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俩都懂。
“楼梯下方藏着水闸,凶手把狗绳绑在水管上,还故意绑短了。”秦琒漠然说道,因为他也养了一只狗,所以一眼就注意到狗绳的活动扣不是卡在常用位置。
那只德牧犬没了吃的,饿疯了才用尽全力往前冲,致使水管扭曲变形,咬到了田文善的尸体。
如果凶手对三个活人有恨,施以报复,那他对针对一只狗做什么?
秦琒怎么想都觉得不理解。
“季警官,这是我们当时在这一片区域找到的物证。”分局警员抱着纸箱走来,为了方便专案组勘察,早日找到真凶,分局搬来了部分物证。
季彻从箱子里拿出了秦琒刚才提到的狗绳,隔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物证袋里的狗绳拿了出来。
绳结往往是物证中极重要的一种,现勘人员为了保留证据,往往会避开绳结裁切,季彻手中的狗绳一端是安全扣,另一端是便于主人遛狗时握持的把手,狗绳被明显缩短了一截,而带着把手的那一端被打了个结,之前应该是绑在水管上的。
季彻仔细端详着这个绳结,之前看资料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现在看得更清楚,遂笃定道:“这是外科手术结。”
随后他对崔钊询问,“崔队,田家人有没有认识的医生?”
从刀刀避开要害的能力,加上这个外科手术结,其中一名凶手极有可能从事医疗行业。
崔钊点头回应:“有,死者田凯德患有恶性肿瘤,一直在就医。我们之前调查过医疗从业者这个方向,但他最近的主治医师那段时间都有门诊记录,就算是回家,也有监控证明,而且那名医生从自己家去郊区距离非常远,作案时间不成立。”
这几年,他们做过大量排查,对死者田凯德认识的所有医疗行业从业者、就医医师进行了全面调查,都没有什么有用线索。
“恶性肿瘤?”季彻低喃着,没发现陆销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怎么了?”陆销快步走来,大致了解了一下当前情况,而后向在场其他人同步一下裴雨寒那边的进度,“裴雨寒发现第一名死者和第二名死者的身体缺失部位被割下来时都还有生活反应,但切割手法不对,有明显的改刀痕迹。”
崔钊疑惑地问:“改刀痕迹这事儿我们也注意到了,但毕竟他们是生前受伤,有躲避的可能。”
“是有这个可能,但裴雨寒检查过死者体表,凶手是掰断了李娟的下颌骨后,拔出其舌头用刀切断的,因此李娟的脸颊两侧都找到了明显的掐痕淤青,但尸检时并没有发现指纹痕迹,且在其口中找到了漂白剂残留,凶手意图破坏死者口中的血液DNA。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陆销反问。
从凶手故意清理现场这件事来看,他们可能有段时间是没有戴手套的,所以李娟脸上没有找到指纹,要么是他们戴上手套了,要么是打扫的时候擦掉了。
崔钊:“凶手想掩盖一些证据?”
陆销见崔钊反应很快,看来对方早就这么怀疑了,于是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田凯德的裤子上有一滴李娟的血液滴落,我记得你们做过鉴定报告的。”
虽然只看了一遍,但他清楚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是,做过的。”这些年他们不懈追查,崔钊早就对案子的细节烂熟于心。
但听陆销主动提起,他感觉到了疑惑和担忧,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田凯德的下|体也找到了漂白剂的残留,对不对?”陆销继续问。
见崔钊又点了点头,一旁的季彻瞬即明白了什么,对陆销询问:“你是怀疑捅刀的和切割两名死者身体部位的,不是同一个人对吗?”
陆销的目光移向季彻,重重点头:“两名死者的缺失部位处都找到了漂白剂成分,除了刺激伤口,让他们感受到痛苦外,漂白剂还破坏了他们DNA。从现场的血液痕迹来看,第一名被害人和第二名被害人的行动路线没有冲突,那么后者的血液为什么会出现在前者身上?”
“我们都知道,因为在李娟的刀伤处找到了田凯德的DNA,而田凯德的刀口只有他自己的DNA,我们因此判断田凯德是第一名受害者。也就是说,凶手是捅了田凯德13刀以后,再捅了李娟7刀。可是田凯德的裤子上出现了李娟的血液,那就意味着,切割环节在捅刀之后,这个时候的两名被害人还有反抗挣扎的能力吗?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想,凶手这个改刀行为究竟是受到死者挣扎影响,还是他自发的?”陆销说着,视线缓缓移向了崔钊。
崔钊霎时恍然大悟,就好像他走了五年的迷宫,终于看到了出口的痕迹,惊诧道:“所以说,死者口中的漂白剂不是为了消除凶手的痕迹,而是要遮掩他动手的顺序!”
一个能精准避开要害的人,想对失去反抗能力的人下手,不应该失手才对。所以凶手掩盖动手的顺序,就是想混淆警方的注意,可偏偏他们还真栽了进去!
崔钊惭愧地垂下头,准备等案子结束,找上级做检讨。
陆销没有着急追究崔钊的纰漏,毕竟当局者迷,会被一些信息迷惑也是正常,但没有及时跳出来,是崔钊的经验不足,同时也暴露了支队分队上下配合不够的问题,还有凶手的作案手法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
他拍了拍崔钊的肩膀,没在明面上多说什么,而是走向了正把物证袋里的硬币一个一个铺在白布上的季彻身边。
“这应该是从田文善肚子里取出来的。”陆销轻声问,“有什么发现吗?”
季彻的目光在每一枚硬币上冷静检索,突然说了句:“这一百枚硬币里,只有一枚是牡丹1元。”
硬币经历过四次改版,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主要是第四版的菊花1元。会出现第三版牡丹1元不稀奇,但只有一枚就很奇怪。
崔队屏息,担心这又是一次自己的疏忽,但还是主动表示:“现在市面上两种花纹的硬币流通,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我们其实也查过,但硬币流动性太大,我们真的没有查到线索……”
回看过去的五年,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尽力,或许他真的不配做这个队长。
这个情况陆销也能理解,但同样明白季彻为什么会觉得这枚硬币很奇怪。
他拿起那一枚特殊的硬币,念出了底下的年份:“1998。”
陆销暂不确定这二者是否有直接联系,但这一年,是霍良罡最后一次出现在境内的时间。
第64章 野种
“崔队。”陆销将硬币放了回去, 询问道,“关于田文善的调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崔钊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听到陆销问话,立马回应道:“我们查到了田凯德的‘另一个儿子’,不过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他理了理思绪, 有序地描述:“田家家大业大,田凯德个人资产位居江林市富豪榜前五名,但他儿子没什么成就,普通本科毕业后没有找过工作, 一直向家里要钱,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是街道派出所的常客。”
崔钊说着, 从随身携带的资料中, 找到田文善在警局的备案记录递给陆销,而后继续说:“田凯德确诊肝癌恶性肿瘤后, 希望儿子能接手家里的房地产生意,但田文善不仅没有学会,还想挪用公司的钱还自己的赌债。公司财务知道这件事后,偷偷告诉了田凯德,父子俩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陆销查看记录,发现田文善平均一个月就要进三次派出所,最频繁的理由就是和人打架斗殴,而他打的人是那些放高|利|贷来找他催债的, 他借钱的原因是去澳门赌|博, 想把钱赚回来。
“他怎么敢的啊?”陆销看着手里厚厚一叠记录,实在难以理解田文善的想法。
崔钊无奈摇头, 当初他们调查田文善的时候,去派出所了解情况,看到这一叠档案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
陆销再问:“这件事的后续呢?”
崔钊续说道:“案发后,我们想与那名财务取得联系,才发现她早就已经离职了,租的房子退了,电话号码也换了一个,警方追溯她的行踪路线才知道,她在案发前的一个星期,也就是向田凯德举报田文善行为的一个月后,悄悄离开了江林市。”
他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看似是因为接下来的内容过于棘手而感到烦忧。
戚春亭心细地发现了崔钊的神色变化,轻声询问:“崔队,后来查得不顺利吗?”
崔钊摇头道:“是顺利的,但我们怀疑错了。”
他叹声说:“我们曾以为那名财务有问题,可后来警方找到财务陈女士,她说自己之所以要跑,是怕田文善报复。在陈女士举报之后,田文善曾多次在私底下找她麻烦,找人跟踪尾随,砸了她的家门,还往门口倒垃圾、泼鸡血,甚至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她想过报警,但田文善出来后又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所以她找到机会后偷偷离开了,连电话号码都不敢用自己的实名。”
警方核实过陈女士提供的信息,田文善确实因为涉嫌寻衅滋事、跟踪女性在局里蹲了一个星期,倒垃圾、泼血的事,陈女士的房东也能证实。
“不过,我们在陈女士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线索。”崔钊话语一顿,从手里的一叠资料中寻找证据,但手里的资料太多了,他翻了半天没找到,急得蹲在地上,把文件都放在膝盖上查看。
但他越心急越是慌忙,手里文件散落了一地。
崔钊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再找找!我记得是带过来了!真的很抱歉,我什么都没做好,连找资料都不行……”
他说着,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狼狈地垂下双肩,不敢抬起头。
他和队里的兄弟真的努力了,这五年里四处碰壁,什么都查过,什么路都找过,每次当他们燃起希望的时候,又看到了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劳无功。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信心也渐渐磨灭了。现在禁毒支队的人一来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
陆销目光暗示一旁的戚春亭和秦琒都先去忙别的,让其他警员也先散开。
他护着腰上的伤口,缓缓蹲下帮忙捡资料,低声说道:“崔钊,你我都知道上级不会轻易任命,你能坐上队长这个位置,必然有过人之处。实话实说,我曾质疑过你的能力,但有一点我是真心实意地佩服。”
陆销说着,将地上的资料全都捡起来,在膝盖上理好递给了崔钊,郑重道:“在刚才的所有对接中,你对案子的细节了然于心,即使问题再刁钻,你们分局也为此操过心,这一叠资料是你们努力了五年的结果。它们全部都没用吗?不是啊,它们有用的,排除错误选项不是羞耻的事,这为我们接下来的调查节省了很多时间。”
他伸手拍了拍崔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确实有错,没反应过来是你们困在案子里太过局限,但知道问题了就改,不要急于否定自己的一切,我们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一块白布铺在了崔钊的脚边,突然有双手从他手里接走了混乱的资料。崔钊心绪沉闷地向旁边看去,见季彻正一声不吭地整理着资料。
季彻觉察崔钊在看他,平淡地说:“我腿上还有伤,蹲不下去。给,我理好顺序,你找有用信息,找过的放白布上,陆销你重新排好,节省时间。对我们来说,分局和你现在就是行走的信息库,不要掉链子。”
这个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凶杀案,它可能牵扯到毒|贩的下落,分局一直查不到后续不一定全是他们的原因,毕竟暗处总有些不速之客悄悄地盯着警方的行动。
崔钊紧咬着下唇重重点头,接过季彻已经理好的部分资料迅速翻找,不消多时便有了结果,“在这儿!”
他根据文件信息,叫分局警员带着电脑过来,找到了一段财务陈女士提供的音频,边打开边说:“陈女士第一次被威胁后就长了心眼,之后随身都带着录音机。田文善在局里蹲了几天后,又找到陈女士家,当时他骂了一句。”
崔钊说罢,点开了那段音频,传出了田文善的辱骂声:“妈的臭|婊|子,你就是田凯德脚下的一只狗,是我家给你的工资,你敢咬我!草,你和那个狗|娘养的野|种,都是狗东西,还想动我?再他妈的让我知道你报警,老子直接杀了你,大不了进去蹲几年!”
陆销黑脸噤声,心中暗道:田文善也老大不小了,嘴怎么这么脏!
但除此之外,他确实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名称,询问:“‘野种’是说田凯德在外面有私生子?”
“应该是,但不确定。”崔钊解释道,“陈女士当时以为田文善说的是气话,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在私下找田凯德的助理聊过,对方说田凯德最近的心情不错,田说是因为很长时间没见的小儿子回来了,据说是国外名牌大学的硕士,但具体是谁不清楚,她们都没见过。”
崔钊又抽出一叠DNA鉴定报告递给陆销,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于是我们大胆推测,李娟指甲缝里找到的DNA可能就是那个私生子的。但鉴定报告给出了否定答案,这个人的DNA和田凯德根本对不上,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凭空消失了,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于是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他对此感到很惭愧,但陆副队和季警官说的没错,他们在这个案子里困了五年,钻了很多牛角尖,被一些假象蒙蔽了双眼。既然没办法立即跳出来,那他们就尽最大的努力协助禁毒支队破案。
禁毒支队要查的那个DNA也是他们要找的,就算他们最后又走了一条无用的路又怎么样,至少他们排除错误选项了。
他不会放弃,队里的兄弟也不会放弃,只要他们在岗一天,还是一名人民警察,这个案子他们一定会查下去。
笨鸟飞得再慢,也会用尽全力扇动翅膀。
“国外名牌大学的硕士?”陆销默念着,转头看向季彻,见他也点了点头。
季彻记得制|毒工厂的研究员提到过,Nott是从国外回来的,主攻化学专业,有硕士学位。但Nott和田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杀害田家三人的人是不是他?
陆销凝视着手里的资料,猝然觉得脑子里思绪混乱如麻。
“既然想不通,那我们就回到最初。”陆销深呼吸一口气,重整思绪道,“田凯德是做矿产生意起家的,他既然说回来的是自己的小儿子,那么这个人的年纪应该比田文善小,在35岁以下。”
陆销敛目沉思后,抬首看向崔钊说:“崔队,你们之前调查田凯德的合作对象和好友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提起过田凯德身边的情人?”
崔钊迅即颔首回应:“有,田凯德从前很喜欢乱搞,身边有不少情人,光是我们知道的,就有二十来号。但这些人大部分集中在矿业公司时期,田凯德因为滥|交,四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不太行了,因为我们查到了医院给他的阳|痿诊断书。”
这件事是他们在调查田凯德患有恶性肿瘤时意外发现的,后来还找过这位医生再次确认,他说田凯德确实阳|痿,甚至花了大价钱找偏方,反而加速了他的病情,在四十八岁时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因为他得知结果后,在医院大闹,这件事就没有写进病案。
“五年前田凯德是65岁,再倒推到四十五六岁,那就是将近三十年前。”陆销盘算着,旋即拿出对讲机对局里的谈竹喊话。
“小谈,你帮忙找到江林市二十九到三十五年前这个区间的城建图。”
谈竹一直在队里待命,听到安排好立即应声:“收到!”
陆销放下对讲机,回看崔钊,再顺了顺思绪后,说:“麻烦崔队理一份和田凯德有关联的生意伙伴名单出来,但凡是需要应酬的,都不能放过。”
技侦那边在比对Nott的画像,如果能找到一个既和田凯德有关,又和Nott有联系的人,或许这个谜题就能有新的思路。
“没问题!”崔钊毫不犹豫地答应。
“小谈, 还有余粮吗?给你林哥蹭两口。”
谈竹闻言,鼓囊着腮帮子,很是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出来, “这原本是我打算晚上泡面的时候加的。”
她就知道接下来肯定会很忙,多半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提前准备了速食。现在是到饭点了, 但陆副队前不久让她查城建图,这会儿还没搞定呢。
林诺见谈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伸进抽屉胡乱摸了一通,半天没摸到。
谈竹还没找到香肠, 就发现泡面和香肠都被林诺拿走了,又气又恼道:“林诺!”
林诺拆开泡面的包装, 放好调料倒上热水, 又放回了谈竹的桌上, 伸手弹了她一脑门,“我不吃你的面!就是给你提前泡上, 一会儿多少吃两口,别饿出胃病了。”
他以前比谁都热血,一股脑冲在工作上,没日没夜地熬,结果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胃病,他可不想队里的小弟弟小妹妹步入后尘。
谈竹怔了怔,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如果你能把那根香肠还给……”
林诺:“妹子行行好, 你林哥是真饿了。”
“饿了, 就吃完晚饭再干。”陆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林诺循声看去,见陆销单手提着几份快餐盒回来, 后头的季彻一瘸一拐地跟着进门。
“陆销,你买彩票中奖了?”林诺看着放在桌上的晚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陆销瞧了眼季彻,微勾着嘴角说:“这晚饭是季彻买的。”
中彩票哪有认识季彻来得幸运?
林诺像饿死鬼投胎一般飞速打开快餐盒,好奇地对季彻问了句:“补贴下来了?”
在他的眼里,季彻的贫穷程度相比陆销,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彻点头,“嗯,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和陆销在医院躺了几天,队里的同事们忙着查案,还要抽时间去医院看望他们。他记得陆销和杨队他们偶尔会请早餐、夜宵什么的,所以就买了晚饭带回来。
“嗐,客气什么!”林诺扒了两口饭,对这些事毫不在意。
队里的兄弟们大多对家里隐瞒了职业的真实情况,以后万一出了事,家人没法及时赶到的时候,队友就是他们的家人。所以帮助陆销、季彻,还有其他人,也是在帮助自己。
秦琒受的伤也不轻,只提了两份回来,所以作为当前最健全的高小柏则是肩负着为二队其他同事提晚饭的重担,“哼哧哼哧”着走进了办公室。
陆销将袋子里的一份盒饭放在了季彻面前,季彻主动拆好了一次性筷子给陆销,递给对方之后,手里多了瓶牛奶。
林诺啃着鸡腿,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陆销和季彻,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发现季彻又在喝牛奶,林诺出于吃人嘴短的想法,关心了一句:“小季,别把牛奶当水喝,对身体不好。”
季彻爱喝牛奶这件事,他们原先是不知道的,可自从乳糖不耐受的陆销成箱成箱地提牛奶回办公室,其他人就明白了。
一般的个人爱好林诺管不着,但季彻每天就得喝四五瓶牛奶的频率着实有点夸张了,关键他好像几乎不喝白开水的,这样下去身体能受得了?
季彻停下了喝奶的动作,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林诺见势,伸长脖子看向陆销,提醒道:“你也是的,他喜欢喝你就惯着,牛奶可以喝,但水也得喝,不知道吗!”
“就是、就是。”角落传来附和声。
陆销向角落看去,见一向待在楼下法医科的裴雨寒居然出现在了他们办公室。
裴雨寒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上来蹭口饭。”
“有道理。”季彻深思后重重点头,扶着桌沿起身,伸手拿走了陆销桌上摆着的那瓶宁夏枸杞,往牛奶里丢了两颗,其后继续喝。
见林诺盯着自己,季彻勉为其难道:“以后我会喝水的,今天就先算了吧。”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喝水,但林诺说得也对,把牛奶当水喝的习惯确实不好,他尽力纠正吧。
林诺扯了扯嘴角,一时间有点无话可说。难怪杨队和曹队说陆销、季彻是一类人,因为那罐宁夏枸杞,是他痛斥陆销天天加班、不爱惜自己身体后,陆销才买了罐摆在桌上的。
陆销忍不住偷笑了一声,理解林诺的关心,于是说:“行,我明天带个杯子来,督促他喝水。”
他是想着及时行乐,保不齐明天就和世界拜拜,但林诺说的有道理,身体最重要。
陆销正说着,见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看到是崔钊发了一份表格过来,还提到了点别的事,遂对办公室其他人说:“等会吃完我们开个小会。”
众人:“好!”
谈竹一边扒着饭,一边赶着作图,总算在开会之前把“二十九年前至三十五年前的江林市城建变化图”给做了出来,和高小柏合力挂在了墙上。
陆销对照着崔钊发来的表格,用红笔框出田凯德最早的矿业公司,“矿业国有化从49年后就开始了,86年出台的《资源法》宣布探矿权和采矿权的无偿出让,96年后修订为有偿取得。江林市的地理位置靠山近海,早年这一带全是煤老板,矿业转公后,那些公司就陆陆续续地走下坡路了,但仍有一批人在采私矿。而田凯德的事业却在这段时间飞速发展,起因就是他继承父业后,在85到95年这十年间,在所有矿业公司走下坡路的时候,快速收拢他们的剩余产业,采用集中开矿的方式捞了最后一笔,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应酬非常多。”
陆销根据崔钊给的表格,用其他颜色的笔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蓝笔是和田凯德有合作关系的公司,红圈是他的竞争公司,而黑笔是根据证人口述总结出来的,他那段时间常去的娱乐场所,但并不完整。”
旧城建图贴在现在的江林市地图旁边,可以看出有很多场所已经消失,这也是崔队他们很难继续追查的原因之一。
季彻靠着椅背注视地图,开口道:“田凯德的矿业公司离他现在的家不是很远。”
陆销领会季彻的言外之意,对他的话展开表述:“田凯德的房子抛开重建和修缮,他已经在那个地方住了三四十年。一个男的想要偷腥,通常会选择离家有点距离,但不会太远的地方。”
所以他将主要注意力放在了矿业公司周边的另外半圆内,目光锁定了一家舞厅,手指轻点了点这个地方。
季彻询问:“这个地方怎么了?”
陆销拿出手机,点开崔钊给他发的消息和新闻截图,交到季彻的手里,示意他看完给其他人也瞧瞧。
“崔队说有家舞厅比较特殊,在千禧年初的某个深夜起了场大火,因为火势起得突然,舞厅的消防安全也不过关,当时死了很多客人和舞女歌女。这里也是田凯德曾经很爱去的一个地方,崔队他们曾对这个舞厅非常重视,但调查没有进行下去。”
“我记得这里!”高小柏激动地开口,“据说这个地方闹鬼!”
林诺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高小柏:“这地儿很有名的,你们不知道吗?听人说这里每天晚上都有红衣女鬼唱歌,就好像她还困在二十多年前没有被烧毁的舞厅里,有胆大的进去探秘,就会看见她,没过多久那些人就会倒大霉,还有人被活生生吓死了。”
戚春亭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小脸被吓得煞白的谈竹,对高小柏吐槽了一句:“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人在捣鬼,麻烦唯物主义一点!”
高小柏耸肩说:“传言嘛,我个人肯定是没去过的!”
而后他再看向陆销,问:“副队,你说崔队他们的调查没有进行下去,为什么啊?难道真的和闹鬼有关?”
陆销摇头:“世间无鬼,坏在人为。大火本来就把舞厅烧得差不多了,这些年探秘的、解惑的,隔三差五就有人去那里晃荡,崔队他们接手这个案子找到舞厅的时候,那里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了。”
高小柏遗憾地叹了口气,但陆副队也是个不信鬼神的,如果这件事不重要或者走不通了,他没必要再次提起,除非……
“副队,我们要查吗?”
“查。”陆销紧盯着那个舞厅的地址,“其他地方也都走走看,这个舞厅也不能放弃,分队同步进行。我查了下新闻,舞厅被烧后不久就开始有闹鬼传闻,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年,偶尔还会‘鬼’出现。证明扮鬼的人不是一时兴起,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高小柏举起手:“副队,带上我!孩子想见见世面!”
作为一个恐怖元素爱好者,他是真想亲眼看看“红衣女鬼唱歌”的场面。
陆销点头同意:“行,现在天还没完全黑,过去看看。”
季彻将手机还给了陆销,主动申请:“副队,我也去。”
他对闹鬼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想尽可能地获取更多线索。
高小柏一手挽住秦琒的手臂,邀请道:“秦警官,一起吧!”
秦琒疑惑:“不是你想去吗?”
“但我害怕!”高小柏咬字清晰地说。
秦琒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不解:“我以为你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高小柏重重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感兴趣!但不妨碍我害怕!”
谈竹低声对身边的戚春亭嘀咕了一句:“小柏是怎么做到又怂又大胆的?”
戚春亭呵笑,“大概是因为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吧。”
第66章 红鞋
江林市这些年着手城市改造, 近郊也被带动着热闹了起来,陆销的车途径夜市、公园,一路向西北方向驶去。与他处不同, 这条水泥路的尽头没有任何光亮与人烟,接待来客的只有死寂。
时下天色未完全黑下,陆销从停在舞厅门口的车上下来, 拿上一个手电筒领先前行。