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好,戊寅还是那个好骗的傻瓜。
解临渊发觉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智商之后狠狠地松了口气,他相信戊寅不是演的了,这番蠢话要是靠装能装出来,那他活该被戊寅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还触发机制,你当我是发条姑娘吗?你旋个按钮我就在音乐盒上哒啦哒啦跳芭蕾?”解临渊勾过戊寅的衣领,在他这双吓死人的双唇上印下一个吻,把属于他的气味标记在戊寅身上,像肉食动物划分地盘。
再抬起身时,戊寅的嘴唇已经被染了色,越发的明艳湿润。
“感觉怎么样?”
“还好,”戊寅直白地形容感受,“很软。”
“……别乱猜了。”解临渊抬脚蹬上摩托车踏板,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再说,你还主动亲过我一次,那次我碰你匈了吗?”
“……没有。”戊寅如实回答,“我那时候就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思来想去就亲了你一下,虽然大概率做得不对,但……想做就做了,就算做错了,谅你也不敢说什么。”
解临渊耳朵有点热,非常招架不住戊寅这种一无所知还乱七八糟的情话。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又悠悠地转回来,朱红的眼瞳盯着戊寅不放,嗓音也不自觉变得沙哑和温柔,“你做的没错,你想亲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戊寅对上他的眼睛,“只要我想?”
“对。”解临渊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戊寅思索了一会,倏然若有所悟地问,“那是不是可以反推,你亲我,也只是因为你想亲我?”
解临渊:“……”
“什么‘亲吻是只有特殊关系的人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做的事’,都是你在胡说八道吧?”戊寅目光犀利,“没有触发机制,也没有什么特定条件,只要想亲,就可以亲。”
解临渊:“……”
“不,你说的不对。”他头大如斗,现在解临渊真心想为戊寅解释亲吻的含义,却发现很难表达清楚。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解答方式,就是告诉戊寅只能亲吻是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正好他之前也欲盖弥彰地向戊寅暗示过喜欢,但解临渊并不确定他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也不想反复提及喜欢,让戊寅开窍。
最不想的,还是承认他确实有点喜欢戊寅,就算仅仅是见色起意,贪图戊寅的身子,也照样显得他很变态。坏比会因为长得好看就不是坏比了吗?
解临渊开始胡言乱语:“接吻当然有条件,不然你看我随随便便找个人上去就亲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想亲他们。”
“那我为什么亲你?”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亲我?”
“那你上次为什么要亲我?”
“我随便乱亲的。”
解临渊:“……”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缺乏逻辑地探讨下去了,“再说吧再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只要记得要亲就亲我就是了,我认真说的,在这一点上不要自作聪明地跟我唱反调。”
“哦。”戊寅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发脾气,还很好奇地问,“那什么是大事?”
“晚上回来我教你。”解临渊往后坐了些,暗示性地用辟谷挑逗性地蹭了蹭戊寅的吓提,果不其然得到了一脸茫然的反馈。
“……”
纯粹是他不懂,不是我没有魅力。解临渊这样宽慰自己。等会回来直接扒干净上手狠狠地弄他,解临渊就不信戊寅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
殿下被忽视了许久,十分不满地吠叫着,它抬起前爪扒拉座椅,也想要跳到摩托车上面去。可惜车上已经载了两名成年男人,没有留给它的空位。
“把它也带上,让它在前面咬丧尸干苦力活。”戊寅说,“都这么大的狗了,该学会自己给自己挣奶粉钱了。”
解临渊想了想,去房车里翻出了摩托配套的边斗,三两下安装上去,好好一辆满是科技感的酷炫黑摩托顿时满身八嘎味儿。
殿下高高兴兴地跳了进去,前爪搭在挎斗边上,随着马达的轰鸣声嗷呜狼叫。金毛戴着狗用的风镜,大张着嘴甩着舌头朝正前方库库吃风,两只柔软的耳朵随风飞舞;边牧则是借它另一颗脑袋挡风,戴着黑色的犬用头盔,整一只斯文败类。
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坐落在郊区的大型仓储式超市逐渐显露出他集装箱式的外壳,公路也变得拥堵,到处都是被砸烂的车辆和风干的死尸。
灾厄污染出现的第一年,各国政府接连出台各项条例,向民众呼吁闭门不出,防止交叉传染,从卫星上来,全球各地几乎都如同空城一般的死寂,没有一丝人烟。
直到后期,灾厄污染的严重程度已经彻底无法掌控,政府相继倒台,被憋疯了的群众愤怒地走上街头,纵火,打砸,暴力宣泄着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惨痛。
但那个时候,能这样做的真正的活人都已经很少了,毫无理智的狂欢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便陆续消失,潜伏入泥土里,又在之后的半到一年内破土而出,成为了世界各地一颗又一颗延续着人类文明的微小火苗。
解临渊操控的摩托车还算灵活,在一辆又一辆布满了灰尘的车辆中辗转腾挪,通过道道细小的缝隙,慢吞吞地朝超市靠近。
“超市永远都是发生灾难之后人们的首要目标。”解临渊说,“最开始是大量囤货,后面就是直接明抢。”
戊寅大概是从没饿过,所以没什么囤积食物的概念,“那奶粉还能有剩吗?”
“可能性很小,所以我才说碰碰运气。”解临渊说,“就算是找到一管牙膏都是好的。”
殿下忽然凶神恶煞地龇起了牙,它的目光所及处,是一只游荡的污染者,他发现了戊寅和解临渊,正兴奋地朝他们靠近。
像这样在附近徘徊的丧尸数量还不少,随着天色渐晚,他们的行动欲逐渐下降,肉眼可见地动作迟缓了下来。
“殿下,上。”戊寅也懒懒散散地不愿动弹,明明是他死活要跟着来逛超市,现在却连车都懒得下。
殿下威风凛凛地跳下车,和这名缺了条胳膊的污染者进行缠斗。
解临渊单脚着地,微倾着身体看这只双头幼犬激情大战丧尸,他爸黑骑士一口的事情,殿下呜呜折腾了快十分钟,好不容易才堪堪咬断丧尸的脖子,还搞得自己身上沾满了丧尸身上的脓液和泥土。
“啧。”戊寅看不下去了,第无数次重复,“扔了吧,没用的废物。”
殿下委屈地直呜呜。
解临渊好心地摸摸它还算干净的后颈毛,“别这么说,孩子还小,多喝奶多吃肉,等长大了就好了。”
“……”戊寅盯着看了一会,倏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解临渊,别白费功夫了,你就算再为它说好话,这只狗最喜欢的人依旧是我,信不信?”
“信信信。”解临渊随口敷衍道,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熄停八嘎车,左手转出一把弩,箭矢利如寒星,“对它再好,这孩子离婚了还是哭着要妈。”
戊寅听不懂,又不愿落了下风,于是严肃地保持沉默。
解临渊远程击杀了一只丧尸,快步过去踩着丧尸的脖子拔出穿透他脑门的短箭,回过头,就看见戊寅还在远处板着脸装深沉。
“走快点。”解临渊催促道。
戊寅:“……”
“……”解临渊狐疑地望了望天,又看向戊寅,“……你该不会,看不清了吧?”
戊寅:“……”
解临渊瞬间咧出一个恶劣的笑,背对着数只踉跄走来的丧尸,沾着污血的短箭在指间转动:“要不要我来接你?”
“别废话。”戊寅伸出一只手,“过来。”
“叫声好听的。”解临渊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放软嗓音为戊寅打了个样,“渊哥哥,拜托你过来接我,好不好?”
渊……哥哥?
这一路上喊解临渊为哥的人不在少数,大多都是以简短好叫的‘解哥’称呼,这个尾音拖长一调三绕又软绵绵的“渊哥哥”显然不归于此类。
“你喜欢听这个?”
哥哥,哥哥……?
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称呼,戊寅在心中默念几遍,感觉还挺顺口,一点也不生涩,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经这么频繁地唤过谁。
不过这不代表着他准备满足解临渊居心叵测的要求,橘黄的残阳还未彻底落下,戊寅从口袋里摸出一捆卷好的狗绳,慢条斯理地解开。
项圈刚刚落下,殿下就舔狗一般兴奋地蹿过来,边牧咬过绳圈,管理意识极强地转头给金毛戴上,戊寅再微微收力一扯,一只双头地狱导盲犬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解临渊站在原地,微笑着看殿下为瞎子主人排忧解难,兴奋地绷着绳一路撒欢,然后头也不回地把戊寅往迎面而来的丧尸堆里面引。如果不是戊寅还勉强看得清路,今天还真要因为一条狗噶在这里。
利刃没入腐烂血肉,穿透头骨的声音接连响起,戊寅右手的狗绳被人取走,搭在身侧的未拆绷带的左手便也被轻轻勾住尾指,领着往干净平整的地方走,独属于解临渊低沉平和的声音悠悠从身前传来:“真是欠你的。”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超市外围前进,寻找入口。附近缓慢徘徊的污染者已经不再主动接近活人,一只又一只如同干枯腐朽的树枝,在空旷的土地上摇曳。
解临渊观察着脚边横陈的尸体和破烂的超市推车,皱起了眉头:“……有人曾经住在这里,或者现在都还住在这里。”
他指向地上停车场的一处角落,戊寅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座黑漆漆的高坡,像一头巨大的象龟,壳上长满了凹凸不平的藤壶。
“他们打扫了超市内部和周围,然后靠推车将死去的污染者尸体都运送堆积在那边。”解临渊开启左眼远视功能,放大了成像:“……最靠外的几具尸首还很新鲜,苍蝇和蛆虫都非常喜欢,但紧靠它们后方的尸体已经只剩下了破碎的骨架,看得出来中间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同一批人清理的。”
他不再暧昧惬意地和戊寅勾勾手指遛遛小狗,搞得和秋游一样,而是给了这混乱苍凉的世道一些面子,弯腰取下殿下身上的狗绳,低声吩咐它警惕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影,又起身紧紧握住戊寅的右手,严肃地说:“跟紧我。”
超市正门三米高的玻璃门碎得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框,内里是厚重坚硬的防撞门,死死关着,上面遍布不知道什么东西剐蹭冲撞的痕迹,留下了成年累月的脏污和凹痕。
“既然有人长期住在这里,就不可能有奶粉剩得下来,我们还在这做什么?”戊寅问。
“没奶粉,那就问问他们哪里还有奶粉?”
“他们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拿,而是好心告诉我们?”
“万一奶粉是藏在非常危险的地方,只有我这样厉害的高手才能顺利取得呢?”
“……”
戊寅正要开口反驳,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上了他脸颊,冰凉的,粗鲁的,在他脸上左右各摸了两下,又从额头一股脑抹到下巴。
“你在做什么?”戊寅皱着眉躲避,又猝不及防地被揉乱了头发,他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粘腻的泥灰。
“嘘,太干净会受到怀疑,意思意思一下。”解临渊给自己脸上、身上也擦了点灰。涂得确实非常意思,戊寅手上和脖子上的绷带还干干净净,中午新换的,白得发光。
“事实证明,你那些禁忌的秘密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以后为人做事还是低调一点,免得再被薛岳那种人盯上。”
“……”戊寅沉默一会,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低头看了眼指腹上的东西,忍着不适嗅了嗅,差点没吐出来,“你给我脸上涂了什么?”
“刚刚顺手从殿下身上抹下来的东西。”
戊寅:“……”
半分钟后,解临渊顶着一条乱糟糟的长发,礼貌但蓬头垢面地敲响了超市的大门:“有人吗?”
他的声音立刻引起了门内一阵凶猛的狗叫,不多时,防爆门便打开了一条细缝,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说得还是方言,“你们是什么人?”
这门开得简直顺利到让解临渊惊讶,要知道大部分情况下,两个成年男性外加一条狗的组合,上哪里都会遭到驱赶,他们代表着强大的武力值,随时可能杀人越货,在末世是十分危险且遭人忌惮的存在。
开门的人看出了解临渊眼底的惊讶,他银发红瞳的形象更是让男人联想到末世前那些有钱人床上的玩物,于是警惕心又下降了些,防爆门也敞得更大。
男人眼底缀着青黑的眼袋,看上去憔悴且疲惫,用他的那口方言味儿的普通话慢慢地解释道:“这里没有食物,别以为外面标着超市,里面就是什么商品琳琅满目任你零元购的伊甸园,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们三天前来的时候就是空的,而且非常危险,比外面还要危险,要是想避难,建议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危险,什么危险?”戊寅睁着两只瞎了的眼睛,很感兴趣地问。
“这里面有个——”说着,男人突然脸色大变后退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的方向,嘴唇都抖了,在那里,一只长了两颗脑袋的中型犬缓步从门后出现,四只兽瞳好似绿色的鬼火,微微压着头颅,目光警惕地一步一步走到戊寅腿边,防备地绷着身体,强壮有力的前爪和后腿随时都能令它扑向敌人一击致命。
——虽然它杀一只污染者都要十分钟。
“这,这……”男人指着殿下,惊恐地问,“这头变异犬,是你们养的?”
“是的。”解临渊说,像一名饭后遛狗的温柔大伯,“放心,他不咬人。”
“厉害吗?!”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奋起来,连连招手让他们先进来,还招呼着身后的其他同伴都过来。
很快,整整六个年纪正当壮年的男人围住了解临渊和戊寅,脚边还有一条小巧的棕色卷毛泰迪,中间竖着一把太阳能手电筒,因为用得太久,灯光非常暗淡,但聊胜于无。
据刚刚开门的那个人解释,他们六个都是同一个乡镇出来沾亲带故的兄弟,家被灾厄污染毁了之后,他们先是去了附近的安全区,但很快就觉得这种圈地为牢的生活没意思,末世前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巴掌大的村子里,为了生活疲于奔波,末世后也守着一点地方,过着一尘不变的枯燥日子。
于是一群同村的人一拍即合,毅然决然成群结队地出门四处游荡讨生活,活到哪里算哪里,即使明天就会死,也要在路上死。
原来他们的队伍还要庞大一些,最多的时候甚至有二十来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渐渐的,就剩下他们七个,还清一色都是大老爷们,就连唯一活下来的这条狗都是公狗。
“还有一个兄弟,早些年就害了肺癌,躺在里面起不来身。”男人说,“本来医生就说他只剩六个月了,没想到末日一到,跟我们这四处游荡朝不保夕的,竟然多撑了两年,但这些天也不行了,实在是动不了,我们才勉强住这里,想送他最后一程。”
“你刚才说这里很危险?”解临渊环顾四周,非常典型的大型超市入口——被洗劫过后的版本,道路两边的商铺店门都被强行砸开,橱窗也尽是碎的,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灰尘。
“是的。”一个男人指着身后道,“就在最里面,超市二楼一间补货的仓库,关着一只畸变体,白天一直在不停地撞墙,吓人得很,也就现在才安分了点。”
“所以我们就想问,你们这只变异犬,它厉害不?”里面最年轻的一个男生抬起下巴逗了逗殿下,“能不能杀畸变体啊?那仓库里指不定还有吃的用的呢,要是真能进去,东西你们先拿,给我们随便剩点就行,但要是有靶向药,求求你们千万给我们留着。”
“做什么梦哝,超市仓库里有靶向药。”一个汉子嘻嘻笑着打他的脑袋,“神仙姐姐专为老黄留的是吧?”
“就是万一么,那黄哥不就又能多陪我们几年哩?”
“还几年,这么苦的日子,我都恨不得跟他一起去咯,你还在这几年几年……”
解临渊安静地听了一会这些用嬉笑怒骂掩饰的无奈与苦楚,转头看向戊寅:“它……厉害吗?”
“厉害,非常厉害。”戊寅面不改色地说,“区区畸变体,它一口一个。”
殿下:“……?”
“真的?”“太好了!”“看着就威猛!”“太牛了!”……六个质朴的乡村汉子就这么听信了戊寅的鬼话,喜笑颜开,一个二个都笑得龇出大牙。
不食人间烟火的实验体并不理解这些人的辛酸疾苦,还有那份碾到尘埃里依旧能开花的韧劲,但他也有自己特别的乐趣和小麻烦。
他凑到解临渊耳边小声道:“这只畸变体撞了不知道多久的墙,还没把墙撞开,估计算是畸变体里的废物,正好配殿下这只变异犬里的废物,现在还是夜晚,攻击力更弱,去让它练练手……我容易吸引畸变体又什么都看不见,就不过去了,你跟着它,等它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再帮忙。”
说完,他又弯腰勾了勾手,等到殿下主动把下巴搁到他掌心里,也不管到底是那只脑袋,直接用力捏住,威胁道:“好好表现,下次要是再遇到危险就跑,我就撕了你喂畸变体。”
殿下:“!!!”
“你一个人留在这?”解临渊皱眉,不是很赞同,“你就不怕……?”
“怕什么?”戊寅理所当然地反问。
解临渊想想也是,“……是我多虑了。”戊寅唯一会怕的只有楼上那只畸变体,剩下的这群人,就算是别有居心,在戊寅无解的寄生能力面前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那你乖乖待着别乱动。”解临渊牵着戊寅的手,领着他走到一个干净的长椅上坐下。
直到这时,其他男人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盲人,危机重重的末世之中,能让一个瞎子全虚全尾地存活至今,虽然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一个月没洗过澡了,但脸颊半点也不凹陷,显然没短过吃的,这一定是——
变异双头犬的功劳!
众人看向殿下的目光越发火热,简直是在看一条神犬,气得泰迪嗷嗷直叫,又迫于双头犬的气势不敢靠近。
很快,小泰迪留下来陪伴戊寅,一个男人回去照顾他们时日无多的癌症同伴,剩下的五个男人都寻了他们自制的武器,例如长棍上捆把菜刀之类的,气势汹汹地带着解临渊和殿下去二楼大展雄威。
踏过停滞许久的扶梯和一排排比脸还要干净的货架,男人们熟门熟路地领着解临渊抵达仓库大门前,昏暗的灯光对准门旁贴在墙上的一张破破烂烂的A4纸,上面用记号笔写着:里面关着畸变体,千万不要开门!!!
畸变体被着重加粗,是上一批住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的警告。
最开始的热血与兴奋在这三只感叹号面前缓缓褪去,黑暗中,开门的那个男人咽了口口水,理智与胆怯回归,在上楼中途他已经问到了解临渊的姓氏,此刻忍不住谨慎地再三询问:“解老弟,你确定你的狗可以吧?要是出问题,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解临渊拍了拍殿下的后背,让它的四条腿不要再哆嗦,殿下颤颤巍巍地看向他:“汪,汪——”
虽然解临渊没有戊寅与变异动植物沟通的本事,但这个时候却莫名其妙听懂了殿下的叫声——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解临渊哑然失笑,从后腰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别紧张,有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下终于竖起了尾巴,狗仗人势:“汪!!”
一看他手里还有枪,其他五个男人表现得简直比狗还要兴奋,急吼吼地从旁边的货架那边取出仓库的钥匙,那年轻男孩还不忘装比:“咱也在路上捡过枪,里面还有子弹哩,就是瞄不准,真遇到丧尸还没棍子来的好用。”
解临渊没有回答他,钥匙插入锁内,缓缓转动,伴着沉闷的声响,防盗门锁内的金属门栓一个又一个缩回,厚重的大门终于再次启封,生锈的门页发出牙酸的动静。
殿下盛气凌人地站在门口,喉咙里滚动着凶狠的呜呜声。
解临渊等了一会,见它光叫就是不动弹,无奈地一脚把它蹬了进去。
这间仓库内部的气味并不难闻,应该是墙边有向外开启的通风口。
灰烬漂浮在空气中,室内的陈设和外界大致相似,同样是一排排高大的货架,还有杂乱无章的地面,出乎意料,虽然大部分低层货架已经被扫荡一空,但高层还堆放着无数完好的纸箱和包裹在塑封袋内的木箱。有几处货架倾倒落下了满地狼藉,一辆理货叉车被堵在歪倒的货架下方,被压得变了形。
解临渊缓缓往里走了两步,左眼球已经完全没了人类瞳孔的模样,无数行代码数据和大大小小的窗口充斥在屏幕内,他抬头快速扫描过距离他最近的一排木箱,里面都装着一箱12瓶完好无损的红酒,呈现着典雅柔和的红宝石色。
酒精……
不错的消遣品。
解临渊饶有兴趣地找到一款加烈酒,做上标记,想着一定要带几瓶回去泡寄生虫喝。
五兄弟们那支唯一的破烂手电筒发出虚弱微光,进门的那一秒就迅速被这间暗无天日的仓库吞噬。他们没有解临渊和殿下的夜视能力,胆战心惊地围着仅可照亮半米远的光圈,背靠背团结地缩在一块,缓缓向前挪动。
解临渊侧过左臂,像取根骨头一样摘下一枚手电筒,空了一块的手臂迅速被皮肤涂层掩盖,打开手电,象征性地照亮前方的路。
殿下的胆子确实不大,但还不至于怯弱,特别如今这种爹不疼娘不爱只能靠自己的危机时刻,它微微匍匐下身子,低着两颗头颅四处嗅闻,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凶狠的犬吠警告声从前方传来,解临渊迅速跑过去,转过一道弯,看到了背对着他狂吠不止的双头犬,而在殿下的身前,躺着一只长条状的巨大肉块畸变体。
解临渊曾经目睹过许多奇形怪状的畸变体,这只的外形也不例外——脸长得像屁股,屁股长得像脸,没有四肢,只有过长的躯干,仿佛手脚都融进了胸腔里,变成这副无腿蜈蚣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畸变后四肢退化了,还是在污染之前就发生了截肢的意外。
第一眼看过去,解临渊简直怀疑他看到的是一只肉色的巨大毛毛虫,不安地扭动着它身上一节一节轮胎似的肥肉,殿下一只中型犬在它面前渺小得像一颗海苔饭团,张口就能直接吞下肚。
发现活人的气味之后,即使是处于夜间,畸变体也激动难耐地发出吼叫,用脑袋撞击墙壁,然后亢奋地动用它体内的肋骨挪动身体,朝解临渊所在方位快速蠕动,嘴巴还不停地上下开合,做出咀嚼的动作,好似已经吃到了它钟爱的脑浆。
“你们……”解临渊转过身想要唤五兄弟暂且后退,却发现他的身旁根本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再回头,就见原本还留有一线缝隙的仓库大门也在此刻牢牢地关上了。
戊寅快被这只倒霉的公泰迪吵吐了。
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它就汪汪汪汪,没有任何动静就抱着戊寅的大腿试图日他的脚,和它相比,殿下简直是头沉稳冷静不可多得的神犬。
戊寅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在发现泰迪对着他的脚踝拱动下半身的那一刻,他一脚把狗踢飞了出去。
泰迪犬摔到地上,发出受伤的嘤嘤声,一瘸一拐不知道去了何处。
二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听到东西一股脑推倒在地的声音,脚步声,还有兵乓球弹跳的声音,遥远得像是幻觉。
戊寅百无聊赖地坐着,长椅没有靠背,他甚至不能用他最喜欢的懒散姿势伤害腰椎。
忽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人的鞋底不小心踩到塑料袋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响,并且就近在咫尺间。
戊寅倏然抬起右手,紧紧攥住了一只探向他颈项的手腕。
解临渊站在仓库大门前,轻轻地推了一下,防盗门并没有被反锁,很轻松地便被他从内退开,然后瞬间引起了门外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解临渊探出了头,就见五兄弟里面四个紧张地抱着简陋武器盯着他看,仿佛他已经被畸变体感染,还有一个扶着墙在吐。
见解临渊还完好无损,他们连忙疯狂做着手势,七嘴八舌地喊道:“关门关门!”“快关门!”“那玩意怎么这么大!”“太恐怖了!”“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一个二个还挺有活力,解临渊许久没见到这么清澈愚蠢的一群人了,忍不住勾勾唇,放松地笑道:“你们这一路上,杀的丧尸没有几百也得有几十,怎么见个畸变体还能吐?”
“丧尸烂得再厉害也好歹还有个人形吧?”吐的那人其实胃里也没什么富余,只能一股一股地冒酸水,“里面那个东西,肉蛆?”
“别说了,我也要吐了。”……
解临渊轻笑了声,这时,门内倏然传来殿下激动的叫声,还有爪子凌乱打在地面上连滚带爬的声音,凄惨无比,一听就是打不过在呼救,吓得五兄弟瞬间白了脸。
得,一个比一个菜,这个家没了我得散。
解临渊叹口气,嵌回手电筒,伸直左臂,几道机械拆解组装的拼接声之后,一把长刀从中脱出,左手掌心轻轻旋转刀柄,五指稳当握住,锐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锋芒。
扣住来人手腕的那刻,一声惊恐的国骂在戊寅头顶响起,来自“七匹狼乡村版组合”里面最年轻的那个男孩,也是唯一留下来照顾肺癌老黄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