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霸:“?”
飞机里。
“啧,”萧望舒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晃,“我记得fongfong那个小傻子的教练好像是……寻梦?”
曾担任UYG突击手,颜色退役的下个赛季接受PO鹰队邀请,转型成为教练的,寻梦。
萧望舒“哼”地冷笑,五黄六月火云如烧,他眼底却凝结出了最为料峭的霜雪:“这把我们分开跳,你自己先玩儿吧,随便打打就行,下把再带你。”
张仙凡:“……”
怎么说呢,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真挺让人脑壳疼的。
那头纪渔还在给球球普及:“像这种非全职业的明星表演赛,职业选手一般是要让个几局kda的,否则就会显得很欺负人,这是圈内不成文的规矩。我应该下把开始认真,至于萧望舒……他比较自信,应该还会再等一把。”
刚说完,就看见左侧接连刷出了三条击败记录: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小西爱吃鸡”。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长河”。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PO鹰、千城”。
纪渔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时间:“一分四十八秒,这比吃错药了?!”
倒是天霸一目了然:“萧月亮又抽风了。”
防空洞里,Fongfong被萧望舒用一把霰弹枪堵在角落:“你家教练就是这么教你身法的?”
Fongfong的枪已经对准了他。
“太慢了。”萧望舒面无表情,甩手,开镜瞄准射击压枪一气呵成,Fongfong眨眼就倒了地。
“看见了么废物,”萧望舒吹了个口哨,嚣张又恣睢,“遇见我,你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萧望舒收了枪,过去将Fongfong扶起来。
Fongfong虽沉默寡言,但看得出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再次抬枪。
“啧,还是太慢了。”话音刚落,萧望舒连开四枪,几乎同时射中了Fongfong人物的四肢将他击倒。
“就这?”萧望舒再扶起他,声音冷淡,“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萧望舒就这样,泄愤似的在原地接连杀了他十几次。
这种侮辱对手的屠杀行为在正式比赛中算违规,但明星表演赛却没有这么多规则,导播甚至很乐意将镜头给到,以此增加话题和热度。
Fongfong狠狠咬着牙,表情像是要哭了。
萧望舒的速瞄在PCL是出了名的快狠准,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对一个新人发难。
为什么?总不至于是Fongfong上把坏了他们玩闹的兴致?
观众席逐渐有窃窃私语声,OP鹰队的教练寻梦几度站起,想申请暂停。
“萧望舒,”张仙凡是他队友,自然听得见他说什么话,意识到不对劲以后老早就循着坐标找过来,“你别发疯了。”
“发疯?这怎么能叫发疯呢?我这叫帮助新人快速成长,”萧望舒眉开眼笑,眸底却一丝笑意也无,“倒是你,不要这么多管闲事,立马给我滚,听见了么?”
张仙凡置若罔闻,面无表情把Fongfong补了。
“我叫你别多管闲事!”不耐与戾气瞬间攀到他眉梢眼角,萧望舒一摘耳机,面色不善地盯着张仙凡,目光阴鸷锐利,握鼠标的手紧绷,不用想都知道藏在袖套里的手背有青筋暴起。
张仙凡没留意到他指尖发着颤,只平静而无畏地与他对视:“队长。你要杀队友吗?”
这声“队长”就像提醒了他什么似的,让萧望舒不自觉轻挑了挑眉,遂笑起来,面若桃花,眼波飞扬到不可一世:“只是一场表演赛,杀一次队友最多算警告,小朋友,你该不会,以为我不敢吧?”
他还真的敢。
萧望舒捡的这把DBS霰弹枪杀伤力很大,一发子弹就可以爆车胎,这么近的距离加上他从不失手的准度,张仙凡直接是放弃挣扎地倒了。
张仙凡趴在地上,面不改色地说:“队长,扶扶我。”
萧望舒:“知道错了?”
张仙凡:“知道了。”
萧望舒笑着“哼”了声,将他扶起来。
没想到下一刻,张仙凡突然发难,反手开枪把他击倒了。
堪称两极反转。
萧望舒:“?”
他脸色立刻由晴转阴,磨牙:“张,仙,凡!”
张仙凡:“有实力不代表能恶心人,萧望舒,能不能有点电竞精神?”
他学着萧望舒的样子板起脸,发音生硬,居然有些可爱:“知道错了?”
萧望舒趾高气扬的气焰不减:“啧,错?不好意思,我从不认错。你有种一个人吃鸡。”
张仙凡从容自若地补了他:“那就一个人吃鸡。”
萧望舒:“……”
他先是错愕,随即又因张仙凡的种种出乎意料而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张仙凡的打法很苟,对地图与战局形式的理解出乎萧望舒预料,而且心态很好,不急不躁,永远躲在占尽地利的暗处坐收渔翁之利,枪法也准,稳得一批。
不愧是UYG经理指名道姓要的天才。
不愧是……被冠以成为“下一个颜色”希望的天才。
萧望舒视线逐渐冷漠下来,说不出的讥诮嘲讽,又看了会儿,眼睛一眯:“240,一百六十米的树后面!”
张仙凡几乎是反射性地开着八倍镜扫过去。
结果毛都没有。
张仙凡都无语了:“……”
萧望舒恶作剧得逞般地捂嘴笑:“哎呀,看错了。”
张仙凡懒得多话,索性将队友麦关了。
无所事事的萧望舒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打了个哈欠,双手环胸,在椅子前缩成一小团,昏昏欲睡。
或许是前辈们都无心尽力的缘故,这把还真让张仙凡吃了鸡,
解说的恭喜喝彩声中,张仙凡平静地摘下耳机,一转头,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波澜不惊的清冷人设霎时崩塌。
——他家神怎么,又睡了?!
第6章 你还喝咖啡?
张仙凡抓住他肩膀,试图摇醒他,入手却是一片冰凉,衣服跟放在冰箱里头冻过似的。
老UYG的直播里说过,萧望舒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从直播内容的隐晦程度来看,应该是得过什么病。
缩在椅背前熟睡的萧望舒脸色很白,睡时习惯将眉心蹙起,姿势蜷缩着,睫羽偶尔轻颤几下,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很冷。
可赛场内均温二十五,萧望舒还穿了外衣,怎么至于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昨天的感冒没好,拖到今天发烧了?
正猜测,张仙凡想将手贴到他额前探一探温,结果还没伸到一半,手腕就被握住:“怎么?看我长得帅想揩油?”
他皮肤表面仿佛覆了层霜雪,又冰又湿,还有凉意源源不断从体内冒出来,仿佛骨头都是冷的。
张仙凡缓缓将手放下:“你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我是睡了,不是死了,”萧望舒一挑眉,坐起身将他推远了点,万般嫌弃,“你有病吗?问的都是些什么弱智问题。”
这人动与静完全是两幅做派,静时宛若滂沱大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脆弱无助得惹人怜惜;动时却又飞扬跋扈得浑身都是嚣张气焰,灿烈得有如火凤般不容忽视,让人恨不得……
一巴掌将他拍死。
张仙凡面无表情,收起了他被当成狗肺的狼心。
萧望舒瞥一眼大屏幕,看见UYG被顶到第二的排名,惊奇道:“你居然能吃鸡?”
张仙凡:“?”
什么叫居然能?
萧望舒毫无感情,敷衍地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称赞:“厉害了呀,小天才。”
张仙凡不骄不躁,宽容地叹气:“夸不出来可以不夸。”
每场比赛有十五分钟插播广告的时间,供选手调整状态。
萧望舒伸着懒腰站起来,将手揣进袖子里,老大爷散步似的往外走,迎面撞上PO鹰队来找他算账的教练寻梦。
寻梦伸手拦他去路:“为什么要虐杀我的队员?”
“啊?这个啊,原本是想杀你的,”萧望舒仰头嗤笑一声,眉梢眼角有说不尽的轻蔑鄙夷,“不过没办法,你没上场,就只能杀他了。”
这番挑衅十足的话语一出,连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这就是你的说法吗,萧望舒?”寻梦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赛场上侮辱对手是违规的?”
“电子竞技实力为王,既然打不过我,就只能被我杀着玩儿了,”萧望舒不屑道,“问我要说法,呵呵,林寻,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也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做事向来任性妄为蛮不讲理,哪里来的什么说法?
“你这样怎么当UYG的队长?!”林寻用的是教训的语气。
“跟你有关系?闭嘴吧叛徒。”
浓厚的火药味在气氛中弥漫,席间的观众听到争执声都凑过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不过当年正是寻梦突如其来的转型成了让UYG无缘大满贯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萧望舒行事颇为极端,撑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萧望舒烦躁得很,不耐地伸手去推堵着道儿的林寻:“滚开。”
林寻反手攥住他腕骨:“你还当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多年了,萧望舒,你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
原以为会遭到他的剧烈反抗,没想到这一下就像是扣住了他的命门。
萧望舒猛地抖了抖,掀了一下眼睫,眉头轻轻蹙起,又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般舒展开,袖套外露出来的指尖与声线都在颤,语气却仍很强硬:“你他妈给我放开!”
然而毕竟是朝夕相伴了多年的老队友。
他的痛觉神经很敏锐,别看他暴躁得跟个小霸王似的,刚打职业那会儿,可是连拇指被割了道小口子也得发一通脾气,死活要贴止血贴。
虽然那是他十四岁的事,但这家伙心智跟过了十四以后就再也没长似的,自然也能将现在和从前相提并论。
林寻顿了顿,心头有万般疑惑,但顾及到周围人多眼杂,只能故意放轻声音,迟疑道:“手怎么了?”
萧望舒冷漠:“关你屁事。”
他穿UYG宽大的外套队服扬长而去。
休息室里没有人,萧望舒就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白色的药丸,就着热水吃了一颗。
随即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打开,是帮他将外卖取进来的领队。
“我的奶砖厚度拿铁!”萧望舒欢天喜地去接,尾指刚勾到包装袋,领队就松了手。
谁都没想到不过一杯厚乳拿铁,他竟愣没接住,那只白皙细瘦,骨节分明的手掌受不住般蓦地下垂,幸亏用左手及时托住右手手腕,才不至于让这杯拿铁洒落一地。
领队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他这左手扶右手是什么操作,连萧望舒本人都有片刻愕然。
他刚才因拿铁堆满笑容的脸倏尔由晴转阴,表情不悦:“没你事了,别站在门口碍眼。”
领队:“……月神,你是不是四川的?”
萧望舒:“怎么?你想看我骑熊猫回基地?”
领队:“没,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川剧变脸。”
萧望舒:“你有意见?”
领队:“……没。”
笑话,谁敢对这位有意见。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通往赛场的走廊里萧望舒又一次碰到了林寻,身旁还跟着个红了眼睛的Fongfong,像是哭过。
“这就哭了?”萧望舒不留情面地挖苦,“看来你不光是操作,心态也挺垃圾的。”
Fongfong闻言,原本已经淡化不少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哄逗半天,终功亏一篑的林寻忍无可忍:“你幼不幼稚,这么喜欢欺负小孩?”
“这是你的私生子吗,这么护犊子?”萧望舒不甘示弱。
出来上厕所路过的张仙凡见了,也是觉得很服气。
——他们家神怎么跟谁都能吵?
“还有你,多大点事搁这哭哭哭,”萧望舒刺激Fongfong的话没停,“我劝你省点眼泪吧,未来出不了线,被对手摁着打,这辈子都夺不了冠的时候有你哭的。”
从2016PGC开办到现在,PCL也就拿了一个冠军,萧望舒这番打击人的话,居然是绝地求生职业选手最普遍的归宿。
思及此处,原本咬牙默默流泪的Fongfong终于哭出了声。
林寻:“萧月亮你妈@#¥%……”
张仙凡:“……”
他拍拍萧望舒的肩,哭笑不得:“别闹了月神,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你让人家怎么上场?”
“职业生涯里总得有边哭边打的时候,”萧望舒看着Fongfong,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顽劣地笑出声,“提前帮你体验体验,就当是积累成长值了,不用谢我。”
“哦对了,”他刚转身,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扭过头,朝Fongfong森然一笑,“下把见着我记得躲远点,否则……”
“你真的够了!”林寻怒道。
萧望舒吹了声口哨,正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结果被林寻叫住:“等等。”
“又怎么了?”萧望舒不胜其烦。
林寻看了眼张仙凡,斟酌字句:“你还喝咖啡?”
那一眼的神情十分奇怪,欲言又止得就像是一个手握惊天巨料的狗仔,想将消息公诸于世奈何又收了封口费,只能憋屈地三缄其口。
“不行吗?”萧望舒讥嘲,“你是教练你高贵,只有你能喝咖啡?”
“表演赛而已,至于吗?”林寻表情复杂。
萧望舒面无表情:“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教练,少搁这逼逼赖赖。”
第7章 你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第三场,萧望舒嘴角上扬,手指无规律敲打着鼠标,满脸胜券在握,恣意猖狂的气焰更上一层楼。
他要认真了,张仙凡却在为林寻那番话走神。
作为老UYG的队粉,张仙凡比谁都明白老UYG那群人糟糕的身体状况,可谓绝地岛上嘎嘎乱杀的巨人,现实生活中肩不能扛的弱鸡——为了照顾这群脆弱的大老爷们儿,UYG的基地离医院只有不到十分钟路程。
或许萧望舒真的不能喝咖啡也说不定?
“比赛都能走神,这种习惯很危险啊,少年,”萧望舒左手一拍张仙凡后脑勺,“想不想我带你?”
得亏张仙凡脾气好,被他莫名其妙拍了一个激灵,也只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你别搞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萧望舒:“啧,不要不识好歹,你月神还是很靠谱的。”
张仙凡冷笑:“你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萧望舒不屑一晒,作态仍轻狂散漫,却有了不容置疑的威势:“这把开始,听我指挥。”
不仅萧望舒。纪渔,天霸等一干凭实力拼杀出了名气的老选手不约而同开始发力,比赛强度突然增大,观赏度成倍拔高。
职业与主播的区别很快体现出来,这把开始,排名进入前五的全都是职业战队,每场比赛的时长也逐渐缩短。
第三把,萧望舒带着张仙凡跳集装箱钢枪血拼,一把Groza屠尽G港,成功吃鸡。
第四把,萧望舒选择了P城,仍是钢枪,全身而退,最终在高塔被纪渔狙死,排名第二。
第五把,萧望舒跳学校,五杀后带张仙凡提前在高塔埋伏,将ATG灭队后被VG黄雀在后,排名第二。
第六把,或许是知道胜负已定,全员聚集在研究所刚枪,玩的就是技术,枪林弹雨中,萧望舒用一把猛男枪M762,一人十八杀吃鸡。
综合成绩UYG排位第一,跟第二的ATG进入决赛,又在决赛中0封ATG,成功夺冠。
他与张仙凡并肩走上领奖台。
金雨洒落,萧望舒却没有去捧杯,抚摸杯壁时,眼里有微不可查的黯然与忍痛。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这些多余的情绪就被甚嚣尘上的得意与疏狂取代。
采访中,主持人问他:“众所周知月神在团队中的位置是自由人,UYG的风格也是以自由人战术为核心,可为什么这场比赛中,你选择了突击手的打法呢?”
萧望舒:“哦,就告诉你们一下,自由人是位置不需要太强的枪法,不是玩自由人的都枪法不行。”
于是为了证明他这个玩自由人的枪法很行,他六局里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个遍。
主持人:“好的。我们都知道98k是你的成名枪,但今天六场比赛下来好像没怎么见你用。是最近在练习新武器吗?”
“没有,”萧望舒慢悠悠地笑起来,下颚微仰,傲慢得不行,“98k虽然是我的成名枪,但我并不只会用98k,而且这种比赛的水平,还没到要用98k的程度。”
像这样的采访,别的选手要么老成持重,要么谦逊平和,唯有他,站在全场目光的焦点处,乖戾张扬,狂妄自负到了极点,却也光华耀眼到了极点。
现下PCL是他的时代,神的荣光加冕,他就是绝地岛中最鲜活炽热的灵魂,也是PCL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就是颜色退役后撑起UYG,使PCL仍旧不容小觑的第二个神,就像那把他常用的98k,一样霸气夺目,一样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场内观众的情绪都被点燃,沸腾的欢呼声中,主持人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新赛季PCL注入了不少新生血液,月神有什么经验或者心得,可以分享给你的晚辈吗?”
“经验没有,心得有一句,”萧望舒满不在意地笑说,“你们都是垃圾。”
这种毫不忌讳,直白的挑衅显然是最能让人澎湃的,场馆中再次掀起呼声浪潮。
连场下的纪渔和天霸对视一眼,狂呼:“卧槽,萧逼崽汁又装杯了!”
天霸嫌弃道:“还不是你,没了呵呵啥也不是,洲际赛不还压着萧月亮打?怎么到了表演赛这么菜了。”
纪渔摇头:“这倒不是呵呵的问题,是他旁边的新人。”
天霸往台上看了眼,张仙凡气质清冷,内敛温和,面对主持人提问时不怯不惧,谦虚谨慎,与萧望舒的不可一世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是说,不凡?”天霸记得张仙凡的ID,小声说,“这个新人我也注意到了,未来应该会是个不容轻视的对手。”
“老一代的颜色,现在的萧望舒,未来的不凡,”纪渔喃喃自语,“UYG这群比哪里挖来的这么多变态。”
“有钱呗,也不看看人家运营得多好,造神造得多猛。”天霸唏嘘,“就颜色和萧望舒这两个招牌,都够他们赚不少钱了。”
“颜神是巅峰期退役的,退役以后萧望舒宁愿自我贬低也要抬他的身价,才成就了他到现在还有人吹捧,从开始到落幕都这么圆满的职业生涯,”说着,纪渔的目光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可是萧望舒呢?他能维持巅峰期的操作多久?”
电子竞技是青春饭,对身体和天赋的要求很高,他们都是职业选手,明白就算吹得再厉害,萧望舒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迟早有状态下滑的时候。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一旦被推落神坛,新王诞生,他要遭受的,就是整个PCL观众铺天盖地的辱骂指责。
“偏偏这个比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天霸叹气。
“他?可得了吧,你今天才认识他?”纪渔吐槽,“这个傻屌,就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满堂喝彩声中,所有人都笼罩在萧望舒的万丈光芒底下,为他而贺彩。唯有在绝地岛与他斗智斗勇,对峙了多年的老对手在为他担忧。
台上决胜负,台下相扶持。理解,尊重,团结,公平,热血,披荆斩棘,永不服输,这是电竞精神,是电子竞技令人神往的魅力所在。
也是少年与少年间惺惺相惜,不分敌我,最纯粹的情感。
两人都不意外,张仙凡礼貌问好:“寻神。”
退役以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林寻愣了愣,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下赛场等队友回休息室复盘那段岁月。
“发挥得不错,不凡。这ID取得好,未来可期,”林寻长辈般地笑着轻拍了拍张仙凡肩膀,“望舒知道我会等在这里,所以不肯回来?”
张仙凡有些犹豫:“他有话托我跟你说。”
林寻看出他的踌躇,笑着宽慰:“我好歹跟你们月神一起打了这么多年比赛,知道他是什么鬼性格,你不用为难,直接转述就好。”
张仙凡清了清嗓子:“滚啊,林寻臭SB,你M个死叛徒少给老子多管闲事,哪凉快待哪去!”
典型的萧望舒风格。
林寻:“……”
空气凝固了半秒,随即,按压手指关节的脆声响起,林寻呼吸都加重了。
张仙凡无辜眨眼。
少年生得干净,奶白奶白,骨子里透着清冷,笑起来却很温和,加上谦逊有礼,很少有人能对他动怒。
林寻无可奈何,只得长舒一口气:“望舒有低温症,不太能承受刺激神经的东西,最好也别做太耗神的事。”
从没听过这种病的张仙凡暗暗心惊:怪不得林寻刚才这么反常,咖啡本就刺激神经,加上萧望舒打了一天比赛,不可谓不耗费精力。
“……经理知道他生病么?”张仙凡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时,居然有些紧张。
“他们不该知道,”张仙凡想,“否则让萧望舒超负荷接下这么多表演赛和广告,不是太让人心寒了么?”
转会对职业选手来说是家常便饭,就跟换公司一样,但萧望舒不同,他是很执着,很偏激的人,认定什么就永远不改变,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所以从十四岁打职业到现在,六年过去,他仍在UYG,为带着遗憾退役,离开职业赛场的老朋友们固执地坚守着UYG的荣耀,也固执地想要弥补当年离大满贯一步之差的遗憾,尽管新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不该这样对他。
“有些事情,挑明说就伤感情了,”林寻毕竟不是只长阅历不长心智的萧望舒,讳莫如深般浅笑,“望舒性格狂放不羁,没什么拘束,自己肯定不会上心。我将他的病告诉你,就是为了以后万一发作,也能有个照应。”
“不过也不用特别担心,”林寻看出张仙凡的担忧,宽慰,“这是他小时候得的病,长大后已经好了很多,不会频繁发作。”
“这件事情,拜托你。”林寻毕竟已经不是UYG的人,PO鹰队的队员还在等他,于是说完就想走。
从萧望舒能精准预判他会出现在休息室来看,说明他以前没少特地过来,嘱咐萧望舒保重身体。
对一个分道扬镳,兵刃相见的老队友如此上心,这样的人,真会背信弃义?
“寻神,”张仙凡明知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当年的事情,有没有隐情?”
“当年的确是我自私自利做错了事,”说到这里,林寻眼神淡漠,连带着语气也冷冷冰冰,“没有隐情。”
“当年你们代表PCL踏平欧亚,横扫PUGB,电脑城和网吧到处贴着UYG的队标,所有绝地求生玩家都知道你们的名字,全世界都在看着你们,等你们创造史上第一个大满贯奇迹,”对老UYG的粉丝来说,这是一件足以让任何人扼腕叹息的事,但偏偏张仙凡是不温不火的慢性子,始终心平气和,“只要赢下洲际赛,你们就能成为PUGB不朽的传奇。这一步之遥,你们难道真的能甘心?”
“可我们就是退役了,”林寻显然不想再提当年的事,“你知道电子竞技,除了冠军以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仙凡问。
“是兄弟,”林寻拍拍他的肩,用了教练对队员的长辈口吻,“你应该去和他们吃喝玩乐,而不是在这里探究已经发生了的前尘往事。”
无论如何,过去的已经过去,这或许也是萧望舒懒得来见林寻的原因——实在是,多说无益。
张仙凡和林寻道了别。
选手通道隔开观众,通往场馆后面僻静的小湖。
月夜,萧望舒面朝湖面,孤零零坐在河道旁的岩石上。
微风吹拂得竹枝摇曳,落错的光影跃动在他脸庞,长眉入鬓,萧望舒面色有病态的苍白,眉宇堆叠着疲惫,下颚微仰,目视不知何方。
外衫宽大的尾随风飘动,皎月银辉流泻,沾了萧望舒满衣,说不出的萧然空寂。
他大抵真是破茧而生的蝶,漂亮又脆弱,单薄又坚忍。
这里僻静得唯有风声水声,职业选手的耳力又颇为灵敏,早察觉到动静的萧望舒扭过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让你去叫人滚蛋你都要叫这么久,你tm是不是肾虚啊张仙凡?”
张仙凡:“……”
多好的一张脸,怎么就配置了这样一把嘴?
要是把他毒哑了,算不算造福人类?
“叹nm气。”萧望舒灵活地跳下来。
四顾没看见纪渔他们的身影,想来是先去吃饭的地方了。
“谢谢。”张仙凡说。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萧望舒毛骨悚然:“谢什么,你吃错药了?”
“谢谢你特地等我啊。”张仙凡说得大大方方,又有些逗弄的意思。
“哈?特地等你?你哪只狗眼看见我特地等你?”萧望舒果然像是只炸了毛的猫,暴躁道,“你tm是不是太自恋了?我只是打了一场比赛觉得闷,在这里吹吹风,恰好碰到了你,并没有等你,更没有‘特地’等你,OK?”
不要试图跟无理取闹的人讲道理,张仙凡深谙其道:“是是是,那我谢谢你恰好碰到了我,行不行?”
“谢你妈谢,闭嘴,”萧望舒万般嫌弃,“你他娘少搁这恶心你爹我。”
张仙凡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道个谢而已,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吗?
他由衷感慨:“月神,你上辈子是个炸药桶吧?”
怎么随随便便都能炸。
“你m才是炸药桶,你全家都是炸药桶,煞笔!”萧望舒扭过头,夜凉如水,湖畔没有灯,黑暗掩住了他泛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