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门铃等人的间隙,他额头上冷汗越来越多,心里发慌。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门终于打开了。
“姑姑。”樊屿叫她。
“小屿?”南梦一怔,没料到敲门的是他。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快进来。”她让开位置,引着樊屿进来。
“姑姑,刚才南星给我打电话,中间突然挂断,我害怕他出事,您知道他外婆家地址吗?”樊屿说。
南梦将他安顿在沙发上,安慰道:“他外婆家那边信号不好,打着打着突然没信号也是常事,别担心。”
“我给他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而且他那边挂断之前,我听着不止一个人,像是谁摔倒了。”
樊屿举起手机给南梦看他的通话记录,一大片未接通的加粗红色。
南梦看着拧起了眉头,掏出手机道:“我给他打个试试。”
她在通讯录里找出号码,打了过去,一分钟后,无人接通。
这种情况在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南星和杨雪雯回乡下这事,本来就不靠谱,要不是南星惦记着他外婆,南梦根本不会同意。
南星也知道姑姑担心,所以一有空就跟她报一下平安,即便没接到她打过去的电话,也会很快给她打回来。
现在,南梦又打了一个,还是没有人接,她脸色紧绷,心里也禁不住恐慌。
看着手指发白的樊屿,南梦扯出个笑,再次安慰道:“没事,我给她妈妈打一个。”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南梦心里直打鼓,她无意识的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依旧没人接,此刻她连自己也安慰不了,她直接翻出通讯录里南星外婆的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
电话自动挂断,这次她彻底慌了。
南星一个人打不通就算了,三个人的电话全都打不通,一定有问题,她想着杨雪雯的性格又想起樊屿说的话,一时间猜测万分。
说出口的话都控制不住发抖,这是人极度恐慌下的反应,“小屿,我,我去看看。”
南梦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环视着房间,似乎是下意识的去寻找,樊屿猛然从沙发上起身,面色难看的对她说:“姑姑,车在楼下。”
那通电话让他乱了心神,他现在只想见到南星,确保他无事发生。
印象中,南梦上一次去南星外婆家,还是他生病后第一次提出要回乡下,南梦劝不动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就陪着南星回乡下了几天,直到确定无事后,才回了家。
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让人不安,明明是好几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缩短了一半,尽管如此,两人到达乡下时,天已经黑了。
南梦按照记忆给司机指路,村里的路长久未修,车子跌跌撞撞了许久,终于到了那条泥泞的小路上,还未等车停稳,樊屿利索的打开车门跳下去。
这一举动引得车上另外两人不禁叫出声,开车的眼镜男一个急刹,心有余辜的后怕,别出来一趟,自己倒赔了个工作。
南梦从另一侧稳稳下车,绕了个圈子,朝樊屿那里去。
“门锁着。”樊屿刚下来就推着试了。
南梦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她走上前,敲了敲木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反应。
樊屿透过门缝朝里面看,昏暗一片,没有灯亮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里面真没人。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南星的任何消息,他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一家三口一起不见了。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他们能去哪里?
眼前一片漆黑,樊屿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那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再次席卷重来。
他闭了闭眼,强迫大脑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
报警?可是从南星失踪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警察怎么会受理。
他大脑过了千种办法,最后大步朝隔壁走去,那就一家一家去问,既然出去了,那肯定会有人见过他们。
隔壁看着也是黑沉沉的,樊屿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敲了下去,“咚咚”的声音在夜空里格外清晰,但房子主人可能不这么以为,就在樊屿以为这家可能没住人时,里面传来了动静。
“谁啊?来了来了。”
这是从那通电话到现在,得到的第一声回音,尽管对方的声音苍老又嘶哑,但樊屿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点。
大门“嘎吱”着从里面打开,望着陌生的两人,房子主人警惕的将门重新掩上半扇。
“你们是?”
樊屿说:“想向您打听些事。”
小村庄的人对于外来的陌生人总是有着莫名的警惕,更何况是南星外婆家这种偏僻的地方,那只会更甚,樊屿不清楚,所以本能的按照平时那套行事,结果就是房子主人一听这种无厘头的话,当即就要锁门闭客。
多亏南梦紧急插一脚,“王大哥,是我啊,你不认识了?”
王大哥听到有人叫他,关门的动作一顿,向南梦瞅去,“你是?”
南梦指着自己,杨起了个笑,“我啊?隔壁杨雪雯,是我嫂嫂,当初我还跟你家借过炭呢。”
借没借炭这回事南梦是编的,但人际交往嘛,没有也要扯出有的,果不其然,王大哥一听她这话,又眯着眼睛像模像样的打量了南梦几眼,当即拍腿喊道:“啊!你啊,那个丫头。”
“你怎么回来了,还几年没见过你了,一打眼我还认不出来呢。”
南梦笑了笑,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红票子塞进王大哥手里,“是呢,好久没回来了,都没来得及跟您拜个年,都是心意,不要嫌弃。”
“哎,这是干什么,使不得。”王大哥嘴上推拒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软绵绵的,看着钱进了口袋,顿时笑眯了眼。
“想跟您打听个事。”
第76章 男朋友?同学?亲属?
这话说的和樊屿刚说的一样,但对方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只能说有金钱加持效果非同凡响。
王大哥说:“打听点啥,只要咱知道的肯定帮,你说。”他的态度甚至有些殷勤。
南梦跟看不出来一样,“我嫂子不是带着小星回来了,我想着过来看看他,结果家里一个人也没,打电话也不接,你说这么晚了去哪里找人。”
王大哥听完,朝隔壁瞄了一眼,“我说怎么今天下午开始隔壁就没一点动静。”
南梦脸色难看,“今天下午?”
果真如樊屿说的一样,那通电话之后,肯定是出事了。
“对啊,中午那会儿,还听见隔壁老太太在骂她闺女呢,那精神气可足了。”
“那您今天下午见过他们吗?”
冬天天冷,人基本都躲在家里取暖,南梦心里门清,但她还是想多嘴问一句。
王大哥回想着说:“那倒是没见,不过今天隔壁门前停了辆大车,我还以为是你嫂子新买的。”
当时王大哥去前面取炭,一个余光就瞥见了那辆车,村里封闭,老人家唠嗑都是绵里藏针的说谁家孩子有出息啥的,隔壁杨雪雯在村里是有名的很,毕竟是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大学生,每年过年开着车带一大堆礼品回来,可够她妈炫耀好久。
所以王大哥看见那辆车的时候,以为是杨雪雯新买的,特意留意了一番。
他继续道:“后来我一看车牌号,那是辉云县的车牌。”
南梦疑惑:“辉云县?”
王大哥伸手指了下远方,“就旁边一个县,隔壁省的,你不知道也正常。平时都是咱们去那边,很少见有车来这边。”
他越说越起劲,跟南梦唠起嗑来,“说起来这个,今天可来了好几辆那边的车,你猜咋地。”
他挑了挑眉,那模样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
南梦问:“咋的了?”
“嘿呦,就上面那个水库,大冷天的还有人跳河,那救护车响的整个村里都知道,你说这么冷的天救上来也不一定能活成……”
王大哥絮絮叨叨的说着,听不出些可惜,仿佛是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讲。
反而是南梦一听,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旁边的樊屿也僵直在了原地,两人目光对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樊屿顾不上什么修养,连声谢谢都没说,直接朝车子那里跑去。
南梦勉强的跟王大哥说了两句话,转身也快速上了车。
刚一坐下,汽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终点——辉云县人民医院。
一路上,樊屿根本静不下来,他脑中一直回放着王大哥说的话,如果,那个人真的只是南星呢,那他为什么要跳河,电话挂断前的那声响是怎么回事?
各种猜测如同野草一般在他心中疯长,加剧了他的不安,神色变得愈发焦灼和痛苦。
这短短的路程,宛如在坐过山车,时上时下,直到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樊屿急切地打开车门,他全然不觉自己的双腿何时麻木了,下车的时候差点跌倒,所幸一只手支撑住。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救护车安静的停在一旁,樊屿不敢去看,他闷头冲进里面,找到导医处。
“你好,今天下午有溺水的病人吗?姓南。”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发抖,额头绷紧,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小县城发生大事故并不多,导医没查就知道他说的是哪桩事,指着通道说:“二楼,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跟上来的南梦一听,直接腿软跌在了地上,怔怔的失神。吓的导医直接站起了身子,要出去扶她。
樊屿弯腰扶起她,“姑姑,还没见到南星呢。”
他仿佛格外冷静,但如果仔细听,也能发觉他声音微弱的不稳。
南梦听见樊屿的话,任由他搀着,咬牙朝二楼去。
辉云县人民医院并不大,与闹哄哄的一楼相比,二楼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他们上来楼梯,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楼道中央的两个女人。
其实樊屿并没有见过杨雪雯,也许是一种直觉,看见她的第一眼,樊屿就知道这是南星从未提起过的妈妈,至于另外那人,想必就是他一直牵挂着的外婆。
其实他也好奇南星为何从未提过他妈妈,但樊屿从未主动打听过南星的家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堪,他没那种恶趣味去揭开别人的伤疤,他本想等到南星愿意主动告诉他的那天,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一直在想着这些,没注意身旁的南梦冲了过去。
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杨雪雯朝南梦看去,张张嘴还未说出话,下一秒,一个巴掌便甩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大力到杨雪雯的脸颊瞬间充血,朝后退了好几步。
南梦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个疯子,对星星做了什么?”
“哎呦,使不得。”老太太悲戚的叫着。
杨雪雯捂着脸偏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南梦,抬起手明显要打回去。
接着,她的手到半空就被抓住了,杨雪雯循着看到了樊屿,她厌恶道:“是你。”
樊屿一愣,她这话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但看样子不像南星告诉她的,杨雪雯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她像是碰到了脏东西,收回自己的手,顺便瞪了眼樊屿。
然后别过脸对着南梦说:“管我什么事,都是他自己想不开。”
指着樊屿继续道:“要不是他,哪会有这些事情,要怪就怪你侄子好的不学,偏偏跟个男的混在一起。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她话里话外全是指责,完美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南梦还想上前和她争辩,却被旁边出来的医生拦住,“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医院,声音小点。”
见到医生樊屿立马上前问道:“医生,今天下午送来的南星情况如何?”
医生瞄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是病人的?”
樊屿抿唇回答不上来,说什么呢,男朋友?同学?亲属?他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南梦说:“我是他姑姑,这是……他朋友。南星情况如何了。”
医生看了眼他们,又扫了眼杨雪雯两人,“病人溺水长时间缺氧引发的肺水肿,感染比较严重,现在还处于危险期,后续需要根据情况再治疗。”
“现在还不可以进去,明天的话,看情况。”
“好,好。”南梦点头,眼睛都红了
医生说完看样子是累极了,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头叮嘱道:“保持安静。”
等人走后,南梦扯着挣扎的杨雪雯往楼梯间去,老太太在后面脚步蹒跚的跟着,楼道彻底寂静下来。
樊屿仿佛再也撑不住一般,靠着墙壁蹲下,双臂跟没有骨头似的耷拉在膝盖上,女人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他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和南星的那通电话,他应该是哭了吧,那么无助绝望的时刻,自己却没在他身边。
愧疚的情绪像一股洪流朝他扑来,避无可避,难以摆脱。
他紧抓着头顶的发丝,像是在惩罚自己。
活该,为什么只会发消息,应该直接去找他的,如果早早的听南星的话,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樊屿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的自以为是,以往的和南星相处时,他总抱着掌握全局的态度,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像是两人中的引导者,总以为什么都在他的计划内。
尽管南星不止一次拒绝过这种相处方式,他也一意孤行,一直以来都是南星在包容着他,那是不是哪怕过往中的任何一刻,他明白过来,结局就会不一样。
而不是现在仅仅隔着一堵墙,却像是把他推开了很远。
南梦回来时,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两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人支开。
望着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樊屿,她轻叹出口气,将肩上的背包取下,缓缓蹲在了他的身旁。
“别担心,他外婆说星星在跳下去十分钟内就救上来了,会没事的……”南梦轻拍樊屿的肩膀,低低的安慰着。
樊屿从臂弯中抬头看向她,问道:“他到底因为什么才……跳下去。”
两人视线对上,南梦久久没有说话,片刻,她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前方的白色瓷砖,思绪渐渐回到从前,
“不知道南星和你提到过他爸爸没有,也就是我哥哥,任职于鑫安市警察局。那个时候扫黑除恶没那么严,鑫安市藏着一伙有组织的黑社会势力,那个黑老大的弟弟在一次行动中被我哥抓到,送进了牢里。
那个黑老大就剩这一个亲人了,自然而然记恨上了我哥。然后他们就查到了星星身上,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啊,小屁孩一个哪来的反抗能力,直接被抓走了。”
“接着就给我哥打电话,让他一个人来,不然就撕票。我哥哪会听他的,表面上应下,后脚就跟队里打报告。黑社会多精明啊,等人到的时候,星星就被吊在了窗外,那么高的楼就只用一根绳子栓着。”
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低低的传进樊屿耳中,让他手指微微颤抖。
“我哥提出用他自己交换星星,结果身后准备营救的警察被发现了,两个人都没逃过去,他们逼退警察后,当着星星的面折磨我哥……拿刀一道一道的划。这群人根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他们用尽各种手段折磨我哥……然后又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樊屿不敢想南星经历过这种事情后,精神会受到多大的冲击,不知道他的小蘑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么多么努力的活着。
南梦擦干泪,接着说:“医生说星星受到重创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我不知道杨雪雯这个疯子会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她说看见星星就会想起我哥,然后把星星锁在房间里好几天,后来开始不满足,会打骂星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她至少再不喜欢星星,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
“她就是个疯子,她知道你们的事情后,要把星星送到精神病院,星星不愿意,她就硬来,只是没想到星星就算是跳河也不愿意去。”
南梦气的浑身都止不住抖,狠狠道:“这个疯子,我就不应该相信她,本来星星已经好了,又是因为她。”
樊屿听完一切始因,只记得胸口越来越闷,喘不上过气,就像一柄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击打,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剧烈的煎熬。
他只是听着就觉得痛苦至极,那他呢,经历过一切的南星呢,他是否每时每刻都在回忆那种痛彻心髓的感受,他根本不敢去想。
“我会一直陪着他。”樊屿说。
这个时候仿佛说什么都显得异常苍白,但樊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就是陪着他,他的前半生遇到了他,那后半生就一直陪着他吧。
无所谓他的悲观,无所谓他的糟糕情绪,他再也不要鼓励他勇敢或者怎样,他只要他的星星永远不会熄灭。
南梦刚擦干的眼泪,一瞬间又涌出,她看向樊屿笑着说:
“我们家星星,其实并没有那么聪明,他妈妈对他不好,他以为考好成绩就会改变,他就一遍一遍的背书,做题。他也不勇敢,害怕高,害怕黑,害怕打针,害怕主动。在我看来他做过做勇敢的一件事,就是向我坦白他谈恋爱了,他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
“我不清楚你们在一起的过程,但他一定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努力朝你靠拢。”
“这次醒过来,他肯定又会退缩,但算是我的私心,我恳求你,能不能不要放弃他……”
“我真的希望你能陪着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真的……”
“他,他只是太害怕被爱了……”
南梦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些话,包裹着浓烈的爱意,樊屿觉得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所以他只是认认真真的对上南梦的目光,坚定地点了个头。
南梦拍了拍他的肩,扬起了个笑,“姑姑信你。”
第78章 心跳停止
傍晚的时候,医生过来交代晚上的时候旁边需要有人看护,杨雪雯两个人自从那一面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那与病人有亲属关系的南梦便成了第一选择。
樊屿即便如何着急,也迈不过那层血脉关系,就如同医生问起他们两人的关系一样,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社会的偏见太多了。
南梦要先穿好探护服,消毒后才能进去,临走前她还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屿,这一晚上太长了,你先去找个酒店休息一下,等明天星星情况好了,你才能有精力进来看看。”
“听话啊。”
她一走徒留下樊屿一人,空荡荡的楼道里,樊屿像忘记南梦的话一样,分毫不移的留在原地。
时间缓缓流逝,他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疲惫困倦。
眼睛干涩得厉害,很不舒服,他闭上用手打圈揉按,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了南梦悲戚的哭声。
是梦吗?
楼道里惨杂着急匆匆的脚步,樊屿猛地睁开眼睛看去,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明。
几名医生朝这边跑来,白色大褂携风掠过他,似有紧急情况发生,樊屿扶着墙壁站起身,喉结上下滚动。
刚往前走了一步,麻木感就窜遍了全身,疼的他咬紧牙关。
接着,南梦的哭声朝这边移动,樊屿一眨不眨的望着出口,下一秒,刚刚那几名医生推着病床飞速朝这边奔来,病床上还有一人双手不停按压着身下的人,肩膀以极快的频率耸动。
“星星……”南梦扶在病床边,边跑边哭。
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还是出现了,樊屿不可控的朝那边跑去,然后他终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他仰面躺在床上,瘦弱的身躯随着医生的动作起伏不断,面无血色,双眼紧闭,丧失了一切活力。
病床上做心脏复苏的医生焦急喊道:“通知心外科!”
“病人高烧,心跳停止,立刻抢救。”
心跳停止……
樊屿跟着病床跑到二楼尽头急救室,眼睁睁的看着南星被推进去,他下意识朝前跟去,就被后面一个护士拦下。
“不能进去,请您耐心等待。”
“……”
头顶“抢救室”大框倏地亮起,樊屿怔怔的站在原地,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口处跳了出来。
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坐在一起开玩笑,明明,都说好了回家后好好聊聊,说好了要去见家长……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那么好的人,生气都舍不得说重话。
“至少不应该是他……”樊屿声音哑的可怕,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抢救室门口安静到,只剩下南梦重复的哭声,一声一声悲凉的呼喊,樊屿就这样安静的站着,溢出临近崩溃的喘息。
南星的模样不停在他脑海里重现,每一秒,每一分钟,凌迟一般的痛苦蔓延至他的每一寸呼吸。
电话铃声响起,直至对方挂断重新打来,樊屿麻木的掏出手机,一步一顿的朝楼道内走去,他打开门坐在楼梯阶上,这才按下接听。
“喂?”樊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昨天你把我车开哪里了,一晚上没回来?”
樊屿低头听着,没有回答。
“喂?”樊岐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
又过了几秒。
“哥。”
“南星,他心跳停止,在抢救,我该怎么办,我……”
他像刺猬似的缩成一团,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眼角沁出泪水砸在地面,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
樊屿平时的处事风格让人忘记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压制的情绪此刻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彻底将他淹没。
对面停顿了好一会儿,静到两人的手机内只剩下樊屿浅浅的抽噎声。
“什么原因?”很平静的问道。
“溺水。”
“地址发过来。”
最后将要挂断时,对方软了语气对樊屿说:“很快就到。”
整整一个晚上,医生进进出出,樊屿就这样直直的站着,最后还是南梦看不下去,强拉硬拽着他坐在了椅子上,才得以休息片刻。
医院里面没有窗户,日光灯长久的亮着,樊屿不看手机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漫长的等待让他忽略了流逝的时光和身体的疲惫,他只牢牢的盯着门上的那三个字。
他记不清南梦签了多少次名字,那一张张发白的纸张,让他连看都做不到。
樊岐带着专家赶到的时候,抢救室依旧亮着。
示意助理带着人与医院沟通后,他走到了樊屿跟前,“樊屿。”
这一声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像僵住的石塑一般不错眼的望着门框。
“小屿。”他又叫了一声。
这次得到了回应,只见樊屿偏头朝他看来,眨了眨干涩发红的眼,回道:“哥。”
应该是长久没有开口说话了,所以他这一声“哥”像是喉咙里面塞了块磨砂纸,听的樊岐瞬间蹙紧了眉眼。
“多久没睡了?”他问。
樊屿脑袋昏沉,本能的回道:“不知道。”
从那天下午出发到现在,他也记不清楚了,在这里,他根本腾不出空去看时间,生怕错过什么就会后悔。
樊岐没来得及说话,就对上了不知何时醒来的南梦的目光,上前伸出手礼貌的问候。
“您好,我是樊岐,樊屿的哥哥,听到他说了南星的事情,私自主张带了几位专家参与救治,希望不要介意。”
南梦本还疑惑他的身份,听及此,还泛着红肿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感激道:“不会,不会,真的谢谢,我替南星谢谢你。”
说完,她扫了眼樊屿为难的说:“这孩子一直就这么呆着,快一天没闭过眼了,我劝他休息休息也不听。”
樊岐顺着看去,不知何时樊屿又变回了他刚来时的姿势,仰头看向一处,侧着脸眼里的血丝让人根本不能忽视。
这样熬下去不行,哪怕等到里面的南星还没出来,他先受不住倒下了。
樊岐刚想上前劝两句,下一秒,门上的红灯灭了。
第79章 醒来
紧闭着的大门从里面打开,樊屿快步上前,扶上被推出来的病床,南星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苍白,像是童话里的人鱼,脆弱,易碎。
身后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正和南梦说着话,依稀可进他耳中。
“心脏停搏复苏成功,但病人因为缺氧导致的并发症太多,后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还是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还是没能醒过来……那不排除植物人的可能。”
剩下的话离的远,樊屿没能再听见,但仅仅是这几句话就足以让他喘不上气。
植物人……
视线不由朝南星看去,他乖乖的躺在那里,樊屿竟看不出他是否还在呼吸,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他逼了回去。
不可以,他亲口说的想他了,所以不可以。
病床被推回重症监护室,樊屿再一次被阻隔在外面,想见的人就隔了一堵墙,也没办法,他又换回之前的姿势守在那里。
樊岐过来的时候,只有樊屿一人在这里,他挥推身后跟着的人,缓步上前站定,等樊屿听到动静抬头时,他才开口讲话。
“专家和这里的医生还在沟通,后面也会随时跟进,这些都是这方面很权威的医生,接触过数不胜数的案例,在难也有救回来过的,所以你放宽心,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樊岐对上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继续劝慰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他也许久未见这样的樊屿了,自然清楚说什么都等于白说。
于是转了话头道:“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有事记得打电话。”
他把右手攒着的房卡递给樊屿,“开了个房间,记得休息。”
樊屿接过,哑着嗓子说:“哥,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