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很爱听八卦吗?可以试试用八卦钓它?”王皓提议说。
“是个思路。”江阳示意两人凑过来,三人一起低声合计了一番,一个抓鹦鹉的计划渐渐成型。
趁着现在没课,江阳和郎勇来到教务处旁的一条林荫小路,这里是鹦鹉高频出没的地点之一。
两人照着计划那样,开始大声地聊起八卦。
“你知道班上的那谁最近在跟那谁谈恋爱吗?”
“啊?真的假的?完全没听说啊!”
“当然是真的,我之前亲眼看到他们偷偷拉手了!”
“可我之前也看到那个男生跟另一个女生拉手啊,分手了?”
“应该是吧,那个女生好像也有新男友了,对了,班上还有一对,我感觉也有点苗头……”
两人一边大声八卦一边悄悄观察四周,却一直没找到那抹想要的五彩斑斓,或是可疑的翅膀扑腾声。
说了十来分钟后,江阳有些词穷了,他好像把班上所有人都八卦了一遍,郎勇大概也是,两人陷入了短时的沉默。
不能这样下去,江阳正要硬编个话题出来,就听郎勇说:“你跟陆老师进展怎么样了?你们有那个过吗?”
“啊?当、当然没有!”江阳慌张地否认。
“你们到现在连拉手都没有过吗?”郎勇惊讶地说。
江阳:“……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让人误会?”
“这个倒是有的,很久前就有。”江阳心道就是那时候的拉手不像情侣,倒像是父亲带崽。
“那你们有没有亲过?”郎勇又说。
“没、没有!我们还没正式开始谈呢!当然没有了!”江阳红着脸想亲脸当然不算正式的亲亲,他不算是撒谎。
在郎勇再一次开口前,江阳先一步打断他,反将一军说:“你跟杨青青怎么样了?听说她现在天天都去看你踢球,还在看台上给你喊加油呢,你是不是心动了?”
“啊?没、没有啊!”慌张的变成郎勇了,他道,“我真的跟她没什么啊!她是因为自己也比较喜欢看球才来的!”
“那她之前怎么不来?还不是因为你吗!”江阳乘胜追击。
他们两个互相爆料时,埋伏在一旁草丛里的白虎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听得津津有味,突然,王皓的圆耳朵抖了一下,一阵可疑的翅膀扑腾声从上方掠过。
江阳和郎勇同时也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大声八卦着对方,而草丛中的白虎则支起身体,肉垫踩在草地上,悄无声息地逼近鹦鹉栖身的那棵银杏树,在离树三米远时,王皓猛扑而上,几下就窜至了树顶,将惊慌欲逃的鹦鹉截在半空中,咬在嘴里,一起带到了树下。
“轻点轻点!这可是教导主任的鹦鹉!”江阳和郎勇赶紧过来察看虎嘴里的鹦鹉。
王皓把鹦鹉吐出来说:“我有分寸,没咬到它。”
江阳察看了一番,果然,鹦鹉除了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有些发抖,倒是没受什么外伤。
既然没事,那……江阳跟王皓郎勇对视一眼,三人默契地将鹦鹉团团围住,犹如恶霸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草地上的鹦鹉,鹦鹉抖得愈发厉害了。
“坏学生!坏学生!要告状!要告状!”它色厉内荏地大叫。
“我们不是坏人。”江阳先展开温柔攻势,蹲在草地上对鹦鹉说,“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件事情,你告诉我们,我们就放你走,不会伤害你的。”
“什么事?什么事?”鹦鹉仍然警惕地看着他。
“你跟严主任去过教师公寓的3栋吗?”江阳问,在鹦鹉点头后,他又道,“那你知道楼道口那个阵法门禁的符文解锁顺序吗?”
闻言,鹦鹉眼珠转了一圈,然后大声说:“不知道!不知道!”
“它肯定知道!”郎勇立刻说,“它在撒谎!”
“没撒谎!没撒谎!”鹦鹉试图为自己辩驳,但江阳同样觉得这鹦鹉表现可疑,十有八九是在撒谎,于是继续循循善诱说:“你把顺序告诉我们,我们立刻就放你走,还送你一袋面包虫怎么样?”
鹦鹉眼珠又转了下,似乎有些心动,但下一刻,它还是重复说:“不知道!不知道!”
“本来呢,我们是不想难为你的。”江阳像是港片里那种大哥一样叹了口气,随即沉下脸,“但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
王皓配合地呲起牙齿,相较于鸟身而言巨大无比的虎爪同时往前迈了一步。
鹦鹉再一次开始发抖,但它倒是意外的很有骨气,无论三人怎么威逼利诱,都咬死了不知道。
江阳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对鹦鹉做什么,不由有些犯难,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唤声。
“你们在做什么?”严世辉从他们身后走来,狐疑地看着这围聚在草丛中,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三人。
三人齐齐地一僵,手忙脚乱了一阵后,江阳和郎勇先转过来,把王皓挡在身后,扬起不自然的笑脸说:“没什么,我们在聊天。”
“聊天?那为什么他变成原形了?”严世辉看着被两人挡在身后但身体还是露出大半的白虎,皱着眉说,“这里不是活动广场,禁止变身。”
“哈哈哈,他就是突然爪子有点痒,想变回来挠挠,很快就变回去了!”江阳心虚地找两人附和,“对吧?”
郎勇和白虎一起用力点头。
“他嘴为什么那么肿?”严世辉还是觉得不对,白虎的嘴巴肿得像是被蜜蜂蛰过一样。
“对,就是蜜蜂蛰的!我们正要去医务室处理呢!先不聊了!”江阳一招手,正要带着王皓和郎勇扯呼,却突然有一道尖利的声音,从虎嘴中闷闷传来。
“救命啊——救命啊——杀鸟啦!杀鸟啦!”
“什么声音?”原本要走的严世辉立刻停下脚步。
“是、是……”三人顶着满背的虚汗,对着严世辉是不出个所以然。
“是腹语!”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江阳灵机一动说,“他在练习腹语!”
白虎立刻点头,同时,他的虎嘴中再次有声音传来:“他骗人!他骗人!快救我!快救我!”
“……这也是腹语?”严世辉一脸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的神情。
“是、是……”三人正打算狡辩到底,却又听到虎嘴中的声音弱下来:“好难受,好难受……要死了,要死了……”
响了会儿后,这声音彻底消失了。
江阳等人当即顾不得再在严世辉面前掩饰,王皓连忙把藏在嘴里的鹦鹉吐出来,就见到鹦鹉满身口水,爪子直挺挺地蹬着,一动不动,一副已经缺氧死掉的样子。
“糟、糟了!”江阳慌张道,“它是不是死了?”
“不、不应该啊?”王皓同样慌张。
“还有救!快做心肺复苏!”郎勇喊道。
“鸟怎么做心肺复苏啊!”
“不知道啊!”
三人正慌里慌张地想着救鸟方法时,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鹦鹉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它悄悄的,悄悄的,用一只爪子把自己的身体往外挪,等挪出一定距离后,一个扑腾飞起,径直飞进一旁的严世辉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哇——”鹦鹉扑到严世辉怀中,哇哇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严世辉顺了顺鹦鹉身上的羽毛,他拿出张纸巾,把鹦鹉身上的口水擦干。
三人在旁边看着,静默得犹如三尊雕像。
未免局面太过尴尬,江阳找了个话题,讪讪地开口说:“它好像很亲你啊……”
“嗯,这是我妈妈从走私犯手里救下来的鹦鹉。”严世辉语气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以前是她自己照顾,但后来……之后就是我舅舅照顾了,一直照顾到现在。”
江阳听懂了严世辉那一刻停顿的言下之意,心里顿时涌上许多的愧疚,主动道歉说:“对不起,我们没想伤害它,就是想找它打听一件事情……”
他说了下自己想打听门禁符文的事,却没有直接说自己打听门禁符文的原因。
但严世辉静静地听完后,却也没有追问,或者说,没有挑破,他只是低头问鹦鹉说:“你知道打开门禁的符文顺序吗?”
方才还宁死不从的鹦鹉这下倒是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在严世辉问它顺序是什么时,它也很乖地说出来了。
虽然不是说给江阳他们听,但这个距离,江阳他们自然也都听见了。
“谢谢……”江阳正想道谢,严世辉却打断说,“下次不要在外面说了,被人不小心听到就不好了。”
他说话时看着鹦鹉,鹦鹉绿豆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江阳顿时也心领神会,把道谢收了回去,只挥挥手说:“改天请你吃饭!”
“对了,还有你的面包虫!”江阳跟鹦鹉也挥挥手,随即跟王皓郎勇他们一起离开。
晚上七点。
胡瀚予忙完事情后,在两名缉妖师的陪同下一起回到目前暂住的公寓楼。
嗯,名义上是陪同,实际上……他们客气地陪着胡瀚予到房间后,便又去了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守着,像是看押犯人一般。
胡瀚予能听到他们并未远去的脚步声,他也能看到楼道口那道法术门禁,这些门禁和看守的人加一起都拦不住他,这些举措更多的也只是一种必要的形式,缉妖司已经对他释放了最大的善意,并没有真正拿他当案犯对待,否则看守就不会只有这些。
虽然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冒犯,但胡瀚予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梅酒,放上冰块,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正要看看手机上自己白天没来得及看的消息,却突然的,有敲门声响起。
胡瀚予眉梢一挑,这栋楼外人是进不来的,能进来的都是缉妖师,但这些缉妖师们几乎不会来打扰他,此刻来敲门的又会是谁呢?
他走过去开门,在门拉开的瞬间,那张在记忆中已经褪色却从未真正远去的脸印在胡瀚予眼中,他有一瞬的怔然,就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但他随即清醒,冷下脸嗤笑说:“用幻术对付我?你是太小看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面貌更适合我们今晚的谈话。”门口的男人微微一笑,他的身体是一名参与看守的缉妖师的身体,五官却变幻成了另一人的模样,而他口中的嗓音,则是洛景的嗓音。
未等胡瀚予邀请,洛景便走进房中,来到胡瀚予方才坐的沙发对面坐下,他拿起那瓶放于茶几上的梅酒看了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人类酿造的这种水一样的饮料。
“这是又一个被你下了血咒的倒霉鬼?”胡瀚予也走过来,初时的怔然戒备后,他的神情重新变得慵懒,犹如跟朋友聊天般坐在沙发对面跟洛景闲聊,“缉妖司还没查到他,你就主动将他暴露了,这一回为了来见我,你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准确地说,只是在你面前暴露了,但你会去告诉缉妖司吗?我看未必。”洛景又是一笑,因为并非他本身的脸孔,他用这张清俊的五官微笑时,妖异感少了许多,却唤起胡瀚予更多的回忆。
他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神情也变得尖锐充满攻击性,胡瀚予嗤笑道:“你挑拨离间的把戏真是幼稚至极,你以为这样栽赃我一番,我就会转投你这边?”
“不,你误会了,我做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你转投我这边,只是同为妖族,不忍你继续像个可怜虫一样被蒙在鼓里罢了。”洛景用手摸上自己的脸,像是叹惋一样地说,“狐王,为何不问出你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张脸的模样的呢?”洛景弯起唇角。
胡瀚予瞳孔一缩,他知道洛景在引导话题,他之前有意地回避不让对方来主导一切,但此刻,对方直接将其挑明后,他还是忍不住咬钩。
“哪里?”
沈清序的事只有青丘狐族知道,但青丘狐族中从未留下过任何画像,那群狐狸也根本不会记得一个人类的模样,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该再能复刻出沈清序的样貌。
洛景没有回答,反倒另起了一个话题:“前日我袭击缉妖司,本意只是想打开妖狱,但我在控制缉妖司时,意外地发现了一样东西,和一份档案。”
“你想说什么?”胡瀚予的语气愈发冷。
“我想说……”洛景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们的信任就像沙做的堡垒,真相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
第166章 真相
弄到解锁门禁的符文顺序后,江阳他们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到晚上,天黑之后才到公寓楼旁碰头,准备进行他们的潜入计划。
刚刚八点,还没到宿舍的门禁时间,王皓和郎勇都是直接从宿舍过来,江阳则是在家里跟陆时鸣报备了一声才过来,他没有直说自己出门的目的,只说到学校有点事情,陆时鸣看了他一会儿,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却没有追问和挑明,只让他办完事后早点回来。
“你为什么还带了个食盒?”碰头后,王皓看着江阳的装备忍不住吐槽。
他和郎勇都是轻装上阵的,就江阳还带了个挎包里面放了点心。
“我们是来探望的嘛,当然要带点礼物咯!”江阳把挎包往肩上一挎,振振有词道,“放心吧,不会影响行动的。”
“你们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我就去了。”郎勇说。
在江阳和王皓都点头后,郎勇走出藏身处,来到公寓楼底,推开单元门走了进去,而江阳和王皓也紧随其后,用江阳那个隐身的狐狸公仔隐住身形,趁着郎勇开门的时候,一起进入楼道中。
“做什么的?”守在值班室的缉妖师立即出来察看。
“我来找教法术原理课的李老师,他住这里吗?”郎勇一脸纯良地问。
“不在,这里没住老师,学校的老师都住在一二栋,你去那边找找。”这名缉妖师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还好心地给郎勇指了路。
“这样啊,谢谢。”郎勇道完谢就走了,而江阳和王皓,已经趁着他说话转移看守人员注意力的功夫,悄悄打开了门禁,成功上楼。
胡瀚予住在三楼,但江阳他们刚才从下面看到,三楼中并不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恐怕同层也有缉妖司的留守人员,因而江阳他们没有直接从三楼走过去,而是多上一楼,用法术撬开胡瀚予正上方的那间房的门锁,从阳台上爬到楼下。
王皓作为灵活的猫科动物,即便是人形爬个楼也轻轻松松,江阳就比较笨拙了,尤其他还背了个碍事的挎包,在王皓帮忙接应下才成功爬下来。
两人站定后,从阳台的玻璃门往里望,江阳愣了愣说:“胡老师不在?”
这教师公寓就是比学生宿舍略大了一些,屋内没有单独的客厅卧室,整个屋子的布局除了浴室都是一眼可见的,而江阳眼下并没有看到胡瀚予,浴室中也并没有亮灯和水声。
“在啊,他不就在沙发上玩手机呢?”王皓指着个方向,莫名其妙地看着江阳。
“没有啊,这屋子里根本没人啊。”江阳顺着他指的方向再看一遍,仍然空空如也。
“怎么可……”王皓正要反驳,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跟江阳对视一眼。
“幻术。”江阳肯定道,但他同时也有不解,“胡老师上哪儿去了?”
特意用幻术掩盖自己离开的事实,说明胡瀚予此刻的离开绝对不是光明正大为缉妖司所知晓的,但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嫌疑尚且没有洗清,贸然离去绝对是个极为不明智的举动,一但被发现,不光己身的嫌疑再次加重,之前向缉妖司施压的那些兽族们肯定也会再闹起来,让混乱的局势进一步加剧。
胡瀚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明明之前他也愿意配合,为什么在眼下突然离开了呢?
江阳感觉整件事都很奇怪,他同时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围栏上有脚印。”王皓突然说,江阳思考时,他在房间四处观察着,在阳台的围栏上,有许多脚印,是他和江阳刚刚跳下来踩的,但王皓敏锐地在其中找到了一枚不属于他和江阳的脚印,结合这屋中唯一的住客,这脚印的主人自然不必多想。
“先出去再说。”江阳决定道。
王皓点点头,两人没有原路返回四楼,而是从阳台上一层层跳下去,落地后便躲到楼栋旁一处花坛中,与在此接应等待他们的郎勇汇合。
“你们出来的那么快啊?”郎勇有些意外。
“出了些变故。”江阳讲了下他和王皓的发现,又问,“你能追踪到胡老师的痕迹吗?”
他们三个中,嗅觉最灵敏最擅长寻踪的莫过于郎勇了。
“我要找找看。”郎勇也不敢打包票,只能是尽力一试。
三人一起在公寓楼附近找了一圈,或许是他们运气好,又或许胡瀚予用幻术掩盖自己离开的事实后,根本没想着再掩饰自己的踪迹,因而郎勇顺利发现了一些线索,三人跟着这条线索,一路追出了校园,又继续往东。
“这好像是去缉妖司的方向?”追出了一段距离后,王皓判断说。
“嗯……”江阳皱着眉,他也觉得,这条路线像是要往缉妖司去,可胡瀚予为什么要在深夜悄悄潜入缉妖司呢?
他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重了,三人加快脚步,一起往缉妖司跑。
他们离缉妖司尚有一段距离,而胡瀚予此刻却是已经突破了缉妖司外围的重重禁制封锁,成功潜入了缉妖司的顶层。
地下三层是缉妖司的机密重地,除了有进出妖狱的入口,还有存放重要宝物和档案的库房,但因为洛景之前的袭击,九婴的复生,整个地下空间大面积受损,所以存放于地下的一部分宝物和档案,被暂时放到了顶层,因为是出了意外后临时放置,所以此处的防御禁制并不像原先的地下三层那样完善严密,胡瀚予照着洛景给他的编号,顺利地来到S-Ⅷ的档案库前。
他将手抵在柜门上,停顿片刻,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在掌心聚集起法术,强行破除柜门上的封印,去一睹洛景所说的真相。
法术碰撞的爆响被胡瀚予早先布置好的隔音结界所遮掩,保险箱般厚重的柜门被破开后,露出内里的一卷尘封多年的档案和一片漆黑的鳞甲。
胡瀚予先拿起那片鳞甲,黝黑无华的鳞甲在接触他掌心时突然发出淡淡的微光,就好像失窃多年的宝物重新见到了它的主人。
胡瀚予看着这一幕,握着鳞甲的手指一根根攥紧,任凭鳞甲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皮肤,鲜血顺着指缝落下,他却好似全无所觉。
他又打开那卷档案,这档案显然上了年头,装订的纸张和墨迹,以及书写的字体都并非现代的产物,而是来自几百年前的过去。
胡瀚予在档案中一眼看到了“沈清序”这三个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
读完一遍后,又读一遍,他死死地盯着这些字迹,像是要把它们印在脑子里,手指上被鳞甲割破的伤口再一次加深,可他仍无所觉,他同时也没有察觉到屋外的脚步声。
季瑜以对敌的戒备姿态推门而入,本来是想对窃贼释放的法术攻击,在看到背对着他的胡瀚予时,不由停住。
“胡老师……?”季瑜有些迟疑地唤道,他尚有些拿不准此刻的形势,却在下一刻,瞳孔蓦然一缩。
巨大的白狐飞扑而来,一爪子将他踩在地上,锋利的爪尖抵着季瑜的胸膛,优雅灵动的白狐此刻毛发怒张,爪牙毕露,现出一股野兽的狰狞和可怖,他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你们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胡老师,听我解释……”季瑜已然注意到被打开的柜门,也知道了胡瀚予深夜来此的目的,所以在胡瀚予袭击时他并未选择抵抗,而是想以温和的态度同对方解释说明。
但胡瀚予并不想听他解释,或许从未有一刻,令他像此刻这般愤怒,毫无理智,只想像野兽般发泄自己的怒火。
毕竟,他本也是只野兽,学习人类信任人类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胡瀚予踩着季瑜胸膛的爪子再次用力,锋利的爪尖刺穿衣物,割破底下的皮肉,季瑜也因为胸腔被挤压而说不出完整的字句,甚至气息也有些断续。
若是他再不反击,可能就要被胡瀚予直接踩断肋骨挖出心脏了,季瑜终于被迫出手,他手中现出法术的强光,胡瀚予闪身躲过,怒张的毛发愈发耸立,面目也愈发狰狞,他同样以法术相迎,两人在狭小的库房中大战,高强度的法术冲击几乎带起了楼体的震荡,整栋楼值班的缉妖师都被惊动。
在他们正想上楼察看前,却有一道“哗啦”的破窗声先行响起,巨大的白狐带着季瑜一起跌落地面,一番凶狠的交战后,他再一次将季瑜踩在爪下,可未等他杀死这个人类,却又一道强力的法术攻击从侧方袭来。
白狐长尾一甩,以狐尾张开防御结界,堪堪将其挡住,他透过狐尾张开的缝隙眯眼看向来人,那名须发浓密的老者,季瑜的师父,缉妖司的最大领导,司长邢伟明。
邢伟明本身就面相严肃,正常时都给人种不怒自威的威慑感,更何况他此刻是无比愤怒的状态,他看到自己重伤倒在地上的徒弟,怒目圆瞪,对将利爪踩于其上的白狐喝道:“孽畜尔敢!”
白狐回以一声危险的低吼,他此刻仿佛已经变成了全然的嗜血野兽,当着邢伟明的面,就要挖开季瑜的胸膛。
邢伟明瞳孔一缩,正要再次攻击,却先有一道喊声从外侧传来。
“胡老师!”江阳几人匆匆赶到,便见到这样混乱危险的一幕,江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但看到胡瀚予要杀死季瑜时,他下意识地一喊。
白狐的动作一停,这一道喊声犹如唤回了他的些许理智,森冷幽绿的狐眸看了眼邢伟明,又看了眼江阳,他突然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胡老师!”江阳想追,但几个起落间,白狐便跑没了踪影,并且也再未对他的呼喊做出回应。
第167章 夜谈
胡瀚予袭击季瑜后逃走一事,为在场的大部分缉妖师所目睹,他们大多都跟刚刚赶来的江阳三人一样,搞不清楚状况,明明之前胡瀚予还表现得很配合很友好,为什么会突然夜闯缉妖司,还攻击了季瑜呢?
众人都看得分明,那一刻狰狞可怖仿佛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兽瞳,胡瀚予就是想直接杀死季瑜的,虽然最后并未真正下死手,但他此刻也变得十分危险,应该立即予以控制才对。
众人的目光移向邢伟明,邢伟明已经很少直接管事,缉妖司很多杂事都是由季瑜代管,但他仍然是缉妖司名义和实际上最大的领导,更何况季瑜此刻已经伤重昏迷,众人在等着邢伟明做决策。
邢伟明先来到季瑜身边,在确认这伤势并不致命后,那张威严的脸孔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些许,却仍然愤怒,他对众人喝道:“抓住他!”
一部分缉妖师立即响应,循着胡瀚予离去的方向快速追去,但仍有一部分却站在原地,江阳在其中看到了一些熟人,熊磊,郎威,还有王劼。
前去追缉的全都是人族的缉妖师,留下的则都是妖族,众人仍然站在一起,以缉妖师的身份站在这楼栋前,可无形中,却又好像有某种泾渭分明的界线,横亘在众人之间。
江阳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往哪里走。
陆时鸣来接走了他,在事发后的十多分钟,陆时鸣便赶到了现场,但他也并未做什么,只是带着江阳回家。
江阳一路沉默,只在临到家门口,看到隔壁漆黑的屋子时,突然说:“老师,胡老师还会回来吗?”
陆时鸣没有回答,他走进屋中,打开灯,站在暖黄的灯光下,回头对江阳伸手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你。”
江阳扑到陆时鸣怀里,陆时鸣揉了揉他的脑袋,以这样半抱着的姿势,将江阳带进屋中。
深夜,江阳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狐狸公仔发呆。
即便陆时鸣没有回答他,他也知道,胡瀚予应该不会回来了,他要杀死季瑜时那一刻展露的愤怒和狰狞,是江阳从未见过的模样,甚至在乍然见到那样犹如嗜血野兽般的胡瀚予时,江阳几乎有些被吓到了。
他不知道胡瀚予为何会这样愤怒,为何会做下今夜这一切,但他知道这一定是有原因的,而那个原因所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今夜的事件,就像那一刻缉妖司前无声的站队,人族与妖族如此缓慢艰难地磨合了几十年,方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局面,但这一切就仿佛是费劲拼合好的瓷器,再次打碎是如此的容易。
天亮之后,时局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会波及到学校吗?胡瀚予又会如何?缉妖司会追捕他吗?
江阳想到此,便心神难安,失眠到半夜一点,都没有睡着。
又辗转反侧了一阵,江阳忍不住拿起手机给陆时鸣发了条消息:“老师,你睡了吗?”
“没有。”陆时鸣很快回道,“睡不着?”
“有点……”江阳说。
陆时鸣没有再回他,但过了会儿后,江阳的屋外响起脚步声,陆时鸣走进来,到江阳床边坐下。
“在担心胡瀚予?”他问。
“嗯……”江阳也坐起来,靠着床板说,“老师,季主任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陆时鸣说。
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伤得也不轻,江阳攥着被子,低低道:“缉妖司会通缉胡老师吗?”
伤人行凶,夜闯缉妖司,每一项都是不轻的罪名。
“不知道,他们还未做出决定。”陆时鸣微垂眉目,把江阳攥着被子的手轻轻掰开,握在自己手里。
“那老师你知道胡老师到底为什么今夜会突然这样吗?”江阳又问。
“嗯,知道了一点。”陆时鸣淡淡道,“因为麒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