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眼睛红了,怔怔望着谢余,“对不起。”
“你说什么?”
“无见配不上您。你上次说的话,我想了很久,早就想明白了。”寒无见道,“陛下是九五至尊,值得天下更好的女子。”
谢余冷笑:“你就只会说这种蠢话吗。”
“还有阿暮,我知道你怨我——”
“够了,别再说了,你出去。”谢余一声令下,“你现在是听不懂我的话了吗,朕叫你出去,朕现在看到你就觉得厌恶、秽乱!”
寒无见倒吸一口气,站起来,默默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了。
他一路走回住处,街道上张灯结彩,年节气味浓重,灯色流转,他只觉照得眼睛疼,走回家时已经遍体生寒。
寒景行在追着一只风车跑,差点跌着。寒无见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背。
小男孩儿歪头觑他,问:“叔父你怎么了?”
寒无见摇摇头,似乎感到累极,按了按自己胀痛的眼睛,单手撑住额头,眼泪忽的就下来了。
寒景行从椅子上跳下来,趴到寒无见膝盖前,拉着他的手呼气:“叔父你不要难过。”
年末正是忙乱时候,各种安排、布置还有对账,还得管住某些人的嘴。谢兰因揉了揉额头,问林琅:“父王的病怎么样了。”
林琅道:“王爷已无大碍。病重的事情主要还是说给陛下听的,让那档子人放松警惕,陛下也不好差遣。”
“话虽如此,他到底受了伤,身体不如以前了。”谢兰因担忧道,“那群匪徒不一定就真的只是匪徒了,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琅稍微有点心虚,他一向处理不好事务,不干不脆毫不果断。他倒更情愿交给顾影去打理呢。
谢兰因心思没深究,倒来了一个大转弯,他直起身,压低声音:“父王叫你问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那是,我都掩护你多少年了……你说是,”林琅脸色一变,自顾自坐到谢兰因旁边,艰难开口,“所以,你是真爱上寒将军了?”
谢兰因似乎被“爱”这个字眼刺痛了,他面无表情眨了下眼,隔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轮到林琅疑惑:“什么?这怎么不知道?”
谢兰因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以前又没有爱过别人。”
林琅差点笑岔气,拍打自己大腿,“哎”了一声,谢兰因有些恼怒地问他这有什么可笑的。林琅道:“我突然觉得您挺单纯的。”谢兰因感到更恼怒了。
谢兰因干脆道:“如果我只是想和他欢好呢。”
林琅也干脆地问:“那除了他还有别人让您觉得想欢好吗?”
“没有。”谢兰因道,“大多数人的脸光是看到就令人作呕。”
林琅正准备喝茶,差点呛住,他咽下去,笑:“我就不问问包不包括我了。所以啊,这道理多简单啊,你喜欢他,这有什么好复杂的。”
林琅说的像一情圣一样。谢兰因道:“他又不喜欢我。”
林琅这才后知后觉考虑到陛下的因素。“啊……这个,”林琅困难地思索,“你喜欢他和他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谢兰因冷笑一声:“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林琅噎住,问,“要是他喜欢你呢。”
谢兰因犹豫了一下,稍作停顿,居然变得有些难为情:“那我就喜欢他好了。”
林琅更想捶着桌子笑了。谢兰因那种难堪的神色也只是一晃而过,迅速恢复常态。
门口传来传话,要林琅过去。林琅收敛收敛,站起来跟谢兰因道别。出去时谢兰因说了一句“不包括”,林琅刚迈出去又伸回来半个身子,嘲笑一样问谢兰因说什么。谢兰因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在门槛上砸的粉碎,林琅赶紧带着他的清朗笑声跑远了。
谢兰因想到上次的事情,勉强算是自己的问题,他很少反思自己的问题,但那次确实是……
谢兰因想起寒无见说话的脸,他的脸湿湿的,微红,因为情事红的不太正常,真叫人欲火中烧。
他当时说的是失望,而不是伤心。谢兰因想。荒……谬。
年宴当前,谢辞因为地方事情,不得不连夜遣返。在出城之际,在得到谢余允许下为公主留了一支护卫兵。
“你要卫兵做什么。”谢辞问过她。
谢池笑:“保命。”
谢余来看望自己的太后养母,例行每日的孝廉问候,和公主一同在莲花池畔喂鱼。
谢池道:“这池子当年还没这么小,二哥最喜欢来这边喂鱼了。据说有助思考文章。”
昔年八皇子不慎落水溺毙,这池子填了几乎一半,到底留下来了,谢庭也没再怎么来过。
谢余拈了一枝枯败荷叶,笑得眉目温和,下一刻便掷入水中。“不见得是真喜欢。”
谢池附和得点点头,道:“这日子,是一天天难过了。”不知道是在说天气还是什么。
“总不会比阿姊真的嫁去南周更难过了。”
谢池看了他一眼,以示回应。
“所以,有什么是本宫能为陛下效劳的吗?”
“听闻阿姊擅制蛊毒。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种无色无味、为太医所不能查、却能置人于死地的药?”
“置人于死地的药有很多,但如你所言,并没有。不过,”她略停顿,抬头,“有那么两样东西,能接近您想要的效果。一是一种粉末,南疆药草,人称雀南子,味微苦,冲散即可。少量大补,多量的话……”
谢余挑眉:“置人于死地?”
“不,致人疯魔。第二种,诛黄,无味,仅仅致人脆弱。只不过您要知道,”她笑,“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点点风寒,就能取走人的性命。”
“诛黄。”谢余云淡风轻道。
谢池干笑一声:“这药到底稀少名贵,我可不可以再同陛下讨个赏?”
“什么东西,阿姊尽管开口。”
“我要一个人。”谢池望向天际,“来帮我驯驯鸟。”
陈相因给景行买了只拨浪鼓,让他别乱动,她有点事,很快回来。寒景行乖乖点头。
陈相因追上前面那个戴面具的黑影,她想知道这个王府的人一直跟着寒无见是什么意思,黑影似乎也察觉她,飞快跑走了。
陈相因想了个好办法,跟着寒无见就行了。那黑影也似乎是监视寒无见一举一动。
寒无见正在看灯会上的题诗,察觉到什么,侧了侧头。
陈相因迅速躲到一张算命铺子后,算命的瞎子把她揪起来:“嗬,小贼,被我捉住了?”
陈相因不想引起寒无见注意,拉过瞎子问:“你是真瞎假瞎?”
“……我半瞎。”瞎子表示他只是看不太清楚。
陈相因看了看他的横幅,算前程,算姻缘,还能把脉。“哟,你还是个大夫。”
“这是,我师兄那是西北第一神医。”
陈相因没当回事,敷衍了事,还想盯梢,拿算命的遮掩和他多聊了几句。
“那,半瞎大叔,你给我算个命?”
“算什么?”
陈相因想了想,“前程?”
“八字还是面相?”
陈相因担心八字会被认出,又不想报假的,虽然她也不太信这些。她道:“面相。”
于是半瞎努力睁大他没瞎的半只眼,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皱着眉,抿嘴不言。
陈相因估摸他是看出自己女儿身了,随口道:“哎算了,我平时也不太信这些。”
半瞎支吾道:“你这是贵人之相啊,贵得很。”他话头一谄,“只差改个命,就是最大的富贵了。”
陈相因知道他这是要开始坑钱了,没等他说完把一锭银子放上去,摆头找已经消失不见的寒无见的踪影。
半瞎喜笑颜开,顿时什么话都敢乱夸乱扯,一通都是天花乱坠:“——您这是,王者之相呀。”
寒无见绕过两只彩绘灯笼,在一只浅色花灯后消失不见。
顾影跟上,拿着纸笔环顾四周,带着警惕。
寒无见用一只纸糊灯笼砸了他的头,不偏不倚,问:“抱歉,你跟着我做什么?”
寒无见走过去,把灯笼捡起来,顺手抓过顾影手里的纸片,一叠都是自己,走路、和朋友说话的样子、抱景行的样子,还有仰头看花灯的模样,画得很细致。
“你家世子让你来的?”寒无见问。
他点头。
寒无见心念一动:“他很忙,所以叫你来记录我平素举止?”
顾影仍然点头。
作者有话说:
某些拿自己赢的灯笼(很轻)砸顾影小狗勾头的人呐,完事还会把灯笼送给狗勾
第59章 殉葬
寒无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某种程度上,寒无见拿谢兰因很没有办法,心里涌动着的……也不知道算什么滋味。
“回去吧,过个好年。”寒无见拍拍他,转头,顺便把灯笼丢进他怀里,“顺便谢谢你,这个我赢的,送你了,回家吧。”
顾影抱着灯笼,愣愣看着寒无见的背影走远了。
陈相因左顾右看,各处寻不见寒无见。寒无见已经走至她身边,把买的东西放桌子上,问:“相因啊,你在算命吗,怎么样?”
陈相因回神,“是啊,图个吉利。”
寒无见一看算命瞎子,很眼熟,“真巧,又见面了。”他笑,算命的嘀咕了两声,和他打招呼。
陈相因皱眉,这也认识?寒无见出来买东西,顺便让陈相因照看一下寒景行,问:“景行呢?”
陈相因一拍后脑:“对,景行呢?”
两个人跑回去,已经四处不见景行踪影。陈相因焦急与愧疚对半,她刚想道歉,寒无缺抱着孩子出现了。
寒无见叫了一声:“二哥!”
顾影回王府,手里还有一只灯。林琅看到他,笑着问:“怎么,赶巧碰着你去买灯,往年也不见你这样啊。”
顾影道:“别人送的。”
“送的?”林琅脱口而出,“有谁会送你东西?”说完立刻道歉。
顾影说了声“没事”,道:“寒无见。”
林琅赶紧把他往旁边角落拉:“快快快,熄掉,别叫世子看见了。”
“为什么?”
“世子喜欢他。”林琅道。
“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喜欢。”顾影难得这样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不让他痛苦,而不是把他当玩物。”
林琅问他:“谁跟你说的?”
“我娘。”
好吧。顾影娘在一场大火里丧生了,他当时也在那场大火里,林琅能避免勾起别人伤心事阴影的就尽量避开。
林琅拍拍顾影:“世子叫你盯梢没叫你和他接近,还有你性子这么直,下次别人这么问你你别就这样说了。”
知道林琅为他好,顾影不多说,道:“好。”
宫宴盛会,皇城下了一场新雪,灯色映雪如昼,空气闻着都是冷的。
寒无见和自己地方赶来的兄长正谈话,寒无缺道:“……你不想去是可以,但是父亲说了,景行一定要带过去,他不能放在这边受苦。再说,母亲这病也不大好,养个孩子在身边能得少许宽慰。”
“母亲还病着?”家书里母亲一直是在病中,寒无见担心道,“我再去见陛下,求他支两个太医过去?”
“算了,为了药医的事情你求了多少次陛下了,父亲想着是去找找神医……”他说着,四顾,小心道,“你求见陛下,也合该为着你自己。”
“我?”
寒无缺并不知道弟弟和谢兰因的事情,只当弟弟还在苦恋皇帝。
“对,你始终不肯离开,难道是为了这几个俸禄不成?”寒无缺笑,表示理解,“你愿意做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的,我想父亲也不会觉得如何,他对你的心思也早就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寒无见笑不出来,他担忧的哪里是这些。想到担忧的事情,谢兰因就出现了,在两人不远处坐下。
寒无缺注意他的视线,道:“话说起来,这王世子真是长得越来越高大了,不知道婚配如何?”
寒无见老实道:“不知道。”
似乎注意到寒家兄弟在谈论自己,谢兰因招手低声嘱咐侍女什么。不一会儿,侍女向二人走来,行了一礼,与寒无见道:“我们世子说冷,把这个手炉叫给您送来。”
“不、不用了……”寒无见想拒绝。
寒无缺握住弟弟的手,紧了紧,又放在自己脸上探探,道:“是挺冷的,拿过来吧,替我们家无见谢谢你们世子。”
侍女走了,寒无缺道:“这世子尽管与你政见不合,倒对你像是很好的。”寒无见只觉得难为情。
不远处,王熙宣拿胳膊捅捅吕韦:“看到没,看到没,我说的吧,这世子真的中了邪了,我上次真的亲眼看到他和寒无见他们两个那啥,寒无见还是光着脚的,踩他脚上!”
吕韦给他夹菜:“行了行了,吃你的吧,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余望着台下几番小动作,眼睛盯了一会儿寒无见,又看向谢兰因,握紧杯子的手用力,眸色逐渐变深。
散席,谢兰因想去找寒无见,后者被先一步地让陛下叫走了。
吕韦和王熙宣照常来讨好谢兰因,谢兰因难得第一次主动理了这两纨绔,问他们:“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寒无见问前面掌灯的太监:“陛下这么着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您去了便知道了。”
寒无见抬头,金字盘龙匾额上题着“藏书阁”三个字。
“没有。”王熙宣道。
“有,”吕韦道,“但是不止一个。”
吕韦年纪轻轻妻妾成群,林琅用筷子示意他:“别给我插科打诨的啊。”
吕韦迅速闭嘴,又开口,问:“世子有什么麻烦事,是我们可以解惑的吗,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兰因也懒得卖关子,问他:“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怎么办?”
王熙宣道:“能怎么办,对他好呗。”
吕韦问:“他喜欢你吗?”
谢兰因瞪他:“干嘛问这个?”
“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可能就得花更多的钱也可能是其他来打动他。”
“打动?”谢兰因喝了一口茶,润喉咙,“麻烦。喜欢直接要不就好了。”
王熙宣小声道:“您这样,会得不到他的心的。”
“我要他的心干什么?”谢兰因道,“反正谁也不清楚谁到底是怎么想的。得到他的人就可以了。”
寒无见步入阁楼,谢余把一本书丢在他脚边,很厚一本,是一本治水纪要。
寒无见捡起来,谢余道:“这一年也是过完了。”
寒无见“嗯”了一声,低眉顺眼帮他整理藏书。谢余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这里捉迷藏的场景吗。”
“很难忘记。”
“你那么聪明,却总是找不到人。”谢余道,“阿暮那么笨,也只有他总是给你抓住。”
寒无见沉默不语。
“其实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不敢得罪你。”谢余道,“他觉得你高高在上,不太敢靠近你,你穿的衣服是他摸都不敢摸的。”
寒无见的手顺着书的脊背下滑,“对不起。”
“他是个很胆小的人,很怕黑,怕鬼,我一直不想他去干些会倒霉的事。现在好了,他自己变成鬼了。”谢余有点想笑,却被呛到,咳嗽两声,寒无见想帮他顺顺,被谢余抓住手腕。
“他一直很喜欢你。”谢余道,“不下于我。”
寒无见张嘴半晌,只说出“陛下”。
“你看他也死了有些日子了,有些人死了你都会怀疑他到底存不存在。”谢余拉着他往前走,“朕这些天偶尔做梦会梦见他,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就在那儿。”
谢余指了指角落,没有人,只有一口红色箱子。
“我答应过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我没忘记过这事,而且很快就会实现。”谢余问他,“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寒无见,你到底每次都在想些什么?”
寒无见低声道:“我没有忘记他。”
“不,不知道别人的痛苦,反而装作怜悯的样子。我一直不喜欢你这副模样。”
谢余字字诛心,寒无见无从辩解,酸涩涌上眼眶,他感到难以呼吸。
谢余打开箱子,道,“朕还是想像从前那样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愿意为我殉葬吗?”
寒无见道:“如果陛下一定要的话。”
“那好,朕就命令你。”
谢余握紧他的双肩,把他推进了箱子里,寒无见后知后觉地挣扎:“陛下?”
谢余冷漠道:“你知道有时候我一度非常讨厌你。我经常想,躺在里面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谢余扣紧箱子,寒无见用力拍打:“陛下?陛下您还在吗?陛下您别走,阿余,阿余……”
谢余大步走开,吩咐门口人:“没有朕的允许,不许放他出来。”
谢余走下去,李高跟上:“陛下……你是近日因为部署,太累了,醒醒酒吧。”
“你觉得朕醉了吗?”谢余停下,道,“你知道我真的很看不惯他和谢兰因一起的样子。”谢余一脚踢翻花盆,“成何体统!让谢兰因去找好了,他不是在找寒无见吗,让他去找,最好再放一把火——”
李高道:“可是,陛下,您知道,寒大人从小就不喜欢被关在又黑又小的地方。”
寒无见也有点怕黑。但他告诉谢余,他会习惯黑暗的,就像习惯杀人。
寒无见不喜欢躲进书箱里,他总是抓不住别的孩子,又很容易被其他人抓住。谢余带他一起躲在小箱子里,扣紧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跟他说没事。
寒无见说,祖母死了就是躺在这样的地方,我觉得又湿又冷。
每个人都会死的。谢余道。我也会死。很可能很早,也可能很晚。大概率是前者。
两个小男孩儿紧紧贴在一起,寒无见道,我不想你死,不要一个人躺在这种地方。
谢余道,我也不想。那我们以后躺到一起吧,如果我死了,你愿意为我殉葬吗。
寒无见谨慎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谢兰因:不,我要得到你的心
谢兰因问:“他怎么还没出来,皇帝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林琅想安慰他稍安勿躁,跑过来回话的人道:“藏……藏书阁。”
谢兰因皱眉,去那里做什么,又在拿李暮的事情压他?他站起身,直接往那边走去,问门口的侍从:“寒无见下来了吗?”
侍从不敢招惹,只好老实回答:“陛下下来了,寒大人还没有。”
“他们在上面做了什么?”
“这,这不知道哇。”
谢兰因要上去,被求着拦住:“世子,陛下有令——”
“滚开。”
谢余往寝宫走了几步,停下,惊得提灯的人一个趔趄。
“回去。”谢余道,“去藏书阁,都听到没有给朕让开!”
踩过楼梯,谢兰因不顾其他,大叫寒无见的名字,没有回应。
楼上人看见谢兰因,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先拦着不许进去。
谢兰因抽出匕首横在一人脖子上:“寒无见人呢。”
对方哆嗦着:“在、在在箱子里。”
谢兰因抬脚就要往里冲,林琅只感觉冷汗攒在手心,拦和不拦都不是,只能稍作掩护。
谢余刚到楼下,侍从战战兢兢地告状,谢余冷着脸听了半截,挥手让侍卫上去:“谢兰因私闯皇家书楼,把他给我绑了。”
侍卫迅速上楼,想拦谢兰因,谢兰因踢开一个,用匕首直接将另一个人的手臂扎在门上,进去找寒无见,踢翻一个箱子,看见角落的书箱,推了推,很重,在轻微晃动。
谢兰因用刀砍断锁链,一脚踢开箱盖,寒无见快速抱住了他的脖子,抱得很紧,微微发抖,还在叫阿余的名字,“阿余,阿余……”
谢余站在门口,看着谢兰因把寒无见抱起来,寒无见把脸埋在谢兰因怀里,手抓紧了他的手臂。
“把他放下。”谢余盯着他,“谢兰因朕叫你放下他。”
谢兰因不顾威胁,撞开门口守着的人,抱着寒无见大步走开。
谢余吼道:“谢兰因,你放肆!”
旁边人迅速跪了一地。
谢兰因抱着寒无见上了马车,再径直带去了王府。寒无见身体已经不抖了,但脸色差得出奇,犹如死人一般,任谢兰因抱着自己,发丝因为汗渍黏在颈侧,他靠在谢兰因胸膛上,有气无力。
谢兰因把他放自己床上,看了看手上的血渍,想找手绢擦一擦,顺便给寒无见倒杯水。刚一站起,寒无见猛的起身从身后抱紧了他的腰,声音颤着说不清,“别,别走。”
谢兰因怔了一下,心跳倏忽加快。他冲外叫道:“把茶水端进来,要热的,再给我拿洗手的盆。”
怕出什么乱子,林琅自己亲自进来端水,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世子把寒将军抱在怀里,用干净的手给他理头发,认真然而有些笨拙,寒无见半睡半醒的,好像大病一场。
林琅心中骇然,脸上强作镇定,给谢兰因擦了手,道:“寒将军看起来……不太好。”
“请个大夫。”谢兰因贴了贴寒无见的脸,“他好像发烧了。谢余就是个疯子,把他丢在那种地方。”
能从自家世子嘴里听见这样评价别人,实属第一回。别人只会说他疯。
林琅吩咐去做了。回来,谢兰因问他:“没有惊扰父王那边吧?”
“这个放心,王爷养病,该让闭嘴的都不会张的。”
大夫走后,谢兰因给寒无见擦汗,坐在床边看他的脸,用手指碰了碰寒无见的睫毛,他的睫毛很长,垂眼的时候会留下浅浅的阴影。
睫毛颤了颤,寒无见睁开眼睛,看着谢兰因,眼神还有些空泛,但很快聚焦了。
谢兰因道:“我不是谢余。”
寒无见点点头,道:“兰因。”
谢兰因本来还有些郁闷,寒无见虚弱叫出他的名字,谢兰因心底像窜起小簇火花,他突然觉得寒无见叫自己名字还挺好听的。
“你想吃点什么吗?”谢兰因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放轻声音,道,“我叫人去做。”
寒无见摇摇头:“我累了,想睡了。”
“好吧,”谢兰因站起来,“我去隔壁洗漱一下。”
谢兰因出去。
寒无见闭上眼,那种黑暗的感觉潮水般来临,令他简直难以呼吸。谢余居然会做这种事,把自己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他不奢望能在谢余那里得到什么,但谢余却往往还要他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谢兰因走进来,把门关上,走到他身边。寒无见睁开眼,意识到这是谢兰因的房间,撑起来:“我去客房睡吧。”
谢兰因强行把他摁回去,“这有什么,我床很小吗?”
寒无见已经习惯他的霸道了,也没有反抗的心思,索性躺下。
谢兰因很快上了床,挨着寒无见,手指放在寒无见腰部,寒无见身体变得僵硬。谢兰因干脆伸手从背后抱紧了他,道:“没事,我今天不碰你。”
寒无见没说话。谢兰因的怀抱很温暖,但他仍然觉得心底泛凉。窗外可能在落雪,几年前他也和谢兰因在一张床上躺过,彼时都还没有发生这么多变故,他只当谢兰因是个初长成的少年,阿余也还……
谢兰因抱着他,搂了搂,发现他瘦了,问:“在想什么?”
寒无见道:“心里难受。”
谢兰因伸手碰了碰寒无见的脸,凉的,有水。谢兰因心里其实是堵着一口气的,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撒起。
“不要再想他了。”谢兰因忍不住道,“想想别人,随便谁都行。”
寒无见“嗯”了一声,淡淡的,也许正强忍着心中痛楚。
谢兰因索性把他掰过来,捧住他的脸,道:“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谢兰因开始吻他,探入舌尖的同时开始解衣服,里面都是棉薄的衣服,很容易褪下,裸出寒无见光洁的腿。
寒无见用力喘气,把手臂横在眼前,泪水顺着眼角下滑,“就这样吧,今夜就当是我欠你的。”
“你欠的不止是这个。”谢兰因拿开他的手,十指相扣摁到床头,用力往下撞,强迫他,“看着我,叫我的名字。”
寒无见被得呼吸困难,心里难受,他握紧谢兰因的手,哽咽:“兰……兰因。”
“再叫一次。”
“啊,呃……兰因,谢兰因。”
谢兰因俯身,动情地亲吻寒无见,吻他红湿的眼尾,在滑腻汗渍中把自己嵌得更深。
次日晨起,寒无见还躺在他怀里,浅浅的呼吸,谢兰因抚摸他的身躯,把寒无见弄醒了,寒无见被他故意的揉搓刺激地一哆嗦,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去捞衣服,长发如瀑泻下肩头。
谢兰因勾住寒无见的头发,从背后环住他的肩膀,抱住了。每次被抱,寒无见身体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僵直,这大概是因为他之前除了近身比试,还没有被如此频繁地贴身拥抱过。
寒无见撤开他的手,继续穿衣服,神色似乎恢复了平素的严谨,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但谢兰因还是能看出他眼睛里的痛楚。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谢兰因问。本以为今日寒无见会有所改变,结果还是这样。
“还能说什么吗。”寒无见低着头绑腰带,用小指按了按自己微胀的小腹。还没有洗漱清理。
“我很好奇,”谢兰因把手搭膝盖上,歪着头看寒无见,透过窗的光影勾勒着他的修长清瘦身形。谢兰因捻动手指,“你心里惦念着那个人,还能三番五次来跟我睡觉。你说你这个人,会不会太,有辱清高了呢,老师?”
寒无见被这声老师叫的抬了一下头,耳根蓦地就红了。谢兰因平时并不怎么叫他老师,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尤其喜欢在床上这样叫他。寒无见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一阵绝望的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