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不甘地望着他:“卑鄙。”
“正人君子在我这里是迂腐的显现。”
谢兰因低头吻他的眼睛,寒无见像遭受到攻击一样隐忍不发,谢兰因抚摸他僵直成木头的身体,揽着他的腰坐起来,手指点在寒无见嘴唇上,使他仰面抬起。
“张嘴。”谢兰因道。
寒无见问:“什么?”以为他要亲自己。话音没落,谢兰因把手指放进了他嘴里含住,几乎到喉咙,沾湿,他把手指取出来,寒无见差点吐了。
谢兰因收紧环住寒无见腰的手,寒无见的腰真的很窄,薄薄的腹部肌肉平滑,衣衫垂下腰臀甚至会微散开一个弧度,奔跑和舞剑的时候利落飘扬柔顺得要命。
寒无见趴在谢兰因肩头,眼神朦胧地贴着他的脖颈。谢兰因的手下移,托住寒无见的臀部。寒无见喉头被强迫刺激出的呕吐欲被熟悉的疼痛阻塞了,他僵着身子颤了一下,毫无理由地屏住呼吸,偏头想效仿谢兰因的杰作咬回他一口,临了又停住——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只是张开嘴含了一下他的颈侧。
谢兰因的身体一下子变烫了,他***,将起伏不定的寒无见掼倒在床上,覆身,眼底像要腾起火,手分开抬高了他的腿。
寒无见抓住谢兰因的手臂,还是推拒模样:“你还是……”
谢兰因想同他亲吻,寒无见明显想把话继续下去,偏开了头,谢兰因适当含了一下他的耳垂,寒无见耳根红了起来。
谢兰因伸手蒙住了寒无见的眼睛,道:“实在勉强,就把眼睛蒙起来,像你第一次那样就好了。”
寒无见已经依稀能从这几天床事依稀拼接出当日那个男子模样,大抵就是谢兰因。但真清楚听到他从嘴里说出来时候,还是稍微错愕了一下,没有给他多少回忆空隙,熟稔的疼痛迅速填满了他。
深秋第一场霜打下,安平公主是否嫁去南周和亲的消息一拖再拖,甚至演变成流言,而流言一向是不生根的东西,秋叶落得快尽时,也没人总提这回事了,京城总有新的时事填充客官的茶余饭资。
一晃眼又是各国各地陆续进供岁供和珍奇赏物的月份,三省六部比平时忙了许多。寒无见职务比往常还轻些,除了陪陛下接见使臣,参加接连宴会,就是跟去年末帝台祭祖。
迦南寺早在建国之初就已落成,始建不可考,后续都是修缮,直到几年前一场大火——教人噤若寒蝉。当时这地还不叫帝台,叫“南山坞”,佛陀归来处,流光九重天。山中半栽桃花半是梅,花白不可见,风过长林,阶下都如砌落雪。
帝王陵墓迁入后,长亭花树续竹林,僧侣吃起朝供,先帝封了好几个“圣僧”,还欲意就此出家,“帝台”可见一般。
此地香火不断,但只有达官贵人或重商才得入见奉香,有人在此目睹过凤过花林,还有龙翔九天的“神迹”,传言是帝灵所化,护佑黎民,皇室中人都以葬入帝台为尊荣。正逢灾年,迦南寺重建,是祈神落脚地,年末是祈神好时日。
“不过编排流言罢了。”谢兰因揪了一把梅花,散入池中,水色清透,池中积着落叶,半褐半腐,他睥睨水中自己的倒影,水中那人也隔着梅花以藐视的姿态睥睨了一眼他。“能左右流言,也是一把利剑。”
林琅称是。然后见谢兰因伸手拽下腰间皇室玉佩,上面细致刻了兰草,精致无二的上品,在他眼里仍是不算值当的东西。他径直砸进水里,水花四溅,林琅吓得嘴里的草根都掉了,赶紧跳过来:“世子,你好端端的干嘛又丢——”
谢兰因伸手拦住他,望着水里自己的影子散了,抬了抬下颌,示意旁边执剑护卫的顾影,冷漠道:“你,去捡。”
顾影低头:“是,世子。”
侍从匆忙跪下来给谢兰因擦拭溅上的水渍,谢兰因看了一眼天色:“这祭祀仪式什么时候才算完。”
顾影是王爷勒令叫跟过来的,他的存在无异于监视谢兰因一举一动,谢兰因从来就不很喜欢他,几乎到了厌恶的地步,林琅一直不太明白这点。
相比林琅父亲是跟从王爷的草莽之徒,顾影父亲顾且是真正的将士之家,但他从小就没被当过公子教养,而是被送到影子阁来做暗卫。不过王爷予他的厚望是林琅都无法企及的,很明显,王爷希望培养顾影做下一任影子阁阁主。
顾影和他们是差不多一个岁数,也算是少年时代便相识,但他比世子还孤僻,不过没谢兰因那么倔傲,只是单纯不太爱说话。他自出现就戴着面具,听说是烧伤——
“林琅。”谢兰因以为他要帮顾影说情,“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帮他一起捞,我也不留你。”
看出谢兰因不高兴,林琅迅速跟上来:“哪里,天气都冷成这样了,我陪你去禅房。”
谢兰因回了一下头:“找不到不给他吃饭。”
“是。”
林琅看见那边陈相因的影子踱过来,走到谢兰因眼前吸引视线,后退着走路,道:“诶,这快到用膳时间了,我去叫厨房按你喜欢的给你做,别让他们老端些清豆腐来,顺便给你带南边的红梅过来,顾影摘的那白梅看起来惨的跟什么一样。”
谢兰因嫌他没个正经事还挡路:“随便你,别跑到叫不回来就行。”
“好咧谢谢世子!”
陈相因正和寒无见说话,她原是想看看谢兰因举止,据她观察,谢兰因这人平素一向规矩就很规矩,按时洗漱,按时吃饭,按时看公文,按时点灯杀人。杀完枕着剑睡觉,不然就是有着锋利边缘的扇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噩梦,不过陈相因想,他就是做噩梦,也是在梦里杀人,就算把他爹杀了,他也不见得就多悲恸。
……不过,寒无见的话。
陈相因看了寒无见一眼。寒无见正和他说景行的事,见他眼神复杂,停下,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陈相因:你猜怎么着,我知道你跟姓谢的睡觉了,,还以为你跟皇帝是一对,虽然不祝福,但理解。现在,,,
什么怎么了?你居然背着皇帝和谢兰因做那些事?
“没,怎么。”陈相因蜷手咳嗽两声,装看不见林琅。
这边下榻住所都是贵人,等闲人不得擅入。陈相因是用了寻寒无见的由头才得进来的。寒无见问他什么事,陈相因想找找谢兰因具体住处,就胡乱与他聊了几句,心思全没在上面。
寒无见提到侄子,眼睛里都是笑意:“景行很想你,经常跟我提你。你有空跟我过去看看他?”
发觉陈相因脸色不对,寒无见转身,木质游廊上先前还很多的仆从忽而就不见了踪影。是谢兰因吗,他想。
林琅踮脚小跑过来,用了点轻功,落地无声,利用身高优势拿一支寒梅敲了一下陈相因的头,簌簌落白花。
陈相因骂了一句,抖着自己衣襟把花弄出来:“林琅你酒喝大了还是皮痒?”
林琅还想逗他,与他玩闹,陈相因想抓打他,林琅躲到寒无见背后,拿寒无见挡。寒无见抬起手表示自己没帮他,两个人围着寒无见跑了两圈,林琅撒腿就往廊外跑,叫道:“陈相因!过来红梅林这边追我!”
陈相因轻功飞下台阶,指着他叫道:“你住哪的,最好别叫我知道,不然我一天找你打一次!”
寒无见苦笑着捡起地上的花枝,游廊蜿蜒过后一高处亭子里,安平公主正和四王爷还有皇后说笑,淑妃也在,捧着手炉。
公主裹着貂裘,拢了拢,笑:“多俊的孩子,真是热闹。”
旁边她的随行宦官附和:“公主,是世子的贴身侍卫。”
四王爷冷哼一声:“也算是个武官,没个正经。”
“我这兰因侄儿,就是性子太凉了些,要我说这一冷一热才是最好。”她倾身嘱咐了宦官两句,拍拍他,笑得别有深意,“迦南寺雪景甚美,只是还不到下雪时候。往年这个时候也快了。萧瑟之景难免寂寥,把东西送过去,让世子别老浸在那些账簿算计里,该享乐时便享乐。”
寒无见觉着她应该是看到自己了,但四王爷也在那儿,因为两个人日久积深的恩怨,他觉得还是装没看到得好,省了过去请安的架势。
他转身,撞到了一个小太监,对方望见是他,赶忙低头下跪,寒无见还是快速认出来他,一把将他抓住:“你究竟是谁的宫人?当日陛下真叫你传唤我,而不是别人?你知道假传圣旨是何罪名吗?”
小内侍不经事,立刻伏罪叩头:“大人饶命,是四王爷叫奴才这样做的……说是,就是,让您去了再说。小人一时糊涂,求大人绕小的一命!”
这人是掖庭低等奴仆,想必是替做了些这种“方便事”,才被提出来伺候。
寒无见不想事情闹大,四王爷已经把脸转了过来了,寒无见道:“你起来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今后再行不义之事,你命任是谁也救不了。”
小太监对着他背影连连磕头,寒无见往前走,心里想的却是中秋那天的事……所以,下药并不是兰因所为。自己错怪他了?
梅树掩映的池塘里有一个黑色身影,弯腰找着什么,正往更深处走去。
“你做什么!”寒无见翻过栏杆跳下,踩进水里拉住他的手臂,“兰因!”
对方回头,脸上罩着面具,露出的眼睛令人感到熟悉。
“是你啊。”寒无见松手,略微不好意思,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世子回房歇息了。”顾影道,“我在找世子掉进水里的玉佩。”
“你一个人?”
“世子没有带多少人过来。”
寒无见捡起一根萎靡的花枝,很可能是谢兰因折了丢下的。他道:“我帮你找吧。”
“不用劳烦您。”
“反正已经湿成这样了。”寒无见展开手臂,因为贸然踩进水池,半个身子都溅湿了。
顾影也没再与他纠结于此,继续找玉佩。他穿着王府侍卫制式的黑衣,箭袖收紧,边缘有暗淡的红边,不打灯就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
“你叫顾影?”
寒无见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侧影看上去倒真是有几分像兰因。
寒无见脑中浮现谢兰因在校场练剑穿劲装时的模样。
顾影道了一声“是的”,又闷声不说话了。
寒无见心里大概也明白是因为什么,王室贵族修习武术的世家大多会安排主人的“替身”培养,在关键时刻为其挡下致命伤害,顾影应该就是此类。他是王世子的替身。
寒无见脚下碰着什么,捞起来,翻看了上面的雕刻花纹,多了些划痕,给顾影看:“是这个吗?”
“是的。”顾影接过,把流苏拧干,拱手:“多谢寒大人。”
寒无见拍了拍顾影肩膀:“这有什么。”
顾影穿得很少,他春夏秋都是差不多的一身,冬日最多也不过披个斗篷。虽然内力深厚之人不会太受寒,但条件仍是苛刻了些。
寒无见揉了揉他肩部衣料,问他:“穿这么少,又湿透了,你带换洗衣物了吗?要不去我那里……”
顾影抬头看了一眼寒无见的脸,斜刺里望见了走过来的谢兰因,迅速低头:“这就不牢大人烦心了。”
淑妃走至此地,与侍女不知道说些什么,淑妃遮着扇子,身边跟着宦官,见到寒无见与顾影,停下话头,摇了摇扇子:“寒大人怎么在水里,跟着的人怎么也没有?还不快去给大人拿件干衣服。”
侍女矮身:“是。”
“多谢娘娘,不必了。无见很快就回去。”寒无见和顾影爬上池子过来行礼。
淑妃笑:“这时辰,也快到吃饭的点了。”她上前一步,大有要和寒无见闲聊的架势,“你怎么在水里?”
寒无见和她往日也算个半熟人,私下避嫌,从不轻易碰面,问好也是匆匆,“我找东西。”
“找着了吗?”
“找着了,多谢娘娘费心。”
“这算什么。”她示意寒无见起来,道,“陛下公事繁忙,你我随同而来,也又都插不上什么手。有空与我聊聊?我有些话与你说。”
他刚要答应,旁边脚步声近,谢兰因快步走过,拉住寒无见的手,将他从淑妃面前带走,留下一句:“刚巧我住处就在附近,不若先叫寒大人去我那里换身衣服,免得着了凉。”
寒无见回头冲淑妃歉意笑了一下,顾影手里拿着湿漉的玉佩,朝淑妃行一礼,拜别跟上。
谢兰因早看见寒无见把手放在顾影肩上,两个人淋的半身水,说话又极近,也许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在他看来就是扎眼,扎眼得很。
寒无见低声警告他:“你做什么?这里是寺内,你别太放肆了。”
“能做什么?”谢兰因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侍从,喝退,“都不必跟着了。”
谢兰因踢开一扇门,把寒无见拉进去,把门按紧,“你说我能做什么?你说得对,这里是寺院,”
“你说的换衣服呢?”寒无见着手解衣带,又停住,不自然转身,“可能还需要你避一下嫌。”
“避嫌?”谢兰因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嗤笑一声,“你都不避嫌,我为什么又要避嫌?”
寒无见以为他说淑妃,道:“我与她又没什么。”
“这么说,你与我有什么?”
谢兰因站起来,走至寒无见身边,寒无见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谢兰因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一会儿衣服被送过来,谢兰因道:“是我的,腰部太松你扎紧些就好。”
寒无见道了一声“好”,又忍不住看他两眼。谢兰因问他:“怎么?还想我出去?这是我房间。”
寒无见道:“我可以出去换。”
谢兰因皱眉,又松开,突然笑:“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寒无见登时无言以对。
隔着屏风,寒无见窸窸窣窣脱衣服,把里衣换了,拿起谢兰因送过来的,套上,卡了卡腰身,昔年那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儿,如今他的衣服自己穿起来都有余了,肩膀也比较松。
谢兰因抿一口茶,慢慢品着,把腰间穗子捏起来,用手指细细把玩,眼睛盯着屏风上烛光透出的人影。寒无见不知道那道纱屏透风么。
房间窗子拉得紧,有些要紧,让人凭空感到燥热。谢兰因拉了拉衣襟,把穗子扯下,按到桌上,走出屏风。
寒无见还在试腰带,留得太长,几乎快到脚尖了,显得风流,他不太好这风。谢兰因突然过来,寒无见问:“怎么,还有什么事吗?”以为他要给自己送鞋子之类,寒无见还光着脚。
谢兰因快步上前,将寒无见按在了墙上,手臂横在寒无见胸膛前,压紧了,道:“我不觉得戒律清规对我起什么作用。”
寒无见眼神有些僵直,外边天气冷下来了,谢兰因身体热得异乎寻常。他起感觉了。
寒无见道:“你去找双鞋。”
谢兰因朝前更走两步,道:“抱我。”
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你大爷的,世子不在是吧?你们怎么敢骗小爷我的?我就不信了都给我让开——”
作者有话说:
可见寒无见目前人还是比较受尊敬的那种,他家还是旧世家大族的派系,只是退出派系斗争,除非改朝换代(后期)
第54章 送东西
王熙宣踢了一脚门,没踢开,疼得他跳起,把门用力掀开。屏风没挡完全,寒无见被谢兰因按到墙角,两人身体贴得近极,寒无见还赤脚踩到了世子脚上。
外面的仆人喊:“王公子,奴才都叫您别进去了!”
王熙宣呆住片刻,甚至忘掉了脚上疼痛,把跨进去的脚又抽了回来,把门拉回去,笑得谄媚:“啊哈哈,你们继续,我没来过,你们继续。”
谢兰因瞪着人出去了,门带紧,房里的气氛一轰而散。寒无见动了动,示意他放开自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谢兰因一只手放到他的腰后,一只手把寒无见的长发撩到肩后,环住了他的肩膀,抱了会儿,颇为安心地闭上眼睛:“我在这儿不动你,你也别动。”
寒无见伸手,不确定是不是要回应他,张开的手最后还是蜷成拳手,虚虚搭在了谢兰因背部。
谢兰因问他:“你住哪边,我送你过去。”
寒无见拒绝了:“不必,我自己走过去就好。再说,你不是有客人吗?”
谢兰因知道他说王熙宣,道:“他每天不好好用功,一天天就知道找门路买官。吵死了。”
寒无见感到好笑,所以王熙宣是把注意打到谢兰因头上来了。寒无见此前还听过更好笑的,王熙宣前两年文试的文章题目是他的尚书父亲,希望那些看题的翰林不要不识抬举。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流转出来,成了不少才子取笑的对象。
最后还是谢兰因把寒无见送了回去,顺便留意他住在哪里,所幸寒无见并没有说谎,两个人确实挨得很近,坏处是,离皇帝也很近。
陈相因刚和林琅分开,路过寒无见这边,心里琢磨着各种事,想顺便招呼寒无见一声,抬眼就看见寒无见和谢兰因一道走来。
陈相因躲到柱子后,谢兰因和寒无见拉拉扯扯了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寒无见转头要进去,临了谢兰因又把他拉回来,用斗篷掩着。不用说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陈相因嫌恶地移开眼睛,结果又撞上一群人,自蜿蜒的游廊深处走来,正是公主一行人。这些皇室女眷一同上山来,却又无所事事。
谢兰因也瞥见有人过来,用斗篷遮严实了点,离开寒无见的嘴唇,谢兰因抬手擦了擦寒无见唇角,低声:“张嘴。”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帮他浅浅拓开,颇为抱怨:“你就不能自己换换气,每次都跟要没气一样。”
寒无见不会接吻,接这么多次一点长进也没有,只会皱着个眉,努力隐忍着什么。说长进,也不是全然无,至少现在知道谢兰因凑近的第一时间就是闭紧嘴,防止谢兰因把唇贴上来还紧跟着伸舌头。这在谢兰因心里可完全算不上长进,还得用一只手捏住寒无见下颌,强迫他张嘴。他张嘴就不会呼吸了一样,总是被亲的喘不过来。
寒无见被亲得无可奈何,只得推他:“你快……快松开我,有人过来了。”
谢兰因卡着时间放开他,走开几步,还回头看了寒无见两眼,寒无见把门掩上。
陈相因也遁走。公主和随身宦官笑,指着不远处匆匆离开的世子道:“你瞧他,这是偷到哪里来了。”
侍宦看准门,小心翼翼道:“禀公主,是寒大人的住处。”
“无见?”公主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这之中的厉害关系。说实话,她一时间竟有些没拿稳主意。她不明白。
“无见的话。”她嘀咕了什么,下面人没听清楚,也不敢胡乱发表议论。
谢池望着刚刚冷不防撞见偷听的侍卫,那人已经遁走了,走得及时,身手倒也敏捷。那侍卫实在不一般,他看那两人的眼神不是因为爱,就是因为恨了。着实有几分好玩,她是要查查。
回去用完膳,听了一刻钟王熙宣的半是谄媚半是害怕的进言,他说完话,还害怕着,还又有那么几分对世子跟寒无见关系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
他猜不透谢兰因心思——世子从来就叫人猜不到,寒无见倒还好些,有时候凶是凶了点,但好说话也还真是好说话,至少不像别的夫子那样喜欢跟父亲大人他们告状,也从来不骗人。
“我知道了,”王熙宣抖着胆子和谢兰因拉近距离,道,“您和寒无见……”
谢兰因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如果不是希望迫切转移注意力,他更愿意把那个叫吕韦的叫过来吩咐些事做。
“别乱猜。”谢兰因撷着白玉观音瓶里的梅花,放在手掌里,花心冷透了,还是一捧的淡白色,碎玉一样,仍是顾影摘回来的。林琅还没回来。“我跟他没什么干系。”谢兰因道。
话外之音其实是,王熙宣若是告诉他父亲,再让王爷——谢兰因父亲知道的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哦哦,”比起动脑子,王熙宣很诚恳地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他回忆早前看见的寒无见和谢兰因贴得那样近,整个人也没有往昔做武将那种威严凛凛的长辈姿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所以您就是随便玩玩他,”王熙宣接他话,自以为是地添道,“害,他这人就是那样,以前老无法无天了,现在落势了,还不是被您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依我说,他们寒家大族算什么?还不是都不过我们王……”
谢兰因伸手把花瓶掼到地上,拂了拂袖子,把花拍落在地,地上滩了一地水渍,白玉碎片和细碎花骨夹杂其间,几不能辨。
王熙宣吓了一跳,差点要站起来,幸好腿又软得及时。
顾影破门而入,还以为是遭遇了刺客,此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谢兰因抬了抬下颌:“捡拾出去。”
奴仆跪下:“是。”
“不,谁拿来的谁来。”谢兰因打了个哈欠,给王熙宣趁乱告退的理由,说是世子累了自己就不打扰了云云,慌忙退下。
顾影半跪下开始了收拾,谢兰因撑着头,道:“其他人各做各的去就行,打坏东西的账记我头上,记得早点去和他们说,省得那些人完事自己不敢找沙弥来销。”
奴仆应了一声,退出去做事,有人去拿收拾的扫帚,毕竟顾影大人不是管这方面的,世子不过是给他难堪,回头还是要令叫人收拾干净整洁。世子太爱干净。
顾影做完一切,退了出去。林琅正好过来,手里还拿着红梅,望见颇为狼狈的顾影,身上水渍都还没干全。
林琅叫了一声顾影,想叫他去换衣服,但他已走远了。林琅进门,把红梅放下,找了半天瓶子,谢兰因叫他别再乱晃:“放桌上就行了。”
林琅自觉落座,照惯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茶不为别的,就是简单的醒神,止渴,没谢兰因做贵族后学的那么多的弯绕的讲究。
谢兰因看着他,皱起眉头,一半是是因为他把茶喝得就跟糟蹋东西一样,一半是因为他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不许说顾影的事。”谢兰因直接堵死他的开口,顺便一个问句调转话题向他,“去干嘛了?调戏尼姑?”
林琅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呛到了,“哈哈”笑了两句,道:“世子,半日不见,你变幽默了。尼姑庵还要走好一段路呢。我就去那边红梅地和朋友转了转,怎么,有什么事非我不可吗,其实完全可以交给顾影啊,他比我做得还好很多呢。”
“没什么。”谢兰因道。没有林琅周围显得冷清,林琅来了又有些吵闹。谢兰因望着窗外枯瘦梅影里行走的明月,想起了寒无见,他在还算刚刚好,总不至于叫人心烦。有时候是会,不过几乎是因为……饥渴。
“对了,陛下还没召见您吗?”林琅就茶吃点心,美其名曰给世子试毒。点心都很素,胜在精致,倒增不少食欲。他问,“我寻思着他总不会一直拖到临朝了再找您和王爷说流民的事。”
谢兰因不悦道:“他也只会给我压力了。”
“哎,我们世子是谁,您去都是给他几分薄面。”林琅提醒他,“不过王爷让我记得提醒你,四王爷他们也在上面,让你别惹事。你自己不也说了,流言舆论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武器——是这么说的吧。”
林琅婆婆妈妈起来简直令人发指,同一件事因为怕出错要重复好几遍。谢兰因半寐着眼睛,不再搭理他。
林琅自觉没趣,很快安静下来。
有人敲了敲门,请示道:“世子,安平公主送东西给您。”
“什么?”谢兰因坐直身子,他这个姑姑无事献殷勤,说不上算什么意思。
奴仆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卷画像,恭恭敬敬铺到谢兰因面前,“公主的意思是,山中寂寥,可以去山下帮您叫几个模样好点的姑娘伺候。”他顿了一顿,“或者年轻些的少年。”
林琅哑然失笑。谢兰因道:“还给公主,就说我多谢她好意,只可惜我没那个闲情逸致,陛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召我入见谈话呢。”
寒无见起的很早,他去给陛下请了安。
谢余正在梳头发,青丝垂落,俊朗面容如玉,眼下却有淡淡青灰。
谢余留他用茶,寒无见坐下,关心道:“陛下近日还是少操劳得好,多注意身体。”
谢余正心烦,没收住情绪,冷嘲热讽道:“这还不多亏了谢兰因。”
这话说的,好像寒无见与谢兰因有什么一样。寒无见按着茶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谢余穿好服饰,缓平心境,把手放在寒无见肩膀上,后者身体僵住。谢余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阿见。我这些天是不是太,冷落你了?”
谢余这些天来一直反复无常的,寒无见并不多感稀奇。
“怎么会?陛下对臣,一直很好。臣随时都能肝脑涂地。”
寒无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余的手搭在他肩上,用了些力气,寒无见如今却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他心境已磨练得不同往昔。
从陛下那儿回来,天色又暗了一重,灰得有些浓重。听路过的沙弥说,怕是要下雨。
也许是雪呢。寒无见想。
寒无见对节气并没有那么敏锐的判别力,他在漠北时候还能凭沙子和经验辨别一些天气与风向,但那是在北部,所有的天气都不过是干燥与寒冷的细微变幻,增减,偏差不过多少。
有一年母亲在家中养病,隔着重帘子问侍从屋外天气。侍从捧着打了热水的铜盆子,穿过长廊,被含着冰水雾的风吹得浑身打抖。
侍从说恐怕要下冷雨。寒无见当时才几岁,坐在碧纱橱里,吃碟子里的花糕。他记得一个稍微明显的印象,多病修养的母亲撩了撩窗边纱帘,说,万一是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