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猫先生。”猴子男笑着问,“第一次来兽人国度吧,想要找人?还是住下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尽管问我,这里我可熟了。”
戊寅:“猫先生。”
解临渊扔出了第三盒蜂蜜:“有卖奶的吗?狗奶,羊奶最好。”
戊寅:“猫先生!”
解临渊:“……没有的话,牛奶也可以。”
戊寅:“喵先生。”
解临渊:“……”
猴子因为喜悦喉咙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吱吱,他收下蜂蜜,正摆出一副你问着了人的模样准备回答,结果就听见他大方的雇主忍怒道:“闭嘴。”
猴子:“……”您到底要我说还是不说。
“没事。”解临渊拽了拽殿下的狗绳,温和道,“它太吵了,我在呵斥它,你说。”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殿下:“???”
猴子男也没注意这只双头犬到底叫没叫,他只管满足雇主的需求甩出他所知道的人名:“芙莉达女士,受过母羊基因改造。”
“她可真是个好姑娘,人美又心善,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猴子说,“不过她的奶水非常抢手,需要排队预约,你们这时候才去要,不一定还能有……跟我来。”
地铁站内部的味道非常难闻,多走两步习惯了之后就只剩下了闷和热。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睡觉的人,蜷缩着身体,怀里抱着他们全部的家当。
也有人清醒着,坐着吃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或者放空大脑发呆,亦或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看着解临渊这名陌生闯入者。
这些人长相千奇百怪,有的脸上长满了鱼一样棕褐色的鳞片,还有人脑袋上顶着断裂的鹿角,鹿角旁还挂着脱落的鹿茸……
取票机消失不见,但地铁站的围栏隔断并没有拆除,反而做了加固,闸机扫码口更是被牢牢封死,只留下一道出入口,似乎还有人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直盯着这边。
第74章
在前面领路的猴子快走了几步,站在出入口前面对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的人点头哈腰一阵耳语,还伸手指指解临渊和殿下所在的方位。
椅子上的男人体格非常魁梧,黑皮寸头,又粗又硬的黑色毛发从两侧脸颊一直蔓延到上衣领口内,胳膊上也都是类似的毛,肩膀极宽,远看像个双开门冰箱。
通过楼梯进入地下之后,戊寅就安静了下来,如果他有身体的话,现在一定是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左望右看。
不一会,猴子喜气洋洋地小跑回解临渊身边,邀功道:“可以进了。我可跟你说,一般情况下你这种类型的兽人是不给进二环的,多亏我和邢哥有点交情,你那盒蜂蜜可没白花。”
戊寅疑惑地自言自语:“什么叫你这种类型的……?”
解临渊顺着戊寅的话语回过头,观察了一下来时道路两旁的兽人,再看向围栏内部的那些兽人,隐约有了猜想。
他牵着殿下,不疾不徐地跟在猴子男身后,侧身走过狭窄的出入口。这期间,那位名叫邢哥的男人视线一直落在解临渊身上,不是什么怀着善意或者观察的目光,冷酷阴沉,带着呼之欲出的恶意,像是要将眼前的银发男人扒下一层皮来。
就在解临渊通过出入口,即将背对邢哥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蔑的声音:“小猫咪,你养的狗不错啊……”
这一回,即便小猫咪比猫先生还要可爱,戊寅也没有再戏谑重复这个称呼调戏解临渊,他对情绪的感知格外敏锐,又怎么会听不出邢哥语中的挑衅。
解临渊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头,露出个温和友善的浅笑:“谢谢夸奖。”
“开个价,”邢哥将一条腿的脚踝搁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我买了。”
走在前方引路的猴子男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邢哥又看看他的临时雇主,暗道糟糕,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一步走路姿势不对惹到邢哥了。
看在蜂蜜的份上,他小心翼翼地赔着笑,上前一步试图缓和气氛:“邢哥,这是人家亡妻的狗,感情很深。”
邢哥恶狠狠地瞪了猴子一眼,后者吓得一个激灵,顿时讷讷不敢再多言。
“不好意思,”解临渊依旧是礼貌矜持的态度,温文尔雅,微微弯腰摸了摸殿下的脑袋,“它是我爱人从小养大的狗,无价,我不卖。”
得益于戊寅在他体内,解临渊还是第一次清楚听到并理解变异动物的心声——
金毛:有人要买我?开个高价!我可是很值钱的!
边牧:这人好丑,全身都是硬毛,我才不要跟他
听到解临渊的拒绝,邢哥眼睛一亮,就像是找到了开战理由那般猛地站起身,抽起凳子旁边沾着干涸血迹的铁棍,抬手将它搭在肩头,扭了扭脖子,嚣张跋扈地逼近解临渊:“卖春的小白脸,我买你的狗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再问你一遍,卖不卖?!”
解临渊沉默了,他惯来是偏好于隐忍蛰伏的性格,更喜欢不动声色,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麻烦。初来乍到,什么情报都不明朗的时候,就和这边的地头蛇对上,会给他接下来的行程造成很大的麻烦。
不如就在这里将殿下卖给他,可以免去不必要的争端,要是真得到一笔什么费用,正好还可以拿去买羊奶。回头等他探清兽之国的势力划分,确认了这些人的底细,再找个机会再把殿下抢回来,简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想到这里,解临渊朝邢哥露出个胆怯的表情,他是典型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类型,装个可怜姿态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像一名儒雅风雅的高等学府学者。再加上猫耳顺势柔弱下压,尾巴也害怕地圈住大腿,眉心微微蹙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周围看热闹的兽人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嘲笑声,不止是围栏内部,被挡在外侧的兽人同样也在看笑话,即使他们平时似乎也在受到欺凌,但面对这个干净俊美的年轻男人,他们丑陋的嫉妒心理还是迫切期望着看到对方落得比自己更加悲惨的境地。
邢哥得意的嘴脸压抑不住,拿铁棍杵着地,半蹲下就要去捏殿下的长吻,查看“他的狗”牙齿质量。边牧立刻嫌弃地扭头,就连金毛也撇开脑袋,避过这个黑毛男的触碰。
“好好一条地狱犬,落你手里都给养废了,一点野性也没有。”邢哥拍拍手,笑得恶劣无比,“一条鱼,换你的狗,怎么样?小猫咪就该吃鱼。”
解临渊明白邢哥并不打算给他支付酬劳,一点也不生气,只想针对这所谓的“鱼”进行一波讨价还价,但就在他眨眼之间想出了近十种话术的时候,就听自己嘴唇和喉咙不听使唤地嗤笑了一声:“那你知道大猩猩该吃什么吗?”
戊寅控制了他。
解临渊惊讶地眸色微动,但不等他再作反应,“他”的右手已经对准邢哥的脸狠狠地出拳。
“敢打我的狗主意,”‘解临渊’恶狠狠地说,“活腻了吧?”
殿下瞬间兴奋起来,嗷嗷大叫,随后威风凛凛地站到解临渊身前,摆出迎战姿势。
戊寅还是不太会使用解临渊的这具身体,如果这一拳是由解临渊本人来出,邢哥的鼻骨绝对粉碎,不死也残,但戊寅出手,邢哥只是被打歪了脸,口腔破皮,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可恶的寄生虫只管惹是生非,不管后续服务,打了邢哥一拳之后迅速把身体的支配权交还给解临渊,销声匿迹。
解临渊:“……”
下一秒,挥舞得虎虎生风的铁棍直达他颅顶,不留一丝余力,邢哥肌肉偾张,目光中满是要将他打死的凶狠暴戾。
解临渊微微侧身避开这全力的一击,随后反手握住这根沾染了无数脏污的铁棍,往自己身前拽,左手握拳直击邢哥的下颌骨,仅仅这一下,在骨骼错位的声响中,胜负已分。
长发男人仍旧是干净整洁的一身,衣摆都没有乱,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地,俯视躺倒在地直吐白沫的大猩猩。他轻描淡写地将手里的铁棍拧成一个圆,丢到地上。
周围的嬉笑嘲讽声瞬间全都安静了,落针可闻。
铁栏外,是衰老,残疾,瘦弱,胆怯,兽化程度低的兽人,围栏内,是年轻,强壮,残暴,兽化特征明显的兽人,以闸口为界,泾渭分明。
在这个最初目的是弱势群体为了躲避人类偏见抱团取暖的伊甸园内,仍旧充满了排挤、欺凌与暴力。
“我不想这样的。”解临渊低声说,“太惹眼了。”
“我想,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动脑子。”戊寅说,“……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戏码?不嫌麻烦吗?”
解临渊乐了:“你居然还知道‘扮猪吃老虎’?”
“……”
“‘老虎’好吃吗?我还挺想尝尝看的,最好是那种‘小·老虎’。”
戊寅不说话了,可能是气到了。
解临渊轻笑一声,转身牵着狗继续向地铁站内部走。有着两颗脑袋的地狱变异犬依旧吸睛,价值连城,但这一回,没有一个人再敢轻易去招惹他。
猴子男精明得要死,遇上事躲在人群后面努力撇清关系,一见解临渊走远了又连忙快步跟上去,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低眉顺眼地笑道:“诶诶,猫先生,这边这边,芙莉达女士住在12号线9号门。”
解临渊没有为难他,抵达目的地之后还说了一声谢。
地铁真正的中心区域并不在底下,反而是要往上走,转过两个弯就能看见轨道,上方停息着数辆长达二十多米的地铁车厢,向外大开着门,光线明亮。原本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现在已经成了兽人们生活住宿的地方,一排座椅便是一或两个床位,一眼望过去地铁上几乎没有空余的位置,还有小孩睡在最上方行李的置物架上。
解临渊刚一进门,就和脑袋上方一个黑不溜秋的竖瞳小男孩对上了视线。
“你是谁!”竖瞳小孩并不怕生,细瘦的胳膊撑起身体,说话间分岔的舌头吐出唇外。
“阿墨,这位猫先生是来找芙莉达女士的。”猴子还没有离开,“她在哪儿?”
名唤阿墨的小孩从置物架上跳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殿下不放,手指着门外,“妈妈去找大狮子了。”
戊寅和解临渊异口同声:“大狮子?”
耳朵听到的和脑海中浮现的两种音色融为一体,感觉非常奇妙,不仅解临渊因此勾起唇角,戊寅也轻轻笑了声。
“呃,他指的是维克和埃德蒙,是一对非常强大的兽人兄弟。”猴子说,他想到什么,连忙提醒解临渊道,“维克、埃德蒙两人和邢哥可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他们兄弟曾经在军方服役,接受过兽类基因和机械义肢的双重改造,我亲眼见过他们二人合作击杀一只畸变体,猫先生,您要是打算在这边久留,可千万……别惹到他们。”
“我脾气很好,行事也向来低调,怎么会一上来就招惹到他们。”解临渊笑着说。
猴子:“……”
阿墨完全没有搭理大人的谈话,他的注意力全被双头犬吸引了去,忍不住大着胆子靠近,见金毛热情地对着他吐舌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然后就被舔了一手的口水。
男孩快乐地抱着金毛笑了起来。
金毛——看,他更喜欢我!
边牧——切。
猴子还打算说点什么,一个稚嫩又焦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阿墨!……猴子阿叔?”
解临渊抬起头,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站在地铁另一扇门前,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出三岁的小奶娃娃。很快,女孩身后又冒出来一男两女三个小孩,都是七八岁左右。
“斑点姐姐。”阿墨听到呼唤一溜烟跑过去,然后指着殿下说:“姐,你看狗狗!有两只脑袋的狗狗。”
年纪最大的斑点姐姐把阿墨扯到身后,紧张地问猴子:“阿叔,这位是?”
“哦,你们妈妈的客人。”猴子显然没少给芙莉达女士介绍客户,熟门熟路地问,“阿墨说她去找维克和埃德蒙,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应该快回来了。”斑点姐姐的脸上并没有斑点,而是一条一条黑白色的条纹,肤色诡异,一眼就能看出改造的品种,斑马。
戊寅疑惑:“怎么这么多小孩?全都是芙莉达生的?”
解临渊也皱起了眉,喃喃低语:“不可能……应该都是芙莉达收养的。”
在这个动乱不堪朝不保夕的末日年代,一名大概是被迫接受过羊基因改造的可怜女性,独自一人收养了至少六个小孩。
戊寅和解临渊决定在原地等待芙莉达回来。
在这期间,解临渊凭借一张友善亲切的笑脸,春风拂面的温声软语,外加一只会摇尾巴吐舌头的蠢狗,成功打消了斑马姐姐的戒备。小孩子们和狗狗打成一片,斑点则是坐在位置上,苦恼地向解临渊和猴子叔诉说芙莉达女士最近的困境。
除了眼前的这群少年少女之外,芙莉达还有一个亲弟弟,伊恩,十八岁,正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喜欢上了一名最近才来到兽之国的漂亮男生,那是一只有着蜜色肌肤的可爱小兔,兽形态特征只有兔耳和兔尾,还有一对红眼睛,是人类心目中最完美的用来取乐的改造形象。
改造失败的兽人同样也是人,即使他们被兽类基因突变折磨得苦不堪言,但无可否认,兔子改造人也完美符合他们的审美。
弟弟伊恩见到小兔男的第一眼便坠入爱河,追求他,讨好他,但棕兔子却对这个还未从姐姐羽翼庇护下离开乳臭未干的“小男孩”不感兴趣,他更想得到强者的庇护,所以一来兽之国就主动接触维克和埃德蒙狮子兄弟,成为了埃德蒙的小情人。
可弟弟伊恩并没有因此停止追求,反而还规劝棕兔说狮子兄弟对你不是真心的,他们同时还和很多兽人暧昧不清,但我对你的爱一心一意,我会很快变得强大,可以保护你。
于是就在昨天,小兔男烦不胜烦地给了弟弟伊恩一个“爱情小考验”,只要他能完成,小兔男就相信他的能力,离开狮子兄弟和他在一起。
伊恩被爱情冲昏头脑,当即带着他那根压根没什么卵用的棒球棍出发了,结果到现在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人还没有回来。
“什么爱情考验?”解临渊问。
斑点心情低落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妈妈放心不下我们,不敢独自离开家去找伊恩舅舅,那只坏兔子是狮子弟弟埃德蒙的人,所以她去找埃德蒙要个说法了。”
“傻姑娘,”猴子叔摇了摇头,“那狮子兄弟里的哥哥还算厚道,但弟弟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么,她注定是要失望而归了。”
其实解临渊非常想听听戊寅对于芙莉达弟弟、小兔男和狮子弟弟埃德蒙这出狗血三角恋之间的看法,但斑马刚说到一半戊寅就打了个兴趣缺缺的哈欠,等她讲完的时候解临渊都怀疑戊寅已经睡着了。
他猜得没错,比起在这里听情啊爱啊的故事,戊寅更想坐到小孩子那桌和狗玩。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只见上一秒还正襟危坐面露严肃的长发男人忽然转过脑袋,嘬嘬两声:“乖狗。”
殿下接收到指示耳朵陡然立直,立刻撇开折腾他的小孩们,听话地坐到戊寅身边摇尾巴。
“趴下。”
边牧露出狐疑的目光,金毛却是不疑有他地服从命令。
“转圈。”
金毛兴奋转圈,边牧生不如死地翻了个白眼。
“躺下。”
边牧愤怒大叫质疑,表示这和逢年过节被家长赶上台表演节目的幼儿园小朋友有什么分别;而金毛瞬间躺下露出肚皮,并在戊寅伸手摸上去之后表现出爽飞了的模样。
结束之后,戊寅得意地看向不远处观看表演的小孩子们,不出所料得到了一众崇拜的目光。他有被爽到,愉悦地让出了解临渊身体的控制权。
解临渊:“……”
斑点、猴子:“……”
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愤怒的女人声音打破了解临渊的尴尬场面,“我迟早要宰了那只□□的兔子!还有那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下贱猫咪!”
众人齐齐抬起头,在此起彼伏的“妈妈”呼唤声中,戊寅和解临渊看到了一头浓密的金色长卷发。从周围人的评价中,他们认为芙莉达女士应该是个温婉善良又端庄的清秀女人,从中世纪贵族夫人的油画中走下来,面带慈爱和浅淡的忧郁。
但事实上,迎面而来的是一名五大三粗的魁梧女士,脸部几乎就是一个山羊的脑袋,兽化程度非常严重,矩形瞳孔里满是怒火,她粗暴地挽着袖子,一对细长的羊蹄在地上哒哒哒作响,远看就像是一只真正的母山羊直立行走。
解临渊立刻礼貌地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向她打招呼:“芙莉达女士。”
芙莉达注视着眼前这名银发男人的赤色眼瞳,还有发丝中间的无毛猫耳朵,:“哦……真是抱歉,我不是在骂你,兔子不是,猫也不是……话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