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梦里的那颗糖,他今天吃到了。
小区内张灯结彩,大人小孩都在外面偷摸放烟花,南星不由驻足看了会儿,可能是因为现在城市禁止放烟花爆竹,所以他们玩的都是不窜上天的那种,尽管如此南星看的也是十分起劲,还有个小女孩递给他一根仙女棒,热情邀请他一起。
所以等他玩的想起回家这事时,已经很晚了,他踏着月色上楼,停在家门口,盯着门上那大大的“福”字发起了愣。
过年贴对联和福一点也不稀奇,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但他家不一样,他家只有门外装饰的像个样子,屋里估计找不出一件和喜庆搭边的东西,倒也和房子里住的人一般无二,都是表里不一。
想想老祖宗说的一贯是有道理,过年连个福都不贴,怪不得过的不幸福。
南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外面实在太冷,再待一会儿估计要生病了,不幸福就算了至少身体要健康,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开着暖气,一片寂静,南星见怪不怪,余光没往沙发上扫都知道她躺在那里,扑鼻而来的酒气混合着热气差点让南星吐出来,他冲进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这才好受不少。
水流声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空灵,南星垂眸撑在洗手池边,大脑放空,像是灵魂脱壳而出,终于回到了自己贫瘠又腐烂的世界。
他洗了把脸顺手关上水龙头,便回了自己房间,不知怎的他迫切的想要去洗个澡,于是翻出自己的睡衣,将外套扔在了床上,重新回到了洗手间。
洗到最后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像瓶子砸在地面时发出来的动静,南星猜到她应该是醒了,他出来只是将门关上没有锁,想到上次房间被搞得一片狼藉,顿时有些着急。
他胡乱洗了一通,快速的穿上了衣服走出去,看见房间门大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还是迟了。
屋内混乱一片,但南星的视线却被地面上的碎纸片牢牢吸引,零零散散的纸片上能看出人脸的轮廓,那是一张被撕碎的照片。
杨雪雯正拿着南星放在床上的外套,来回翻找,看见南星走进来时,先是心虚一愣,接着宛如想起了什么,突然朝他扑了过来,声音尖厉:“他是谁,你和他为什么会拍那种照片,你说啊。”
南星将她挥开,因为没收力,杨雪雯踉跄的朝后退去,南星没管她,目光直直的看向地面,伸手将碎纸一片一片捡起,身后的杨雪雯又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服,一声声质问落在南星耳边,
“你解释啊,你为什么会和男生拍那种照片,我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当同性恋的……”
南星是蹲着的姿势,被她这么一拉,顿时不稳的歪倒,他担心手中的碎片再被弄散,也没撑就这么顺势跌坐在了地上。
杨雪雯在他身后不依不饶的喊叫,南星垂着头任她发作,一声不吭,或许是被南星的态度激怒,她神经质的嗓音变得更加刺耳,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甚至不满足开始捡起身边散落的东西朝南星砸去,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玻璃杯子伴随着杨雪雯尖酸刻薄的话砸过来,碎了一地。
“你凭什么,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不早点去死,你搞同性恋,精神病,都有病,都疯了。那个男的也不是好鸟,变态,你们两个都是变态,恶心人……”
有什么顺着他的额头滴下来,南星眨眼,伸手抹了一把,瞬间被染红。
第67章 你答应过我
听到因为他樊屿被骂,南星不能再保持沉默,他缓缓站起身直视着面前神色癫狂的女人,淡漠的回击道:
“你以为你很好吗?你才是神经病,天天装成正常人,就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话揭开了杨雪雯身上的最后一层伪装,她彻底没了顾忌,气急败坏的在房间内转圈,见到东西就摔在地上,真如南星所说,是一个疯子。
而南星看似目光落在她身上,实际他的瞳孔已经发散,眼前出现重影,脑袋似乎被车碾过一般痛苦,他浑身不自觉的发抖,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极重的呼吸。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吼出声,“出去。”
说完再次失力的朝身后的床上摔去,跌倒前双眼通红狠狠的盯着杨雪雯,那比一切语言还要锋利的目光,像是要射进她的五脏六腑,令人毛骨悚然。
杨雪雯与他狠厉的目光相撞,惊恐的发现那无法掩盖的恨意,宛如一把烈火随时要将她吞噬,被脑中的想法吓到不寒而栗,她扭曲的嘴脸突然消失,后怕的咒骂着出了房间,没有意识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房间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下南星的喘气声,过了很久,他脸上的血都干了,才起身将房门锁住,踉跄的走向床头柜那里,脱力的靠着床边打开抽屉,满满的药瓶被码在其中,每个瓶子的标签都被撕了下来。
眼前的幻影重重叠叠,他本能的晃了下脑袋,眯眼从中拿出一瓶药,没看清倒了几颗,直接仰头干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额头被砸伤,他大脑昏昏沉沉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握住的纸片边沿刮着他的手心,像划在他的心上,酸涩又痛苦。
真正陷入黑暗前的最后想法却是,“不能把相片给弄脏,还可以补,还可以补……”
南星一晚上都靠着床边睡,醒来的瞬间,他感受到脖颈处的酸疼,缓缓起身,下一秒就感受到来自额头的痛楚,忍不住发出了呼声,抬手的时候,才回忆起还握着被撕毁的照片,把那堆碎片塞进外套口袋,换上衣服。
皱着眉头环视房间一圈,依旧是满屋狼藉,他现在想找个镜子看一下额头上的伤,于是出了房间往洗手间走。
屋内没人,她应该是出去了,昨晚的一切像梦一样,但一阵阵的疼痛提醒着他那都是真实发生的,镜子上弥漫着雾气,南星抹了一把,他的模样出现在眼前,结实的将自己吓的后退了几步。
镜中的他发自凌乱,脸上干涸的血渍分布不均匀,看着像密室npc化的特效妆,下一秒就能出门参加万圣节活动,颇有恐怖气息。
适应之后,他凑近镜前去看,有些发梢沾着血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南星咽了一下将其分开,一边感知着痛处一边伸手去找,等完全把额前的头发掀开,伤口一下就暴露在了他的视线内。
那伤口大约有小拇指宽,已经凝固住了,周围高高肿起,扯动眉头都会疼的忍受不住,他用湿巾沾水清理干净脸,便准备出门去诊所包扎,刚穿上鞋子,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杨雪雯化着精致的妆容,肩上挂着包一身淡紫色套装,显得知性温柔,不过在看见站在门口的南星时瞬间变了脸色,神色刁钻刻薄。
南星都准备好接收她的污言秽语了,结果等了半天,只听见她说了一句,“待会早点回来,下午要出发去你外婆家了。”
每年这几天过后,南星都要和杨雪雯回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南星的外婆是个一辈子没离开过乡下的老太太,她思想特别守旧,挨累了半辈子也没想过离婚,等丈夫去世了才好过起来,这辈子她最难以启齿的就是只生了一个女儿,一切苦难也缘于此,而最骄傲的是她培养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腰杆子也直了起来。
南星印象里,因为他爸爸也是公职,说出去很有面子,也可能是为了弥补她一辈子没生出个男孩的原因,外婆总是格外溺爱自己,尽管这几年爸爸去世后,妈妈像变了个人,外婆依旧没改变对他的态度,所以南星并不排斥回乡下。
但是杨雪雯竟然只说了这件事,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连提都没提,这不像她会做的事,太奇怪了,他偏头去看杨雪雯,直盯的她心里发憷,以为被发现了,谁知道南星也没回她,直接略过她人出了门。
果然南星还没走出一米远,杨雪雯就憋不住咒骂了起来,因为是在楼道里,害怕被人听见破坏自己的形象,所以声音压得很低,南星心里鄙夷她,骂了一声神经病,便消失在了她视野里。
小区内就有一家诊所,南星以为过年它不会开门,抱着试一下的态度去了,结果里面还有不少人坐着输液,各个带着口罩,应该是温差太大感冒了。
他越过这里朝诊室里面去,医生见他问道:“那里不舒服?”
南星掀开碎发,直接将伤口露给他看,“昨天晚上磕的,您帮忙包扎一下。”
“哎呦,怎么现在才来,看这样子也没简单处理过。”医生戴上老花镜仔细观看,下了定论。
“嗯,没来得及,睡着了。”南星淡淡解释。医生一听到笑了起来,“也不觉得疼,就这么睡着了,年轻人觉大可不是好事。”
“这么的,看样子你这得打个破伤风,先皮试一下。”
南星点头应下,见他叫了个护士,便跟着出去扎针了,其实南星小时候很怕针头刺入皮肉那一刻,但后来他时常像玩耍一般用小刀划破胳膊,欣赏着鲜血冒出的样子,也就不再害怕这些小儿科了。
护士扎完交代观察十分钟,便去忙别的了,皮试不耽误南星用手,他便找那个医生借了胶带,准备将照片粘好。
第68章 都听你的
没有桌子,他就蹲着将碎片放在椅子上,按照着记忆一片一片拼好,看着逐渐复原的照片。
南星又回忆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不可控制的想看见樊屿,想和他拥抱,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好疼啊,他快喘不上气了。
可是当南星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时,来自对方连片的对话让他忍不住退缩,这些天樊屿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他没敢回一条,南星也不清楚自己是在逃避什么,更准确的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只能逃避。
聊天界面全是樊屿在道歉。
“你别生气了,我什么听你的。”
“别不理我,错了错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
“星星,你理我一下。”
“……”
上一条是三分钟前刚发的,正想着,对面突然又发了一条,“星星?”
南星手一抖,仿佛樊屿透过手机看穿了他,心跳迅速加快,他几乎是慌张的将手机塞进了口袋,屏幕都来不及摁灭,自欺欺人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照片上。
手忙脚乱的结果就是一件事都没做好,护士过来的时候,照片刚拼好一半,她观察南星没问题后就示意可以去医生那里了,南星将照片小心翼翼塞进口袋,便进去诊所里面。
片刻后,南星走出诊所,额前的碎发被纱布高高顶起,迎面被风一吹便显露无疑,根本不容忽视。
现在回去就要出发了,估计在天黑之前能到外婆家,老太太又倔的很,每次非要见到他们人安全到家才肯去睡觉,说了几次都不管用,所以时间也很紧迫,早点去省的她提心吊胆。
南星尽管再不愿意和杨雪雯同处一个空间,这时也要为了外婆着想,不能在磨蹭了。
他紧赶慢赶,在楼下刚好遇到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塞进后备箱的杨雪雯,没搭手直接路过她往楼里走。
因为是在外面,杨雪雯为了所谓的形象,倒是没有破口大骂,但是那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刺向他,南星根本不在乎,就宛如她未曾留意南星头上突然出现的纱布一般,不过也应如此,毕竟始作俑者就是她,凶手哪会关心受害者的感受,她只在意对方有没有死透。
昨天晚上那一仗过后,他睡得沉,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所以什么也没收拾,不过想来也不需要带啥,因为每年都要回去,外婆总会提前准备好一切,简单的带几件换洗衣物就够了。
占用的空间不大,南星背个包就可以,他环视着房间一圈,最后还是打开抽屉挑了一瓶药带着,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后面几天不会太好过。
关门的时候他突然不受控制的回过头,来自某种说不清楚的第六感召唤,深深的望了眼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片刻后,心里暗自嘲讽,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而且就算是真的不会回来,这不也是他日思夜想所求的。
这么想南星利索的关上门,没有一丝留恋,他估计下去杨雪雯肯定要发疯了。
车停在楼下,南星坐上后座,屁股还没挪好,就听见了杨雪雯刺的冷嘲热讽。
“也不知道你上去干什么,天天都这么磨蹭,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过马路这种速度都得被车撞死。”
她说着话启动车,从镜子里瞄到南星无动于衷,不知何时还带上了耳机,明显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真是又恨又气,又要顾着眼前的路又盯着镜中的南星,忙得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
南星对此根本没有察觉,根据以往总结出来的经验,在刚上车前他就戴上了耳机,音乐放到最大声,这样一路上才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此刻他正纠结于另一件事,那就是他去外婆家这事还没告诉樊屿,尽管两人还在闹矛盾,但说起来也算是谈恋爱,去那么长时间总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他的视线落在和樊屿的聊天界面,伸手想要去点屏幕,半路又蜷缩回去,来来回回几次犹豫不决,太长时间没和樊屿聊天了,一时间竟忘记了怎么开头。
磨蹭到最后还是打了一段很正经的话发送了过去。
“这几天要回乡下外婆家,有什么事回来再联系。”
几乎是发过去的一瞬间,对面就回了。
“好,我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南星脑中不断重复着这段话,心脏像被什么揪住,隐隐作痛,他狼狈的熄灭手机屏幕,逃一般的不敢去看它。
偏头按下车窗,冷风呼呼吹打在脸上,明明不在密闭空间内,可他的心头却被压下了一块巨石,让他感到透不出气,渐渐地生出一种窒息感,仿佛被搁浅在沙滩上溺死的鱼。
这几天逃避的情感像洪水般涌出,凶猛让人难以招架,胃部突然抽痛,南星难受的弯下腰,试图缓解,大脑宛如充血一样,逼的眼泪不断溢出,他在狭窄的车内慢慢沦陷,坠入绝望,挣扎不出。
眼泪落下的那刻,南星自我厌弃的选择了放弃,他想,你真是个废物,活该这辈子不配得到爱。
真如杨雪雯说的,或许他真应该早点去死,死了就不会这么累了吗……
南星揉按着太阳穴,扯动伤口的时候忍不住哼出了声,耳边的音乐早就停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情绪反扑的后劲太大,导致他现在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像块烂泥瘫靠在座椅上。
快到了?
他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脑中思绪万千,弥漫成漫天的云雾将他困在其中,挥散不去。
前座的杨雪雯突然开口将他拉回了现实,刻意压制的嗓音溢入耳中,“待会儿到你外婆家不许乱说话,最好给我闭嘴。”
杨雪雯是害怕自己向外婆告状她的所作所为,毕竟头上贴着这么大一块纱布,老太太就算眼神没那么好了,也是很难装看不见。
敢做不敢担,她向来都是窝里横,南星以往也有带着一身伤来的时候,又不是没被她警告过。
车子停在了一条泥泞道上。
外婆家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房子也没重新装修,是一栋有些破旧的平房,门楼窄窄的,不似城里的房子光鲜亮丽,墙灰都脱落了大半。
前几天刚下过雪,天气太冷,没完全融化都结成了冰,老太太站在木门前,驼背拄着根拐杖,头发花白的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
南星跨上背包,脚踩实地朝她走去,发自内心的露出个笑,“外婆。”
“哎,星星呀,小心点别滑倒了,地上都是雪。”她的声音和外表不符,听起来很有精气神,但依旧掩盖不住苍老。
眼见南星朝这边来,还蹒跚着挪了几步想去接他。
“别动,别动,我过来了。”南星一个跨步迈到她附近,伸手挽住她的臂弯勾起了嘴角。
“怎么站在这里等,也不嫌冷,都说了等我们到了给你发消息就好了。”
“不冷,手机也用不明白,闲着没事就出来等你们。”她摆着手,像是生怕南星担心。
仰头看南星的时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眯着眼凑近,南星条件反射捂住了额头。
“这是咋地了,怎么还包起来了呢。”她颤颤巍巍的伸手去碰,语气就很着急。
一直在后备箱收拾东西的杨雪雯听到这儿,很突兀的打断了两人,“妈,别唠了,让南星过来搬东西。”
南星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思,这是害怕他乱讲,心虚了。
“你别管,我倒要问问星星怎么回事,每次回来身上都要带点伤,不会是受谁欺负了吧。”
她看向南星头上满眼心疼,倒是杨雪雯被这么一呛,顿时不敢说话了。
要说杨雪雯害怕外婆,倒也不是这么回事,南星也弄不明白她的想法,但据他知道的消息,外公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都不占,人也是很能干,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打老婆打女儿,究其原因就是他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因为媳妇只生了个女孩被村里唠的后半辈子抬不起头,最后受不了窝囊气只能发泄在媳妇和闺女身上。
杨雪雯挨打的时候都被外婆护住,在这种环境下,她励志考上了大学,没过两年外公也因病去世了,只剩下外婆孤单一人,因此杨雪雯在家里再怎么发疯,到这儿也是正常的不得了,甚至称的上乖顺。
南星视线对上杨雪雯恶狠狠的目光,忽略她传递的眼神,突然起了玩心。
他故意装的可怜,结结巴巴不敢说话,像是真有人威胁着他,“我,我……”
“妈!”杨雪雯果然急了,再次张口打断。
老太太也急了,她用拐杖重重的敲着地面,训斥道:“你做什么,我正问星星呢,怎么,这头上是的你打的啊。”
越说越气,宛如她真在眼前动了手,“雯雯!这不会真是你打吧,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能打孩子,你忘了你小时候怎么过的了?”
“不能打孩子啊……”她的声音哽咽,凄凉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南星知道外婆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的事,余光瞥见手足无措的杨雪雯,怔愣了一秒,顺着外婆的背安抚道:“不是的外婆,这是我下楼梯摔倒不小心磕破了,我刚才是不好意思说,太丢脸了。”
“真的?”她仰头去看南星,宛如真能从他的眼里看出有没有说谎。
“真的。”南星极淡的笑了一下,搀扶着老太太往家里去,“先回去吧,外面好冷。我手都冻红了。”
“好好好,外婆给你烤了红薯,可甜了。”
“哇,那我可要吃好几个。”
“哈哈哈,好。”
到休息的时间,外婆带着他去了房间。
应该是提前收拾好了,老旧的家具也被擦的锃亮,地上一尘不染,鼻尖充斥着“温暖”的味道。
大红色的毛绒被单,藏蓝色的枕套,红木床头……
看起来并不时髦甚至有些老旧的物件,每一样都充斥着童年的回忆,南星抚摸着它们,心情终于好了些。
外婆立在一旁满眼慈爱的看着他,“星星,你妈还在给你热牛奶呢,待会睡前记得喝了,那可是你王婶自己家养的牛产的。”
杨雪雯会给他热牛奶,不给他下药就算不错了,南星心里门清这是被外婆逼的。
他弯起眼角,上前搀扶着外婆,“好嘞,我肯定乖乖喝了,这么晚你也该睡了,我扶你回房间。”
老太太推开他,“不用,你好好睡觉,我自个回去,摔不了,快去躺着休息吧。”
她故意端着副生气模样,等南星撒手后,立马又笑眯了眼,挥手道:“快去躺着吧,记得喝牛奶。”
“好,外婆你慢点。”南星站在门口看着老太太进了房间这才放心,他准备关门时,突然受到一股阻力,不由松手探头看去。
杨雪雯端着一碗牛奶,眼神还朝四周望去,鬼鬼祟祟的,应该是在这里蹲守着等外婆出来才露头,南星杨眉看她,一言不发。
杨雪雯对上他的视线,做贼心虚的虚张声势道:“看什么,别以为到你外婆家了就高枕无忧了。”
脸上表情很是凶狠,如果声音不那么小倒真有几分说服力。
南星没起一丝波澜,问她:“有事就说。”
“你什么语气,我是你妈。”
杨雪雯见南星一声不吭,心里有鬼,也不愿意多纠缠,索性将一直端着还冒热气的牛奶递向南星,“你外婆让我热的,赶紧喝了待会还得洗,真是会麻烦人,你也是个倒霉玩意,长这么大了还补个屁。”
南星看了眼牛奶,扫见杨雪雯躲躲闪闪不敢和他对视,马上要伸出去的手又蜷缩回来。
牛奶有问题,他直白的说:“这里面放了什么。”
杨雪雯顿时炸毛,气急败坏的指着南星,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显然是被猜中了心思。
南星嗤笑,反手就合上了门,插上锁,任凭门外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理会,转身躺倒在床上打开手机。
第70章 水库
他要和姑姑汇报一下安全,乡下太偏僻,信号时有时无,一条消息转圈个没完,终于在五分钟后发送成功,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姑姑,这里信号太差,有时间再和你打电话。”
这次发送的时间更久,南星都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间看见消息后面跟着的圆圈消失,才放下心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恍惚间他感觉周围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可是知觉让他沉入混沌中,无法清醒过来,所以早上起来时,他脑中还残留着这丝意识,模糊的记着昨晚似乎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奇怪……
南星环视着房间,看到门锁的时候,怔住了,他记得自己昨晚明明反锁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这几天连着又吃起了以前的药,要说记忆后退,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药效发挥现在已经这么快了,还是快过期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窗户外传来了外婆的声音,似乎是担心他还没睡醒,所以听起来悄摸摸的,“星星,起床没?”
“起了外婆。”
“哎,好好,刚好早饭还热着呢。”老太太喜滋滋的说。
“马上就来。”
南星冲窗外应了声,起身穿起了衣服,套外套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耳边又响起了外婆的喊声,他忙不迭整好衣领,走了出去。
恐怕外婆等着急,先和她打了声招呼,才去洗漱。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仿佛置身云端,南星条件反射眯眼寻找佝偻的背影。
“外婆,做了什么好吃的?”南星站在火灶旁,孩子气的朝锅里张望。
老太太看见不禁笑出了声,挥手轻轻拍开南星,“去去,别挨这么近,一会儿该烫到了。”
南星冲着外婆嘿嘿一笑,乖巧的离远了些。
老太太垫块湿布从锅里端了个碗出来,雾气弥漫散开,南星这才看清楚碗里的东西,黄灿灿的,是蒸鸡蛋。
“你小时候一哭,哎呦谁哄都没用,外婆就蒸俩鸡蛋,你吃着吃着就忘了哭了,哈哈哈。”
她说着拿起一瓶香油洒在上面,“好嘞,星星就喜欢这个味。”
南星笑意晏晏的接了话茬,“好香啊,每年就等着外婆给我做这个呢。”
南星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对上老太太期待的目光,举起大拇指赞叹道:“好吃!”
这话逗的老太太笑的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南星掩住神色,垂眸不经意问道:“外婆,我妈呢?”
南星洗漱完观察了一圈,没见杨雪雯,还以为她在厨房,进来后发现根本不在,这才问出了口。
提起她,老太太脸上就落了笑容,“一大早连饭都不吃,说是有事去辉云县一趟,急匆匆开着车就没影了,回来在家都没待一天,真是容不下她了。”
外婆家住在鑫安市的最东边,处于两省的交界处,辉云县又在隔壁省的最西面,离外婆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所以村里人一般看病、买东西都在辉云县解决。
杨雪雯在那边又没有同学朋友,家里东西也足够,所以她一大早跑辉云县干什么,南星着实想不通,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好奇,南星并没有十分在意,杨雪雯和正常人不咋一样,所以她做出来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家里信号极差,看个视频能加载个没完,整栋房子里唯一的娱乐工具便是外婆房间内那个大块头的电视机。
南星前两年实在无聊的时候打开过,频道多到十根手指数起来刚好够用,除了地方电视台就是社会新闻,可能最有趣的就是晚上八点的少儿频道,但南星早已过了看葫芦娃救爷爷自称是六娃的年纪。
所以今年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他早早的跟外婆打了声招呼,出门在村里乱逛,走在路上的时候,社恐属性爆发,带个口罩也觉得不安全,所以把围巾重新弄到只留一双眼睛出来。
只要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总要留个眼神在他身上,好在裹得严实,加之不是每个人都闲的没事,他才得以安稳的出了村子。
外婆家村子虽然偏僻,但住的人很多,最重要的是这个村子附近建了一个大型水库。
水库的位置极高,所以一到夏天很多村里人会饭后散步到水库顶吹风,不巧现在是冬天,上面只会更冷,不会有人傻到这时候过来,但也会有例外,比如现在的南星。
南星也不傻,他之所以会在这么冷的天选择到水库上面走走,也是有原因的。
水库建的很深,很早以前它旁边并没有围栏,尽管插满了“水深,禁止游泳”的标识,总会有认为自己很牛逼的傻逼,自信比水里的鱼还会游,前仆后继的朝里面跳,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成了鱼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