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凡无奈摊手,选择更改话题:“今晚吃什么?”
萧望舒:“吃你m的屎!”
晚餐是在海底捞吃的。
萧望舒生硬地用左手执筷,夹起来又掉进去,夹起来又掉进去,牛油辣锅的汤汁溅到了纪渔的眼睛。
纪渔整只左眼都红了,疼得当即拍桌,破口大骂:“萧望舒你他妈到底在干嘛啊,右手封印着恶魔之力所以不能拿出来用吗?草!”
萧望舒故作深沉:“这是我独创的训练方式。”
“哇哦~”傻白甜球球认真地问,“是为了训练左手的灵活度吗?”
末了,他又无比崇拜地补上一句:“不愧是月神!好刻苦!看来我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嗯,”萧望舒端着前辈的架子,沉稳一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是为了训练左手的灵活度。”
“哇~不愧是月亮哥哥,真厉害,”纪渔学着球球的腔调,夹着嗓子问道,“那么这样训练左手的灵活度,有什么作用呢?”
这问题让一直沉默吃菜的Fongfong都抬起头,打算从这位神身上学习学习操作的诀窍。
“作用就是……”萧望舒右手缓缓抬起来,也握住了一双筷子。
是什么?能当压枪压得更稳?瞄准速度更快?走位更灵活?还是……
“吃饭的时候可以一下子夹两样不同的菜。”说着,萧望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螳螂似的,将锅里唯二的两片牛肚夹走了。
球球:“?”
Fongfong:“……”
纪渔:“你是SB吗?”
接下来为了报复,纪渔也用起了左手,两个人在天霸一左一右,斗气似的,锅底四溅,动静越来越大。
最终天霸忍无可忍,用围裙抹了一把脸:“你们有病吧?”
萧望舒熟视无睹,纪渔置若罔闻。
就在天霸打算撸起袖子掀桌而起的瞬间,一个蛋糕摆在了他面前。
萧望舒冷不丁一抬眸,冷冷淡淡:“生日快乐,霸哥。”
如此真情实感,让天霸愣了愣。
球球:“啊,原来今天是霸哥生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来来来,大家一起唱!祝我们霸哥生日快乐!准备!”纪渔站起来,跟海底捞编外人员似的帮忙举灯牌,“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哎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少年人都特有朝气,尽管五音不全,但胜在声音洪亮,一时间热闹非凡,整个海底捞都听得见。
气氛其乐融融,在掌声与祝福声中,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天霸:“快,快许愿吹蜡烛。”
天霸哽了一下:“谢谢你们帮我过生日……”
“应该的应该的,”萧望舒拍了拍他肩膀,“大家都是自己人。”
纪渔附和:“就是!跟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张仙凡:“祝霸哥未来越来越好。”
张仙凡:“祝霸哥操作越来越棒!”
Fongfong:“祝霸哥把把捡AWM!”
天霸眼睛都红了,呼地一下吹灭蜡烛:“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祝福。”
他微笑:“虽然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球球:“应该的应该的……呃?”
张仙凡:“别客气……?”
Fongfong:“?”
???有病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座位里已经没有了萧望舒和纪渔的影子。
众人:“……”
好家伙,不仅搞事,他们居然还逃单。
作为这里头资历最深的老选手,天霸只得去付了款。
刚和众人出海底捞的门,萧望舒跟纪渔就走过来,跟天霸勾肩搭背:“刚吃完?出去走走?”
天霸嘴角抽动,忍无可忍,给了他俩一人一拳:“你们是怎么做到逃单逃得跟散步偶遇一样的?能要点脸吗?!”
“就是!”反水王萧望舒当即临阵倒戈,指着纪渔甩锅,“纪咸鱼,你怎么可以带着我做这种事情?!”
纪渔不可思议地抱头:“WTF!?萧月亮,你tm怎么说得出这种屌话?”
“你tm闭嘴吧!”连天霸都看不下去,对萧望舒比中指,“还祝我生日快乐,妈的,萧望舒,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只有你个老六做得出来。”
“干嘛啊,我记错日期了,不行吗?”萧望舒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嚣张得仿佛理所当然,“而且为了祝贺我表演赛夺冠,你们难道不应该请我吃饭?”
纪渔目瞪口呆:“你特么踩着我们夺的冠,拿了奖金还好意思让我们请你吃饭?”
“你们自己垃圾,技不如人还怪我?”萧望舒洋洋自得,仰着头敢问。
跟在后头,和球球,Fongfong等一众新选手看戏的张仙凡默默捂眼,很担心自家神下一秒就被当场打死。
果不其然,纪渔和天霸都抬手要打,萧望舒却跟只兔子似的一下子蹿出去,动作灵活,还不忘扭头给他们做鬼脸挑衅。
三人追逐打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到处都是夹杂着脏话的欢声笑语。
赛场上他们都是老将,沉稳老辣,诡计多端,赛场下,他们只是朝气蓬勃,无拘无束的少年。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大排档门口。
纪渔挠了挠头,犹豫着看向张仙凡他们:“你们……能不能喝酒?”
抢在他们作答之前,双手环胸的萧望舒便已冷笑一声,嘲讽:“你脑子瓦特了?”
也是,在成为职业选手前,这群人哪个不是游手好闲,只知道逃课泡吧打游戏,拿喝酒打架当家常便饭,家长嫌老师不搭理的“坏学生”?
这个繁荣昌盛,多元多样的时代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即便不走寻常路,也可以凭借天赋与努力,在电子竞技的舞台上挥洒热血与梦想。
壮志凌云的少年人们围坐在一桌,桌面摆着各种烧烤与炒田螺。
酒过三巡,先醉的居然是纪渔。
球球见他吐得七荤八素,担忧道:“那我先带纪哥回去。”
天霸与萧望舒几乎同时阻止:“慢着!”
这俩不干人事儿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怀好意。
萧望舒向来任意妄为,直接从纪渔兜里掏出手机,解了他的锁屏密码,然后拨出去一通电话。
铃声只响了半分钟就被挂断。
天霸简直服气:“你怎么知道他密码?”
“纪咸鱼这种傻屌,锁屏除了那个人的生日,还能用什么?”萧望舒不以为意,“别说手机,就连他的支付宝微信银行卡密码,我怀疑都……”
没说完,他就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卧槽,”天霸怪叫道,“萧月亮,你这是想蹲局子!”
“嘁,就他?估计也就拿过上年洲际赛冠军的奖金,那点破钱谁稀罕?”萧望舒十分不屑,继续拨了刚才那个号码。
拨出挂断,拨出挂断好几回后,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第10章 不应该被迁怒
纪渔喝醉了,海底捞是天霸付的钱,毕竟没有前辈让新人请喝酒的理儿,按理说怎么轮都该轮到萧望舒了。
原以为能看见PCL第一铁公鸡请客这样的千载难逢名场面,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萧望舒的无耻程度。
萧望舒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张仙凡的肩:“小凡呐,这是你职业生涯中夺的第一个冠,虽然没什么含金量,但用奖金请哥们儿喝个酒,不过分吧?”
最后张仙凡买了单。
天霸忍无可忍:“萧望舒我他m是真服了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六。”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张仙凡还有些放心不下:“把纪哥一个人扔在那里真没关系么?”
“给他制造机会呢,马上会有人赶去接他,慌什么,”萧望舒收拾着换洗衣物,“明天保准让纪咸鱼感动到跪下来叫爸爸。”
张仙凡回想起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冷淡又低沉的一声,由衷叹道:“他们之间……我以为只是谣言。”
“连虎扑老哥都认可的‘PCL第一CP’,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萧望舒冷笑了声,讥诮道,“纪咸鱼那傻子早在呵呵身上栽得死死的了。”
“ATG在PGC5夺冠以后,纪哥跟呵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张仙凡在线吃瓜,问出了令整个PCL都疑惑的问题,“怎么他们突然就疏远了?”
“想知道啊?”萧望舒朝他勾勾手指,“凑过来。”
张仙凡乖乖凑过去。
萧望舒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就,不,告,诉,你。”
张仙凡:“……”
恶作剧成功的萧望舒放肆大笑,带着满身酒气进入浴室。
白日打了一天比赛,晚上又吃喝玩乐到凌晨,两人都是筋疲力竭,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夜里张仙凡上厕所,隐约听见萧望舒的闷哼声。
张仙凡惊疑不定,轻手轻脚地走到萧望舒床边,见他用棉被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还不自禁打着哆嗦,睡得极不安稳。
他额头的温度很凉,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像有一层霜雪覆在皮肤外,应该冷得不行。
连萧望舒都没想到这次会不舒服得这么厉害。
如坠冰窟般的寒意侵入骨髓,连呼吸都有如刀割般疼痛,胃里痉挛不止,心脏也一抽一抽,萧望舒意识全无,只感觉到疼,一手抵在胃前,深深陷进去,一手死死抓着被角。
但除了刚才那声闷哼以外,张仙凡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真没想到,被老UYG的队友们取笑“怕疼又娇气”的萧望舒,居然成了这么一副忍痛忍惯了的样子。
张仙凡将自己的被子取过来,觉得不够,索性直接钻进他被窝里。
热源的出现让萧望舒安稳了不少,就像一个常年在黑暗里行走的人碰到光;饥肠辘辘的人遇到食物,他无法拒绝本能对温暖的渴求,当即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张仙凡。
张仙凡没料到他会如此“热情似火”,下意识要推开他,然而还没使劲,就听见萧望舒低喃了一句:“妈……”
习惯了萧望舒狂妄不羁,张扬跋扈的语气,这委屈撒娇的一声,示弱般的姿态竟让张仙凡有些恍惚,还以为是他的错觉。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起父母,张仙凡无奈叹气,终究是心软地转推为抱,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萧望舒的背:“没事,没事。”
这一句居然真的安抚了他,他在张仙凡颈脖处蹭了蹭,僵硬颤抖的四肢奇异地舒展开。
反倒是张仙凡僵硬了——他是独生子,从小到大连跟人同床共枕都少,更何况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萧望舒的情况才逐渐好转,张仙凡力倦神疲,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渡劫似的折腾了一夜,反而是被照顾的萧望舒醒得早些。
他的病已经多久没有发作了?萧望舒记不清楚。但以往都是忍忍就过去,在不舒服时被这样悉心照料,这是第一次。
萧望舒转了个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仙凡,思绪万千,有种难言的感受,到最终,竟只觉得他骨相清隽周正,俊朗与秀美搭配得相得益彰,俊逸锋锐,还挺好看。
难怪仅仅凭着UYG官宣的海报,就能圈上好几千的粉丝。
怎么偏偏是这个混账东西?
萧望舒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偏偏是这个在见面之前就已经被拉进黑名单的小朋友让他欠了人情,可见际遇这玩意儿真是扯淡得可以。
萧望舒烦躁地挠了挠头,对着张仙凡投到墙壁的影子拳打脚踢,再回到床上虚掐他脖子,咬牙切齿,一脸泄愤的模样。
这时,张仙凡突然睁开眼睛:“为什么讨厌我,我以前得罪过你?”
他一双眼睛清亮如水,瞳孔是浅棕色,凑得近了,对视起来就会觉得十分漂亮,有种君子端方的温润尔雅。
张仙凡语气只是询问,没有任何苛责的意思,却让萧望舒很是别扭,冷哼一声:“没有,不关你的事。”
这位神向来是随心而动,不讲道理,张仙凡也没生气,轻笑了声:“这么说,是别人得罪你,我成了那个被连坐的倒霉蛋?”
“萧月亮,”张仙凡语重心长,“你不能仗着你是神,就这么不讲道理。”
萧望舒眉宇间凝结着暴戾,不耐烦地冷声道:“我早说过,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末了,他又偏过头,别别扭扭:“昨晚的事情,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提,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办到。”
“好,”张仙凡应声,抬眸认真凝视着他,抿着嘴,温和宽容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这可是我的一个人情,”萧望舒眉梢眼角含着轻蔑,“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用掉?”
张仙凡摇头,正色:“我很认真的,月神,是真的有一件困扰了我很久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萧望舒一挑眉,狂傲得好像世界上没他完成不了的事情:“说。”
“我想你放下对我的讨厌和成见,”张仙凡说得大方坦荡,“毕竟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应该被迁怒。”
“其实我人不错,和我做朋友吧,月神,”他笑时眉眼会舒展开,闪烁的眸光璀璨如星,带着少年人的真挚,有旁人不曾拥有的赤诚:“我是UYG的老粉,今年夏天能带我去弥补2020伦敦的遗憾吗?”
FGS全球巅峰联赛2020在英国伦敦举办,颜色退役,林寻转会,造成了当年UYG离大满贯仅一步之遥的遗憾。
这一步之遥跨了两年,两年内UYG再没拿过一次冠军。两年后,仿佛命中注定般,FGS全球巅峰联赛2022的场地再次定在伦敦。
萧望舒看着张仙凡,眸光微动,最终却没说什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原来还有人记得。
原来,还有人知道贯穿他整个职业生涯的遗憾。
第11章 有我在,输不了
FGS采用的是小组循环赛制,所有赛区的队伍都将进行小组循环赛,每天六场,三天每组将进行12场比赛,依照最后积分,前八名获得决赛的晋级名额,后十六名的队伍则要进行淘汰赛,最后八名的队伍将被淘汰。
这是一场全球九大赛区之间的混战厮杀,包括中国大陆(PCL),北美(NPL),韩国(PKL),东南亚(PSC),拉丁美洲&大洋洲(ESL),中国港澳(PML),日本(PJS),欧洲(PEL),共计24支参赛队伍。
在这24支参赛队伍中,PCL仅有4个入场名额。也就是说要想拿到小组赛的门票,必须得在大陆举办的“黄金大奖赛第七季”中获得前四。
报名参加黄金大奖赛的战队共13支,采用积分制排名,冠军直接晋级,余下12支队伍根据积分,前4支分为B组,角逐出2个晋级名额,后8支则分为C组,角逐出1个晋级名额。
比赛地点确定在浙江杭州,由网鱼网咖提供的PCL线下赛场。
距张仙凡加入UYG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性格好,斯文大方有教养,温和宽容,开得起玩笑也能玩梗自嘲,难相处如萧望舒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孩儿很适合做朋友。
临行前他们一块收拾行李,张仙凡明明是后搬来房间的,却比萧望舒更了解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萧望舒索性直接摆烂,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抵在被褥前,嘴里嚼着一颗姜糖,脸庞线条流畅,被月与灯光勾勒得相当漂亮:“才十月份,有必要带这么厚的衣服?”
姜糖应该是张仙凡买的,表演赛结束以后,基地就到处都摆了这玩意儿,而且怎么吃都吃不完。
“已经入秋了,”张仙凡不疾不徐,将厚重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收进行李箱,“我查过天气预报,杭州要下雨。”
事实上不止杭州,湖南这几日也是阴雨连绵,冷得萧望舒骨头都泛着疼,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
萧望舒畏寒,苍白的倦容裹在毛茸茸的连衫帽里,露出来一双狡黠又乖张的狐狸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张仙凡,没事找事地叫嚣:“喂喂喂,我什么时候跟你好到可以共用一个行李箱的程度了?你的破衣服不配和我的放在一起,给我将我的衣服收到我自己的行李箱里去!”
张仙凡知道他有些无理取闹的行为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于是不紧不慢地抬眸,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确定?”
萧望舒果然哑了半晌:“……算了,多拎个箱子麻烦,我勉为其难不嫌弃你。”
张仙凡失笑,给行李箱拉上拉链:“困了为什么不睡?”
他确实困了。体温过低会导致疲乏与倦怠,这也是萧望舒总是无精打采,嗜睡的原因。
只是一点困顿算什么?从十二岁那场意外开始,无论冷到心动过速,疼痛不止;还是胃部收缩痉挛;甚至呼吸心跳骤停……在晕过去之前,这些异常都能被他掖的严严实实,就连颜色林寻他们,也是在经年累月相处之后,才能偶见端倪。
张仙凡是个什么奇葩异种,怎么他冷也看得出来,他疼也看得出来,他困也看得出来,这小子是属蛔虫的吗?
被戳穿以后,萧望舒恼羞成怒,张牙舞爪道:“谁说我困?你妈才困,你全家都困!我精神得很我告诉你!再去训练室练半小时不是问题!”
言之凿凿,说得好像在连续打完六个小时训练赛后险些撅在电竞椅上的人不是他。
张仙凡深谙这位神只能顺着毛哄,举双手投降,无奈道:“好好好,是我困了,熄灯睡觉成不成?”
萧望舒这才同意关灯。
屋外雨疏风骤,一阵阵敲打窗牖。
刚才还立盹行眠的萧望舒躺在床上,反倒有些睡意阑珊:“张仙凡。”
张仙凡低低:“嗯?”了声。
“你睡不着?”萧望舒硬邦邦地问,“在紧张后天的比赛?”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张仙凡摸清了他本质不坏,只是别扭和幼稚的秉性,张仙凡肯定判断不出来他是在关心。
张仙凡憋了好一会儿,才将:“连受过训练的飞行员都要八秒钟入睡时间。我上床才刚躺下三分钟,睡不着不是很正常吗?”这句话憋回去。
再想想,萧望舒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张仙凡没有萧望舒抗拒人关心的怪毛病,既然被揭穿,就不温不火,如实道:“刘哥的安排,我不理解。”
UYG的教练姓刘,队员们都习惯叫他刘哥,他安排是除却萧望舒,鹤归以外,其余两个位置由火狐、黄焖鸡和张仙凡轮番上阵。
他们已经用这个方案打了一个月训练赛,由于火狐、黄焖鸡和张仙凡三人的风格不同,多变的战术确实取得过奇效,但这太考验萧望舒的指挥与应变能力,也给火狐和黄焖鸡的心态造成了一定程度影响。
——打从一开始,教练与经理就都没公布张仙凡是谁的替补。表演赛后,凭借不俗的实力与俊朗的外貌,张仙凡的人气水涨船高,甚至能直逼鹤归。
队伍里只有黄焖鸡和火狐是刚从青训营被选出来的新人,于是替补这个位置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时间人人自危,谁都担心被换下场,在状态最好的年纪守饮水机。
急于表现,打法难免急功近利,掉点掉到全队崩盘。这是萧望舒再强都弥补不了的。
“这样安排容易产生队内矛盾,”张仙凡将形势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担忧,“我年龄不够,隐约能猜到刘哥是想让我以替补的名义,作为首发上场。但这对我们并不利,毕竟FGS只有四个名额,和我们竞争的强队不少。”
张仙凡顿了顿:“何况,无论是我,还是黄焖鸡,还是火狐,我们之间都还需要磨合。”
或许UYG是仗着有萧望舒和鹤归这两个拿过PGL冠军的老选手在,才如此有恃无恐地利用比赛培养新人,认为他们两个能将队伍强行抬到FGS。
但能被招来打职业的,谁头上没顶着个“天才少年”的称号?
如此轻敌,张仙凡只担心他们连FGS小组循环赛的门票都拿不到。
“火狐和黄焖鸡都在想怎么将你压在饮水机位,你却担心这些?”萧望舒一挑眉,分辨不出是夸是嘲,冷笑一声,“呵,还挺有团队意识。”
“这终究是一款团队游戏。”张仙凡翻了个身,有些无奈。
“轮换上场这个安排,老刘和我谈过,虽然冒险,但可以放手一搏,”萧望舒淡淡道,“至于你的定位,确实只是个替补。”
“新颁布的政策规定未成年不能打首发,”萧望舒懒洋洋地拖长音调,闷闷地咳嗽几声,话里藏着笑意,“什么叫‘以替补的名义,作为首发上场’?这种钻空子的错误,我们俱乐部可不敢犯。”
“噢,”听他这样说,张仙凡语气里也忍不住多了笑意,“月神,出这种损招儿的该不会就是你本人吧?”
“打一群垃圾而已,不要有心理压力,”萧望舒顾左右而言他地打了个哈欠,散漫又透着笃定的倨傲,“说带你就带你。有我在,输不了。”
张仙凡掀起眼帘去看他,脑中浮现少年20年为PCL夺得首冠,淋着金雨捧杯,睥睨张狂得好似绝地岛再无敌手,意气风发的场面。
黑暗中萧望舒用棉被将身体裹得很严实,只露出来小半截苍白的脸,可惜大抵还是无法驱散那从窗外渗进来的入骨寒凉,于是止不住地咳,很闷很轻。听起来,像是竭力抑制着咳嗽的冲动,要将声音闷在胸腔里。
真是……皮囊衰败脆弱,灵魂炽热鲜活。
第12章 队长的范儿
杭州的雨来得意料之中又猝不及防,清早入场馆时阳光明媚,中午便已经电闪雷鸣。
气温骤降。
UYG的战况不容乐观。
第一天上的是萧望舒、鹤归、黄焖鸡和火狐。
火狐和黄焖鸡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将随时被换下场的紧张,十分急于表现,导致开始就误入埋伏圈,两人直接被击倒。
萧望舒跟鹤归配合反杀一队后丝血狼狈逃生,选择了在毒圈边缘游走的伏地魔战术,最终接连收下十八个人头,遗憾出局。
六场打完,萧望舒已经浑身发抖,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手指稍微一动都能疼得宛若刀割。
他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想收拾东西,却被鹤归抢先一步,无言地背着他的外设离开。
休息室里鸦雀无声,教练老刘表情不悦,凌厉的眼神扫在火狐与黄焖鸡身上,正要发作,却被最后进来的萧望舒打断。
他一张脸冻得发白,双颊却浮起病态的潮红,低咳了两声后哑着嗓子:“休息室不隔音,回酒店复盘。”
等老刘点头,大家都一窝蜂往外涌,和倚在门框旁的萧望舒擦肩而过。
期间鹤归看了他一眼,老刘也看了他一眼。
张仙凡直接上手勾住他的肩,萧望舒的体温很低,皮肤相贴时凉得跟被冰刺了一下似的。
但张仙凡若无其事:“很冷?”
萧望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最后两场萧望舒走位意识还在,操作却极度变形,赛况通过直播清晰地传到屏幕前,连稍微有点常识的观众都能判断出他状态不佳。
职业选手有伤病是常态,可他是低温症又犯了,还是……
张仙凡悄悄用余光瞥了他戴中二忍者手套的右手一眼。
酒店的房间内,气氛凝重有如窗外密布的乌云,沉甸甸压在众人头顶,一片灰蒙。
萧望舒半坐半躺地倚在沙发前,翘着二郎腿,作风散漫:“今天这六场,我做个总结。”
“火狐,站撸钢枪,屡战屡败,就是个迎风招展的靶子,其他战队积分的提款机。要不是杀队友违规,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你个傻哔玩意儿,自己吃你的人头分。”
这是起队长的范儿了。
张仙凡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原来这位神也知道杀队友违规。
“黄焖鸡,残血舔包,原地打药,最大的爱好是全图瞎几把乱浪,跟个蛤蟆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人头值一分。跟火狐凑一块儿堪称卧龙凤雏。”
说完,萧望舒慢悠悠坐直了身体:“说吧,你们两个脑残是哪家战队派来的卧底?还能不能行?不能行tm给老子滚蛋,别搁这碍眼。”
这位PCL第一喷子言辞仍旧犀利,语气却难得缓和,想来是身体抱恙,力不从心。
黄焖鸡和火狐被骂得低着头,两只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总结得很到位,”老刘认可地点点头,斯文得像个书生,“我再说几句。”
作为一名合格的教练,老刘的洞察力很敏锐,从火狐,到黄焖鸡,甚至鹤归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都能逐一指出。
“最后是你,萧望舒,”老刘将录频切到最后一场,“为什么要冒风险过桥?”
原本萧望舒头枕着椅背昏昏欲睡,突然被cue到,不自觉伸了个懒腰:“我想赌一把。”
“万事求稳,”老刘倒回去,反复播着他的死亡录像,“你不该贪那四个人头。”
但不得不说,萧望舒选择突破的位置可谓绝佳,如果不是他操作变形,十五发子弹空了六发,估计真能完成一打四的极限反杀。
对他的状况略知一二的老刘最终没忍心说指责的话。
复盘结束,几个人到酒店的餐厅里吃饭。输了比赛气氛低迷,一顿饭吃下来几乎零交流。
甜食控萧望舒用小叉子切着摆在他面前,一块粉红色心形的草莓蛋糕:“明天上黄焖鸡和张仙凡。”
火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中隐隐带着怒气。
“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萧望舒视若罔闻,“在赛场上打出这种KDA,小胖子,你能进UYG当首发真是个奇迹,PCL没人了么?沦落到要招你这个垃圾?”
这位神的拱火能力向来很可以,火狐也是个暴脾气,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激?当即拍桌子同萧望舒叫板:“你没有安排队员上场的决定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