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分头离开这凡间楼,先去找若凡的下落,若是找到了,回凡间楼便可。若是找不到……”
他惯常爱笑的面容沉了下来,脑中想起许若凡提起渊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立刻潜出铸剑山庄,回皇都国师府,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渊。”
他一眼便看出,那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如今他与许若凡都陷在了铸剑山庄,若是许若凡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只能依靠外援……
唐三思遣离了守卫,坐立不安地待了片刻,入夜之时,无名终于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时,大门嘎吱一响,被人推开了。
许若凡拿着凡间剑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他派出去找人的随从。
他薄唇微抿,发间、睫上落了些夜露,神情有些凝重。
唐三思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许若凡叹了口气道:“路线已打探清楚了。如无变动,届时跟着我走便是。”
唐三思听罢,着实松了口气,想想又觉不对:“那怎么会去了这么久?”
“我……去见了顾飞白。他向我索要凡间剑,我没给他。还有一件事……我身上,也有缚魂蛊。”许若凡道。
唐三思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时候种下的?”
“许是千年前吧,我也不知道……”许若凡长叹了一声,走到一旁太师椅上,整个人瘫了下来,接着问道,“无名怎么样了?”
唐三思得意道:“我曾在御虚宫学了点针灸之术,方才给他施了几针,看他模样,过了今夜,便可恢复如初了……等等,你还没说清楚那缚魂蛊的事,怎么会千年前便种下了?”
“没什么好说的,我倒了大霉了,”许若凡苦笑一声,防着外边守卫偷听,压低声音道,“等无名恢复一些,我们立刻从铸剑山庄溜走。届时,我再细细跟你解释吧。”
“知道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唐三思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朝门外望了望。
奇怪,他方才派出去两名随从,如今怎么只回来一名……
唐三思虽早早养出一个潮水剑灵,除去天赋作祟,还有不可或缺的钞能力的作用,他自己的身手并不怎么样。身旁随从,皆是他精心挑选而来、身手绝佳的精锐,哪怕折了一个,他都心痛如刀割……
就在两人在凡间楼休养生息,等待无名恢复之时,好巧不巧,唐三思所派出的另一名随从,踩了狗屎运似的,一连躲过了好几个巡逻队伍,来到山门。
山门正值换班之时,几个守卫心不在焉地谈天说地,竟让那随从找到机会,从山门晃悠出去,直奔不远处的皇都……
国师府外,竹林中。
夜已深了。疾风拂过,竹林森森摇晃,发出沙沙回响。
一个身影足尖点着竹叶,快步在竹林之间行进。
细看之下,这轻巧敏捷的身影,正是唐三思身边,那名顺利出逃的随从。
然而,此人身手虽好,这竹林,却非一般竹林。
在那身影闪转挪腾之时,竹林也好似有着自己的意识,不断变换移动,叫人认不清方向。
不一会儿,那随从便迷了路,冷汗涔涔地在竹林里打着转,脚步也越发不稳起来。
越是朝前走,夜色越是如墨般深浓。
不知不觉间,他好似闯入一片诡异的黑雾之中,再辨不清四周竹影……
随从慌了。
他之所以能跟在唐三思身边,靠的便是绝佳的轻功,从来没有他这双腿趟不出去的地方。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彻头彻尾迷失了方向,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席卷了他的心头……
那黑雾越来越重。
很快,随从发现,自己的双脚好似绑上了两个沙袋,沉沉坠了下来……
黑雾里,似有什么东西……将他拽了下来。
随从望向黑雾,只觉那其中有什么东西,将他深深吸引过去,神智也越发模糊起来……
“我……渊……渊,我找渊!”
那人猛地用指甲掐进自己的手臂,清醒了一瞬。
他顾不得揩去如雨而下的冷汗,强行镇定下来,对着那黑雾,颤声道。
黑雾如云般翻卷,从中缓缓凝出一道漆黑的虚影来,叫人分辨不清那人的模样。
“找我何事?”那黑影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他竟撞上了本尊?
那随从面色一喜,浑身放松下来,高声道:
“唐三思少爷让我来给您报信!他与许若凡公子被困在铸剑山庄凡间楼内。白天,许公子出去探路,一去不回!”
黑雾沉沉一滞。
良久,再次缓缓翻涌起来,似乎比刚才的动静……激烈不少。
那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渊的回复。
许久之后,黑雾中低低传来一句:
“他为何不呼唤我?”
那随从一愣:“什、什么?”
渊那边却似未听到他的问话,不再言语。
“那,那么您接下来……”随从正要询问渊的下一步动作,却见涌动的黑雾,骤然缓了下来。
倦意莫名席卷而来,他忽觉脑袋一晕,身躯便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一番若有似无的对话——
“执魔。”
“尊上,臣在。”一道低低的女声传来。
“将他送进国师府。”
“是!”
“然后,把镇妖司的人,扔进他们的地牢里。”
“呃……尊上,现在么?”
“若是铸剑山庄不来增援,龙椅上的人,也扔进去。”
“可我们不是原计划在七日之后……”
“现在。去做吧。”
“……是。”
执魔咬了咬牙,紫衣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连带地上那名昏倒过去的随从,也一同消失了。
“明明遇到危险,你为何……不呼唤我……”
那盘桓的黑雾,低低叹了一声,终于也慢慢消散在夜色的竹林之中。
与此同时,魔域。
赤红的天火燃烧在魔域四周的疆界,染红了紫色的天空。
幽冥殿的练武室内,余继轩一身暗色短打衣裳,手执长剑,对着眼前木桩,一下又一下地挥剑。
他汗如雨下,浸湿了衣袍,显然已经在这里挥了许久、许久。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尊上有令,我们该行动了。”
余继轩身形僵了僵,咬住嘴唇,最后挥了五下剑,这才转身看向刚才说话的天魔:
“现在就行动?铸剑山庄么?”
天魔点点头,扫了眼余继轩手中细弱的长剑,和他不断颤抖的双手,认真道:
“你不必在前排冲锋陷阵。我们所有妖魔,都没有你了解人类。你只要用眼,用心,观察那些人的动向,告诉我他们真实的目的,带着我们避开陷阱。”
余继轩捏紧手中长剑,摇了摇头:
“你错了。就算我对你们的作用仅此而已,我也必须要一直、一直挥剑。”
他声音低了些许,继续道:
“因为,只要停下一刻,我便会止不住地怀疑自己,究竟为何要站在这里,为什么没有选择去过另外一种生活。我只有不停地挥剑,那个怀疑和不安的声音,才可以暂时不在我脑中出现……”
天魔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懂。”
“你懂什么?”余继轩一愣,不相信地望着高大的天魔。
“我被囚禁在无涯峰之时,每天都被折磨到濒死。可即使如此,我也要在夜晚,耗尽最后的力气,猛砸手上的铁链,直到昏厥过去……如此,我才能活下来,坚持到尊上救下我的那一天。”天魔道。
余继轩苦笑了一下: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是真的勇敢,而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强迫自己强撑下去罢了……”
“不,我们是一样的,”天魔摇摇头,“你要向无涯峰报仇,我也一样。”
余继轩闻言抿了抿唇,抬手擦了擦额间汗水,沉思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清明:
“是的,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
余继轩在腰间摸索片刻,戴上了当初许若凡交给他的猫脸面具,然后朝着天魔伸出右手。
天魔正显着原型,明明有余继轩三四倍的身高,却仍是俯低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右手与他牢牢交握在一起。
后半夜,许若凡与唐三思轮换着查看无名的情况。
确保每时每刻有人照看无名的同时,两人都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为第二日的逃跑做准备。
第一缕晨光洒下的时候,唐三思正托腮靠在床边,头一晃,整个清醒了过来。
他探了探无名额头,发现他已经退了烧,神色也不再是痛苦的模样,仿佛正在安睡,神色不禁一喜,走到一边太师椅旁,拍了拍许若凡肩膀:
“若凡,若凡,你看无名,他是恢复了么?”
许若凡原本正迷迷糊糊沉睡,闻言顿时睁开眼,三两步跑到无名身边,果然见他神色安详宁静,显然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无名,无名……怎么叫不醒……”许若凡推了无名好几下,对方却好似完全没反应的样子。
唐三思瞪着无名安睡的模样,不假思索地抬手,一针扎在了无名的人中……
无名的身影陡然自床上打直,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还好许若凡反应快,及时退开两步,才没被他撞破脑壳。
然而无名还是双目紧闭,好似仍沉浸在睡梦之中。
唐三思眉头一蹙,试着拔下针来,下一秒,无名又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不是吧,这都扎不醒?”唐三思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长针,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许若凡抿唇:
“方才我在守夜时,听到有段时间,山庄里有异动,似是抽调了一些人手离开了。我猜是渊在皇都那边有了动作,他们不得不分出人手,去看皇城那边。今日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可是无名还没有醒过来!”唐三思焦急地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许若凡道:“我们再等到午时。若是过了午时他还没醒,为免夜长梦多,就只好……我们把他扛回去了。”
他如今最担心的是,若他们无法成功逃离铸剑山庄,而渊却攻了上来,在祂攻破铸剑山庄之时,便是邪魔浴血、失去人性之日。
届时,只怕是一切都晚了。
清晨,铸剑山庄,剑阁。
“前几日,皇都阵法被破,有只大魔潜了进去,这些天,把整个皇搅弄得人心惶惶。我原以为只是小事,并未告知您,可这只魔十分胆大妄为,昨天夜里,竟将镇妖司的几十名官员从自家床上抓走,全部关进了地牢。若不是皇上身边有我们的人,差点也被那大魔袭击。属下不得已,夜里抽调了些人手前去支援……”
柳无随正事无巨细地向着首座上的黄衣男子低声汇报。
黄衣男子——顾飞白低头把玩着手中剑扇,笑了一声,迟迟没有说话。
柳无随拿捏不准顾飞白的意图:“庄主?”
顾飞白自座椅上起身,理了理袖袍,缓步向外走:
“去了,便去吧。现在再叫他们回来,也晚了。”
柳无随忙跟了上去,一边咂摸着顾飞白话中之义,良久,忽的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庄主,莫、莫非那是调虎离山计?属、属下知罪,请庄主责罚!”
“现在罚你,也晚了。传令下去,所有铸剑师集合,开启幻剑阵。”顾飞白道。
“是……”柳无随冷汗涔涔地应道。
幻剑阵,是御剑山庄周边领地的第一道防线,以埋藏在周边密林之中的无数灵剑组成,那些灵剑之中,包含着上百把强大的上古名剑,及其化成的剑灵。
幻剑阵的启动,需要数名铸剑师,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阵眼之中。
平日里,那林中的剑灵大多算得上是温和,当外人路过此地,也只是会被纠缠片刻而已。
可阵法启动之后,便不是这样了。
当铸剑师之血扩散开来,所有剑灵被激发了战意,会变得极为嗜血难缠,对待魔物,尤其如此。
剑灵培育之初,便是为了对抗魔物。
从铸剑山庄产出的剑灵,不仅体内种下了缚魂蛊,对魔物更是有着专程培育出来的强大抗性。
一个成熟的幻剑阵需要筹备百年,才能启动一次。这次启动之后,剑灵们便要陷入长久的沉眠,恢复被透支的灵力。
顾飞白曾根据各地妖魔的流动情况,估算过归附到渊身边的妖魔大军的大概战斗力和规模。
这个大阵,虽不一定能打得过渊,但是对整个妖魔大军,一定会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顾飞白清楚地明白,若是不倾尽全力,今日,便是他铸剑山庄的最后一日。
许若凡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山庄内的异动。
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神色匆匆的铸剑山庄护卫们,凝眉沉思。
“外边怎么了?”唐三思看许若凡神色凝重,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正向着山下跑去。”许若凡视线跟着那些下山的身影移动着,轻声道。
“山下?这个节骨眼,他们去山下做什么?难不成皇都发生大事了?”唐三思微微蹙眉。
“是渊……祂来了。”
许若凡低了低眼,看着食指上漆黑的黑戒,努力平复着惊涛骇浪般的心绪。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三分,是因喜悦,七分,却是因为恐惧。
许若凡喃喃道:“我还没有告诉祂,绝不能……绝不能攻铸剑山庄……”
唐三思看许若凡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妙。见许若凡仍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唐三思咬了咬牙道:
“别担心,来得及,我们现在就走,带上无名。”
许若凡一怔,也镇定下来,点点头道:“好。”
事已至此,除了尽快找到渊的下落,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说做便做,许若凡带上凡间剑,与唐三思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无名便出了凡间楼。
凡间楼外,那名守卫仍站在门口,见到两人,吃了一惊,正要传音报信。唐三思忙飞起一脚,将那人扫晕在了地上。
然而,这一脚还是有些迟了。
随着那守卫晕了过去,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动静,朝这边赶了过来。
许若凡和唐三思对视一眼,架着无名快速隐到了一旁,向着另一条小路抄去。
幻剑阵启动之时,余继轩和天魔所率领的妖魔大军,恰好暗中潜入到整个幻剑阵的腹地。
随着铸剑师们的血,一滴滴流入幻剑阵阵眼之中,一道朦胧的血光,瞬间闪过整片茂密的森林。
道道剑灵自林中浮现,向着众妖魔包抄过来,好巧不巧,恰好将整个妖魔大军从头到尾包夹住。
“渊、渊大人呢?祂怎么还没有出现?今天,难道只靠我们两个带队吗?”
余继轩虽然已经在魔域之中多次练习过如何与剑灵和人类战斗,可这却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练习之时,打输了,他只不过是会鼻青脸肿;再惨一点,胳膊被打断、休息用药数日,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可上了战场,稍有不慎,却是会死的。
渊也不管余继轩是否做好了准备要面对这一切,便将他扔给了天魔,要他们两人带着妖魔大军攻向铸剑山庄。
当那些眼中闪着血光的剑灵,控制着手中长剑,向众妖魔袭击而来的时候,这一瞬间,余继轩确实是腿软了。
为了这一战,他挥动了数万次长剑,可临到此时,他竟连手中长剑也握不稳了。
天魔早就见惯了妖魔与剑灵厮杀的场面,倒是比余继轩淡定得多,见余继轩手足无措的模样,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尊上自有安排……如果你害怕,就站在我身后。”
余继轩没有来得及搭腔。
下一刻,天魔猛地抬起头,朝天怒吼一声,赤红庞大的身影,整个冲了上去。
“喂,天魔!”余继轩慌张道。
天魔战斗之时,像是完全隔绝了身外之事,眼里只有敌人罢了,对他的呼喊,也好似没有听到似的。
不同剑灵的特性,对妖魔有着不同的作用。有的属性恰好相克,便是连触碰到对方,也会对妖魔自身造成伤害。
天魔有着强悍的赤红躯体,和可以撕裂万物的无双利爪。
有祂冲锋在前,领着众妖魔,很快便放倒了大片剑灵。
即使如此,仍是有许多剑灵在灵体损伤之时,喷溅而出的灵气,在他身上留下了道道伤口。
余继轩跟在天魔身后,看得天魔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心惊胆战。
往常,他与天魔独自对练之时,对方从来不会受伤,他便总以为,天魔是强大的、无懈可击的……可如今只是片刻,便伤成了这副模样。
余继轩颤颤巍巍端起剑来,心一横,也便朝着那些剑灵冲了过去……
许若凡和唐三思正架着无名,沿着山庄内一条隐蔽的小路,向着山门快步赶了过去。
许若凡敏锐地察觉,这条路似乎并没有设防。
不知是这条小路太过偏僻,还是其他原因,他们这一路,走得格外顺利。
又走了两步,许若凡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异响,忽然停了下来:“等等。”
唐三思猝不及防停下脚步,差点把无名拖出去老远:“怎么了?”
许若凡皱眉,闭上眼,侧耳倾听了片刻——
“放开,我不去!”
“别动手动脚了!没听到吗?我不去!”
“救命——妈的,放开我!救命!救命!”
——这是寒霜的声音。
唐三思并非剑灵,听不到寒霜的求救之声,许若凡却是被那声音扰得极为不安,忙朝着声音的来处赶了过去。
果然,没走两步,便看到那暗门已经开启,几名铸剑山庄的弟子,正扯着捆缚着寒霜双手的锁链,强行将他向外拉:
“庄主有令,你必须去!今日山庄有难,该是你报答铸剑山庄的时候。”
那铁链似有禁术,制得寒霜无法挣脱。
寒霜垂眸,冷笑了一声:
“呵,报答……你们平日都是怎么对我的,我倒是想好好‘报答报答’。你们承受得住我的报答么?”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寒霜的脸偏到了一旁,右脸上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几日不给你些好颜色,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外面正值乱世,众多势力都在争抢好的剑灵,厮杀灭门之事不胜枚举……若不是铸剑山庄一直好吃好喝供养着你、给你日常修炼起居之地,你以为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其他的剑灵都识时务,知道感恩,只有你,真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为首的那名铸剑山庄弟子恨恨说着,扬手又要甩出一巴掌。
许若凡咬了咬牙,握着凡间剑,上前去:“放开他!”
几名铸剑山庄弟子见到许若凡,停住动作,对视了一眼。
为首的那人看他提剑过来,冷笑一声:“又是个不识好歹的。”
说完也架了剑势,要攻向许若凡。
许若凡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冲动了,怎么一看到这情景,便从后边跳出来了。他明明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
“去——”他低低说了一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几名铸剑山庄的弟子,手中、腰间的剑,顿时脱离了控制,齐齐向着不同的方向散了出去。
几人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追着自己的剑,越走越远。
许若凡上前,一剑斩断了寒霜的铁链:“走。”
寒霜一愣:“我不走。”
许若凡看了看天色,深吸了一口气:
“你若是不愿走,便自己回去找他们吧。”
渊还不知身在何处,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许若凡说完,转身便与唐三思会合。
寒霜望了望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良久,低下头,仍是缓步跟了上来。
“若凡,他是谁?”唐三思指了指身后亦步亦趋的寒霜问。
许若凡轻声道:
“寒霜,一个被铸剑山庄控制的剑灵。若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他该是目前整个铸剑山庄里,最强的剑灵……”
经过这个小插曲,一行人继续向着铸剑山庄山门进发。
唐三思虽养出了一只潮水剑灵,却不大精通御剑之术,再带上一个无名,几人的速度更是慢了下来。
还未走多远,许若凡一眼便看到道路的尽头,站着一抹鹅黄的身影,远远向自己作了个揖——
柳无随。
许若凡抿了抿唇。
柳无随虽然没有携带兵器,身后却站了两排手持符咒的铸剑师。
他从容道:
“山庄遇袭,庄主唯恐贵客有恙,特让无随过来接应。还请各位大人随我来。”
唐三思破口大骂:“谁要你们接应了?别整那阴沟老鼠的一套!”
许若凡握紧凡间剑,观察了一下局势,想要找机会溜走,却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眩晕,手中长剑也有些拿不稳。
他视线扫过那些铸剑师们手中的符咒,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柳无随看他模样,笑了笑,慢吞吞道:
“我也不想为难各位大人。只是,凡间剑与寒霜剑都是铸剑山庄所造,两位受这剑魄符的影响,也在所难免。”
他说完,向着身后铸剑师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上前将四人拿下了。
“喂,你们干什么啊?放开我,我爹可是当朝枢密使,敢碰我,有你们好看……”唐三思一人撑着无名,仍被那些铸剑师分开,顿时十分不满地开口。
众人却并不听他说话。
许若凡知道顾飞白是要来硬的,这一次,他们恐怕无法轻易脱身了,想了想,退一步道:
“抓我可以,你们得把唐三思和无名放走。”
柳无随坚定摇头:
“这……断没有还放人出去通风报信的道理。”
许若凡也不同他争辩,只是道:
“我之所以要唐三思和无名离开,是希望他们能够阻止渊继续进攻铸剑山庄。若是顾庄主在场,只怕是会当机立断,同意我的请求。其中因缘,你不理解。”
柳无随闻言,眼珠飞快转了转:
“渊凭什么听你们的?”
他之所以犹疑,正是因今晨晚报了皇都遭袭之事,被顾飞白责怪了几句,当下便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放人。他也不想就这么顺了许若凡的意,故而更加纠结。
许若凡坚持道:“让我见顾庄主。”
柳无随眉头一皱,正要继续问话,却见一个鹅黄身影远远御剑而来,在他身边停下。
那御剑而来的铸剑山庄弟子,凑近柳无随,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柳无随眉头皱得更深,却是只好点了点头。
许若凡耳尖,听到了那人所说的话:“庄主有令,按他说的做。”
柳无随脸一沉,挥挥手:“放那两个人走。”
唐三思见周围的人放开了自己,当下有些无措地看着许若凡:“喂,若凡,你在想什么?我走了,你怎么办?”
许若凡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快点下山,替我告诉渊,不要再进攻铸剑山庄,祂一旦沾了血,便要失去理智。整个魔域,乃至整个人间,都会被祂拖入深渊……”
唐三思一愣,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可是你……”
“你放心,我有办法脱身。现在,去找渊,速度尽量快。”
许若凡的目光带上一丝恳求。
“真是的……我马上去就是了!若凡,你千万保护好自己,等我带人回来救你……”
唐三思见不得他这种眼神,吭哧吭哧把无名背在身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许若凡看着唐三思离开,长长松了一口气,不再抵抗,顺从地被那些铸剑师押走。
恍然间,他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转头对了上去,恰好对上寒霜带着深思的眼神。
许若凡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许若凡与寒霜被带到了铸剑山庄的大殿之中。
顾飞白正独自站在殿内,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里,是整个铸剑山庄的地形。
听到声响,他没有抬眼,只是勾了勾唇:
“你还是来了。”
……这是他想来的么?
许若凡叹了口气:
“您‘请’我来,我不敢不来。”
顾飞白笑笑,目光在沙盘之上逡巡:
“那些妖魔,正与山下的剑灵们缠斗……凡凡,你知道吗?那剑灵组成的除魔大阵,名叫幻剑阵。当初,是我不顾你反对,执意布置在山下的。如今果然有了大用。”
许若凡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着沙盘之中,象征着妖魔大军的红色旗子,正被一小片蓝色旗子围在其中。
“你猜,这一阶段,谁会赢?”顾飞白问。
许若凡摇摇头:“我不是军事专家,也不知道你们各自的实力。怎么会推断得出谁能赢?”
“你知道,”顾飞白笑笑,“你此前所在的世界,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缚魂蛊,怎么这样无所不能?”许若凡喃喃道。
“正如你所知的,这一节,渊会赢。”顾飞白道。
他抬手扫去了蓝色旗子,又一挥袖,以气息将那些红色旗子向前挪了些许,挪到铸剑山庄的大殿之前。
许若凡微微一怔。
下一刻,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铸剑山庄弟子急匆匆进来,跪在堂下:
“报!庄主大人,幻、幻剑阵被破!”
顾飞白神情暗了一瞬,挥挥手,让那人下去。
许若凡抿唇道:
“顾庄主,你不愿铸剑山庄覆灭,我亦不想让渊手染鲜血……某种程度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放我回去吧,让我来阻止渊。”
顾飞白摇摇头,只是兀自看着那沙盘中的情形:
“你阻止不了祂。”
他轻轻抬手,一旁的侍从走了过来,将手中一道漆黑的绳索,一端套在许若凡手腕,一端套在顾飞白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