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傅家少爷傅琢祈光风霁月,自小便是天之骄子,长相英俊、成绩优越,就连运动也充满了天赋,简直就像是哪家神仙投胎下凡,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只有傅琢祈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
刚刚进来,从镜子里看到花重锦干呕到眼框都红了时,傅琢祈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把他按在镜子上,狠狠亲过去,亲到他不仅只是红着眼眶,等到人哭了,再把他紧紧搂入怀里,细细安慰。
还好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自己忍了下来。傅琢祈捏了捏眉心,心想,喜欢的人天天在眼前晃,却什么都还不能做的感觉,真是令人焦躁不安。
今晚花鹤瑄跟花盛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演得太过拙劣。傅琢祈掏出手机,给助理发去了消息:[神农生物A线停工维修一个月。]
神农生物A线生产的就是跟花家平升制药合作的商品。
看到短信的助理愣了一下:“啊?”
女友凑过来:“怎么了?”
“老板突然要停跟老板娘家合作的那条生产线,说是要维修一个月。”助理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昨天去酒店送饭的时候,看着他俩还挺……恩爱的啊?”
“哇,这还是你们老板第一次这么反复无常吧?”女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是因为你们那个漂亮老板娘吗?”
“搞不好是。说不定是跟老板娘吵架了。”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回复了消息:[好的,傅总。]
“可我觉得他们吵不起来哎?你们那个老板娘,一看就很好脾气,软软的,像个雪媚娘,感觉很好捏。”
雪媚娘?助理回想了一下花重锦的样子,感慨:“你这形容,倒是挺形象的。”
只不过是黑巧克力馅的雪媚娘的花重锦并没有去厨房给自己热牛奶,而是回了楼上房间,坐在窗台,和往常一样点了根烟。
没有开灯的黑暗室内,只有烟尾那一点猩红的光。
一年,或许还是太久了。如果姜月那个福利院的企划能顺利开展的话,或许,年后就可以直接提前收网了。花重锦想,自己最近的忍耐力真是越来越低了。
以前的他可是最讨厌计划变动,可现在,他竟然宁可修改计划,也想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果然,傅琢祈的存在,还是给自己带来了强烈的不安。花重锦抽完最后一口,碾灭烟头,顺手扔到花园里。
半年啊……半年自己能搞定傅琢祈吗?从窗台上跳下来,花重锦整理了下衣服,散了散身上的烟味儿,这才从房间出来下楼。
餐厅里已经没了人,连桌上的饭菜也叫家里的帮佣给收走了。
花重锦冷笑一声,转身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周芝慧跟花鹤瑄坐在那儿母子谈心,花盛昌跟傅琢祈倒是不在。
“哟,找你老公呢?这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想?”花鹤瑄故意挑衅,“没想到,大哥你竟然喜欢男的啊!被男的上的感觉怎么样?很爽吧?”
他就是想让花重锦生气,最好气到憋不下去,在他妈面前也露出那天那副真面目。
现在所有人都不信他的话,信他的只有翟彬一个,可惜那家伙太不争气,被他爹给扔出去了!现在他又成了没有盟友的状态。
花重锦仿佛没有听到,在离两人最远的位置上坐下。
看他还在忍,花鹤瑄继续:“现在大家都在说你床上功夫了得,连傅哥这种人都能拿下。啧啧,看看前两天晚上他对你那态度,你心里是不是特爽?觉得自己有人护着了?笑话!我告诉你,傅哥那只是纯粹不想丢自己的面子罢了。你猜,如果我跟你打起来,他是会心疼你,还是会因为跟爸爸的合作,先来关心我?”
听到这话,花重锦嘴角一勾,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弟弟,之前学校论坛传你喜欢祈哥哥,我是不信的,可是……你真的不喜欢祈哥哥吗?”
花鹤瑄顿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一旁的周芝慧表情也绷不住了。
“少几把瞎说!”
花重锦依旧一脸纯良:“可是,如果你不喜欢祈哥哥的话,怎么会想着要跟我这个‘妻子’比,在祈哥哥心里的重要程度呢?”
“鹤瑄!”身后突然传来花盛昌的呵斥声。
花重锦闻声转过头去,就见傅琢祈跟花盛昌一起站在了门口。
草!他不会听到了吧?!
第四次了!花重锦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相生相克的话,傅琢祈大概就是天生克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进来的?
“阿锦,胃里还难受吗?”傅琢祈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一脸坦然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
“不难受了。”花重锦赶紧转回脑袋,站起身,“祈哥哥你忙完啦?”
还好这次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也不算节外生枝,毕竟他还是要拿下傅琢祈的。只是在毫无计划的时候让傅琢祈听到自己这种“小鸟依人”的发言,内心更多的还是一种不愿意落下风的羞耻感罢了。
“恩。”傅琢祈点点头,“不难受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好的。”
“等一下,”花盛昌叫住两人,“琢祈,我想跟小锦单独说两句话。不多,就两句,不耽误你们回去。”
傅琢祈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花重锦。
花重锦点头后,傅琢祈才说:“好的,不过还请伯父快一点,阿锦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很快。”花盛昌招招手,叫着花重锦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花重锦瑟缩着身子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爸爸找我想说什么?”
一个巴掌就这么落在了花重锦脸上。
他本来是可以躲的,但他没有躲。
“谁教你这么跟你周阿姨说话的!”花盛昌一副家主做派,“还有,傅琢祈这两天都是回来老宅吃饭的,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没……没有。”花重锦垂着头,小声道,“是祈哥哥觉得我病了,不方便做饭,所以才回老宅吃饭的。”
“生个小病就不方便做饭了?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呵。”花盛昌冷笑,“你最好清楚一点,傅琢祈可是瑾城最吃香的男人,你呢?你就是一个除了脸什么都不行的废物!拎清自己的轻重,别恃宠生娇,好好伺候好琢祈,把他的心收住!还有,这次公司的事,你回去之后再多跟他说说,让他千万不能停了跟咱们的合作,明白了吗?”
脾气这么差?看来跟傅琢祈谈得不太顺利。
“明……明白了。”花重锦声音微微颤抖。
“行了,走吧。”
花重锦垂着脑袋跟在花盛昌身后又走了出去。
花盛昌带着妻儿,一直送傅琢祈到门口,目送两人上了车。
车上开着灯,傅琢祈一眼就看到了花重锦脸上的红色指印:“怎么弄的?”
“恩?”花重锦装出一副茫然,却又带着几分惊慌的模样,“什么怎么弄的?”
“你爸爸打的?”傅琢祈脸色好像阴沉了几分。
是的,花重锦没有躲开那一巴掌,就是想试探一下,傅琢祈会有什么反应。
第30章
面对傅琢祈的提问,花重锦逃避着他的视线,撇过脸去:“不……不是的。是那个房间里有蚊子,大概只是我打蚊子的时候打到的吧。”
傅琢祈挂脸这件事,有点超出花重锦的预想。
不过,花鹤瑄这人虽然蠢,但有些事上的发言倒是还有点道理。比如,傅琢祈确实很讨厌别人驳他的面子。
所以现在,傅琢祈是真把自己也划入“面子”的一部分了。只是花重锦不知道,他能为了自己这个面子的一部分,做到什么程度。
傅琢祈没有拆穿对方刻意的拙劣借口,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疼吗?”
“不疼。”
不疼才怪。红色的巴掌印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即便傅琢祈并没有看到那一幕,也能从指印上猜到,花盛昌那一巴掌有多使劲。
停产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点。
傅琢祈又给助理发去消息:[一个月维检还是不能彻底排查隐患,加到两个月吧。]
“完蛋,老板这次是真生气了。”助理看完短信,跟女友说,“竟然又追加一个月,这可是整整两个月啊!”
“嘶——”女友倒吸一口凉气,“说起来,瑾城现在可是都在猜呢。”
“猜什么?”
“猜你老板什么时候跟老板娘离婚。”女友啃着苹果,开始跟助理八卦,“不是都说你们老板娘配不上你们老板吗?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俩挺配的,当然,只是说脸。你们老板娘可真好看啊,做个明星绰绰有余。”
“他那个性格,也做不了明星吧?”助理回想了一下,又说,“不过那天傅总让我去酒店给他们送早饭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傅总跟老板娘要先婚后爱了。”
“什么酒店?什么早饭?这你不跟我展开说说?”
助理把那天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又道:“但是这才过去两天,老板竟然生这么大气,甚至不惜搭上两个月的业绩,也要跟老板娘赌这个气,我又觉得他俩或许真有一天会离。”
“好……复杂。”女友摸着下巴,咂了咂嘴,“不过不管他俩怎么闹,不连累你这个助理降薪、离职什么的就好。可别像那些偶像剧里,霸总谈个恋爱分分合合到头来跟老婆幸福美满,最后受伤的全是助理。”
“……那倒不至于。”助理说,“傅总还是挺公私分明的。”
女友摇摇头,并不认可:“公私分明的人,会因为跟老婆吵架就直接停一条生产线吗?”
助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只憋出一句:“傅总有傅总的道理。”
“公私分明”的傅琢祈率先下了车,在门禁处等着花重锦慢吞吞走过来,才刷指纹解锁。
两个人一起沉默着进了电梯,花重锦想了想,率先开了口:“祈哥哥,你明天想几点吃早饭?”
“你身体好了?”
“恩,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不舒服,今晚再睡一觉,明天就应该完全没问题了。”花重锦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所以明天的饭我都可以做。”
“那就六点半吧。”
“好的。”下了电梯,花重锦跟在傅琢祈身后进了门,“今晚时间也不早了,祈哥哥早点休息吧。”
然而傅琢祈进门后,倒是先转身进了厨房。
花重锦立刻跟了过去:“祈哥哥是要喝点什么吗?我来泡吧。”
“不是,”傅琢祈已经拉开了冰箱,“给你弄点冰块敷下脸。”
车上的灯有些昏暗,电梯里的视线也并不算好,傅琢祈回家后才发现,花重锦脸上的掌印那里,竟然微微有些肿。
“我,我自己来就好!”花重锦受宠若惊地准备去抢傅琢祈手里的冰铲。
傅琢祈胳膊一动就躲掉了他的争抢,很快弄了一个小冰袋出来,递给他。
“……谢谢祈哥哥。”
“不用客气。你冷敷一会儿,我先去洗漱。”傅琢祈转身离开厨房。
他怕他再在小狐狸身边待下去,就要忍不下去了。
花重锦拿着冰袋在脸上轻轻敷着,看着傅琢祈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其实花盛昌人打的那一巴掌,还是挺疼的,但一点也没有他妈妈第一次住院时,他跟村里那群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打的那场架疼。
那次打架,是他最后一次打架,也是他打得最狠的一次架。
村头老何家的大孙子被自己用石头开了瓢,村尾老王家的小儿子被自己砸伤了腿,山上老张家的三孙子被自己按在村边河里呛个半死……
当然,被围殴的自己虽然身体上是最狼狈的一个,可打到最后看起来,自己却是唯一一个胜利者。
洗手间传来缓缓的水流声,想起白天云婷的邀约,花重锦思绪有些飘远。
江城的毕业旅行啊——说起来,明年年初江城好像有一个什么峰会来着?还邀请了他。花重锦掏出手机搜了下相关新闻,看了眼时间,刚好跟云婷安排的毕业旅行撞在了一起。
虽然他本来也没想好要不要去。
毕竟就连姜月,也不知道“安辞”的身份下,其实是瑾城那个出了名的废物花瓶。如果自己作为安辞去参加,难保消息会不会传回到瑾城。
“好点了吗?我看下。”洗漱完的傅琢祈出来,就见花重锦还坐在餐桌旁,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重锦有些呆呆地拿掉了靠在脸上的冰袋。
掌印的痕迹已经开始消退了一些,肿的情况倒是还没有缓解。
“还是上点药吧。”傅琢祈又径直去了客厅,在电视机柜里翻出药箱,找到了外用消炎药。
花重锦伸过手去想要从他手里接过药膏跟棉签。
然而傅琢祈往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自己动手抽出一根棉签,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在花重锦脸上涂抹起来。
药的味道很熟悉。花重锦垂下眼皮。自己八岁以前每次打架回家,母亲都是用这个味道的药膏,温柔地在自己身上的伤口上涂抹。
即便气味闻起来再怎么像,也终究不是同一款。傅琢祈家里备的药,都是些不论价格只论疗效的顶尖药。而母亲给他涂的药,不过是村里卫生室里的半吊子医生开的几块钱的,最便宜的药。
就算药是同一款,人也终归不一样。
失去的人,是永远不会回来的。十四岁的花重锦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第一次明白了生死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很疼吗?”认真涂药的傅琢祈手突然顿住,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因为,花重锦的眼泪,正无声地顺着脸颊向下淌。
回过神的花重锦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恍神间哭了出来,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疼的,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趁傅琢祈似乎还没回过神的功夫,花重锦快步朝着自己卧室走去:“祈哥哥,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晚安!”
说完这句话,花重锦反手上了锁,背靠着房门任由身体渐渐跌坐在地。
对花重锦来说,无意识地哭出来并不算什么事,但问题是,他竟然会在傅琢祈面前,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想着母亲哭了出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失态的问题。
自己竟然会在傅琢祈面前放松警惕,这可是大问题!花重锦想不明白,在面对傅琢祈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要的那样警醒。
是因为傅琢祈刚刚给自己上药的动作太过温柔吗?
脸颊上还残留着冰凉的药膏,鼻间还萦绕着药膏熟悉的味道,花重锦屈膝靠门坐着,双手抱住头,心绪乱成一团乱麻。
其实事情依旧在照着自己的计划走,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有了出入,整体并没有超出花重锦的预期。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几天开始,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对事态要失控的不安。
不可能!事情绝对不会失控的。自己就是因为生病才胡思乱想。
狠狠抓了几下头发,花重锦从地上起来,走到桌边,开了电脑。
【8月25日,晴。
傅琢祈是我要利用的。
今晚他的态度,也是我要试探的。
试探的结果也是我预期中的,只是程度比预期要强烈一点。
所以,事情依旧在我掌控之中。
p.s.要再盯盯看傅琢祈的后续动作。毕竟今晚看起来,他跟花盛昌谈的也不怎么愉快。】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敲响。
傅琢祈的声音隔着房门,显得有些虚幻:“要不要喝杯牛奶?牛奶能帮助稳定情绪。”
“不用了,祈哥哥……我已经躺下了。”回复完门外的人,花重锦看着屏幕上的日记,想了想,又重新开了个文档。
文档命名名为:傅琢祈观察日记。
既然自己要“拿下”傅琢祈,最好还是像攻略类游戏一样,直观地统计出对方的情绪变化,以及对一些事物的态度。
这样,日后想要精准拿捏他,也会方便不少。
建好文档,花重锦直接拉了个表格,在禁忌一栏写上了“面子”,在情绪一栏写了个“稳定但奇怪”。
在写推测好感度一栏的时候,花重锦犯起了难。
他觉得,他有点看不懂傅琢祈对人和事物的喜怒情况。傅琢祈表现出来的情绪虽然有时候很奇怪,但真的太稳定了。
稳定到很少会见到傅琢祈黑脸的状态,就算今晚傅琢祈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挂了一下脸,也只不过是比着平时阴沉了一些,还远远不到黑脸的程度。
花鹤瑄生日晚会那天,大概是他见过傅琢祈最严肃的一次。
最后,花重锦只敲下一个“有待继续观察”。
“昨晚你回去之后,跟傅琢祈是不是吵架了?!”
五点拿完外卖,七点送走傅琢祈的花重锦,刚睡了三个小时回笼觉,就接到了云婷的电话。
“恩?没有啊。”打了个呵欠,花重锦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傅琢祈跟你家制药厂有业务往来那个生物公司,突然停产两个月,说是要检修。”
花重锦睡意顿时全消:“全线停产检修吗?”
“那倒不是,听说只有跟你爸那个制药厂合作的线停产。”云婷虽然不屑跟那群人一起玩儿,但消息渠道倒是没有彻底封闭。
瑾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并且分享给花重锦。
生产线停产检修是正常的,但一般都是在淡季抽出几天来做。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宣布停产两个月检修,那就有问题了。花重锦下意识想起傅琢祈昨晚看到自己脸上掌印的表情。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晃了晃脑袋,花重锦心想,傅琢祈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这点小事,就轻易做出跟公司有关的大决定。
不过,倒有可能是因为他跟花盛昌私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花重锦手指下意识摸上自己而后的痣。
云婷再次确认:“你昨晚回去之后,他真的没有跟你吵架吗?”
“真没有。”花重锦说,“倒是爸爸跟祈哥哥单独聊过,聊完之后,祈哥哥看起来不太高兴。”
“啊,是你爸自己作的啊!那没事了。”听了解释,云婷松了口气,“活该。不过傅琢祈这人也够狠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只停那一条线的话,花重锦到不觉得傅琢祈会自损八百。估计当初的合同里,大概也有相应的条款吧。
云婷又问:“对了,你爸跟他聊得不愉快,他没有迁怒到你身上吧?!”
“没有。”想起昨晚傅琢祈的态度,花重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昨晚抹的药膏,在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黏腻感,现在明明干爽光滑,却似乎依旧残留着之前的触感。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花重锦略去了这一段,只说了傅琢祈还问自己要不要睡前喝杯牛奶。
“啧。”云婷语气不怎么高兴,“他只是问了你一句要不要喝,又不是给你热好了端过去让你喝,你这么感动干什么!不就是动动嘴的事嘛!矜贵一点啊哥哥!”
“我……我没感动。”
云婷不带恶意地嘲笑:“你演技真差。以前我还想,你长这么好看,不去出个道当明星可惜了,现在看来,你不当明星也挺好。你这演技就算去演偶像剧,也要挨观众们的骂。”
想起之前看的偶像剧里男主演的演技,花重锦心想,我上还真比他演的好。
不过嘴上还是说着:“我……我也做不了明星这样的工作。”
“不做也好,那个圈子里拜高踩低比瑾城还要严重。”云婷叹了口气,“你这个性格,我都担心日后你就业,会不会进公司就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要不,你考公去吧。哦,不对,你渣爹那些个破情况会不会影响你政审啊?”
“不知道呢。不过我也没打算考公。”
“那你想做什么?考个教资当老师也挺好的,你不是学汉语言的吗?可以当个语文老师。不过初中高中还是算了,这两个阶段的孩子最难管教,你这个脾气怕是镇不住他们,搞不好还要被班里那些不良男生给欺负。我看小学就挺好的,你考虑吗?”
听着云婷认真地给自己规划就业方向,花重锦有点想跟她坦白,自己其实早就有了去向,自己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废物。
但他不能说。
“我,考虑一下吧。”花重锦怕自己再拒绝下去,云婷还要继续想其他出路,干脆答应下来。
“嗯嗯!有个工作了,就能有正经的收入来源了。”云婷松了口气,“当老师虽然工资不算多高,但好歹稳定,比做校对赚得多多了。”
“恩!”
确定好了他的就业方向,云婷又开始关心课业:“后天就要开学了,你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花重锦在电话这头无声失笑,“那你呢?”
“我们没有作业嘿嘿。行了,不跟你聊,再聊下去要耽误你做饭了,只要傅琢祈没跟你吵架欺负你就行。要是他欺负你,你可不能瞒着我啊!”
“放心吧,祈哥哥人真的很好的。”
“啧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了,挂了,拜!”
“……拜。”挂了电话,花重锦看了眼时间,叫了个外卖。
这次叫了个距离近的,很快门铃就响了。
骑手站在门口,看到开门人的瞬间愣了一下:“啊,男的啊。就是你早上点外卖让放门口啊?怎么,爸妈不让吃啊?”
“是啊,”花重锦接过来随口回答,“所以,以后要还是叔叔你接单的话,一定要轻轻的,不要吵到我爸爸睡觉哦。”
“看你样子也是高中生了吧?你家管得可真严。”骑手趁着他没关门前又说,“之前好几个人接到你家订单,那么大早又不见人出来拿,我们都还讨论,你们家是不是个鸡窝呢。”
花重锦眉头一皱,笑眯眯说:“就是啊,我爸爸其实不是真的爸爸,是那个‘爸爸’呢。”
说完,花重锦哐当把门带上,也不管外面骑手是什么反应。
明明只是陌生人,却故作熟稔地把自己阴暗又恶意的猜测宣之于口,看着骑手刚刚毫无愧疚说着“我们都还讨论”时候表情,花重锦就一阵反胃。
人类,尤其是男性人类的恶意,总是离不开下三路。
把外卖随手扔在餐桌上,花重锦已经没了吃饭的胃口。
最近想起以前的时间越来越多,多到花重锦开始有些恍惚,自己到底离没离开那座山、那个村子。
为什么不论去到哪里,那些人的恶意,总是那么相似呢?
躺在沙发上,花重锦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傅琢祈这套房子的装修跟傅家老宅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整个房子都是黑白灰的色调,只有餐桌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抹孔雀绿的时钟作为装饰。
简洁,大方,却带着一点冷寂。
像极了傅琢祈。
我又想他干嘛?!猛地坐起身,花重锦抬手拍上自己的额头,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有病吧!”
明明跟傅琢祈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可自从跟他“结婚”之后,自己身边好像确实时时刻刻都有“傅琢祈”存在。
“心动,也是无法被计算预估的。”司茹云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花重锦眉头拧在一起,总觉得整件事就好像陷入了听歌的耳虫效应一样。
本来自己并没有把跟傅琢祈这件事当一回事,只是很清醒的“利用关系”。可身边人讲的多了,自己的潜意识里竟然真的跟着关注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跟司茹云谈那一次了。
傅琢祈手机上,写着花盛昌的未接来电,后面数字跳成12后,助理打来了内线电话。
“傅总,花总来了,说想见您。”助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琢祈的表情,“您看……?”
“让他上来吧。”傅琢祈起身,整理了下衣摆,“我去见见花伯父。”
伯父?助理耳朵动了动,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已经改口回去叫伯父了啊!这是要离婚的前奏吗?
傅琢祈进了会客室,花盛昌也从电梯下来,直奔会客室而来。
门在花盛昌进来之后,由助理从门外带过去。
“伯父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干脆直接自己过来一趟。”花盛昌脸色不太好看。
傅琢祈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在处理文件,手机开了静音,没听到。不知道伯父有什么急事?如果是为了阿锦的身体的话,伯父不必太担心,他已经……”
“不是他的事。他那么大一个人了,生个病也不是什么大事。”花盛昌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傅琢祈的话,“我来是为了神农生物的事。怎么正好好的,突然要停产检修呢?”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傅琢祈一副“小事一件”的态度,“生产线检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也是为了保证生产安全。”
可花盛昌溢于言表的紧张,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小事。
“琢祈啊,我知道检修是正常的,但是停产检修两个月,是不是就有点不正常了?”
“我也知道,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傅琢祈微微一笑,“毕竟咱们做制药行业的,身上责任重,有安全隐患一定要彻底排查解决,才能继续投产,让买药用药的人安心,您说对吧?伯父。”
傅琢祈说话的语气依旧跟平时一样,礼貌周到,但扣下来的大帽子倒是一点儿也不轻。
这顶大帽子突然压了下来,搞得花盛昌明明准备了一肚子话,却一个字都不好说出口。
沉默片刻,花盛昌才重新开口:“你这孩子从小就有责任心。你说得对,但这两个月的损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虽说咱们是一家人,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平升制药这两个月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