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喉结上下滑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却并没有半分迟疑,“他一定特别开心吧。”
这话一出,不仅观众席上的人投来了迷茫的眼神, 就连讲台上的老教授也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开心?”老教授为现场与守在直播间的大家提出了疑问,“他为什么会开心呢?”
明明知道再也无法得到回信, 写信的人到底有着怎样千回百转的思路, 才能在写信的时候让自己身心愉悦起来?
顾以青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儿剖析了自己当年的内心想法:“在把心里话讲给心上人的时候,怎么会不开心呢?”
“得不到回信也是早就明白的事情,因为……”顾以青在关键时刻刹住了闸, 换了个人称,“他,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能得到回应。”
不管是歌舞升平中享尽繁华的小侯爷,还是高头骏马上挥斥方遒的少将军,顾以青太习惯追逐他的背影。
即使得不到回应也很开心, 他想,他依旧会出现在小将军的眼眸中, 成为对方最信赖的人,这就已经够了。
老教授像是闲聊般问道:“但是每一次写下书信,就是在提醒自己对方已经不在的事实,每一次当他意识到其实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难道不会感到失落吗?”
“会,也不会。”说完,顾以青还不忘找补了一句,“是我猜的。”
他说:“我猜,他一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期待与心上人见面了吧,即使生的时候不能见,那也要把好玩儿的事情记下来,等到死后他们见面的时候告诉对方。”
“若是心心念念的人在彼岸等待,那他也可以不再畏惧死后的世界。”
现场观众们轻呼出了声,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恋爱脑。
但是别说,一旦打开了思路,貌似还真就能搭上那位平德帝的脑回路了。
毕竟,如果那个平德帝不乐意写信的话,哪里会有如今这些考古发现。
老教授也认可了这个说法,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这位同学可以坐下了。
顾以青如释重负,重新坐回位置上,感觉自己这辈子的社死额度也在今天用得差不多了。
但是紧接着,他就想起了燕晗应该也在看直播。
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对方怕是一个字儿不落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所以,燕晗会怎么想?会怎么做?顾以青又开始纠结起来。
刚才那口气松得太早了,他这儿还没社死完呢。
老教授一直讲到了快半夜才结束这次的直播,顾以青一直惦记着燕晗听到那些话后的反应,回酒店的一路都是魂不守舍的。
他回到房间,就拿出手机跟自己做心理斗争,不知道要不要拨出这个电话。
还不等他跟自己博弈出个结果,手机自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燕晗。
顾以青一个着急,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但他还是很快让自己镇静下来,按下了接听键。
可是手机那头并没有传来燕晗的声音,顾以青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大动静,双方似乎陷入了与空气的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跟顾以青住一个屋的室友投来疑惑的目光,不知道他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而顾以青开始有些怀疑,心想着,难不成是燕晗不小心按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不是有人开口说话,而是什么东西敲击发出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用手指敲击电话听筒。
声音十分有规律,顾以青没当成恶作剧,而是仔细听着那有节奏的敲击,想从其中找出暗藏的信息,还按了录音键。
这场通话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当事人却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听出敲击声是有规律的之后,顾以青立马就想到了自家老妈不久前教过他与燕晗要怎么破译那个写满了密码的手账本,并且与之联系起来。
顾以青记忆力不错,当时学到的东西现在也还记得,而且掌握其中核心之后,现在要到网上去查一些细节也不难。
跟他同住一个房间的外校同学看得一愣一愣地:“你这是在从事什么秘密工作呢?”要不他回避一下,以免将来被灭口?
这个同学也是雪城来的,学校距离一中不远,同样是高三生,也听说过江北一中的这个顾学神。
学神就是学神啊,同学心想,这整个人都是神神叨叨的,跟他们这些普通人还真不一样。
顾以青以为室友是准备睡觉了,随口说道:“你关灯吧,我用手机照亮就行。”
“别别别!”同学连忙摆手,“那样就更像是在干什么秘密行动了啊。”
顾以青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室友同学在把自己蒙到被子里之前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果然是什么秘密行动吗?!
正进行秘密行动的顾以青,丝毫没察觉自己又给自己制造了新的传说,他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燕晗想给他传递的信息上。
通话录音被他一遍遍重复播放,到了后半夜,顾以青终于破解出了敲击声隐藏的信息。
不同间隔的敲击声转换成了一个个不同的字母,又连接成单词,最后他得出的是一个时间与地点。
这是燕晗邀请他赴的一场约。
十月的雪城已经迎来了深秋,冷风习习,路上的行人裹紧了风衣顶着风前行,迁徙的候鸟也已经结成了队伍,朝着暖和的地方飞去。
顾以青下了火车,给家长与老师报了个平安,拒绝了朋友圈儿里好友们来接站的提议,独自来到了将军庙。
他朝门口的周大妈打了招呼,绕过了来碰瓷儿的爱碰瓷儿,直直朝着数月前和燕晗再次相遇的那面墙走了过去。
燕晗果然就等在那里。
他蹲在墙根处,左手一只大橘,右手一只三花,前呼后拥,十分快活,和喘着粗气的顾以青完全是两个画风。
顾以青一路都在看着手表,哪怕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超过约定的时间,还是紧赶慢赶生怕晚来一步。
他走得太急,又是逆着风,脸颊已经被吹得红了起来,甚至在深秋冒了一头热汗。
燕晗见到来赴约的顾以青,把自己身上的猫全都摘了下来,跑过去用食指勾住了对方的袖口。
“我刚才还在想,万一你没听懂,今天会不会不来了。”燕晗笑嘻嘻,“看来咱们还是很心有灵犀的。”
顾以青本来心中惴惴不安,但是一看到燕晗朝自己笑,就把之前那些不好的心情全都忘了个干净,他轻笑着问:“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要不是他对燕晗相关的事情一向很上心,保不齐还真就没能听懂那些敲击声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会把那通电话当成是一个恶作剧,然后彻底错过一些什么。
顾以青有种预感,这次要是再错过,那就不是错过了一个亿那么简单了。
“走吧。”燕晗错开了顾以青的眼睛,直接勾着他的大衣袖子往前走,“带你去见见我爸妈。”
顾以青一愣,双腿跟着燕晗往前走,脑子却还没转过弯儿来:“见谁?”
燕晗转过头,无辜地眨了眨眼,微笑着重复道:“去见见我爸妈。”
顾以青刚回来又要上路,好在这一次的旅程并不算漫长。
他一会儿想着,现在见家长是不是太快了些,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一会儿又意识到燕晗的父母似乎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们到底是去见谁的。
顾以青的脑子一团乱麻,已经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燕晗也注意到了顾以青的焦虑,还十分贴心地安慰道:“放心,不用带礼物上门儿,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顾以青:“……”
燕晗带着他坐上了地铁,横穿了大半个城,从江北区到江南区,出了地铁口又转乘公交,最终停在了一个像是森林公园的地方。
雪城冬天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三四十度,很多花草树木没办法在这里生存,各种松树、杨树成了城中的常见树种,这些耐寒的树木也都出现在了这座园林之中。
顾以青依稀记得,他小时候有段时间,整个地区都在宣传火化后树葬代替购买墓地。他看着深秋时节依旧一片长青的园林,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燕晗似乎也不常来这里,他领着顾以青穿过了种满松树的区域,又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两棵并肩而立的白桦树。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灰白色的笔直树干如站岗的哨兵。
泛黄的叶子开始掉落,却并没有走向落寞的哀伤,只有对度过这个寒冬、迎来第二年新生的渴望。
燕晗在白桦树林中找到了自己父母的树,他向顾以青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我爸妈。”
第046章 丹心
一阵风吹过, 白桦树上有一片泛黄的叶子掉了下来,仿佛是两位家长跟自家孩子这位有两辈子交情的好友打了一个招呼。
顾以青仰头看着两棵还未长得多高的树, 也说了声:“叔叔阿姨好。”
燕晗捡起那片刚掉下来的叶子, 搁在了顾以青的脑袋顶上,笑嘻嘻道:“他们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荣幸。”顾以青将叶子拿下来,轻轻握在手中, 金灿灿的树叶未完全干枯,还保留着一些草木的柔韧与芬芳。
燕晗就站在两棵白桦树中间, 还未长成的少年身形略显单薄,虽然此时的树也还没有多高,却似乎依旧可以将他怀抱其中, 为他遮风挡雨。
顾以青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心中却酸涩无比。
艾可女士非常在意她这位闺蜜,对闺蜜家的事情十分了解, 这次回家见到了燕晗, 又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再加上顾以青有心探问,她也就知无不言了。
从自家老妈那里,顾以青得知姨姥姥的妹妹与妹夫,也就是燕晗的姥姥姥爷, 在江盼女士还很小的时候就在一次抢险救灾中牺牲。
姨姥姥很希望她的囡囡和她一样,成为一位人民教师,但江盼女士毅然决然继承了父母的衣钵,加入了人民警察的队伍。
对此,姨姥姥在短暂的失落与长久的担忧之后, 还是对她的选择予以了肯定,反正都是为了人民嘛, 在哪里发光发热都一样的。
但往事不断重演,江盼女士也早早离去,只留下一棵茁壮成长的白桦树,与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传奇。
而与她联系紧密的人们,在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的同时,还时刻有可能身陷危险之中,甚至连在赛场上骄傲肆意地挥霍天赋都不被允许。
顾以青了解燕晗,亦如四皇子了解小侯爷。
那是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灵魂,不甘平庸,温暖炙热。
从前的燕云将军可以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快意恩仇,敢爱敢恨。
现在的燕晗也本该可以在赛场上所向披靡,意气风发,为国争光。
可如今却只能远离自己热爱的东西,抛弃曾经的姓名与荣誉,连靠近身边的人都要怀揣着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与担忧。
顾以青伸出手,食指的关节轻轻拂过燕晗的鬓边,燕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顾以青心有所感,他知道燕晗的内心也已经开始动摇,不然今天也不会带他来这个地方。
长呼了一口气,顾以青上前一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燕晗却也不躲不闪,心中似是有些不安,又似乎有所期待。
“你记不记得,暑假的时候咱们也去过一个白桦树公园儿。”顾以青轻声道,“你跟我说,白桦树代表了历经生与死的考验。”
燕晗抿着嘴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死过一次,更加知道生命的珍贵。”顾以青道,“从前,我一直想着,往后的时间多的是,要说什么话也不急于一时。”
“可后来我才明白,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来之不易的。”
“我知道你害怕我遇到危险,但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起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就像叔叔阿姨这样,变成两棵树也可以相依相偎在一起。”
被那双再认真严肃不过的眼睛注视着,燕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臂也跟着往后一靠,不小心碰到了白桦树的树干。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往后退,显得太没骨气,然而现在再想要往前已经晚了,因为顾以青再次追了上来,占了他原本的位置。
顾以青伸手试探,发现燕晗并没有躲避的打算,于是握住了他的指尖,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我的小将军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小将军,他是云鹄城的小将军,是整个大昭的小将军。”顾以青小声道。
燕晗一愣,刚想说什么,却不知要怎么开口,在这种时候,好像没有办法插科打诨下去。
身后的树干依旧笔直而坚实,就像是有一双手轻柔地拖住了他的肩膀,身前身后都能感受到熟悉与温度,让他再也不想逃跑。
顾以青又试探地往前靠近了一点儿:“将来的某一天,燕晗也不会是我一个人的燕晗,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能充满未知与危险,可能和以前一样,一去就不回来了。”
“但我还是想把这个送给他。”说着,顾以青将燕晗的那只手用力往下压了压,让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顾以青压低下来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手心感受着对方火热的胸膛加速的心跳,燕晗一个不留神儿就陷了进去。
顾以青也看着燕晗的眼睛,看着对方眼里的那片星海。
他多希望看到面前的人潇洒肆意的模样,哪怕对方真的如同展翅翱翔的飞鸟一去不回,那也是追求自由自在的天空。
“你的一片丹心,留给你热爱的一切。”顾以青说,“我的一片丹心,给你。”
顾以青转而与燕晗十指相扣,十分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用这颗心,换一个男朋友好不好?”
下一秒,燕晗整个人扑进了对方坚实可靠的怀抱里。
暂时未得到应答,顾以青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用力地抱住了怀中的小青年,感受着对方的肩膀在自己怀中一抖一抖的。
两人久久无言,直至一阵大风吹过,刮落了不知多少金色的树叶,如一场花雨。
顾以青这才感受到怀里人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鼻音很重的:“嗯。”
炽热的心脏在胸膛跳动着,萧瑟秋风中依偎的人心跳慢慢同步,金色的树叶铺满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在来年,在熬过了这个寒冬之后,在冰消雪融之时,在这片土地上,还会有嫩绿的芽冒出来,和它的先辈那样,无惧风雨,向阳生长。
地铁进入隧道,燕晗找了个最里侧的位置与顾以青并排坐着,姿势十分规矩。
燕晗从窗户的倒影中看着忽然转变了关系的人,好巧不巧,顾以青也在认真地看着倒影中的他。
横跨半个城的短途旅行,耗时不到两个点儿,但是在回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
忽然地,燕晗多了个男朋友。
四哥哥还可以是四哥哥,但是顾以青却可以是男朋友了。
在树林里两人不知抱了多久,等胸口那滚烫的感觉渐渐平缓,燕晗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直到离开了森林公园,坐上了返程的车,他又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除了个名分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到了现在,两人坐在地铁上,不敢去看彼此,只敢才玻璃的倒影中用眼神儿沟通。
然而人长嘴巴必定是有用的,光靠眼神果然是无法进行什么高难度交流。
只是,像是被激起了某种胜负欲,燕晗一直紧盯着倒影中顾以青的眼睛,像是谁先移开了目光谁就输了。
他太过投入,以至于搭在座椅上的手被人轻轻触碰的那一瞬间,还被吓了一跳。
燕晗赶忙把手缩了回来,但是想到现在两人是可以正大光明手牵手的关系了,于是又理直气壮地把缩回来的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可这一回,身边的人没了动静。
燕晗的眼睛依然盯着倒影,表情十分正经,但他放在椅子上的那只手却伸出了一根小拇指,一点点往旁边人试探过去。
小拇指勾住了对方裤子侧边装饰的纽扣,在上面轻轻一划,没得到回应。
于是那只小拇指开始快速地来回扒拉那枚纽扣,直到这双不安分的手被人轻轻握住才肯作罢。
顾以青状似十分镇定,在确定这只手不会再受惊缩回去之后,还轻轻捏了两下。
燕晗冲着倒影中的人眨眨眼:“等会儿……咱们去哪儿?”
就……谈恋爱的第一天,天还大亮着,总感觉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顾以青思路清晰:“先去一趟将军庙拿行李。”
之前他跟燕晗走的时候,意识到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把大行李箱和他随身的背包都暂时交给将军庙门口的周大妈帮忙看着了。
燕晗觉得对方言之有理,并且被岔开了思路,询问顾以青他这趟去京城的见闻。
地铁在将军庙那一站停下,燕晗跟顾以青手牵手出了站,这次似乎变成了谁先松手谁就输了。
还在将军庙里的周大妈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手牵手进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几个小时前两人还是一个勾着另一个的袖子出去的。
燕晗把那个大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来,塞到了顾以青手上,自己则抱起了他的背包。
但是这么一抱,他就能感觉到这个包非常轻,里面却被塞得鼓鼓的,还有些硬度。
“这里是什么啊?”燕晗问。
顾以青道:“就是你给我的那些。”
燕晗已经不记得自己最近有给顾以青什么东西,他有些疑惑,在得到对方允许后,就把背包的拉链打开看了看。
第一眼,他就瞧见了一个圆肚子的罐头瓶。燕晗把罐头瓶子拿出来,想起来这似乎是顾以青去省城集合之前,他送给人家的罐头之一。
此刻这个罐头瓶已经被洗刷得一尘不染,连商标和胶痕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顾以青将罐头瓶拿回自己手里,打开瓶盖,将捏了一路的那片白桦树的落叶放了进去,似是要珍藏起来。
燕晗纳闷儿:“你留着这些做什么?”
顾以青表情认真:“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燕晗心虚:“咱们这个定情信物是不是太潦草了些?”
“无妨。”顾以青道,“贵在心意。”
燕晗点点头,然后开玩笑似地问:“那你给我的信物呢?”
他笑眯眯地将两只手伸到身边的人面前,等着顾以青从什么地方再掏出个罐头瓶子来。
燕晗都计划好了,等把那个瓶子拿回家,他就找个地方好好搁起来,再贴个标签,省得万一哪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给当厨余垃圾扔了。
但顾以青没有别的罐头瓶子了,只能无奈摇摇头:“还得再准备准备。”
燕晗更加好奇了:“那你打算送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燕晗想起了网上流传的雪城这边送貂儿、送金链子、金表的洗脑包。
但是转念一想,那些应当不是他们家四哥哥的品味……吧?
在燕晗十分复杂的眼神中,顾以青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哪天,咱们把将军庙重新装修一下吧?”
燕晗被他这个大手笔震撼到了:“这个定情信物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儿?”
顾以青道:“这里是归市政府管的,不能算咱们的定情信物。”
燕晗试探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顾以青认真道:“我想出资,给你雕像换一个金的。”
燕晗:“……”
燕晗:“???”
在回家的这一路上, 燕晗一直在试图说服顾以青打消真的给他镀个金身的想法。
顾以青不知道是太开心导致直接宕机了还是表情管理进步了,反正燕晗这一次没法判断出对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两人就这么不知不觉走到了燕晗家门口。
天色渐晚, 顾以青将燕晗送回家就走了,燕晗进门后在玄关换了鞋,才忽然想起来他们这是谈恋爱的第一天。
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也许还是有点儿不同的吧, 总觉得比平常更开心了。
燕晗哼着歌儿往卧室走,正好赶上孟奶奶推着姨姥姥从主卧出来, 姨姥姥笑着问他:“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燕晗没有隐瞒,嘴角都压不下去:“姨姥姥,我谈恋爱了!我有对象儿了!”
姨姥姥若有所思, 没再追问,倒是孟奶奶被吓了一跳:“啊?晗晗这么早就有对象儿了?”
孟奶奶观察了一下姨姥姥的反应,发现老人笑呵呵的, 一点儿也没生气, 小孩儿也笑嘻嘻的,看上去十分开心,她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放下了担忧。
“跟谁啊?你们班上的吗?什么样的小孩儿啊?”孟奶奶问。
“是我们班上的,他人可好了。”燕晗细细数来, “学习好,长得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哎对了,”燕晗忽然问:“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我俩正要出去买菜呢。”孟奶奶一下子被岔开了话题, 走到鞋柜旁边拎起了菜篮子,“你想吃什么菜啊?”
燕晗又换上了鞋, 说说笑笑地跟着两位老人出了门。
谈恋爱的第一天,似乎发生了什么很要紧的改变,但又似乎是与往常一样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直到半夜燕晗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等燕晗从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十一假期过去,天更冷了些,燕晗在往常的时间出门,看到顾以青就站在单元楼门口,看到他出门,还抬起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打了个招呼。
燕晗一愣,抿着嘴什么也没说,用一根手指勾住了顾以青手里那个保温桶的拎手,看似十分镇定地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了单元楼,出了小区,过了两条马路,来到了学校门口,直到上了楼,来到班里坐下,都没有任何交流。
顾以青将保温桶的盖子打开,稳稳当当交到燕晗手中,稍稍抬起了头,却不想直接与燕晗四目相对。
“昨天……”
“昨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了声,燕晗又抿嘴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同桌的人。
顾以青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不是梦吧?”
燕晗:“……”
所以,这个人也和自己一样昨天一整天都晕晕乎乎过去的吗?!
燕晗朝顾以青眨了眨眼,见对面的人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干脆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转身面朝着书桌,眼睛盯着保温桶,却在桌子底下牵住了对方的手。
顾以青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应,肩膀一抖,但还是强作镇定,用力回握了一下,感觉今天的手感与以往不同,又悄悄多捏了两下。
为了吃早饭,燕晗两人每天早自习都来的很早,此时班里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大家都在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人留意到他们这一桌似乎有着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氛围。
燕晗用空着的右手拿起勺子,搅了搅保温桶里的小馄饨,越搅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手牵的,怎么这么像是左手牵右手?
就在这个时候,顾以青那只手换了个姿势,与燕晗十指相扣起来。
明明只是换了一种牵手的方式,一种完全没体验过的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有那么一瞬地僵硬,却又都没察觉到对方的这个反应。
燕晗一扭头,发现身边人直接别过了头去看窗外,但是通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所有心思。
啊,算了。
两个刚出新手村的在互相指望什么?
燕晗盛起一颗小馄饨,放到唇边吹了吹,假装并不在意,也没注意到顾以青时不时就要往他身上飘的小眼神儿。
秋天是雪城最短的季节,往往在人们还未意识到秋天来临的时候,冬天就会协同一场铺天盖地的雪降临。
风衣换成了棉服,又很快换成了羽绒服,再怎么清瘦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这么裹着,远远看去也会圆润起来。
尤其燕晗第一次亲身体验雪城的冬天,比较怕冷,姨姥姥和顾以青也都怕他冷着,还一个劲儿让他添衣。
在燕晗外出时身上的衣服加起来已经有十来斤的时候,这一年也就过去了。
阳历年的最后一天是个周六,李主任抽出这一天的晚自习,草草办了个元旦晚会。之后没过多久,一中就迎来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今年的农历年不早也不晚,在二月初,高三生考完就能放半个月的寒假。
但期末考试的成绩在放假前就已经出来了,倒不是老师不想让同学们过一个好年,主要是有同学去办公室恰巧看到成绩单,拍照发进了群里,引起了年级组的又一次讨论热潮。
原因无他,就是他们仰望了三年的学神又一次迎来了滑铁卢,以一分之差与年纪榜首失之交臂,掉到了年级第二的位置。
原先的年级第二成了第一,而其他同学的排名没有多大变化,三四五六名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跟焊死了似的,发挥稳定。
近来顾以青已经没有以往那么不好亲近,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同学跑去找他问题,有同学就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导致的成绩下滑。
而原先八班的同学们虽然相信燕晗的实力,在祝贺他取得成绩之后,也还是小小地担心了一下顾以青的状态。
这天已经是寒假的第一天了,群里的大家约好了一起来救助站帮忙,邵冬冬就被花龙他们推了出来,挑一个顾以青一个人的时候观察一下他是什么情况。
刘姐她们带几只刚被捡回来的流浪猫狗做绝育去了,顾以青和邵冬冬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在办公室整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